《我要当大官》 第一章 县令上任遇土匪 西风吟,人声近,古道穷山乌云,回首无来处。 伊水流,洛水流,流过铜川不见头,前路点点愁。 ······ 几日都是阴雨天,今天忽然停了雨,太阳在厚厚的云层里穿行,时隱时现。 吴北多山,兼且连日下雨,本就难走的山道,更加泥泞难行。 铜山险峻,左侧岩崖,右侧峭壁,数十年前,当地官员为了打通道路,连接南北,发动百姓,硬生生从山壁之间,凿出一条山路来,名为铜山栈道。 “咕咕~咕咕~” 天空飞过的斑鳩,隨性的拉了一坨儿屎,隨风飘送落在了安昕的鼻头。 安昕用袖口抹掉了鼻尖上的鸟屎,无语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飞走的破鸟。 “翻过这座山,就该到铜山驛了吧?” 安昕身著青色长衫,背著迷彩登山包,腰间还掛著一根登山绳,手里握著一根甩棍,脚底黑靴黏了一层又一层的厚泥,一步一步越发沉重。 在路边石头上颳了刮脚底的泥,眺望群山之间流动的白雾,一座座山头相连,没有导航,不知何时才能走出大山。 正如他此时的心情,前途未卜,唏嘘而忐忑,迷惘又期待。 就在大半月前,他下班买菜后开车回家,自地下隧道出来的时候,在一声闷雷中一头撞进团雾里,不知撞上什么,一阵噼里啪啦声响中,气囊弹出轰在脸上昏迷又醒来后,就发现连人带车就在一处渺无人跡的山谷幽林中了。 身上还带著一股类似“青草味”的臭氧味道。 靠著买的饭菜、车里平日备著的零食,接连数日才寻到人跡,搞清楚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叫做“大燕”的朝代。 本想著贿赂村中里甲搞个当地身份,一日返回山谷的时候风雨大作,在燕雀山的凉亭中发现了一具倒毙在山上凉亭里的尸体。 “怎么会有和我长得那么像的人呢?” 一想到那一具尸体,安昕的心就怦怦直跳。 那尸体的容貌和他就像照镜子似的,不说十成十,但说是双胞胎没人怀疑。 “景顺十四年戊戌科二甲进士47名,吏部选官伍仁县县令。” 这是那具尸体的身份,按照包裹里的物品、书信、日记等,可以判断此人正在赴任途中。 相比贿赂村中里甲,做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土地里刨食,还要忍受苛捐杂税、苦力徭役,被地主官府层层盘剥下艰难求活的农民,安昕经过一夜思索过后,决定处理尸体,李代桃僵,上任伍仁! “世上唯有读书高,读书当官乐逍遥。 还是当官儿好啊。” 望梅止渴的畅想著日后的美好生活,安昕心里有奔头儿。 “过了铜山就到了伍仁县了,从此我就是安知县了!” 他靠在石头上,就著凉水,吃著干硬的窝头,瞧著山下流过铜山不见的铜川激流,忽然听到下面山路上传来一阵声音。 像是马蹄声。 循声望去,果然望见有人骑马而来。 安昕心中一喜,如果能碰到个商队搭伴而行就省劲儿了! 赶紧从登山包的网兜里面掏出微单相机,开机调焦拉近距离,安昕心中一紧。 一共五骑,人人挎刀。 这倒没什么,关键有一匹马上除了挎刀的人外,还有一个被剥精光,套著头套的女人趴在马背上,大白屁股明晃晃的暴露在空气中隨著马匹的顛簸摇摇晃晃。 “艹!土匪!” 安昕脸色惊恐,连忙放下相机,眼看前后,左侧岩崖,右侧峭壁,绝望发现周围竟没有可供自己躲藏的地方! “不行不行,身份绝对不能被土匪发现了,在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穷山恶岭,如果被土匪发现官身,为了避免事后报復,一不做二不休,一刀砍了扔下悬崖,就是一个无头悬案。” 惊恐归惊恐,安昕脑子很清楚。 看向下方悬崖,落地上百米,下面是枯枝乱草,崖壁上横向也生长出不少枝杈,枝杈撑不得人,但撑个包袱绰绰有余。 打开登山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一些盘缠、乾粮和生活用品。 把登山包拉链拉好,用登山绳將其绑好,顺著崖壁往下將登山包放在了树杈上,又將登山绳打了绳结往下一扔,便套在了一段粗枝上固定好。 他观察四周环境,死死记住了这里的方位。 眼见土匪接近,安昕將包袱里的钱袋取出,放在怀里。 背著小包袱,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待土匪离得近了,方贴著岩崖站立让出道路,儘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显眼。 “二哥,前边儿有个小子!” 安昕听到土匪的叫嚷,顿时心中一紧。 马蹄践踏著泥水,隨著“吁~”声停了下来,五个土匪骑在马上,围在了安昕的身边。 虽然已经穿越到这个世界大半个月,已经挨过了封建主义的专制铁拳,但又何曾和这种要命的凶人打过交道,仰头看著这些面貌脏污的凶狠恶徒,安昕的小腿肚子忍不住打颤。 “你是和尚?” 领头的人是个独眼龙,一只眼用黑布罩著,或是看到安昕的短头髮,开口问道。 “好汉,在下並非和尚,头髮是以前害病剃的。” 安昕说道。 他说著,从怀中掏出钱袋子举著:“各位好汉,在下路过宝地,手上只有这些银两,还望好汉和气生財,莫害性命。” 独眼龙一拍腰刀,刀剑一挑顿时將钱袋挑入手中,掂量了一下:“听口音是外地的?老子杀了你,这钱也是我的。” 听得此言,一群凶恶土匪顿时哈哈大笑著,阴惻惻的看著安昕,有人直接抽出了刀,在夕阳下闪烁著森森的光。 那马背上的女人嚇得瑟瑟发抖,弱弱的啜泣声被淹没在这戏謔的大笑声中。 眼下已经成了想像中最坏的情况,见这些人杀气腾腾,怕是真的杀过不少人的大贼寇,安昕心中叫苦,为求保命,脑子转的飞快,连连喊道: “別別別,各位好汉,俺颇有家资! 俺的性命对於各位好汉来说无足轻重,但人生在世,无非求財,俺名字唤作张安,淄州人士,家中数代经商,颇有家资,好汉留我一条性命,家中自有钱財愿意捐赠给好汉。” “二哥,这小子这皮肤、这牙口,看上去就是个肥羊!” “俺就说,咱运气真他娘的好,回来半路上不但捡了个白嫩的小娘们儿,还能捡个肥羊。” “嘿嘿,绑了!” 两句话炸出个值钱的肥羊,独眼龙面有得色。 当即有土匪跳下马来,拿出绳子將安昕给反绑了双手,脑袋套上麻袋,眼前一黑,便被粗鲁的扔上了马背,肚子遭到撞击,刚刚吃下去的窝头一阵返流差点儿吐出来。 第二章 盘龙宝印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刚穿越那会儿心里悲观的寻死觅活。 等做好心理建设,说服自己適应了这里以后,反而又对未来充满想像了。 顛簸的马背上,安昕不停的调整自己的心態,脑子高速运转著脱身之法。 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何况现在碰上的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的土匪。 虽暂时保住性命,但目下如何脱困却没有一点头绪。 要保住有用之身,难道要先委曲求全,尝试投贼? “进入伍仁县界。” 不知过了多久,被顛的胃里作呕,脑子晕晕乎乎的安昕,却在某一刻忽然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伍仁县的界域。 也忽然在无尽黑暗中,看到一团青蒙蒙的光亮。 “这是啥?怎么这么眼熟?” 精神一振的安昕惊讶的透过光亮,看到发光的一方印璽。 並很快意识到,这是他以前在村里干第一书记时候,旧庙拆除清出来的一块印章。 当时作为村集体的物资变卖,安昕钱买回来洗乾净后,发现印璽雕工精致,质地温润,便时常拿在手上把玩。 在地球上的时候未曾显过神秘,穿越后还以为丟失了,却未成想和自己的意识融为了一体。 在安昕惊讶疑惑的时候,一道信息已经在他心中浮现。 “盘龙印璽,可以让我藉助王朝龙气修炼。” “只要做官,就能影响王朝气运,印璽就能根据官职大小、辖区范围、百姓多寡、权力高低、百姓认可度等等係数综合评判我对王朝的正向影响,赋予我超凡脱俗的力量。”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安昕分析著自己得到的信息:“看这个係数的计算方式,难道是我为官一方,为国牧民,为王朝爭得了多少气运,再以这些气运来辅助自身修行吗?” “吁~” 正在他研究印璽的时候,土匪们忽然勒马停了下来。 嘈杂的声音打断了安昕的思考。 “二哥回来了!” “二哥,这妞儿真不错。” “俺还没玩过这样水灵儿的娘们儿,皮肤可真滑溜儿!真好啊喂!” “回来的凑巧,二当家顺路把三元乡卢老財的女人抢回来了,等山上弟兄们爽够了,你们也上山去玩儿。” “啪~”的一巴掌脆响声中,男人们哈哈大笑的声音合著女人的恐惧惊叫声传入安昕的耳朵。 即便看不见,安昕也能想像到此时的画面。 一股大力拉扯了安昕一下,顿时將他一把从马上拖了下来,一个站不稳坐在了地上。 “艹,这帮直娘贼!” 安昕爬起来后,就被人推搡著往前。 开始上山! 他数著步数,大约数了上千步之后,才终於停了下来。 隨著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安昕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土匪窝里了。 头套被一把扯了下来,安昕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那女人也被扯掉了头套,那脸说不上多漂亮,但相比他在村里接触的那些农家女,却要精致的多。 “这妞儿送聚义厅去,叫弟兄们来排队。” 二瞎子朝著迎接的土匪说。 顿时引来一阵兴奋的啸叫和流氓哨。 “这崽种身上也没个路引,不知道根底。让他给家里写信送淄州去,十天不见银子就宰了扔后山餵狼!” 二瞎子吩咐完,朝著安昕看了一眼。 火把下,那一只独眼份外阴狠毒辣,像一条吐著信子的毒蛇。 要不是安昕钱袋里面有著两个十两的银裸子,二瞎子觉得他可能真的颇有家资,在山道上时就一刀宰了顺手扔下山崖餵野狼了。 这年月在野外死个人,连个水都溅不起来。 人离乡贱,况且孤身一人。 民不举官不究,路边死个人,和死一条野狗也没什么不同。 “先把这崽子扔地牢里去!” 安昕被推搡著,扔进了地牢里。 黑暗、潮湿。 腐臭味扑鼻而来。 安昕打量著四周,只有顶上的盖板门缝里漏进来微弱光线,地牢里面到处都黑漆漆的。 还有老鼠打架,发出“吱吱”的叫声。待老鼠分出胜负安静下来,虫子在墙壁上细细碎碎的声音又传进了耳朵,让人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安昕顾不得这糟糕的环境,席地而坐,揉搓了几下之前被绑缚而淤青生疼的手腕,便將意识放在了识海中漂浮的盘龙印璽上了。 它青蒙蒙的光亮,像是一轮青色的太阳,朦朦朧朧的横亘空中。 在它的旁边,还有两团青光,围绕著宝印旋转,像是两个小小的卫星。 这就是安昕来到自己辖区范围后,所得到的馈赠。 他用意识碰触了其中一团,青团破碎,散做漫天光点,落入他的意识海洋里。 大量知识强迫的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並快速领会理解—— “定身术!” 可以定住敌人身体,属於七十二地煞术之一。 安昕心头振奋。 这是实实在在的仙家法术。 安昕又碰触另一个青团,青团受到扰动,青色光亮变得盛大,光辉带著光和热辐射出来,压过了宝印的青光,像极了一轮高悬识海之上的太阳! 安昕意识回到身体上,感觉到一股热流自四肢百骸中浸出,浸润著全身的筋肉脉络,勃勃生机生发起来,一路顛簸下疲软酸疼的身体在几个呼吸后迅速恢復过来。 活力,在涌动。 力量,在滋生。 身处阴暗潮湿的地牢,但他却像泡在温泉里,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沉疴尽去,全身轻鬆。就连长期伏案而引起的颈肩疼痛也不见了。 本来亚健康的身体,综合素质在快速增强。 “公子,你也是被马匪抓来的?” 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嗓音沙哑,音调颤抖,明显听得出声音主人精神绷得很紧。 安昕睁开眼睛。 不知何时外面已经天明,阳光透过盖板缝隙落入地牢中,地牢里有了些许的光亮。 安昕感觉自己的眼睛变得雪亮,这样昏暗的环境下竟能清楚看到对方。 女人坐著看不出身高。 脸脏,看不出容貌。 长发枯槁,身著罗裳,戴著一枚绿宝石的项炼,在微弱的光线下折射著幽幽的光。 看到项炼,安昕就有些奇怪。 这女人没有被土匪凌辱也就罢了,这一看就是很值钱的绿宝石项炼,图財害命的土匪竟然没有抢走,著实不是他们的作风。 而女人看著在这土匪窝里安之若素的安昕,眼里也很好奇。 第三章 十年磨一剑 虽身陷囹圄,但身怀利器,心中稍定。 安昕站起身来,伸个懒腰,只觉得骨骼舒展,筋肉拉伸,一阵噼啪作响。 不再是以前肩颈腰椎不舒服时候的“咯吱”声,而是抻筋拔骨,舒筋通络,修元理气的声响。 “哐当”一声,头顶的盖板被打开,阳光乍泄,地牢一时明媚。 打著赤膊的土匪从木梯上走下来。 借著光线,安昕打量四周,地牢隔成五间牢笼,外面还有桌案,墙上掛著刑讯器具,地上还残留著一些毛髮、牙齿等人体组织,以及已经渗进了灰土之中的乾涸血液。 两碗黍子糊糊被丟进两人牢房,还有纸笔和一盏油灯、火摺子被土匪塞了进来:“二当家说了,也不管你家有多少钱,1000两银子,半月之內送过来,少一两银子就后山餵狼。” “行。” 安昕站在地牢阴影中,应了一声。 光膀子的土匪很快走了,隨著盖板合上,地牢里再次陷入昏暗。 旁边传来“滋溜滋溜”吃糊糊的声音:“公子,吃点吧,不然没等到家人送来赎金,身体就先饿坏了!” “姑娘,你不害怕?” 安昕也端起碗。 黍子糊糊有一股土腥味,吃在嘴里味道不怎么样。但此时作为阶下囚,也没资格挑三拣四,蹲在地上一口一口喝著。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怕有什么用。” 女人说道。 说的洒脱,倒有几分任侠之气。 “姑娘,你是伍仁县的人?” “对!我叫武丽君,我爹是武大矛,家里是做布行生意的,颇有家资。 那些马匪把我绑来,也是想要我家的银子。” 武丽君在这里担惊受怕好几天了,有个同样遭遇的人和她说话,能缓解心里的紧张感。 “鄙人张安,姑娘可知道这是个什么山寨?” 安昕放下了手里吃空的碗。 武丽君:“我是在城里去塔楼坊的铺子查帐的时候,被凶人掳掠来的,出城以后被套了头套,並不知道这是哪里。” “嗯。” 这些土匪既凶残又谨慎,武丽君不知道也很正常。 两人聊了一会儿,安昕便再次盘膝坐在地上,关注起自己的识海。 这段时间,辐射著热量的青色“太阳”轮廓已经小了一大圈,此间安昕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有了巨大的提升。 一开始的感知最为强烈,长期伏案工作,来到这个『大燕』以后,孤身一人,无所依仗,担惊受怕,寄宿村中又不敢露富,和村民们一样常常饿肚子,身体素质一直处於虚弱的亚健康状態。 身体状態恢復以后,身体素质提升的感知就弱了一些,但是浸润身体之中的热流还在源源不断的改造和强化著他的身体。 “按照青团的消耗速度,到了晚上差不多就会消耗殆尽。” 安昕默默的计算著。 必须儘快出去,所有的身份证明和重要东西,都在登山包里,晚出去一天就多一分意外。 “吱~吱~” 牢房里,两只拳头大的黑老鼠发出尖叫声。 安昕扭头看去,两只老鼠打了起来。 “定!” 他施展定身术。 宝印赋予的法术,施展起来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 两只老鼠被定格在了那里。 一动不动,像是两个手办。 但安昕也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脑海中像是被抽离了什么东西,而且隨著两只老鼠被定在那里,这种能量还在持续消耗中。 “是精神力量?” 持续了大约一分钟后,安昕感觉到精神开始变得疲惫,心里有了猜测。 法术瞬间收回,两只老鼠再也顾不得打架,惊恐的“吱吱”叫著从安息的牢房逃了出去。 他又试验了法术范围,消耗大小,对於定身术有了一定的认识。 安昕揉著有些胀痛的眉心:“法术消耗太大,只能用作辅助,出其不意,或有神效。” 他不再实验,將稻草在乾燥一点的地方铺了一层,便躺下休息。 睡了不知多久,被一阵“哗哗哗”的声音吵醒,安昕抬起头朝著隔壁看去,正见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鬼鬼祟祟,偷感很重的蹲在角落里。 虽然看不清,但一想就知道武丽君在做什么。 安昕没发出声,继续躺下。 这一觉下来,消耗已经恢復,精神奕奕。 识海中的那一轮太阳似的青团也已经暗淡了下来,只剩下小小一颗,散发的辐射和热量也变得很微弱了。 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本来还有一点小肚腩,此时摸著却有著爆炸性的力量。 过了几分钟,武丽君那边没了动静,安昕一个鲤鱼打挺,非常轻鬆的就站了起来。 轻盈的感觉,仿佛重新回到十八岁。 拔出火摺子轻轻一吹,点燃油灯,安昕默默的磨开墨水,铺平宣纸,笔尖蘸墨。他的字不甚好看,但以前在老乾局任职的时候陪老干部练过一段时间,一手小楷还能说得过去。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安昕饱蘸墨水,挥毫写就。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此时心头大定,豪气自生,胆气自壮。 又过片刻,安昕耳朵忽然一动,清晰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五感相比早上时候,又增强了很多! 盖板打开,安昕朝外望去,漆黑一片。早上那个土匪掌灯走了进来,还是端著两碗糊糊。 “你!信写好没?” 土匪呵斥著,踹了踹木柵栏,门上的铁链碰撞发出响声。 “好汉,已经写好了。” 安昕走到柵栏边,很配合的將纸张递出。 土匪不疑有他,伸手去接,却在这瞬间忽然被定住。 安昕双手探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土匪脑袋往前猛的一拉,霎时间脑袋与实木柵栏结结实实撞在一起发出“嘭”的一声,土匪瘫软滑落地上,血液迸溅將实木柵栏染红。 “啊!” 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变故,让隔壁牢房里的武丽君惊呆了,瞪大了眼睛正捂著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安昕一把扯断了土匪腰间的坠子,从上面取下一串钥匙。 钥匙轮著捅进锁头之中试了几下,“咔噠”一下锁头被打开了。 推开门蹲下朝著土匪脖子按了数秒,安昕朝著木梯攀了上去。 “张公子!” 武丽君焦急的喊了一声。 安昕没理她,仔细倾听外面动静后,推开盖板。 不见新月,满目星河。 第四章 今日把示君 不远处传来有人酗酒后的吆喝声。 山寨中心的聚义厅,灯火通明,传来鼎沸人声。听那兴奋叫声,不知那些土匪在干甚娱乐活动。 安昕悄悄的盖上了门盖子,一跃而下。 从刑具之中,挑选了一根尖锐的锥子,他走到了土匪的身边,將其翻了个身,膝盖顶在其脖子上。 拿过油灯灼烧他的耳朵! 瞬间就烫起一个泡。 “啊!” 昏迷的土匪在灼烫刺痛下醒来,一声痛呼尖叫还未喊出,就被安昕手里捏著的破布狠狠的捂住了嘴。 土匪便发不出声了,只是因为疼痛而全身抽搐挣扎,却被安昕膝盖跪在脖子上而气短无力。 “我问你答。” 安昕將油灯放在一边,拿起锥子戳向土匪的眼睛,针尖儿紧贴著他的眼瞳,让他忍不住惊恐的闭上了眼。 “嗯嗯嗯嗯······” 土匪哆嗦著发出声音,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力量之大,一只按著他脑袋的手像是铁钳一样让他紧紧贴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 余光看去,昏黄的灯光打在对方的侧脸上,明暗之间的轮廓透露著几份令人害怕的狰狞狠厉。 安昕这才鬆开了手。 “我不能呼吸!” 土匪嘶哑著,泪眼婆娑的祈求道:“好汉,別杀我!” “少废话!这个山寨叫什么?下山有几条路?” “驼山,驼山路险,只有一条下山路。” “山路上可有值守?” “没有,通常都没有。山下的村子有我们的眼线,有危险会有人报信。” “你们的人都聚在聚义厅那边做什么?” “昨天二当家抓来的小娘们,好多兄弟在那边排队。” 安昕不由沉默。 又问了几个关於山寨的消息后,土匪身上没了有用信息。 “好汉,我知道的都说,你不要杀我,我家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 他话未说完,安昕就扭断了他的脖子。 “知道驼山在哪吗?” 安昕扔下尸体站起来,向武丽君问道。 武丽君连忙说道:“我知道,伍仁县南,再往南就是东阳府。” “你不怕?” 安昕踢了踢土匪的尸首。 “我不怕!” 武丽君不知道安昕在这昏暗的地牢里,透过那豆大的火苗的微弱光线都能清楚看到她脸上的惊恐,在那硬气的说道:“公子,你带上我一起吧,我肯定不给你拖后腿!” “不等你父亲的赎金了?” 安昕问道。 “这么多日都没有消息,我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想待在这里等待未知的下场。” 武丽君说道。 安昕拾起牢门钥匙,给武丽君扔了进去。 在武丽君开牢门的时候,他又在刑具中挑了一把锋利匕首,又將一卷麻绳掛在身上。 武丽君出来,也跟著挑了一根哨棒。 “跟著我。” 安昕重新爬上梯子,侧耳倾听。 武丽君跟在后面,跨过土匪尸体时候,正看到油灯照亮的宣纸:“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看到內容,她眼睛发亮,忍不住俯身拾起宣纸,贴身收好。 再看向尸体的时候,本来恐惧的內心,都仿佛被那豪气冲天、无比锋利的词句给冲淡了。 看向安昕的眼神,也不由带上了几分仰慕,这个身影似乎和往日里所看的话本里,那些任侠之气的大侠、英豪主角们重合了。 推开盖板。 新月时候,月亮不显,漫天星河闪烁,周围光线暗淡,正適合悄悄潜逃。 安昕爬上地面,往后伸手顺势將武丽君也拉了上来。 “谢谢公子。” 武丽君小声说道。 夜晚的山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要出声,一旦惊到马匪,我便也顾不上你。” 安昕关上盖板,小声嘱咐道。 武丽君紧紧握著哨棒,重重点头:“公子放心,我醒得。” 安昕打量著周围的环境,与送饭土匪所描述的山寨布局一一对照。 按照送饭土匪所说,这山寨上拢共五十多人,像样的房子只有那一栋聚义厅,其余不过几十个低矮错落的石屋、茅屋,下山的道路也一览无余。 確定好路线,安昕借著房屋掩护,朝著前面山路跑去。武丽君挎著棒子,提著裙子,跟在安昕后头只顾蒙头奔跑。 绕过茅厕的时候,正巧碰上从里面提著裤子出来的两个土匪,他们也看到了安昕两人:“谁!” “定!” 安昕施展定身术,同时加快奔跑,手中拔出匕首,不过一两秒时间,匕首先后划过两人脖颈,鲜血瞬间开闸似的喷出,两人乾脆利落的倒在了地上,丟掉了生命。 跟在安昕身后的武丽君,还没从突如其来的喊叫声中回过神来,就见两人已经被安昕乾脆利落的杀掉了。 天色黑乎乎的,她看不清两人是怎样死的,但看向安昕背影的眸光却越发亮了起来。 “张大侠!” 她提著裙子追上安昕,小声说道:“张大侠,你一定是话本里说的那种十步杀一人的除魔卫道的江湖侠客吧!” 安昕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虽然黑一道灰一道的,但还是能从她脸上看到仰慕激赏之色。 他没有说话,轻轻的揉了揉眉心。 定身术非常好用! 让他这样一个没有杀人经验的萌新,都能轻鬆杀死常杀人的土匪。 但法术明显是有消耗的,每一次施展都有能量从眉心飞出,虽不知道这是什么能量,但此时眉心“突突”跳动,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他知道法术还是得悠著点儿用的。 忍著不適感,和武丽君一起,將两具尸首沉进茅厕后边的粪坑里,便继续朝著下山路跑去。 就要抵达山路的时候,安昕忽然拉住了武丽君的手腕,躲到了一座茅屋后面:“有人!” 武丽君半蹲下,靠著墙壁,脑袋学著安昕的样子朝外面探去,很快见到几个打著火把上山的人,火把下面是几个土匪和一个身著长衫,跛行的人。 待看到那人身形长相的时候,武丽君不由瞪圆了眼睛,抓住了安昕的胳膊。 “怎么是他!” 第五章 杀出去 “这瘸子你认识?” 安昕见她模样,开口问道。 “嗯嗯。” 武丽君连连点头:“他是苏家的管家!” “苏家也是伍仁县的?” 安昕闻言皱眉。 “苏家是伍仁县的士绅,以前也出过举人当过县令的,在伍仁县很有名望。 但苏管家怎么会和这些土匪有牵扯呢?” 武丽君困惑说道。 苏管家和那些土匪有说有笑,相处融洽的样子,说不是老相识谁都不信。 “这伍仁县的情况,似乎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复杂呢。” 在有了盘龙宝印以后,他对上任伍仁就更上心了。 就在之前,他还能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心態上任伍仁当知县,好好享受享受,过一过封建王朝腐败而墮落的美好生活。 而现在,他更有一种“当官不是请客吃饭”的当官態度,说“为民请命”尚有些够不著,但为了修行却也要行“为民请命”的道路。 地方利益盘根错节,这条路从来不是那么好走的。 还未上任,就遇到勾结土匪的士绅,安昕心里更多了几分警惕。 “这是苏管家的个人行为,还是苏家的行为呢。以大燕朝,管家和家族的人身依附关係,个人行为的可能性很小。” 安昕思考的片刻,苏管家和土匪一行已经走远,安昕和武丽君悄悄摸上了山路,朝著山下而去。 山路陡峭,一侧光禿禿的山崖,另一侧则是千仞立壁。 狭窄处仅容一人通过,行经某处,头顶上石壁洇出水来,滴滴落下,地面上绿痕苔蘚,道路湿滑。 水匯成小溪,哗啦啦的沿著路边的沟槽往下流。 如果没有土匪,也是一处钟灵毓秀之地。 “这样的天险,易守难攻,便是上任后,遣巡检司来剿匪,也难剿灭。”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安昕不知道当地巡检司的战斗力,但就凭这些土匪能横行地方,也大约能推断伍仁县大约是武备鬆弛。 只是武备鬆弛也罢,更怕的是利益纠葛,官匪一窝。 上山容易下山难,陡峭难行的山路,安昕身体在经过改造后,综合素质几乎已经达到人类极限,这点山路已经算不上什么。 提著裙子跟在安昕身后的武丽君已经气喘如牛,但还是跟著安昕一连跑了半个来小时,这韧劲儿倒是让安昕颇为讚赏。 “张、张大侠,我、我们不能停下!山上土匪发现了肯定会追下来的。” 武丽君见安昕忽然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说道。 她从喉咙到胸腔全都火辣辣的疼痛,像是从气管里灌下去了一碗辣椒水似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剧烈的疼痛。 但她是真想逃,在山上担惊受怕的日子,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他们已经发现了。” 安昕望著山上。 武丽君顺著他的目光看去,果看到一溜火光冲向天空,发出“啪”的一声炸响。 这一声炸响,在静謐的夜色下传出很远。 安昕皱眉说道:“他们这是在通知山下的村子,怕是要对我们围追堵截! 你先上来,我背著你跑。” “张大侠救命之恩,丽君没齿难忘!” 武丽君也不扭捏,跳上了安昕的背。 她不重,身材比想像中得劲儿,软弹弹的撞在背上。 安昕目力很强,借著星光朝著山下快速奔跑去。 下山速度陡然提升。 武丽君只觉得耳畔呼呼生风,感受著男人宽厚且充满安全感的后背,心臟不禁“嘭嘭”加快了跳动。 在安昕一步数阶的跨越下,没过多久,山道变得宽阔。 山脚下,一个个亮起的火把点燃了夜色。 狭路相逢,为了防止浪费时间,让敌人形成前后包夹的险境,安昕速度丝毫不减。 很快,七八个农民打扮的汉子映入眼帘。 这些人穿著层叠补丁的衣,似乎也不比別处的农户更光鲜,但脸上却不是寻常百姓逆来顺受、老实巴交的面相,看著更加狡诈狠辣一些。 “你躲在这等等。” 安昕將武丽君放下。 穿越过来大半月,安昕知道百姓多数都是雀蒙眼,晚上暗淡的环境下看不清楚东西。 这也是他的优势。 他在山路上往下奔,像是一只猎豹。 “定!” 一马当先的村民瞬间被定在了原地,就在后边村民纳闷儿的时候,一道影子忽然出现在了火把的光影里,下一刻血液飈射,尸体倒地从山道上滚落下去。 那道人影却消失在了黑暗里。 “艹!” “什么鬼东西!” “崔老大死了!” 村民一瞬大乱。 安昕一看就知,这些村民也就是些色厉內荏的帮凶,不难对付。 在他瞅准机会再次解决掉一个后,这些人完全崩溃四散。 “呀!” 武丽君惊呼一声。 正揉著“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缓解头疼的安昕闻声看去。 却是有个村民慌不择路下朝著山上跑去,正好撞见武丽君,却见武丽君惊呼之中,抄起手里的哨棒狠狠抡在了村民的脑袋上,顿时血飞溅,村民被打的一蒙。 安昕几步奔过去,匕首狠狠从其脖子上划过。 他不是常杀人,杀人理论不够丰富,杀人经验比较浅薄,杀人技术也不纯熟,不论扎心臟、戳肝区,都打不准,还是脖子、后脑勺这样的要害清晰可见,一击毙命,实乃是新手杀人的新手区。 接连死人,这些助紂为虐的村民们恐惧的嚎声,在夜色中惊起一阵犬吠猫叫。 安昕趁机拉著武丽君在夜色的掩映下,快速地离开了驼山。 终於逃出生天! “铜山栈道的位置你可知道?” 安昕朝武丽君问道。 “知道!” 武丽君点头。 “带我去!” “好!” 武丽君不问缘由,走在前面带路。 沿著铜川,走走停停,后半夜的时候终於来到了铜山栈道上。 让武丽君在远处等待,他到自己藏匿物品处。 看到自己的登山包还完好的固定在崖壁树杈上,安昕狠狠的鬆了口气。 他將掛身上的粗麻绳一头拴在路边的巨石上,顺著攀爬下去,很快將登山包捞了上来。 从里面取出卡式磁吸灯,顿时灯光大亮。 快速查看了一下背包內的笔记本电脑、手机、平板电脑、记录本、土豆等,以及身份牙牌、告身敕牒、犀角私章、青色官服等身份凭证、行头都完好无损,终於舒了一口气,拉上拉链將登山包背起。 第六章 到伍仁县 “这是甚么奇物,竟有这样光亮!” 武丽君见不远处安昕手中绽放的光芒,竟將周围七八米照的犹如白昼一般,惊诧不已。 定眼看去,那光芒闪烁,竟刺目生疼。 安昕走过来以后,她更看清那奇物只有杯盖大小,却绽放夺目强光。 “可能识得去县城的路?” 安昕走到武丽君身边后,就將露营灯关了。 这露营灯只有一个火柴盒大小,还可以掛在钥匙扣上。 背后带有磁吸扣和掛鉤,有充电口,也可以太阳能充电,一次充电可以连续用四个小时以上,是安昕以前常用的露营装备。 现在,幽谷当中的新能源车电量已经见底了,也没有其他补充电量的方式。 露营灯虽然能太阳能充电,但效率太低只能应急用,安昕不愿意浪费电。 “认得。” “我们现在就去县城。” 夜色森森,凉风阵阵,两人都已经非常疲惫睏倦。 安昕多次使用定身术,眉心、太阳穴突突跳动,像是有人搅动了他的脑子一样疼痛混沌,脑子和身体仿佛分离了一样,行走时双脚像是踩在了上,没有著落。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走歇歇,终於在天色即亮的时候,来到了伍仁县城。在夜色之下,那黑暗的轮廓像是一只爬伏的巨兽。 走得近了,这城墙约莫三丈九米高矮,倒也算不得多么雄伟壮观。 城墙斑驳,城门紧闭。 “城门要到卯时才开,我们去西城码头吧,那边这时候早市、酒肆都已经开了。” 武丽君说话时,肚子里发出“咕嚕嚕”的叫声,实在是饿了。 “那边开市这样早?” 武丽君点头说道:“我们这里临著洛河,自古是水路要道之一,那边货物集散,商贾云集,苦力如云,城外住的人多,上工也早,自然开市更早。” 两人走到城西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熹微晨光照亮世界,眺望去,洛水浮光跃金,粼粼波光中船来船往,停靠码头上的大船人声鼎沸,一个个河帮的苦力喊著號子,穿梭在码头上像是一只只扛包的工蚁。 “早就听说洛水繁华,如今终於有缘一见。” 安昕两人没有去酒肆,而是找了一个路边的早食摊,要了两份餛飩。 “洛水横跨八省,自东阳而入海,自古繁华。洛水最大的支流伊水河也在云台府与洛水合流。再加上横贯南北四省的大运河流经吴北,自然造就了吴北的繁盛商贸。” 作为商家女的武丽君对於商贸自有见解。 餛飩上来,飢肠轆轆的两人顾不得烫,虽是路边小摊,但安昕觉得这或是自己吃过的最好吃的餛飩了。 吃完餛飩,一口汤,一口酥脆的肉烧饼,造反的肠胃终於得到安抚,安昕也有力气思考接下来的安排。 首先,他对於大燕的官制並不精通,对於伍仁县的情况也是两眼一抹黑。 其次,虽然在原主的行李中有《新官手册》这样教授做官的指导书被他翻遍,他穿越前也处於体制之中,但不同的地方有著不同的政治生態,不適应此地生態,便容易暴露丑態,失去威仪。 再次,他並非原主那样的本地读书人出身,对於读书人的那一套礼仪、话术並不精通,如果所作所为过於离经叛道,也容易被人詬病,进而对自己这移接木之人產生怀疑。 此番上任,依然危机四伏。 是以在上任之前,他还需要详细做一番准备。 对面,武丽君时不时偷看安昕一眼,眼神中带著一丝羞怯,邀请道:“大侠,先隨我回家吧,我父亲肯定会报答您。 我也想尽地主之谊。” “可以。” 安昕点头应允。 武家作为当地豪商,又是坐地户,对本地熟悉。结交一番也有好处。 吃饱喝足,浑身暖洋洋的,身体也有了力气。 西城门已经打开,两人隨著进城的人流进入了伍仁县城。 西城很是热闹,因为靠近码头,南北商贾歇脚游玩,所以青楼瓦舍、酒肆赌坊格外多,摩肩擦踵,挥汗如雨,是非常热闹的地方。 就连入城步道都铺设了平坦青石。 安昕观察著城內百姓的生活,偶尔问问各类生活用品的价格,了解一下伍仁县的物价如何。 不过,很多时候迎接他和武丽君的都是异样的眼神。 实在是两人一路从土匪窝逃出来,乌头垢面不说,身上的衣衫也早已脏污的不成样子,如不是两人身上衣衫形制颇为富贵,说是两个逃难的乞丐也没有错。 意识到这点,安昕不再多说,和武丽君一起匆匆朝著城南而去。 武丽君的家在城南牡丹坊,这里居住的多是一些本地富商。 武宅是一座四进院落,正门盖的颇为大气。 “小姐?” 就在两人朝著正门走去的时候,一声压低了声音的叫声在旁边响起。 两人寻声看去,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廝打扮的正站在路口看著武丽君。 “三喜?你怎么在这?” 武丽君看著三喜,脸上露出喜色。 三喜说道:“刚刚布行的伙计跑来报信,说看到了小姐,老爷让我出来迎著。” “爹娘在哪?” 武丽君加快了脚步。 “小姐,老爷夫人在角门那边等著呢。” 三喜喊住了武丽君的脚步。 “角门?” 所谓角门,就是宅邸的后门。 略一思忖,武丽君就想明白了原因。 这是怕自己被土匪劫走的消息走漏出去,坏了武家的名节。 她局促不安的看向安昕,声音带著歉意:“张大侠······” 安昕轻轻摇头,不在意道:“没关係,既已將丽君姑娘送到,我也该······” 未等安昕说罢,三喜拱手作揖道:“这位大侠,我家老爷特意嘱咐,一定要將大侠请回去家中做客,以表感激之情。” “大侠,我还想好好拜谢您的救命之恩。” 武丽君拉住安昕袖口。 “也好。” 安昕点了点头。 “委屈张大侠了。” 走进小巷后,武丽君歉意说道。 “无妨。” 安昕此时未曾上任,刚出匪窝也显落魄,人不知而不怪,倒是无所谓。 相比正门的堂皇,角门就是只有两扇黑乎乎的,仅能两人並进的逼仄小门了。 三喜敲开门,门后等待的是一对四十来岁男女。 男的身材滚胖,穿著富庶丝衣。 女人素麵却不掩容貌秀丽,头饰金银。 “女儿!” 女人一见武丽君的模样,顿时抱住她心疼的落下泪来。 “爹,娘,这位是张安张大侠,这次就是张大侠救我出来的。” 武丽君挣脱母亲怀抱,给他们介绍说道。 “张大侠救下小女,武某铭感五內,没齿难忘!” 武大矛朝著安昕拱手说道。 “好说。” 安昕拱手回了一礼。 “张大侠先去偏厅休息,我已让厨房准备酒菜,小女刚刚逃出魔窟,武某心中激盪,且稍待片刻再与大侠详敘。” 武大矛说道。 “武先生请便。” 安昕暂別武丽君,跟著一个丫鬟到了前院偏厅中。 丫鬟端来铜盆,安昕洗了一下脸,便坐在椅子上默默出神。 门前三喜和另一个身强体壮的小廝眼神游离,时不时看他一眼,给安昕一种看似服侍,实则监视的感觉。 后院之中,短暂的温情后,武大矛忽然问道:“在山上那些匪徒有没有对你······” 武丽君一看武大矛语气便猜到了他要说的,斩钉截铁道:“没有!” 武大矛稍鬆口气,但还是沉声嘱咐道:“女儿,人言可畏,被土匪劫走的事情,万万不能说出去,否则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刚刚那位张大侠,身手如何?” 武丽君聪敏,闻言眉毛一挑:“爹,你想作甚?张大侠將我救出魔窟,一路护我周全,將我送回家中,品行高洁,且本领高强,爹爹万万不要自误!” “君儿想哪去了,只要他保证不將此事说出去,为父便给他些银子,也就打发了。” 第七章 当官的威风 安昕將登山包放在自己身边,看著偏厅门外爭相斗艷的海棠、牡丹。 秋意盎然,香撩人。 这宅子的主人,也是颇有意趣的主儿。 但安昕心里有些腻味。 虽然是担心武丽君被土匪劫掠的消息外泄,但让他从奴僕行走的角门进入也属实心存轻视。 且武大矛夫妇,虽然言语客气,但姿態颇高,態度说不上好。 包括武家的小廝在內,尊重也只停留在口头上,並未表现在行动上。 此时那两个根本藏不住事的小廝时不时的窥视,更让安昕知道,自己现在即便抬腿往外走,想来也会被以各种理由拦下。 “大侠喝茶。” 丫鬟將茶杯轻轻的放在桌面上。 安昕頷首,却並未饮茶,而是合上了眼睛,柔和的呼吸冥想,恢復著精力。 觉察了武家对他的態度,既未將他当回事儿,安昕也熄了和武大矛座谈伍仁县情况和交往的心思。 说句不好听的,在大燕朝,士农工商,作为朝廷任命的县令,等他上任以后,武大矛这样的布匹商人想要见他一面都难。 他现在更想儘快找一家客栈,狠狠的蒙头睡上一天一夜。 当茶水彻底凉透之后,武大矛终於姍姍来迟。 且原本还说要尽地主之谊,好好拜谢他这位救命恩人的武丽君也没有过来。 “身体微恙,不宜饮酒。” 酒桌坐定之后,安昕拒绝了武大矛的酒。 绍兴黄酒,度数不高,但宴无好宴,酒无好酒。 安昕耐著性子,捡著吃了几口饭菜之后,武大矛见他明显兴致不大,举著茶杯站起来说:“武某和夫人向来將小女视为掌上明珠,自小悉心教养,自她几日前被驼山土匪掳走,武某和夫人日夜担惊受怕,茶饭不思,以泪洗面。 几日来千方百计筹钱,费尽心思找人,却找不到既能救人,又不被外人所知的妥善的法子。 今日张大侠救小女於魔窟,两难自解,实不胜感激。 武某以茶代酒,感谢大侠救命之恩!” 安昕也站起身来,举起手中茶杯。 两人落座以后,武大矛终於话锋一转,说出自己目的:“大侠行走江湖,不拘小节,但肯定也知名节对於女子的重要。 若让人知道小女曾被土匪劫掠而去,小女的名声就毁了,还希望张大侠为小女保守这个秘密。” 说著,他拍了一下手掌:“三喜!” 屋门被推开,三喜端著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上面有一张红绸,走到安昕身边后揭开红绸,露出里面的银锭。 “这50两银子,聊表心意,如果张大侠还有什么需要的,我武家在伍仁县经营数十年,颇有几分能量,也愿意尽力满足。” 武大矛脸上笑盈盈的,眼睛却盯著他,没有多少笑模样。 安昕听他这暗里带著几分提醒威胁的话,没有多说什么,站起来告辞道:“武先生客气了,张某初来宝地,也確实手头紧凑,这钱算是解我燃眉之急,过后自然归还。 至於令爱之事,张某行端坐正,称不得君子,但也绝不是挟恩图报之人,自然守口如瓶。 今日多谢武先生款待,张某告辞。” 说罢,接过三喜装入袋中的银锭,再次从角门离开了武宅。 目送安昕离开,武大矛不由道:“怪。” “老爷,怪什么?” 三喜好奇问道。 “这位张大侠,行事颇有侠义之风,言辞倒像是读过书的,可惜了。” 武大矛说罢,朝著后宅走去。 还未进屋,就听到里面的啜泣声。 他挥了挥手,两个挡在门口如两扇门板似的健硕僕妇便走开了。 进了门就看到换了一身衣裳的武丽君正趴在桌上,本来精心打扮过的妆容都哭了。 “说到底,那也只是一个江湖浪荡子,能有什么出息。” 武夫人坐在旁边,痛心疾首的劝说著。 “我刚刚看过了,那位张大侠虽然衣衫狼狈,但身姿挺拔,言辞考究,看上去不像混江湖的,反而像个读书人。” 武大矛走进屋子。 武丽君闻言,抬起头来,洗乾净的脸很漂亮,一双水汪汪的桃眼,梨带雨,惹人怜爱。 “但你娘说得对,江湖人就如草芥一般,有今天没明天。哪里能比得上爹给你说的秀才公,才二十岁就已经考中秀才,还是县学廩生,一表人才,一旦考中举人就有了官身。 论出身,论学识,论前途,那江湖人如何比得?” 武大矛对於有功名的读书人是极推崇和羡慕的。 一想到之前女儿维护那江湖人的话语,以及明眼人都能看出的爱慕之色,武大矛就心痛的无法呼吸。 悉心教养大的女儿,眼看著就要嫁入县里士绅之家的秀才公了,却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万一败露了,这还未定下的亲事肯定要黄了。 这可是武大矛期盼已久的,能让武家更进一步的机会! 现在女儿的心被一个草芥般的江湖客偷走了,这如何不让他又气又怒。 “知府巡视?” 出了武宅,离了牡丹坊去往城西住店的安昕,远远看到皂隶鸣锣开道,“肃静”、“迴避”牌子高举,刀盾仪卫森然,一顶四抬蓝色轿輦被护卫居中,轿子上掛著云雁补子灯笼。 三班衙役,隨侍吏员,兵士护卫,足有百余人之多,前方衙役手持水火棍將百姓驱至道路两侧,如此排场,令安昕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时代当官的威风! 明晃晃的特权! “听说府尊要在伍仁县巡视数日呢,今日去城西织造坊查看。” “你怎么知道?” “我兄长便在织染坊中管事,自然知道!” 安昕听著身边一个清瘦男人与其友人的对话,心中思忖:“看来这几天都不要去县衙上任。 且为了防止知府多想,便是知府走后,也要再抻几日才好。” 安昕不认得知府,也不知道原主和知府是否相识。 且这个时代读书人圈子里的事,官场中的明规则、潜规则他都不熟悉,一旦接触很容易露怯。 好在还未到吏部规定的上任期限。 如此,还是先不要接触的好。 等到熟悉融入了这个时代的官场后,再去府城拜謁。 也正好趁著这段时间,调研一下伍仁县的情况,省的上任以后受到本地士绅、衙役吏员的矇骗。 等知府仪仗离开后,安昕寻了一家书店,用武大矛给的银钱买了几本书,便去城北寻了一家客栈住下。 第八章 新官手册 城北塔楼坊。 安昕一觉醒来,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他精神奕奕起身,消耗的精神已然得到恢復。 舒展了一下身体,筋膜拉伸发出噼啪声响,很是舒坦。 “又活过来了!” 撑开窗,客栈对面的石塔顶上,发出灿灿的光亮。 塔楼坊的名字,就源自这一座九层石塔,四十余米,唤作龙泉塔,旁边有一口八角古井,唤作龙泉。 传说石塔镇邪,龙泉有灵。 尤其龙泉颇为灵验,据说饮泉水能生龙凤胎,这在整个吴北都颇有名气。 下楼吃了碗面,摸著肚子回到房间。 吹了会儿风,安昕落下窗子,拉上帘子,点上油灯开始整理自己的登山包。 一部分是穿越带过来的,包括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手机、外接硬碟以及充电器等,还有一个密密麻麻记满內容的笔记本。 塑胶袋里还有被他精心存放的土豆、地瓜、辣椒等,这是他团购的东西,以后或有大用。 其余还有一些露营装备等,这些还在幽谷里的车上。 另一部分,则是从死鬼那里得来的。包括身份牙牌、告身敕碟、犀角私印、青色官服、书信日记,还有几本书,包括已经被安昕翻了几遍的《新官手册》。 检查一番,安昕又將这些东西一一收纳。 只留下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 开机,还剩下94%的电量。 “车的电已经见底了,这些电子设备再也得不到补充,一定要省著点用了。” 安昕这样想著,手机开机將早上从书店买来的书快速拍照扫描,並一键快传到了电脑上。 又打开本地部署的ai软体,对这些史书的內容进行整理匯总。 很快,这个世界的歷史脉络,就被ai梳理了出来。 “这个世界,就在两宋之前,歷史和地球不说一模一样,但也大同小异,说是平行世界也无不妥。 但在两宋时期却出现了大量变数,导致歷史走上了一个不同的方向。 致使如今与短命南宋亡后间隔二百余年建立的大燕朝,已经成为了地球歷史上完全不存在的朝代。” 安昕看著似是而非的歷史,既有著熟悉的脉络,又因为几个拐点而走向了不同的歷史长河。 “至少文化是一脉相承的,虽然大同小异,但很多典故都是相通的。” 这样沟通起来,隔阂会少很多。 至少不会出现很多鸡同鸭讲的场景。 看了一下电量,已经掉到90%以下,安昕赶紧关掉电脑,將其收了起来。 掂量了一下钱袋子,安昕打算去成衣店买身衣裳和假髮。 省的身上这样狼狈,平白惹人注意,一头短髮还很容易被人怀疑是和尚或罪犯。 50两银子的购买力是不弱的,知县如果不算別的收入,一年也就40余两奉银,县吏更是不吃不喝两年奉银才能攒到50两。 藏好行李。 出了门,夜风吹来,也不似山中那样寒凉。 安昕伸手碰触了一下客栈门楣上招揽客人的一盏转动的灯,这灯上面描画著鸟仕女图,烛影晃动,上面的仕女仿佛活过来似的,颇为鲜活。 “甜豆儿~” “人儿嘞~” “新鲜餛飩嘞,皮薄馅大!” “都来看一看,各式灯!” 市井的烟火气撞入眼帘,这个世界在安昕的眼中越发的清晰。 “让开!” “都让开,撞死不管埋!” 就在安昕徜徉在这市井烟火中,一阵急烈的脚步声从街头传来。 七八个挎著刀的壮硕汉子跑了过来,旁边百姓纷纷躲避开,不敢挡了这些人的路。 “小二,这些是什么人?” 安昕悄声问门口招揽客人的客栈店小二。 “爷,这些都是大刀帮的泼皮,凶得很嘞。你们外地来的,可千万別惹到他们! 谁要是被他们盯上了,肯定得被扒层皮!” 小二一瞧是住店的客人,便悄声告诫道。 “他们这样堂而皇之的携刀过市,官府不管的吗?” 安昕皱眉问道。 “爷,这大刀帮经营了一家鏢局,持刀是官府许可的。” 因为安昕在同福客栈开了一间上等房,是个有钱的金主,小二和他解释了一下,但也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 安昕看著百姓避之如蛇蝎,便知道这大刀门在伍仁县定然是一条极有威慑力的地头蛇。 “这种势力,如果能为我所用,倒也能干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脏活。但也是一把双刃剑,要是不好用或用不好,就可能伤人又伤己。” 安昕思考。 他和一般的知县不同。 他的首要目標不是捞钱,而是掌握能够坚实推动自己行动目標的实权。 这就註定了他来伍仁县,和县里那些士绅权贵不能是“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帐”的和谐相处模式。 要谁有钱挣谁的钱。 还要站著把钱挣了! 因为这关係到印璽反馈给他的力量,其中百姓认可度这一个係数所占的比例很高。 权力有形式权威,也有实际权威。 形式权威出自於上,代表的是名义上的权力,是体制的力量。 实际权威出自於下,代表的是下级官吏、百姓民心,需要打破形骸间隔,才能一呼百应。 想要政绩,就要对上负责。 想要民心,就要对下负责。 想要有实权、出实绩、得民心,就要一竿子插到底,拿到第一手资料,不让中间人拿著信息差赚差价,要做实事,还要让百姓记住知县的恩情。 如此,方能把权力稳稳的抓在手中。 总之。 伍阳县的太阳,只能有一个! “客官您瞧这髮髻,马尾混著西域绒丝编的,苍蝇站上去都打滑,您戴上去活脱脱潘安再世!您再摸摸这银丝勾的暗纹······” 假髮店,掌柜的拿著一面铜镜放在安昕面前。 大燕不少人也受到脱髮的困扰,假髮店里有著各种发质、髮髻类型的假髮,男款女款都有。 安昕本想挑个顺眼的,但最终挑了个便宜的。 著实是假髮不是普通百姓玩得起的东西,最便宜的也了他十两银子。 店主免费给他弄了个时兴的髮型。 出了假髮店,又到成衣店购置一身乾净长衫,安昕对镜端详,慨然而嘆道:“人事已非,唯帅气故。” 帅气的安昕出门不久,便听到几声盪气迴肠的呼唤: “客官~进来玩儿呀~” 安昕抬头一看,只见楼台上几个穿著清凉的姐儿,正挥舞著各色的手绢朝他发出配对申请。 再往下看,门楣上掛著牌匾,上书:春风得意楼。 第九章 勾栏调研 “怪热情的。” 实在是盛情难却。 这些青楼女子,多是从小就被卖进青楼的。 看著这些可怜的女子,安昕有些心软了。 “再说了,这一路风尘僕僕,又在贼窝里遭了罪,打了一路仗,杀了好几人,好不容易进了城,还不能享受享受么!” 虽然安昕自认內心强大,但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追逐中国梦,谱写新篇章的新社会好青年,喝著茶,开著车,听著歌,突然就穿越了。 来到了旧社会,受到了封建专制的拷打,好不容易“移接木”日子有了奔头儿,又被那天杀的土匪给劫了! 连杀数人,一夜奔逃,终於进城。 “精神紧绷了这么久,今日放鬆一下也好,一张一弛方是王道嘛。” 安昕抬脚走进春风楼。 一进里面,气氛顿时燥热起来。 彩带悬灯,盏盏光亮,处处光明,戏台之上,咿呀歌声,戏台之下,掌声雷鸣。 “爷,您有耳福了,昨个儿新排的曲儿,唤作『西厢记』,爷快坐下喝喝茶、听听曲儿、解解乏。” 小廝殷勤引著安昕来到一处空位坐下。 一壶茶,一碟蚕豆,就要一两银子,著实高端消费场所。 “爷,女儿们都有拿手的活,您喜欢哪个,奴家给您唤来。” 老鴇拿著带有画像的摺子过来。 “出阁的不要,外地的不要,年龄太小的不要,太大的不要,剩下的你看著安排。” 安昕就著茶水,看著戏台上“咿咿呀呀”唱著戏,有后世越剧的几分神韵。 但春风楼的戏不是一般的戏,台下的粉丝看的自然是“粉戏”。 不错的唱腔,清凉的穿著,活色生香的桥段,若隱若现的胴体,引起台下观眾时不时一阵喝彩声,簪不断朝著台上扔去。 一朵簪一两银,有人一篮一篮的买,一把一把的扔,看的安昕咂舌不已。 “那胖员外是谁?” 小廝过来添水时,安昕指著坐在最前,紧挨戏台,正朝著台上大把扔的胖子问道。 “那是县里陆家大少爷,可是个一掷千金的主儿!” 小廝小声回答道。 “哦!” 安昕默默记住了这个有钱的主儿。 “爷~” 安昕正听著曲儿,一二八年华的女孩凑了上来,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爷。 他收回目光瞥了她一眼,皮肤白皙嫩滑,脸色红润光泽,双目漆黑清澈,秀髮光泽柔顺,虽看不出是否出阁过,但肯定是个身体健康的。 “叫什么?” “回爷的话,奴家叫桃子。” “几岁了?” “奴家刚满十八岁~” “······” “尚未出阁?” “奴家自幼学习琴棋书画,但都未学到精髓,耽误了出阁的时间。” “曲也听了,回房给我按按,解解乏。” 安昕站起身来,让桃子前面引导,登上楼梯,走过迴廊,去往二楼房间。 桃子走在前面,屁股扭动,摇曳生姿。 进了屋里,烛光像是一层磨皮滤镜,让她皮肤更显无暇。 桃子姿容不错,但也不算过於出眾,当不起魁之姿,弹了一首曲子,也属泛泛。 倒是小曲儿唱的还行,靡靡之音,让人心里痒痒的,头涨涨的。 倒是褪去衣衫以后,身材让安昕意外惊喜。 “呼~” 安昕摸出一盒烟。 事后一根烟,快活似登仙。 “爷~这是旱菸?” 桃子惊讶的问道。 “见过?” 安昕轻轻吐息,烟气渺渺。 桃子说道:“见过旱菸,没见过这样精致的。” “你是伍仁县本地人?” 安昕问道。 桃子点点头:“嗯,奴家是城外杨火烧村的。” “还有家吗?怎么来的青楼?” 桃子闻言,面色一暗,摇了摇头,似回忆道:“奴家已经没有家了。 我家本也有屋又有田,生活之余还能供应弟弟读书进学。 但后来娘亲生病,家里爹爹又染上赌癮,四年前在城里赌输了家里的田,爹爹和哥哥不想卖田还钱,便把我卖给了赌坊,又被赌坊卖给了春风楼······” 生病的妈,爱赌的爸,上学的弟弟,破碎的她。 安昕听完故事,默默掐灭手里的烟,將剩下的半截放回了烟盒里。 既是本地的,在青楼消息也灵通,是个不错的调研对象。 “那赌坊是谁的產业?” “伍仁县都有哪几个豪绅?” “县里官员的官声如何?” “伍仁县的上田下田作价几何?” “土地收成如何?赋税可还能承担?” 一连几个问题下来,桃子都被问蒙了。 她不明白,就在这好月圆夜,有情人儿成双对,客官为何如此不解风情。 接连问答下,很快她便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 安昕一番运动去了心头的躁火,也拥著香软的身体沉沉的睡去。 但到底睡了一个白天,第二天天还没亮,早早的就醒了过来。 按著桃子肥美的桃子一番晨练之后,安昕这精壮的身体神完气足。 窗外,新的一天开始了。 货郎担的吆喝声,早餐摊儿的烟火气,马车行走的咕嚕嚕的车轮声,商人们南腔北调的討论声,透过那一扇窗传入了房间里。 “爷~桃子好开心,第一次能给爷这样的年轻、英俊、疼人的男人。” 桃子將脸庞轻轻的碰触在安昕的胸膛上,柔弱的眼神中不舍的说道:“这好像是个梦,是个一碰就会碎的梦,但我会永远將这个梦记在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忘的。” 安昕闻言,伸手摸了摸桃子的脑袋:“你活儿也很好,下次还来。” 桃子闻言黯然。 作为青楼女子,最好的归宿,便是被某个豪客赎身带回去,哪怕当个没有人权的妾,也好过待在这欢乐场。 不是身患脏病打入柴房等死后一张草蓆草草埋了,就是年岁大了没人要了被扫地出门而孑然一身的等死。 像她这种不出名的妓,以后会越来越不值钱。运气最好,能存些体己钱,也不过日后能有个去处。 但和姐姐们说的那样,当男人的蛇软了的时候,心就硬了。 想要赎身,哪有那么容易。 安昕收起巨龙,在桃子服侍下穿好衣衫,推开窗户顿时阳光撒进房间,世界也变得生动起来。 “嗡~” 一颗炸弹在安昕扩胸呼吸的时候,在他的眼前飞过。 “艹,哪来刁民欲害本官!” 安昕心头一震,连忙看去。 却见一粗獷糙汉,正手持棍棒,一步数米,八步赶蝉,於闹市之中,疯狂逃窜。 第十章 赌坊 那糙汉跑得快,但还是被安昕误以为“炸弹”的石球狠狠的击中了后背。 几个壮汉围追堵截上来,把糙汉一顿好打! “敢来『聚宝楼』在我吴老六的眼皮子底下出老千,你这夯货是屎壳郎打灯笼——找死!” “今天,五十两银子你拿不出来就別想走。” 安昕在楼上看去,这几个人身上都像是有些功夫在身。不论速度、身法、力气,都超出常人不少,相比驼山土匪似乎也更精悍一些。 “这都是些什么人?当街打人,这么囂张。” 安昕问道。 “那几个都是赌场的人。” 桃子说道:“赌场是武馆的產业,谁敢管呢?您是个外地人,可千万不要得罪了他们!” “武馆这么厉害?” 安昕惊讶。 “爷,这么和您说吧,您就算是得罪了伍仁县的知县,也不要得罪武馆。 得罪了知县大人,县衙里至少还是个说理的地方。 得罪了武馆,在那洛水河里面被沉掉的人,可数不胜数。” 桃子说道。 安昕当即明白,这tm是伍仁县的黑恶势力! “武馆为何有这样大的势力?” 安昕问道。 桃子说:“武馆馆主,还有其弟子武功不俗,据说都有开碑裂石之能。 且城里大刀帮、赌坊都是武馆的人,包括春风楼······”她压低了声音,凑近了安昕耳朵继续说道:“也和武馆有关係,官府也支持武馆······” 明白了。 黑白通吃。 安昕听完便知,武馆在伍仁县的地位不同寻常,赚钱的產业不少,势力盘根错节,是根深蒂固的地头蛇。 不过。 “真能开碑裂石?” 安昕好奇问道。 “嗯!” 桃子点点头,篤定说道:“年初武馆开馆收徒的时候,他们大师兄表演过我看过,这么厚的石板,一掌下去这样直接就断成了两半! 这要是打在人身上,肯定会被一掌打死的!” 安昕看著她比划的手势,得有十几厘米厚,如果是实在石板的话,此间的武力值就不同凡响了。 他对於此间武学有了强烈的兴趣和求知慾。 “你还见过別的高手吗?” 桃子摇摇头:“武林高手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认识便是见面应不识,哪有那般容易见到。 不过我听姐姐们说江湖上有一些高来高去、身手不凡的高手,便是军阵之中都能来往自如。” 何人不羡慕这等惊人业艺? 身在青楼中,桃子更羡慕这种能够掌握自己自由人生的江湖高手。 安昕见她脸上嚮往之色,又问几句,却都是桃子道听途说来的,没什么凭据。 安昕转而和她聊起了伍仁县的大小家族,毕竟是本地人,又经过春风楼的专业培养,对於伍仁县的豪绅之家如数家珍。 这让安昕对於伍仁县的家族有了个快速的初步印象。 “这个苏家名声如何,你了解吗?” “爷是要和苏家做生意?” 桃子问了一句。 安昕只是点了点头。 桃子继续说道:“苏家是伍仁县的大户,祖上出过县令。苏家经营著绸缎、当铺的生意,都说他们做生意很公道。 前两年闹灾的时候还在城门賑灾放粥,名声蛮好。” 桃子说道:“到现在,很多受过恩惠活下来的,还在说苏家大小姐是下凡来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呢。” 这倒是大大出乎安昕意料之外了。 苏家的事情,还需要进一步求证。一旦坐实苏家和驼山土匪的联繫,便可以当做上任伍仁县烧起来的第一把火,只要这把火烧的旺,届时杀鸡儆猴,先声夺人,日后这县官儿就好当多了。 桃子见安昕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伍仁县的丝绸闻名遐邇,如果爷是做丝绸生意的,也可以去找苏家大小姐的闺中好友,武家的武丽君。 听说这位武大小姐是一位巾幗不让鬚眉的,美貌、才情丝毫不输苏家小姐,且家里经营的布行生意,布料好坏,上手就知,在永安街的武家布行常常能见到她。” “嗯?武丽君和那苏家大小姐是好友?” 安昕闻言一怔。 他一直觉得武丽君身上有些疑点。 一是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身上的明显很值钱的宝石都没有被取走。二是落入土匪窝的女人,还是一个美貌女人,而那些土匪竟然没人碰过她。 春风楼还管一顿早饭,安昕吃饱喝足,在桃子失望的目光中离去。 50两银子虽然不少,但也分怎么。 接连消费后,安昕手里就只剩下十来两银子了。 好男儿不可一日无钱,所以安昕打算搞钱。 和春风得意楼一样,赌坊也在城西的红药坊,这里是南来北往的商人游玩歇息的地方,最是不缺肥羊,赌坊每日赚的盆满钵满。 安昕走近了聚宝楼,膀大腰圆的小廝当即舔著脸殷勤招呼:“这位爷,进来玩儿几把?” 安昕欣然入內。 顿时一股独属於赌场的焦躁、狂热,便扑面而来。 燥热的气氛中,中间的大桌上,人们神色疯狂的、面色潮红的盯著桌上的“滴溜溜”转著的骰子,激动的大喊著: “大!大!大!” “小!小!小!” 空耳一听,还以为孙猴子在喊金箍棒呢。 安昕不是一个君子,穿越到了古代,没有了丰富的娱乐环境。 那醉臥美人膝,醒握杀人剑,但求连城璧,亦求天下权,也成了他的追求,毕竟人生来就是要做点什么的,否则无所事事的生活会把人憋疯。 安昕溜达了一圈,人气最旺的就是赌坊中央的骰子桌,其余骨牌、叶子戏也参与者眾多。 而最为人声鼎沸的,则是后面院儿里的斗鸡,两只大公鸡“咯咯噠”的叫著,凶狠的啄击与纷飞的羽毛,滴落的鸡血引得赌徒们打了鸡血似的阵阵兴奋的吼叫。 “客官。” 一个脸上贴著狗皮膏药的瘦子凑上来。 “放贷的?” 安昕刚刚就看到这瘦子四处放贷。 赌场中不少赌红了眼的赌徒,往往失去心智从他这里拿银子。 “客官真是——慧眼如炬!” 瘦子当即伸出大拇指,给了一个大大的“赞”。 “呵。” 安昕冷笑一声:“怎么借?” 瘦子並不在意安昕的態度,笑嘻嘻的:“我这里的钱,公平公道,童叟无欺,九出十三归,客官鸿运当头,只需要贏了钱还我就是。” 第十一章 我就是法 “如果输了呢?” “那不能,客官红光满面,一看就是运气正盛呢,肯定不会亏钱的。” 狗皮膏药满脸恭维的说。 安昕看了他身上穿的马褂:“你是这赌坊的人?” 狗皮膏药连连道:“当然,客官放心借就是。” 这赌坊还tm放印子钱! 安昕一瞬间就想到很多。既然赌坊敢放印子钱,那这钱他们肯定是有信心收回来的,十赌九输,这钱如何收回来就不用多想了,別看现在说得好听,等欠了钱就是他们上手段的时候了。 田產、人口、祖屋······这要是放到后世,这赌坊肯定也得发展出噶腰子的业务来。 “能借多少?” 安昕问道。 “客官是外地商人?” 狗皮膏药问道。 “不错。” 安昕回道。 “做什么生意?” “丝绸生意。” 一问一答之间,安昕觉得这些放印子钱的,几乎歷朝歷代都一样。 他最终只被赋予了20两银子的额度。 安昕觉得这不是对所谓的“布匹商人”的定价,而是对他这个“人”的定价。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开大!开大!” 来到牌桌前,赌徒们燥热的气氛轰轰烈烈,能將任何一个上牌桌的人拉入气氛中去而忘记其他一切。 安昕挤进里面,熟悉了一下玩法规则,从钱袋中掏出五两银子,扔到了牌桌上。 “这位客官,押大押小?” “大!” 安昕看著荷官骰子摇的噼啪乱响。 隨著他扔入盘中,安昕目光盯著盘子里滴溜乱转的骨骰子。 “定”! 在眾人的眼中,其中一个骰子在即將停下的时候,忽然奇怪的停了一下。 “大!大!是大!” 在赌徒们的狂热气氛中,安昕手里的五两银变成了20两。 安昕深知,在赌场里赚钱的少,输钱的多。 赚一点可以,赚多了肯定被搞。眼前这个赌坊容忍的上限在哪安昕不知道,靠著能力玩了两把,小赚100两银子也就罢了。 “这位客官手气正好,不再继续玩几把?” 庄家问道。 安昕正要回绝,却忽听“嗷”的一声嚎叫,从二楼上面跳下一个人来,咣嘰就摔在了地上,当即捂著腿“嗷嗷”的乾嚎起来。 然后,一个络腮鬍拎著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像拎著一个小鸡仔儿似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赌坊的打手也纷纷將那个乾嚎的男人围了起来。 “钱老爷,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啊,您就放过她吧,求求您了!” 见到络腮鬍拎著女孩下来,那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声音更高了。 “老子不是没给你选择,你从这田契上签字画押,现在就可以把你女儿带回去。 你要不签字,不然还钱,不然就卖女儿吧。” 钱老爷对此毫无悯恤。 “钱老爷,我们全家五口人,就指望著那二十亩水田生活啊,如何能卖啊!” 那男人哭嚎著,望向周围的人,求助似的大喊。 “哼,真把老子这里当善堂了!” 钱老爷怒斥一声:“眾所周知,聚宝楼做生意童叟无欺,最是公道,你自己赌输了还想不认帐,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我也没想赌,是你们说交个朋友叫我进来玩玩的。我也没想借钱,都是你们说免费借给我的······” 男人哭喊著。 他话没说完,一顿棍子已经打在了他的身上,本就摔断了腿的男人,嗓子都嚎哑了。 “你们別打我爹!” 女孩见到爹挨打,也不由喊著。 “都让开!谁报的官?” 门外一声铜锣,吼声传了进来。 “掌柜,是王班头来了!” 外边的打手喊道。 安昕也隨著眾人出了门,果看到四五个穿著衙门蓝色短打,挎著腰刀,手持短棒的衙役。 为首的一个,身材魁梧有力,面色坚毅威武,手上有著厚重的老茧,一双虎目很是有神。 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王班头,就是这人,欠钱不还,还无理取闹。” 钱老爷拿出一张欠条递了出去。 那王班头拿到手中,搭眼一扫,便看向那老汉:“欠帐还钱天经地义,你这老汉既如此,还有什么撒泼的道理? 非要去衙门吃一顿杀威棒才愿意罢休?” 王班头话一出口,就已经是偏袒赌坊的態度了。 赌坊做局,衙门中人也这般配合。 这让围观的安昕凝眉,自己的这个衙署里面的问题,显然也不小。 同时,他也更真切的认识到了武馆的势力之大,影响之坏。 那老汉明显被“杀威棒”三个字嚇住了,瑟瑟不敢说话。 “按照大燕律法,民间人口买卖都是违法,这女子岂能当做抵债?” 安昕忍不住问了一句。 钱老爷恶狠狠的眼神当即就瞪了过来,怒骂道:“哪来的混帐东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天底下没有比这个更大的道理!” 王班头也看向了安昕,见他一身布衣,穿著不像个富贵的,悠悠然开口道:“看清楚我们身上这身儿衣服了吗?” “蓝衣短打,当是县衙壮班的弟兄。” 安昕说道。 “是个明白人啊。” 王班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衙役,然后昂起头道:“所以,我们代表的就是法!” 小小衙役,口气著实不小! 显然平日里囂张惯了。 看那架势,安昕再多说两句,就要將他缉拿。 安昕不由皱眉,没再说话。 就看著这王班头和钱掌柜,两人一言一语之间,挤兑的那老汉从田契上签了字。 如此一来,伍仁县的地盘上,就又多了一家5口失地之人。 “外乡人,劝你还是改改多管閒事的毛病,带上你赚的那100两赶紧滚,否则······那洛河之中自古从不缺冤魂。” 赌坊钱掌柜当著王班头的面,还不忘以教训的语气,嘲讽的神色,威胁的话语,挤兑了安昕一句。 那冷冰冰的眼神里,满是煞气,让人毫不怀疑他能不能办到。 知府还在伍仁,安昕尚未上任,势单力薄,单靠著“定身术”也对抗不了赌坊和其背后的武馆。 正要离开,却忽然感受到一道盯著自己的视线,抬眼看去,正看到一个独眼龙,正阴森森的盯著自己。 是驼山二当家! 第十二章 伍仁县各阶层分析 城里人多,土匪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下动手。 七八个土匪追了一段,却硬是跟丟了。 “二哥!这小子太她娘滑了!” “我看那小子肯定住在塔楼坊或城外的码头坊,咱们一家一家找过去······” “那么多客栈,你怎么找?先把这次的银子带回去,大哥还等著我们呢!” 二当家摸了摸怀里厚厚的一叠银票。 这一次下山,最重要的还是销赃换钱。 “留两个弟兄,在西城门盯著,其他人跟我回山寨。” 另一边。 安昕仔细確认已经甩掉了土匪,袖口里紧握的匕首也放鬆了一些。 回到同福客栈,安昕叫小二把饭菜送到房间,吃过后开始整理今天调研所得。 大燕朝建国二百年,再结合穿越以来的见闻,农村存在大量的隱户、隱田,土地兼併问题已经很严重。 税收收不上去,朝廷缺钱。 但百姓们好过吗? 也是民不聊生。 中间既得利益者太多!早已经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利益共同体,朝堂之上新党旧党交战不休,前些年推行的改革这两年隨著旧党势力的反扑,再次哑然熄火,只在民间留下了一地鸡毛。 大燕朝堂上聪明的掌权者知道,大燕的问题不动刀子改革早晚都要凉,但利益纠葛之下,这刀子根本割不下去,改革也推不动。 按照歷史经验来看,大燕已经走到了封建王朝周期表的末端了。 朝堂距离伍仁县太远,但袞袞诸公做出的决策又与伍仁县息息相关。 单是从四年前开始看,伍仁县乃至整个吴州北,连续两年大旱,第三年洛河又发大水淹了云台府三个县,趁著饥荒,士绅、商人趁机抬高粮价,收购土地。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地方官府也为了配合朝廷当时推行的“改稻为桑”政策,鼓励兼併。 至此大量百姓卖儿卖女、卖房卖地,流离失所。 好在伍仁县除去城西河运码头承载了大量人口之外,手工业也非常发达,吸纳了大量的人口,勉强维持住了伍仁县大量失地百姓的生存。 “每一个人都是被时代裹挟著前进。” 安昕转开钢笔,在本子上写下这样一句话。 “农村农民、码头工人、手工业者、各业商人、公务人员、其他。” 安昕写下伍仁县主要的从业人口。 接著,他在本子上,写下“苏、陆、钱、黄”四个姓氏,想了想又在“黄”字上画了一个圈。 按照伟人的思想理论,安昕首先要思考的就是在伍仁县,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做人如此,做官亦然。 要善於借势,拉一批打一批。 而黄家,按照桃子说的,在伍仁县士绅圈子里,算是超然物外的存在。平时並不和这些家族搀和,但在一些大事上面却又有著一锤定音的能力。 因黄家有人在朝廷担任刑部郎中,五品朝官,换算成穿越前国家的职位,当是某部实权司长,手握重权。 自身生意也不局限於伍仁县,据说吴北两府的丝绸、瓷器等都要经过黄家出海。 上任以后,这个黄家要早接触、早拉拢。 他又在本子上写下“瓷器、织造、运输”,这是伍仁县的主要经济產业,算是gdp的主要支柱。 上任以后,这些產业上也要加以关注,继续做大做强,增加就业机会,让百姓吃得饱、穿得暖,切实提升其生活的幸福感、满意度。 目光落到伍仁县內部,目前就要面临的主要问题。 “一是衙门中人与武馆暗通款曲,武馆势力很大,影响很坏。” “二是境內有两股大的土匪势力,严重影响商贸流通、百姓生活。” “三是士绅与衙门、土匪、武馆等相互勾结,把持伍仁县的政治、文化、经济等。” 安昕已经意识到,自己入主县衙以后,首先面对的困难是什么了。 “我是孤零零一个人来上任,但並不代表我没有优势。 朝廷命官的身份,就是我最大的优势。 从名义上来说,在伍仁县,我就是最大的那个。 这些鱼龙混杂的人,想要对付我,一则上瞒下骗蒙蔽我,二则金钱女色腐化我,三则暗下手段威胁我,但都是些暗地里的手段,摆不上檯面。”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他已经有了新官上任第一把火究竟放在哪,怎么放的预案了。 不过,来到伍仁县不到两天,接触的人少,相当部分信息是深入群眾时出自妓女之口,想要形成全面的了解,还要继续调研,深入分析。 至此搁笔,安昕收起笔记本。 挤按著睛明穴,推开窗,忽听河岸处琴声悠扬,听不出是何曲子,但调子婉转,如泣如诉,此中哀愁让人悲伤。 “碧云天,黄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曲进心间,词入愁肠,安昕不由思及前世,念如今一人,孤独不请自来,脑中闪过一句词,便重新拾起笔来,展开一张纸,蘸了墨,写下: “多情自古伤离別,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至此搁笔,掩窗。 忽而敲门声响起:“客官,外面有一位武小姐,说是客官好友,要与客官见面。” 安昕打开门,在客栈小廝指著的方向,果然看到了穿著马面裙,做男装打扮的武丽君。 此前武丽君脸上、身上都是脏兮兮的,此时洗乾净了竟非常漂亮,略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圆嘟嘟的带著几分可爱,此时男装打扮,举止利落,又有著几分颯爽的英气。 远远站在那里,面色有些憔悴,又给人一种破碎感。 武丽君同样看清楚了安昕的样貌,五官立体,眉目如画,齿白唇红,样貌出眾,跑过来软软的叫了声:“张大哥!” “你怎么来了?” 小廝走后,安昕带她进屋,给她倒了杯水,惊讶於武丽君的到来。 毕竟上一次在武宅,武丽君没有出来相送,就让他对其掉了些印象分了。 不过,武丽君漂亮的容貌,让他这个好色之徒又將分数捡了回来。 “昨日回到家以后,爹就把我关在了房间里,命两个粗使婆子站在门口不让我出去,让我不能当面感谢张大哥的救命之恩。 好在我今天寻到了机会,偷偷跑了出来。” 武丽君愧疚的笑了笑,露出了一对小虎牙。 “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安昕好奇问道。 伍仁县是上等县,人口足有十二万,县城里的人也有数万,找一个人可不容易。 “张大哥在县里肯定住店,客栈又多集中在西城,我运气好只问了两家就问到了。 也幸亏张大哥还没离开伍仁县,否则丽君要遗憾愧疚一辈子了。” 武丽君说完,正看到桌上摆放的书籍,以及桌上的半闋词。 看完以后,满眼惊艷。 回想其狱中所写的“十年磨一剑”,武丽君更觉得张大哥和自己曾看的话本中,所嚮往的文採风流的江湖侠客印象越发重叠。 第十三章 伍仁县人力市场 伍仁县城以永安街、闻山街、仁安街、光华街等主路分隔,大致分作几个区域。 其中西南贵,东南富,西北繁华,东北贫贱。 下午,安昕便喊武丽君作嚮导,去闻山街北,东北五坊之一的北关市调研,顺便看一看在桃子那深入浅出调研后得知的“人力市场”。 永安街上, 鸣锣开道的声音远去。 知府的轿子往文庙的方向去了。 因为迴避而受到限制的人群恢復流动。 “这条街叫做永安街,过了十字路就是闻山街了。” 过了十字路口到了东城区,明显就不如西城热闹繁华了。 这边的主街都成了土路,路边有专人洒水,防止人们走路时暴起尘土。 进入坊市,卫生堪忧,路边时不时传来骚臭味道,小巷街角之中甚至有人当街拉尿。 秽气熏蒸,炎暑尤甚。 虽已入秋,但暑气未消,臭味熏得行人醉。 “爷,行行好~” “爷,赏点儿吧。” 一进入北关市,就有几个一米来高的小乞丐举著手里破旧的陶碗围了上来。 安昕注意到,这几个小乞丐,缺胳膊短腿,个个肢体残缺不全。 他穿越前也不是温室里生长的,个个都是肢体残缺的小乞丐,一下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拉住了正要掏铜板的武丽君,衝著她摇了摇头。 武丽君虽然疑惑,也停下了动作,被安昕拉著离开。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离开后,武丽君疑惑道:“张大哥?” “我怀疑这些孩子是被人採生折割,用来敛財的工具。” 安昕这才解释说道。 “採生折割?” 武丽君蹙眉道:“张大哥是说,有人故意將他们弄残用来乞討?” 见安昕点头,她忍不住道:“必是丧尽天良之人!张大哥,我们要不要查出这帮人,把他们都鯊了!” 安昕惊闻此言,不由再看她一眼,却见她漂亮可爱的脸上,竟有一股“为正义而战”的豪气。 安昕安抚道:“事急则缓,事缓则圆,这事不急,徐徐图之,寻踪溯源,不动则已,动则断根,一劳永逸。” 武丽君似懂非懂点点头。 这事比她想的还要残忍,不只涉及人贩子偷抢小孩,这种活生生砍削,幼童所承受的痛苦、恐惧无法想像,且存活下来的十有一二已然不错。 安昕决定上任以后就严打,绝不让这种行为,有在伍仁县生存的土壤。 这既能打击这些让人咬牙切齿的底层恶势力,切实解民忧患,又可以打造嫉恶如仇和爱民官声。 算是惠而不费的工作,但蛇有蛇路,鼠有鼠路,想要彻底剷除,还需要思虑周全,多方动员,齐抓共管方可。 走到北关市的街角,有不少头上插著枯草的人。 “这里就是人市?” 安昕搭眼看去,古代版人力市场上,有男有女,一眼数不过来。 “这些人有的是活契,有的是死契。” 武丽君介绍说道:“活契是干长工,死契是卖身为奴。” “大燕朝不允人口买卖,伍仁县的人市怎么这样堂而皇之。” 安昕看过包袱里的《大燕律》,人口买卖只能是战俘、罪犯家属等,普通白身是不允许买卖的。 “这些卖身的,多是一些流民,家乡受灾游荡至此,要做工也没人作保,没有人愿意冒风险用他们,为了一口吃的,也只能卖身。 我以前听店里伙计说,前几个月皖北那边闹了水灾,很多人逃难出来,一路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呢!” 武丽君介绍。 人离乡贱,到了外地,就连做工,都没人收留。 安昕看到多数卖身的人,定价也非常低,这些人多数饿的皮包骨头,一阵风都要吹倒的样子。 “这位爷,我这有两个婆子,您別看她们生的一般,年龄也有点儿大,但手艺不错,曾在財主家里掌勺过,只要10两银子。” 人牙子招揽客人。 “去去去,火房谁用这些来歷不明的人!” “良家也有,这位就是杨火烧村的人,家里汉子赌博输光了,把老婆典给了我,身份乾净,就是价格贵点儿。” “这妞儿不错。” “哟,爷眼光真不错,这俩丫头也是良家,这姿色可不比春风楼的差,您看这牙口也健康著嘞,二十两银子爷买回去暖脚。” 安昕叫武丽君带自己来人市转转,著实大开眼界。 还得是封建社会的老爷们会享受。 这些活生生的人,可不比机器人强多了! 要是不当县令了,购买些良田,置办个大院子,买几个小丫鬟,也美滴很。 “就这外乡人还敢卖五两银子?” “城外有便宜的,您可敢买?这些至少是经过大刀帮精心挑选过,无病无灾的,不会给家里带去灾祸。夏天的时候,城外两斤小米儿就能换个大姑娘,可您也得敢换才是! 就九月初的时候,城外李家园儿不就被家里的奴隶里通外贼给杀了,还被抢了財货,那人到现在也没逮到。” 安昕转了一圈,问了几个人牙子。 这里的人口,会技术的贵,不懂技术的便宜;有力气的贵,瘦弱体虚的便宜;漂亮的贵,一般的便宜;本地的贵,外地的便宜。 且,懂技术的基本上都是做长工,少有卖身的。 卖身的外地的多,本地的也有不少。 这些本地卖身的,不是被典妻典女,就是失去田地又身无长技活不下去的,男女都有,女多男少。 通过跟这些人交谈,安昕对於伍仁县的最底层,也有了一些更深入的了解。 虽然只是管中窥豹,但也略见一斑。 推及天下,这大燕亦宛如一病入膏肓的迟暮之人,用药轻了不管用,用药猛了会暴毙。 眼下看似太平,但哪天要是大乱了,也需要早做打算。 安昕思绪纷飞时,忽感觉一不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自打身体素质提高后,他五感也变得敏感。 抬眼看去,正看到武大矛正陪在一身著绸衣的中年人身边,一脸难看的看著这边,在与安昕目光碰触的时候,怒火仿佛要喷薄出来將他焚化。 警告的意思不言自明。 中年人回头,正看到武大矛盯著远处看,顺著视线看去:“子干,那人你认识?” “没,没有,只是觉得有点眼熟,可能是在哪里见过吧。” 武大矛根本不敢认,他正费尽心机想要巴结上对方,將女儿嫁过去呢,此时哪能让对方知道女儿和別的野男人在一起。 等到武大矛和那人离开,武丽君吐了吐舌头:“张大哥,我要回去了,不然肯定有家里的伙计找过来。” 第十四章 换茶 换好茶 “刚刚那人是谁?” 武丽君要回牡丹坊,有一段顺路,安昕顺便送她回去。 “那是苏家家主。我爹一直想让我嫁给苏家那位出身诗书之家,二十多岁就中了秀才,有望考中举人的三公子。 我与爹说了在驼山见到苏家管家的事,但他並不信我,只认为我不愿意嫁给苏三公子的藉口。” 武丽君声音有些低沉,目光看著屋顶上的夕阳,懨懨的说道:“其实站在我爹的角度,我也明白他想什么。 虽然生意越做越大,但也只是一个商人,如果不是他每年上下打点,巴结官绅,那些家业早就丟了。 就这样,他的心也是紧悬著放不下。 自然也想寻个有功名的,甚至有官身的女婿当靠山。” 以大燕朝的体制,商人如果没有靠山,就是一个予取予夺的血包。所以,明面上成功的商人,多是官绅贵族的白手套。 “张大哥,你这几日还在同福客栈吗?” 回家之前,武丽君问道。 “这几日我还住在同福客栈。” 安昕回道。 武丽君嫣然一笑,提著裙子跑回了武宅。 不久,武大矛也回了家,满腔怒火到了后宅,一番训斥过后,怒道:“以后不要乱跑,秀才公不喜! 也不要怨爹,爹都是为了你好!一个游侠能有什么出息? 从今日起禁足,铺子你也不要去了! 大雯、二雯,今天起你们跟著小姐,不许走出武宅。” 两个腰比桶粗的僕妇站在门口,像是两扇门板,挡住了外面的光亮。 接下来几日,天朗气清,秋高气爽,过了白露,天渐转凉,北雁南飞。 知府也终於离开了伍仁县,回乐县府衙去了。 安昕也陆续调研了码头,织造坊,深入到码头工人、纺织工人之间,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著这几日的调研所得。 这几日,武丽君未曾来过,他猜测可能被武大矛禁足了。 “今天再去农村看看,也就该去县衙赴任了。” 安昕一早收拾好行李,带好凭证出城去了。 从西城门出来,就是沿著城墙的几个坊市,这里多是棚屋,比城內东北几个坊还要破落。 城门两侧是南码头坊和北码头坊,这里居住的几乎都是码头工人。 常常能看到身体黝黑,光著膀子,穿著摞著补丁的短裤,体態瘦削露骨的码头工扛著沉重麻袋或木箱在跳板上上下下,远远看去像是一只只辛勤的黑色小蚂蚁。 別看这里破落,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住进来,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码头做工的。能在码头上做工的,都是在河帮登记过的! 洛河横跨八省,洛河河帮也是天下大帮,伍仁县的分舵也有一千余人。虽然这种行业行会一类的互助组织相对鬆散,但想吃这口饭也要有三名以上的帮內人,或有一定影响力的人作保才行,是有一定门槛的。 出了伍仁县,到渡口乘渡船过了洛河。 伍仁县共划分为九个乡,但並不是穿越前的行政划分,而是一种地域划分,並没有相应的一级政府。 官府主要通过里甲制对百姓进行控制管理,具有编造户籍、徵收赋税、摊派徭役、维持治安、调解纠纷等职责,权力极大,在农村就是老百姓的天。这也是安昕刚穿越过来时,想要通过贿赂里长在村里落户安家的原因。 渡河之后,沿著土路走了不远,便有一个村庄。 还有一条小河环绕,安昕看到有妇人在河边浆洗衣裳。 一路所见的农人,身上穿的衣裳都很破烂,不只是补丁摞补丁,而像是缝了又破的网。 按照安昕以前的目光,这些都是早就该扔掉了的东西。 衣不蔽体,又黑又瘦,脸有菜色,眼神麻木。 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好看。 贫农生活之艰苦,非常直观的映入眼帘。 但安昕並不觉得衝击三观,刚穿越时找到的那个村庄,生存环境比这还要艰苦。 刚过白露,正是农忙时节,全村人都在互相帮忙抢收抢种。 伍仁县地处吴北,不南不北,大部分种植小麦,也有部分水田。 村里的打穀场上全是人,不论老少,凡能走会爬的,都不閒著。 就连村子里的猫都跑来打穀场上,守卫著晾晒的粮食,抓捕偷吃的鸟雀、老鼠。 嘈杂中,遮阳的帷幕底下,一个穿著长衫,正饮凉茶的老人就显得格格不入。 “老丈,今年丰收?” 安昕走到帷幕外,拱了拱手问道。 “你是?” 老人抬头看到安昕虽无隨从,但身著长衫,气质儒雅,顿生敬意,起身问道。 “在下淄州士子,正在游学途中。” 古之士子游学,往往是为了求学问道,增广见闻,结交人脉等。 “齐国故都,稷下学宫,淄州自古文脉昌盛,朋友来自淄州,可曾考取功名?” 老人招呼安昕一起坐下。 “前些年已考取秀才功名。” 这不算说谎,他所取代的原主確实在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考取功名,次年恰逢乡试年又中了举人,会试考了两次,二十四岁方过了殿试中了进士,是他们这一科中较年轻的。 老人肃然起敬,再次起身鞠躬尊称道:“前辈,晚生周德禄,现年五十有七,不过一童生尔。” 语气之中,颇有失意惆悵,再看对方年纪轻轻已是秀才,想是大有前途,令人羡慕。 “周员外有礼了,在下安昕,这几日游歷伍仁,心中其实诸多问题,今日有缘一见,还望员外不吝拨冗解疑。” 安昕回礼说道。 “好说,好说,前辈快坐。晚生读书三十余载,却未通文意,不知圣人至理,正愿与前辈探討圣人道理。” 闻道有先后,三十余载求而不得,周德禄明显对於“秀才”的名头很是在意。 盖因生员虽未入仕,但免税免役,见官不跪,已具士绅之体。地位高於普通百姓,甚至部分低级官吏。 所以周德禄这种乡间地主不论语气、动作都份外尊重,又朝旁边一十五六岁的胖墩喊:“三儿,换茶,回家拿,拿好茶。” 第十五章 飞洒寄诡 舞弊逃税 九月的风,吹在身上黏黏的。 小麦中的水分在太阳的炙烤下快速蒸发。 中午炙热的太阳下,百姓得到片刻休息,凑在大榕树底下捧著碗喝水聊天,有时也抬起头来敬畏的看看帷幕底下推杯换盏的周老爷和那位年轻的老爷。 安昕拗不过周德禄的热情,被留下吃饭。 但拒绝了和他一起回家,而是就在这里边吃边聊。 安昕得知此处村子唤作“南周村”,在河下游还有一个“小周村”,两个村拢共一百多户人,有將近一半都是周德禄家的佃户。 这周德禄原在城里还有一个有著30台织机的织造作坊,两年前把作坊打包卖了,加上这些年攒下的银子,趁著这两年旱涝天灾不断,百姓財匱力尽,民不聊生,勾连县衙的漕粮师爷,以不过一两银子一亩的极低价格,先后兼併了两千多亩地。 在安昕旁敲侧击之下,发现周德禄利用了“飞洒诡寄”的舞弊避税手段。 所谓飞洒诡寄,便是勾结县衙书吏,將名下的田地,分成一块块小田,分摊诡寄在大量百姓的头上。比如书吏通过“换页”“补写”等手段,將真实田產数据替换为虚数將一百亩地,分拆成眾多0.5亩土地分拆到二百户贫民的头上,这样一来就可以逃避税收。 但此种赋税转嫁的之举,必然导致农户人均赋税翻倍,让本就艰难度日的百姓生活越发入不敷出。 除此之外,还有將土地偽报在享有优免权的官员、举人、宗室、寺庙名下等来逃避赋税等,种种手段,层出不穷。 安昕还想问的深入,而已经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的周德禄则讳莫如深,不肯多言了。 周德禄隱藏大量田產,而这些田產也需要人耕种,其中大量佃户因为前两年洪涝灾害,兼且粮商囤积居奇,已经实际破產,这些人为了逃避无法承受的赋税已然脱离黄册,成为“隱户”。 而这些佃户,几乎沦为周德禄的私產。 三两杯酒下肚,周德禄直言自己这两千亩不算什么,那些家族有举人功名的,本就享受更多免税土地,又有著更大的社会能量,往往能和当地官员搞好关係,同村、同族之人都能掛靠受益。 “不论如何操作,这些贵族、地主点子多、关係硬、路子广,都能逃脱赋税。而与此同时,更加沉重的赋役、赋税就转嫁到了一个个百姓的头上,让本就属於弱势群体,生活苦难的百姓越发的雪上加霜。 果然是当权的不想苦,富贵的不想苦,就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由此可见,大燕表面上看著歌舞昇平,实际上吏治已经相当败坏。 制度漏洞百出,监管也不到位,寄生其上的虫豸们蛀食著王朝的根基。” 天下这一碗饭,作为生產者的芸芸百姓,吃到嘴里的反而是最少的,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 单就伍仁县来说,县衙里本应为民做主、为君分忧的官员系统,反而欺上瞒下,给土地兼併提供了温床。 “周老爷!” 安昕正和周德禄聊天的时候,一个看上去五十余岁的老太远远走来。 虽然穿著崭新的乾净布衣,但皮肤枯槁,皱纹深刻,骨节突出,胯骨外翻,腿脚也因为繁重的劳动而外翻导致行走时显得困难。 周德禄看了老太一眼,饮下手中的小酒,这才问道:“胡家嫂子,你怎么来了。” “周老爷,想求您件事儿。” 老妇人在周德禄面前显然有些拘谨,带著分諂笑的说:“俺想问问,俺大儿的力役能不能以银免?” “胡家嫂子,我当是什么事儿呢,这事儿我应了,明日叫你家大儿把银子送来就行,你家去吧。” 周德禄还是里长,对於这百十余户农户来说,就是头顶的天。 “周老爷······” 老妇人没走,站在那里反而带著几分扭捏:“俺大儿学了本事,里长也看过了,打穀场上的石碾子一下就举起来,俺、俺还希望里长能给举荐,能否去衙门里谋职討个差事。俺儿若能去了衙门,肯定也能方便给老爷做事不是。” “这事儿我记得呢。” 周德禄並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示意让老太离开。 安昕则看向了打穀场上的石碾子,这石碾子平常是用来压实土地的,直径一米有余,目测至少八百公斤往上走,人用来拉都费劲,应该是藉助畜力滚动压地的。 这玩意儿一下就能举起来? 这是什么怪力? “嫂子,你家大儿真能轻鬆举起这石碾子?” 安昕开口问道。 见安昕开口,周德禄也放下了手。 虽然没有介绍,但老妇人看得明白,这年轻的老爷是周老爷的贵客,连忙赔笑回答道:“我家大儿学了一身本事,不光能举起石碾子,还善用刀,曾与俺说,便是遇到那上千斤的熊瞎子也能一刀砍了。 实在是我儿孝顺,非要回来照顾我这老太婆,他的才能便是在府城、省城也能施展。” “夫孝,德之本也。” 安昕讚许道:“你儿能捨弃外面繁华,归乡照顾老母,也是一纯孝之人,若有机会或可见一见。” 老妇拿不准安昕的身份,又不敢得罪周德禄,又訥訥说了几句,便退下离开了。 “说什么高手,也不过粗鄙武夫罢了。” 周德禄评价道:“吹得神乎其神,也不过江湖游侠罢了,说不得在外面还是做的那『绿林好汉』的勾当,前辈游学在外,还是要存一份警惕心才是。” “周员外所言极是。” 安昕点头赞同道。 下午,县衙里来了一拨人,是户房的胥吏,负责来收秋税,以及定一批赋役修城墙,挖河道。 周德禄作为里长,要配合胥吏工作,安昕也顺势提出告辞。 走在乡间的阡陌小道,麦茬已经割乾净了,田地里还有妇女带著光屁股的小孩,顶著太阳在田地里一遍又一遍的寻找可能漏在地里的麦穗儿。 又一会儿,丛林小道上,安昕忽然听到一阵风声。 扭头看去,却见道上正有人飞奔。 是一女子,身著一袭红裳,身姿纤瘦而窈窕,速度极快,一步便是数米距离,裙裾在疾风中翻涌如云霞,身姿摇曳如烟如尘。 这女子面容漂亮,但身上有伤,此时惊慌失措间正看到安昕,顿时脸色一喜:“公子,这恶人要杀我,快助我!” 声音如猫咪般软糯,叫人心中荡漾。 第十六章 伍仁知县 她靠的越来越近。 速度又实在太快! 安昕第一次见到,人可以跑这样快,而且脚尖点地时候,如洛神赋中所说那般,罗袜生尘,继而身体便如弹簧一般弹起,很长一段滯空跨越数米距离。 他也看到红裳女背后的壮汉,身著一身灰扑扑的衣裳,络腮鬍有些杂乱,头髮在狂风里飞扬,凶神恶煞的模样,手中长刀闪烁银光,速度同样很快,只是没有红裳女这样摇曳瀟洒,每一步跃出都像是炮弹一样,落地便发出沉重的撞击,继而大力飞砖,炮弹出膛,力量凶狠而狂猛。 安昕下意识觉得这女人有祸水东引的意图。 不知这女人是作何想,但面对这样两个前所未见的武林高手,安昕不由高度戒备。 他悄然握紧手中匕首,往后退至路边。 那女人却已经靠了过来,她云鬢堆鸦,眉心点翠,红唇涂朱,面若桃红,让安昕想到一明星——朱珠。 “呔!” 一声断喝,壮汉已然靠近了来,一跃而起便是两三米高,双手持刀一个披掛便朝著女人劈了下来。 若是砍实了,怕是得被一刀两半! 但女人却於力尽处又生新力,於不变处產生变化,硬是逆著惯性转了一圈,隨著红裳裙裾转动,她素手轻拍刀面,那刀刃反而朝著安昕而来,而那女人则嬉笑一声,趁著这个机会身形如灵狐、如青烟,条然间飞身上树,於树杈间快速跳跃逃去。 因为女人做派,电光火石间,以为两人是同伙的壮汉此时方意识到眼前这人是个纯路人,但这时收刀已晚,心中急切扭腰提胯转动刀刃於微小间隙躲避对方要害。 但却见对方剑指一併,也不见再多动作,他忽然被瞬间定在原地,便是身上惯性力量也被卸掉,顿时震惊: 內气外放,隔空打穴? 这是宗师手段! “呼!” 安昕呼出一口气,往后撤步。 兔起鶻落之间,早就警惕的安昕在这瞬息百变的场面下,顺利的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定身术也就定住对方瞬息而已,下一瞬就已然鬆动。 安昕忍住头痛,指向那女人:“抓住她!” 那女人眼见安昕指向她,顿时嚇坏,刚要开口討饶,便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作,人在树梢无处借力,坠落摔向地面。 “前辈,刚刚得罪了!” 壮汉告罪一声。 如出膛炮弹一样,带起狂风一阵,吹得安昕衣衫猎猎。 那边女人在空中就已解开定身术,却在空中无处借力,落地时候壮汉手中长刀“咻”的飞出,刀把狠狠击中了女人的脑袋,猛烈撞击下女人很乾脆的昏死过去。 对这些武林高手施展定身术,所消耗精神力嚇人。 安昕此时头脑晕眩,眼前发黑,扶住树干才没倒下,但也站得笔直,强装镇定,以防那壮汉动了恶念。 “此人是个淫贼。” 壮汉拾刀入鞘,解释说道。 “淫贼?” 安昕看看被他五大绑的女人,难以置信的看向壮汉。 “虽然生的漂亮,身材娇小,但这是个男人。” 壮汉像是拎小鸡仔一样,將“淫贼”提起:“此人天生女相,扮作女人,屡次混入大户府中,姦淫妇女。被姦淫者,大多不敢声张。 某也是跟踪很久,才抓住此人行跡。 在衙门的通缉中,此人被称作『麻二』,价值五十两银。 此人一身武功只算一般,但轻功稟赋极强。 此次若非前辈,胡某能否抓住这淫贼,尚在两可之间。” 壮汉说著,走到安昕近前,“嗤”的一下撕碎了淫贼胸前的衣物,露出胸膛,掉出两个包。 到此,安昕才相信眼前淫贼,是一个扮女装的男人。 “若无前辈相帮,胡某也未必擒得此淫贼,不如官府赏格,某与前辈共分如何?” 壮汉问道。 “亦可。” 安昕回了一句,双手负於身后:“听好汉口音,当是伍仁县人?” “不敢当前辈好汉之称,在下胡常山,正是伍仁县人。” 胡常山说道。 此时,他已经回味过来,觉得对方年纪轻轻,未必就是武道宗师。 如果真是隔空打穴的宗师手段,他以及麻二不会这么快就挣脱出来,但对方未曾藉助外力便將他定住,却又令他百思不解。 亦或是什么特殊的打穴手段,毕竟天下武学繁复,未曾见过也不代表没有。 但对方武功应当在他之上。 “以常山兄弟的武功,为何屈居於乡野之间?” 安昕探问道。 “前辈有所不知,在下此番回乡,是因为家中老母年事已长。余自幼丧父,全靠家中老母辛勤养大,余无老母无以至今日,老母无余无以终余年。 余虽去亳州学了武艺,但始终牵掛家中老母,学艺有成以后便返乡回来,但在家既无人情,也无银钱,便蹉跎了些日子。” 胡常山讲话条理,显然不只学了武功,也学了一些道理。 倒是他的话,让安昕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常山兄弟家可是前面的南周村?” 胡常山闻言奇道:“前辈如何得知?” “哈哈哈哈,真是缘法。” 安昕笑了几声:“就在此前,我还在村中遇见令堂,闻听了你的故事,还想著见上一见,不成想现在就见到了。” “原来如此!” 胡常山闻言也不由感慨,挠头笑道:“如此,我也正要回家和老母说一声,不如前辈同往,也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此番说话语气,也多了几分亲近。 “好说。” 安昕应下。 他已经起了招揽之心。 收拾了一下萎靡的精神,两人返回南周村。 这里距离南周村本就不远,走了一会儿便到了村里。只是胡常山手里提著一昏迷的漂亮女人,顿时引起村里人的注意。 村里人多是黑瘦的,哪里见过这样白嫩漂亮的女人! 胡常山只得將麻二先送去了里长家里,此时周德禄不在,倒是县里胥吏,以及两名壮班皂隶都在这里吃甜瓜,见到麻二不由嘖嘖称奇。 “几位差爷,我二人回家一趟便来,还请差爷断不可解开绳索,此人武功不弱,一旦跑了难以追击。” 胡常山態度恭谨的嘱咐说道。 “行了行了,你去就是,有我们看著跑不了他。” 皂隶挥挥手,打发他离开。 两人离开时候,安昕见胡常山看向衙役身上公服流露出羡慕之色。 很快,一个篱笆园映入眼帘,茅屋虽然不大,但收拾的很乾净,厚厚的茅草不至於漏雨。 胡常山敲门时,笑著期待道:“等把那麻二交了,领了赏钱,趁著入冬前的农閒请乡亲们来重新翻盖一下房子,到了冬天阿母就不至於挨冻了。” “大儿回来了!” 胡母开门,看到门框外遮光蔽日的胡常山。 待胡常山让开示意安昕进屋的时候,才看到安昕,脸上立刻浮现出惊喜之色:“安相公竟与我家大儿一起回来了!” “安相公?” 胡常山疑惑问道。 胡母迎安昕进来:“安相公是秀才公,今天回来的时候,我听里长家三哥儿说的。” 招呼落座,胡母倒水后,有些手足无措:“家里也没茶叶,只能请些白水,实在有违待客之道。” “不妨事。” 安昕摆手道:“伯母且坐,我有事要和常山兄弟相商,亦有话要说与伯母听听。” 待三人都坐好,安昕才说道:“实不相瞒,安某並非是秀才。” “啊?” 胡母瞪眼惊呼出声。 私冒秀才,是要被重罚的! 安昕伸手往下压了压,示意胡母放鬆:“安某是景顺十四年戊戌科二甲进士47名,吏部选官伍仁县县令。” 第十七章 圣火三经 “啊!?” 胡母惊呼出声。 胡常山也瞪大了眼。 安昕拿出凭证,象牙製作的身份牙牌,不用看就不同於普通人的纸质身份凭证。 这一下,两人顿时坐立难安,站了起来就要磕头。 “常山兄弟,伯母且起,且坐。” 安昕扶住两人:“中午时,我听伯母所说,便对常山兄弟品行颇为讚赏,但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 一则,常山兄弟是个纯孝之人,品行令人讚赏! 二则,常山武功不错,如做一个普通捕快,平白辱没了一身本事。 伯母,就让常山跟在我身边做事如何,日后必有他一番前程。” “哎呀!” 胡母听闻,浑身激动,伸手就打了胡常山一巴掌:“还不跪下磕头,知县老爷今后就是你的主人了!” 胡常山壮如铁塔的身子,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下。 安昕这次没有再阻止,而是任由胡常山磕头,这边是定下了主僕情谊。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此人,安昕知其品行,且有其老母作为制约,又有著一身武功本事,还是个走南闯北有见识的,用著安心,使著顺手,定是一得力助手。 “以后就跟我身边学习锻炼,等有了一身办事的本领,便是谋个官身又有何难?” 安昕隨手画饼。 胡常山和胡母闻言,却激动万分。 出了门,安昕特意留给胡常山和胡母留下短暂的独处时间。 “儿啊,此番得了机遇,能被县尊老爷看中,以后跟在县尊老爷身边,一定要忠诚! 为老爷办事要机灵!” 胡母给胡常山整理衣领,叮嘱说道。 “娘,我记住了,我一定会报答老爷的知遇之恩。” 这个时代,可没有人人平等的说法。 且知遇之恩,肝脑涂地,便是在后世也屡见不鲜。 学成归来以后,屡屡碰壁,此时安昕给予的欣赏和机会,越发珍贵,让胡常山內心感激,心中激盪不已。 不久,正在篱笆院外逗弄村里大黄的安昕,见胡常山整理衣裳出来。 可见他特意洗了把脸,大鬍子都理顺了,看上去规整不少。 “老爷。” 既然已经认下主僕情分,態度自然就有不同。 胡常山態度恭谨,神色庄重。 安昕拍了拍他的胳膊:“不错,很有精神。” 又和胡母抱拳说道:“伯母,这两日甫一上任,事情肯定很多,待过两日得了閒,再给常山放假回来看您。” “老爷太客气了!” 胡母连连摆手道:“老爷看上常山,是常山的福气,老爷有任何事儘管吩咐就是。我一个老妇,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不用回来看我。” 安昕闻言一笑:“伯母告辞!” 两人在胡母目送之下,离开了小院,往里长家走去。 周德禄家,是村子里唯一的青砖小院,门楣高悬“周宅”二字,是独一份的气派。 “啊!” “嗷呜~!” “滚开!” “我要杀了你!” 刚进宅门,便听到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进门便看到麻二被脱了裤子,那话正被一个衙役踩踏。 安昕有些不忍直视。 “嘿,这麻二要是卖去当了『兔爷』,怕是能日进斗金。”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呀。” 麻二又看到安昕和胡常山,闭上了眼睛,流出屈辱的泪。 “此人武功不错,把他绑紧了,別让他跑了。” 一个山羊鬍从別院之中走了出来。 此人身著宽鬆道袍,背上背著一盏拂尘,面色红润,倒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观感。 脸上带著如沐春风的笑容,又给人一种亲切容易相处的感觉。 “原来是袁先生。” 那衙役见到此人,行了一礼后,给麻二提上了裤子,又將浸了油的粗麻绳给他紧了紧。 “两位壮士便是抓到这淫贼之人?” 袁先生走到两人身前,打了一个稽首。 “不错,先生有礼了。” 安昕看著袁先生,却不知他是何身份,明显住在周德禄的別院中,却又让衙役颇为敬重。 “贫道自建安省而来,如今暂居周居士家中,为老妇人讲经。不知壮士可听过圣火三经?” 袁先生自来熟的说道。 “未曾。” 安昕摇摇头,却见胡常山欲言又止,便问道:“常山听过?” 胡常山点点头:“老爷,我在亳州学武的时候,曾听人讲过圣火三经,分別是火劫轮迴经、圣火三元经、五苦七厄经,讲求静心、焚欲、斩业。” “不错,我圣火教於南方传教,北地却是知之不多。世界有三阳劫变,分青阳劫、红阳劫和白阳劫,唯有得传三经者,可以於火宅中持戒修行,以圣火焚尽世间罪业,得以迎来白阳圣世,死后魂归光明世界,高坐『光明莲台』。” 袁先生一开口,神棍味儿就老冲了! 安昕立时低眉垂眸,不让对方看到自己下意识流露出的怀疑和警惕:“原来如此。子曰:未知生,焉知死。此生尚未过得明白,经义尚且未曾研究透彻,世俗愿望未曾得以施展,倒是对贵教经义,未曾了解。” “无妨,我教经义是救世渡人的真正法门,日后若有机会,再与先生討论。” 袁先生摆摆手,行了一礼后,施施然离开了。 安昕见他离开,和胡常山问道:“常山,这圣火教的经义,你可了解?” 胡常山点点头:“在亳州习武时候,曾听人说百姓受“官府税苦、豪强欺苦、天灾飢苦、病痛缠苦、死后狱苦“等五重苦,需通过净心、焚欲、斩业等修行获得解脱······” 这理论乍一听,並不觉得什么,且確实有群眾基础,教化百姓於火宅(现世)之中以自身修持,贏得死后的大解脱,大光明,大享受。 反而能让百姓更隱忍,更麻木,以现实的苦难来修行,去求一个来世。 从这里来讲,对於封建朝廷来讲,反而是一个稳定安民的教派。 但结合袁先生所说的三阳劫,却又带著几分诡异。 三阳劫,就不是简单的“来世”观了,如果圣火教號称“火神”、“大光明王”转世的圣火教主振臂一呼,“破红阳,迎白阳”,以圣火教的影响力,怕是大燕南方立即就能掀起一场浩浩荡荡的农民起义。 而南方,自古膏腴地,是大燕粮仓。 想到这里,安昕不禁悚然。 当然,或许是以前工作写材料的原因,安昕喜欢对事情站在不同角度进行推理,以求找到不同的灵感和方向进行詮释,此教是否要造反,在其未曾发动露出蛛丝马跡之前,他也不能確定。 “安前辈,您怎么来了!” 这时,门外进来数人,却是周德禄带人回来了。 “方才与常山抓了一小贼,正要一起回城。” 安昕见门外影影瞳瞳、破衣烂衫十来人,好奇问道:“这些人是?” “嗐,成立要修整城墙需要役丁。” 说著,周德禄將手里的册子拿出,上面名號上画了红圈的,便是此次被拉来的役丁,双手將之递给了县衙书吏。 “此时秋收尚未结束,这时拉役丁,岂不耽误农忙。” 安昕问道。 这些役丁,可不是周德禄的佃户,都是在黄册中登名造册的自耕农或半自耕农,这个时候户里抽走一个壮劳力,是真的有可能拖垮一个家庭的。 周德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带头胥吏却不客气,直接斥道:“你懂个什么,这是我们典史大人亲抓之事,如因城墙破损,受到倭寇侵犯又当如何抵抗?” 第十八章 武功境界 典史,虽是不入流的官员。 但通常是在当地胥吏之中选拔而来,因此也常与当地结成利益链条,甚至能够联合当地胥吏,沆瀣一气,利用信息差將县令架空。 这是安昕在《新官手册》之中所看到的。 这一本新官手册,虽然没有作者署名,但里面的內容却都是乾货,几乎是手把手的教导一个新上任的县官如何快速上手,如何表现权威,如何不掉入別人挖的坑,如何儘量避免被底下的人架空等等。 让安昕了解了很多这个时代官场的规则与潜规则。 安昕不知道伍仁县的典史政绩政声如何,此时也懒得和一个胥吏逞口舌之快,毕竟马上就要赴任了,平白的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出门的时候,安昕听到几声乾嚎苦叫。 却是妇女带孩子送丈夫赋役。 力役们一个个瘦骨嶙峋,背著包袱,里面放的都是粗粮饼子——赋役期间,要自己携带吃食,官府是不管这些的。 连上工的工具,也是自备的。 “周员外,下旬的税银定要早准备好,可不要和去年一样,让我们兄弟在这里苦等良久!” 临走的时候,带头的胥吏和周德禄嘱咐了一句。 周德禄自然连连应承。 告辞了周德禄,安昕和胡常山跟著快班衙役和户房胥吏们,一起前往县城。 “常山,你在亳州练武,又曾走南闯北,对於武道想来颇有见地,和我具体说说,都有哪些境界,都有哪些能力?” 安昕对於武道这种不同於穿越前世界的超凡力量非常好奇。 “是,老爷。” 胡常山有些意外,在他眼里这位县尊老爷文武双全,武道实力应该不弱,应该是有传承的,竟然会不知道这些基础东西。 不过,他还是介绍说道:“武道始於锻体,成於炼劲,其后知微,再后隱元。 锻体又分锻皮膜,锻血肉,锻筋骨,练成以后皮膜坚而韧,血如汞肉如蟒,筋骨韧而硬,力气大增,开碑裂石不在话下。 炼劲成则生暗劲,与所练武功、自身天资稟赋有关,所炼出的劲,有如针扎、有如螺旋、有如爆裂,不一而足,练成以后踏石留印,劲力透体,於无声无息中伤人五臟六腑,碎人筋膜骨骼。 再是知微,一旦练成,在江湖上无不是声名赫赫之辈,从军也能成为以一敌百的猛將。此时五感大增,有『草摇叶响知鹿过,松风一起知虎来』的敏锐性,也有『蚊虫不能落,一羽不能加』的敏感性。 此时一拳一掌,都如虎樽炮那般充满力量,磨盘大的石头一掌击成齏粉,轻轻一抓都能揉碎铁块,轻轻一掌能將人五臟化成血水而外表不显,已经是江湖中的顶尖。” 胡常山说到这,轻轻一顿,似在思索。 “隱元境呢?” 安昕问道。 “隱元境,则是真正的宗师了。” 胡常山双眼隱含嚮往:“宗师练出內力,已非凡力能敌,任何招式都有玄妙莫测之能,內力运行,可凭一苇而横渡洛河,举重若轻,飞摘叶皆可伤人,且耐力持久,已是人间绝巔! 此等人物,天下万方,不过三人,分別是中原武当赵金芝、南方武林神话段天萌、朝鲜剑主文彩彩。” 安昕听闻,暗自消化。 这等江湖消息,听来令人兴奋。 但冷静判断,却是一个低武世界。 “常山是何境界?” 安昕对照问道。 胡常山笑道:“老爷,我苦修七年,颇有天资,如今已经是炼劲有成,遥望知微之境。” “江湖上像你这等境界的可多?” 安昕又问。 胡常山摇摇头:“炼劲境界,虽然习武之人只要练对了契合自身的武功,再有师傅指导,基本上都能踏入此境,但光是皮膜、血肉、筋骨三炼,就要受不少苦,费很多时间,且消耗大量银钱,不是普通人能够消受的,所以散在偌大江湖上真正的炼劲武者並不常见。 当然,某些大门大派大帮大会,某些將门、世家,乃至朝廷禁卫、三大卫、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等若干部门之中,甚至省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都有不少高明武者。” 安昕闻言並不奇怪。 这个世界既然有武者这样的力量,作为天下万方的拥有者,朝廷不可能没有相应的力量。 “常山可曾听过仙人、仙术?” 安昕又问道。 这是他心中最想知道的。 这个世界究竟是有仙人,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能藉助盘龙印璽修仙? 胡常山闻言摇头:“听过一些,也见过一些,但都是一些江湖把戏,糊弄人的!我师傅曾经行走名山大川,拜访各地高手,几乎行遍整个大燕,也从未见过真正的仙人、仙术,想来世界上是没有仙人的。 但是······” 胡常山想了想,又说道:“我们亳州双刀门的『紫气还丹经』,传自东汉淮南王刘安,而在拳经之首,开篇明义便是刘安祖师於八公山修仙炼丹,飞升仙界的传说,还由此得传『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成语。 拳经上也曾记载,东汉时候,天地变动,灵气渐稀,仙路断绝,再无神异。 但这些东西,也当不得真,各门各派的武功,大多玄之又玄以抬高门派身价,便是前辈编纂时生贴硬靠也未可知。” 这时候,一眾人已经来到了洛河渡口。 “一条船过不去,分两条船吧。” 带头胥吏说道。 眾人分列两队,各自乘船。 这个季节是枯水期,河面也相对比较平静,船家划动船桨,躲避洛河上航行的大船,在河面上穿行。 “小兄弟,今年多大了?” 安昕和快班的一个衙役分在一条船上挨著,他见这衙役年岁不大,便开口问道。 “十九岁。” 衙役转头看了安昕一眼。 “银子不多,拿去请几个小兄弟喝茶。” 安昕掏出二两银子给了衙役。 对於这些衙役来说,平日收受银子已经是家常便饭,收了银子的衙役態度也热情了一些。 安昕也趁机和对方聊著平日生活如何,平常除了衙门的“工食银”外还靠什么赚钱养家,在聊熟一点后,又借著“县丞、主簿、典史这些县衙官员对你们如何?”这个话题,循序渐进的问起他们的政绩官声等。 衙役在不知不觉中透露了很多安昕想要知道的消息。 “噗通!” 就在安昕和衙役聊天的时候,另一条船上,忽然有人跳水,將河面砸起水。 第十九章 安昕来到他忠诚的县衙 “是那淫贼!” 胡常山立即站起来,不过没有立即去追,而是看向安昕。 毕竟,他现在身份已然不同,当以安老爷的意志为重。 “抓住他!” 安昕见此,吩咐说道。 “是!” 胡常山得令,飞身而起,跳入水中。 只见他连续踏水,河水竟只没过他的脚背,隨著他数次踩水,才渐渐没过脚腕、小腿、膝盖、大腿,直到十几米后追上麻二落水处,才一头扎进水中。 安昕仔细观察水面,过了片刻之后,只见水中飞起一个瘦小身影,其肩背、腰腹之间鲜血横流,猛然砸落在了另一艘船上,令船身摇曳一阵。 继而,胡常山浮上水面,游到船边,继而双掌猛拍水面,安昕清晰看到水面如针扎一般密集四散,却没有炸开水,反而被凭空压下去一片,继而形成反衝之力,而胡常山就接著这股力飞身而出,稳稳的落在了船上。 “好身手!” 船上衙役看到,忍不住拍手喝彩。 乘船的船夫也不由赞道:“壮士好靚的功夫!” 胡常山抖了抖身上,一股劲力带动身上衣裳抖动,水渍顿时挤出,虽说没有干透,但也和洗衣机甩干之后的差不多,穿在身上不至於湿透贴著身体那么难受。 追上了前面的船。 “刚刚怎么了?” 衙役问道。 “那淫贼竟然会『缩骨功』,刚刚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挣脱了绳索跳了船。也多亏胡壮士,否则就叫这淫贼逃了! 回到县衙以后,我会如实给壮士请功的。” 那船上的衙役此时也鬆了一口气,重新將被打伤、打晕的麻二紧紧的绑住,甚至將其主要关节硬生生卸了下来,紧紧绑在关节处,防止对方再次缩骨逃脱。 一点插曲。 从乌篷船上下来以后,眾人就往城里赶去。 “老爷,后面有人跟著。” 胡常山忽然靠近说道。 安昕蹙眉,却不知这跟著的是什么人。 “会不会和麻二有关?” 胡常山猜道。 “你去看看。”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安昕说道。 “好!” 胡常山点了一下头,便朝著后面去了。 很快,胡常山一手抓著一个追了上来。 两人被打的不轻,“哎呦哎呦”的叫著。 “这是什么人?” 前面衙役看到胡常山抓了人来,皱眉问道。 “驼山土匪!” 胡常山开口说道:“刚刚我就看到这俩人鬼鬼祟祟跟著我们,没想到竟然是两个匪徒。” “跟著我们?阴沟里的老鼠,还敢跟踪我们!他娘的,胆子挺肥!” 衙役直接一人一个,將他们踹翻在地,拿出绳索就將两人给绑了。 防止他们逃跑,又给他们带上了黑色头套。 “竟是衝著我来的。” 安昕一听驼山土匪,就知道这伙人是衝著自己来的。马上就要上任,正要將这窝儿穷凶极恶的土匪给一锅烩了! 思考间,队伍已经进了城。 安昕扯了一下宽大的袖子,看了一眼手錶,这时已经是下午五点来钟。 秋高气爽,阳光依然浓郁。 安昕和带头的户房胥吏说了一声,让他们和壮班的衙役先把麻二压回去,他和胡常山一会儿再去县衙,那带头胥吏喉咙“哼”了一声,算是应了。 带著胡常山回了位於石塔坊的同福客栈一趟。 在房间里,安昕打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了青色县令常服。 圆领常服,鲜艷的鸂鶒补子格外明显,懂行的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位七品文官。 想了想,他还是將之用包袱包了起来,塞入登山包中。 將登山包拿上,安昕便揣著身份牙牌、印信文卷、告身敕碟等,退了房拿了押金,便朝县衙而去。 石塔坊距离位於县城中心位置的县衙不远。安昕和胡常山的步履又快,走了不到半小时,就已经来到了县衙门前。 大门左右是八字影壁,左右的石狮子威武耸立,“伍仁县署”的牌匾高悬於门楣之上,大门两侧处看门的衙役看到两人往里面走,呵了一声:“什么人?来干什么的?先过来登记!” 这衙役二十郎当,带著几分痞气,脸色不善的看著两人。 安昕掏出牙牌,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那衙役还以为是给自己的贿赂,习惯性拿到手上掂量了一下,却立即又发现不对,拿到眼前仔细一看,顿时看到“吴州云台府伍仁县正堂”字样,顿时手一哆嗦,差点將牙牌摔到桌子上。 只见他慌忙绕到桌子前面,双膝瓷实的跪在了地上,脑袋往地上一磕:“小的高有田不知是县尊上任,有眼不识泰山,请县尊责罚!” 旁边另一个衙役见此,立即明白这是伍仁县的新太阳到任了,也连忙小跑过来,跪在地上。 安昕低头看著他,几息之后,开口道:“都起来吧,高有田,你隨本官一起,入衙看看。” “是!” 高有田鬆了一口气,连忙站了起来,微微弯著身子,在前面为安昕二人引路。 这个时候已经不早,多数人已经下值,甬道上人也不多,看到高有田殷勤的给一个生面孔引路,也只是带著几分好奇扫一眼,但並没有人多说话。 走了一段,便到了仪门。 青砖灰瓦的建筑带著几分冷硬感,分外威严。 “县里有多少衙役?” 安昕站在仪门前住步问道。 “回县尊的话,衙里三班捕快,经制59人,白役240余人,目前还有帮閒大约二百余人。” 高有田小心翼翼的斟酌说道。 不算帮閒三百来人,全部的加在一起就是五百来人了。 大燕朝建国二百来年,基层吏治已经非常复杂。 像是经制衙役,就是在吏部备案过,有正式编制的,也是一个县明面数字上所有的衙役。 白役则更像是签合同的正式工。 而帮閒则是纯粹的临时工了。 伍仁县是上等县,人口多,经济好,还有不少大作坊,资本主义萌芽已经出现,维持这样一个县的运转,远不能靠著朝廷的那几十个编制过日子。 过了仪门,就是一个大院子,东西两座房,掛著“吏、户、礼、兵、刑、工”的牌子,这就是县衙六房了,与上对接、与下管理,伍仁县各项政令,就是这里在维持运作了,像是今天在南周村胥吏,就是户房的人。 此时还有在这里值班的人。 再往前,便是大堂了,也是县衙公开审案的地方。 高有田殷勤的往前小跑几步,將关闭的屏门推开,夕阳西下,余暉照进大堂之內。 此时,忽然一阵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从背后响起,只见两位身著圆领常服的官员正几步匆匆的小跑而来:“安大人,安大人,下官伍仁县主簿钱如明,拜见县尊!” “下官伍仁县典史黄守银,拜见县尊!” 两位官员匆匆跑到安昕身前,顾不得擦拭潮红脸上的汗渍,一揖到地,毕恭毕敬。 “起来吧。” 已经走进大堂的安昕一甩袖口转身,钱如明、黄守银直起身来,正看到夕阳映照的烫金色“明镜高悬”牌匾下,面色威严,身姿葳蕤,居於“海上升红日”的影背墙前,脸上被镀了一层金光,一时间竟给人一种神人下凡,凛然不可侵犯之感。 第二十章 交接权力 宝印变化 “县丞何在?” 安昕跨过门槛,走出大堂,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问道。 “县尊,我等正在回家路上,得到消息,便匆匆返回,想来县丞也已有人去通知了。” 钱如明回稟。 正说话间,便见到一人小步匆匆而来。 这人五十来岁,不高不胖,山羊须保养的极好,只看仪態,远在钱如明和黄守银之上。 “下官伍仁县县丞陆巡,拜见县尊大人!” 陆巡一揖到地,声音清朗。 “陆大人起身。” 安昕下来几步,扶起陆巡,同时拱手回了一礼。 “三位大人,閒话后敘,既然已经到齐,我等先启封官印。” 安昕牢记《新官手册》上的新官上任步骤,按照第一步说道。 “是是是,理当如此。” 陆巡擦了擦额头上並不存在的汗渍。 钱如明和黄守银是真的小跑进来,他是过了仪门才装模作样跑了几步。 见县里几位官员眾星捧月一样去了架阁库。 此时六房之中值班的书吏才轰然而出,纷纷討论。 有人与高有田相熟,赶紧招呼相询。 得知確实是新任县令来了,户房司吏嘆道:“县尊来了,青天就有了!” 唱高调的有之,更多的人则更务实,纷纷討论伍仁县的新太阳来了,他们要放多少血,凑多少贄见礼。 知县到任隨礼叫贄见礼,官员离任要隨礼叫別敬。 这已经是官场潜规则。 六房书吏,哪怕是没有编制的贴书,甚至是六房里那些帮差跑腿的,在县里的社会地位也绝对是“人五人六”的体面人。 而县令对於吏员有“纠举、黜退”之权,而作为六房首脑的司吏任免之权,也在县令的手中握著,县令的到来,往往就是一场新的权力博弈,能被新县令看上的,往往扶摇直上,而被县令厌恶的就会被扫荡出局。 按照如今的官场潜规则,司吏想保住自己的身份,吏员想竞爭司吏的职位,贴书和帮差则想继续在六房吃饭,就要“出出血”才行。 架阁库就在大堂东边,官印封存在一个红木盒子里,上面贴了封条。 在陆巡和钱如明仔细验过安昕拿出的告身、印信、文卷之后,撕了盒子上的封条,县丞从里面取出官印,郑重交於安昕手中。 官印铜製,不大,握在手中有两斤来重,不知传了多少任官员,沾了不知多少印泥,底部红黑相间,印刻有“伍仁县印”四字。 直到此刻,安昕才算是真正的伍仁县的正印官了! 与此同时,识海之中高悬於天穹之上的宝印青光大盛,两团青色光团自虚空中凝聚,如两颗卫星围绕宝印旋转。 “县尊来了,伍仁县便有了主心骨。下官想在明月楼为大人接风洗尘,大人也好了解伍仁县各方面的情况。” 陆巡说道。 “本官舟车劳顿,今日天色已晚,便定在明晚吧。” 安昕急著了解这次宝印的变化,无心应对。 陆巡闻言贴心说道:“后宅日日有人洒扫,隨时可以居住。下官来时已经遣人去领取被褥、毛巾、牙刷、水盆等一应用具都送去了。” “有劳。” 安昕点点头。 出了架阁库,安昕又吩咐道:“去户房。” 安昕带著胡常山,以及陆巡三人,直往户房而去。 所过之处,值班书吏纷纷躬身行礼。 户房司吏殷勤侍候,被安昕亲自盯著將黄册、钱粮帐册封存放入书匣之中。 “將县誌一併送去后宅,通知下去,明日中午之前,各房今年以来的主要工作文卷形成报告,送於我处。 明日上值,你等来大堂寻我。” 安昕吩咐说道。 “是!” 三人纷纷应下。 几个值班人员殷勤將书匣送去后宅,告辞离开的陆巡三人则討论起了这位安知县。 “咱们这位新知县,竟带一隨从就来上任,连个师爷都没带?” 黄守银奇怪的说道。 他奇怪,没有刑名师爷、钱穀师爷等,这位新知县能玩得转吗? 钱如明说道:“但县尊做事很老道,看著不像个刚中进士的年轻人。你们说,县尊高中二甲47名,按说是有机会考取庶吉士当京官儿的,咋来了咱们伍仁县当知县了?” “大燕开国二百年,每三年一次会试,去年时候还又开了恩科,如今这京里等著补缺的官员多著呢,想要任职不得塞银子? 若不是咱这位县尊名次靠前,怕是连知县也赶不上。” 陆巡嘆道。 “陆大人可知咱这位县尊的来歷?” 黄守银追问道。 陆巡瞥了一眼黄守银,甩了下袖袍:“本官如何知道?” 说罢,他直接告辞大步离开县衙,在马夫殷勤服侍下,登上马车回家去了。 “常山,你且先住下。” 寻常知县赴任,常常会带上师爷、隨从、小妾等,就连原主也是带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僕,只是按照原主笔记记载,那老僕舟车劳顿之下,在途中先他一步去世了。 “老张,你就暂做个门房。凡有请见的,帐册一定要记录清楚。” 安昕朝著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吩咐说道。 这人是县衙里的老人,既不是吏员,也不是书办,只是一个跑腿帮閒的角色,上任县令病死在任上后,老张一直负责打理后衙。 这门房本应是自己人做,但安昕没人,便让老张先顶著,日后不行再换。 “谢老爷,谢老爷!” 老张一听,顿时激动跪地叩谢。 旁边提著书匣的户房司吏见此,都忍不住侧目。 宰相门前七品官,县令作为伍仁县正堂,全县皆系之一身。 老张本来是个谁都不在意的边缘中的边缘角色,这一下立即就成了显眼的存在! 安昕看著跪在地上的老张,提前警告:“管好自己的手,本县最不喜欢油滑之人。” “小的明白!” 老张自然知道这其中门道。 衙门里的陈规陋俗罢了,凡是外人求见知县,投帖子时往往都要在门房塞些银子,少的几两,求办事的几十几百两也不在少数。 老张作为门房,如果没下一点,是不好被发现的。 “给胡大人准备个房间。” 安昕吩咐一声,便去了三堂正房。 老张这才站起来,殷勤去给胡常山这位知县亲信收拾房间。 安昕进了臥室,臥室之中还点了薰香,淡淡的木香味浸染房间,令人心旷神怡。 房间里光线已经非常昏暗,户房司吏连忙將书匣放在桌上,掏出火摺子晃晃,將烛台上的蜡烛点燃,房间里便光亮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安昕问道。 “回稟县尊,学生吴印。” 户房司吏吴印见县尊问名,当即激动回道。 先一步被县尊知道名字,就先一步给县尊留下印象,如果再能让县尊满意,这户房司吏的位子就算是保住了。 “吴印······” 安昕不由心里吐槽,“吴印、无印”,这名字里就没带当官儿的命。 “我知道了,下去吧。” 挥退吴印,安昕坐在椅子上,迫不及待將意识沉入了识海空间中。 第二十一章 修行之路和本地部署的AI “修行之路,护道之法。” 围绕宝印转动的两团青光。 一团给他指明了修行之路。 一团则是一道天罡法术“撒豆成兵。” 对安昕来说,这次宝印变化最重要的,还是给他指出了修行之路。 青团已散做漫天萤光,隨著他睁开眼睛,若有人在外面看去的话,在这昏暗的房间里,能看到他眼底明灭闪烁的青色萤光。 萤光散去,他的眼睛越发漆黑如墨,本来萎靡不振的精神也为之一清。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向外面墨色的天穹。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阶前。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在慢慢转冷。 安昕瞳孔中有淡淡青光,便看到伍仁县的上空,多了一种肉眼看不到的气韵。 按照五德终始说,主流认为宋朝属火,前朝大秦属水,本朝大燕革了大秦的命当属土,而伍仁县依著洛河,因水而聚,因水而建,因水而兴,自然夹带水德,此时安昕所见,便是漫天玄色如雾,而在玄色滚滚之中隱有一鼎为三足兽耳鼎,这鼎身上隱有纹,但这纹暗淡,看不清晰。 又有一道水纹呈现淡金色,悠远而来又去。 再往上看,隱约高天之上,又有玄色如云如海,大片风平浪静,局部波涛汹涌,隱有华盖天柱,又有龙光凤影,远有金戈铁马,杂有灰黑鱼蛇,只是仔细看去时,只觉热热闹闹,却又看不真切。 “这能看清的玄色,应该就是伍仁县的气运。这气运显得有些驳杂,三足鼎上更是裂开十二道大裂口,三足断裂一足,兽耳缺少一只,由此推测,伍仁县应当问题不少,以至象徵伍仁县朝廷礼器的三足鼎都不能站稳。” 安昕仔细看著天空景象,心里推算著。 虽然不是科班出身,无法看懂全局,但作为伍仁县县令,天生处於伍仁县的旋涡正中心,对於气运遥遥感应,自然能看出那些与自己的亲疏关係。 “按照青团所蕴含的信息,我如今正式执掌伍仁县正印,便有了藉助伍仁县气运修行的能力。 只要引来伍仁县气运,再藉助盘龙宝印转化灵气,便能成为真正的练气士。 按照胡常山所言,这个世界应该已经是没有灵气的修行末世,我藉助王朝气运修行,或许能成为天下唯一的修行者!” 安昕仔细感知,能够感受到,一股煞是亲近的气息,自百会穴进入识海,又经过宝印散发青光辐射而化作清清凉凉的灵气而匯入体內。 虽然细微平淡,但如涓涓细流不止息,不停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初不觉有什么神异,但持之以恆的对身体进行改造,又有著无穷的好处。 “但我现在没有修行法门,这些灵气虽然进入身体,却无法有效转化为真正能为己用的灵力。 如果这个世界曾经有过练气士的话,我或许也可以自己寻找这些法门进行实验。” 安昕收回目光,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思索著自己的修行路。 又回想著刚刚看到的伍仁县气运。 如果把伍仁县比作一个人,那他大概是病了。 吏治的崩坏,民间的疾苦,官绅的腐败,经济的败坏,土地的兼併,人口的匿藏,病气缠身,亟需望闻问切,切除病灶,恢復生机。 “伍仁县的治理,不只关係著宝印所给予我的力量和法术,也关係著伍仁县的王朝龙气是否能恢復和壮大。 在这期间,伍仁县因气运恢復而给予我的龙气数量也会提高,有助於我的修行效率。” 便是为了修行,安昕也要做让伍仁县再次伟大的太阳。 而另一个青团“撒豆成兵”的法术,已经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只是如今没有灵力,无法炼製“豆子”也自然无法施展。 “灵气不需要我自己掠取,只需要治理治下,以龙气灌体,宝印转化。现在没有功法,也无法诞生灵力。” 但总而言之,对安昕来说:当官即修行,牧民即修行,治理即修行。 而目前,距离练气之间,只差一道法门了。 安昕想了想,既然无法,先吃饭吧。 他听到了脚步声,闻到了饭菜香。 “老爷,小的给您送饭菜来了。” 县衙厨房的厨子送来了晚饭,从食盒里一一拿出,菜餚精致,还带锅气,香味扑鼻,显然是做的小灶。 一盘糟鰣鱼,一盘黄燜鸡翅,一碟小咸菜,一碗羊肉汤,一碗小米粥,两个大馒头。 厨子一边將菜餚放在桌上,一边悄悄观察安昕脸色,见他面色平静,心里才鬆了口气,来的路上他就怕这位新县尊也是那种难伺候的! “常山那里可送去了?” 安昕拿起筷子,又问了一句。 厨子连忙回道:“回稟老爷,厨房有人去送饭菜了。” “你先出去吧。” 厨子在外面候著,安昕吃完以后,又进来將碗碟收拾好。 “明日寻几个大一点的水缸,就放在厨房院里,再放上鬆软的肥土。” 安昕吩咐说道。 他打算將自己穿越带来的土豆、地瓜、辣椒培植出来。 这些东西他在伍仁县的市场上都未见过,很可能是还没传进来。就算传进来了,也没有他这后世培育过的品种產量大、味道好。 “是,老爷!” 厨子应下后,告辞离去。 安昕锁了门窗,用钢笔尖挑了挑灯芯,让火光更亮,拿出了笔记本电脑。 將一摞钱粮帐目拿来,將一个个数据输入电脑之中,很快就形成了一张表格。 又用本地部署的ai对表格进行分析推导。 很快,一笔笔详细帐目合计,以及问题分析,就出现在了安昕的眼前。 “他妈的!” 看著帐目,安昕忍不住一拍桌子,飆出一句国粹。 “上任那王八蛋,铁定贪污腐败,让县財政亏空了上万两!” 这万两银子的坑,都得他想办法填起来。 忍住气,把这些放一边,利用后世的会计方法,ai將帐目中的问题罗列。 几处小问题忽略不计。 一笔一千四百两,一笔八百两,一笔四百六十二两,这三笔进出核对不上的帐款,非常清晰的摆在了安昕的面前。 安昕从旁边拿过一张纸,提起毛笔,悬腕挥毫,將之一笔笔记录下来。 “你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明清朝县令,但你缺少信得过的心腹手下,刚到一县上任第一天,检查帐目时候,遇到这些问题,你选择怎么办?请你用具有实操性的方法,进行回答。” 他在输入框中敲下这样一行字。 隨著ai回答,他一边思考,一边询问,最终定下调子。 再看电量,只余78%了。 第二十二章 县衙的紧张气氛 雨后的朝阳格外明亮,八字墙前来上值的吏员、衙役,都觉得衙里今天的气氛不太一样了。 比平常更严肃,更紧张。 户房书办张德海路过皂班值房的时候,特意凑过去看了一眼,却见往日已经在这里聚眾玩骰子耍钱的衙役今天都正正经经的,不由好奇问了一句:“老刘,今天咋回事?不耍钱了?” “新任县令已经到任了,你还不知道?” “啊?新任县令已经来了?” 张德海看到平日里邋里邋遢的老刘,今天都在穿的整整齐齐,想来是想给新老爷留个好印象。 匆匆赶往值房,路上的人都步履匆匆,相互间认识的最多点一下头,严肃紧张的氛围让张德海的心也提了起来。 “张大人。” 张德海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回过头去看到一个少年正朝他跑来,阳光晒在他的脸上,如火山即將爆发的青春痘绽放著红红的油光。 “大山?別叫我大人,我年龄比你长些,叫我张大哥就行。” 张德海怕別人听见影响不好,连忙制止少年的称呼。 “好,张大哥,咱们今天还下乡么?我昨天听我们班头说,这两天要继续搞『清乡』行动。” 徐大山说道。 所谓清乡行动,就是將衙里的部分书吏,以及大多数衙役派下去,去到各个村子转悠,以起到震慑“刁民”,为田税收缴工作造势的作用。 “今天下不下去要等等再说,县令到任了,你还不知道?” 张德海问道。 徐大山点点头:“知道啊,一来就听我们班头说过了。” “你过半个时辰再过来,今天下不下去,要看司吏的意思。” 他猜著司吏此时肯定也手忙脚乱的,或许都没空管下乡的事儿。 一进门,户房今天的气氛格外压抑。 三开间的户房中,案牘堆积如山,人员蜷缩如蚁,帮差左右跑腿传递文书。 张德海探头瞅了一眼隔屋中吴司吏,却见其中空空如也。 “誒,咱们司吏呢?” 张德海和同僚问道。 “司吏一早就被叫去了大堂,听说是陪著新知县去盘库了······” 正说著,张德海忽然瞧见司吏从门口走了进来。 却见他双眼无神,失魂落魄,仿佛行尸走肉,谁也不理,进了隔间。 张德海和同僚对视一眼,心中不由连连猜测。 而进了隔间的吴印,瘫坐在椅子上,摊开桌上的纸张,看著上面的数字。 在他眼里,这哪里还是数字? 每一个数字都化作了一把把杀人的刀,刀刀都在往他的心臟处捅! “县尊当真有鬼神莫测之能,一夜之间究竟是怎样从繁复帐册之中,抽丝剥茧寻出这几处错漏的? 明明已经做的很实,名目也各有出处,又是怎样被查出来的呢?” 吴印百思不得其解。 只是这几个冷冰冰的数字,很轻鬆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越是坐著,越是觉得冷颼颼的,手脚冰冷,仿佛有什么东西將他的生气在抽走。 “吴印,县尊找你,跟我走一趟。” 呆呆的不知道枯坐了多久,有人来叫他。 他抬头一看,是昨日县尊身边的那个隨从。 像是要面临最终审判似的,他站起身来,有些腿软的跟在胡常山身后。 等走到內堂的时候,背后已经冷汗津津,甚至浸透了“官衣”。 穿著鸂鶒补子圆领常服的县尊大人,正坐在官帽椅上闭目养神。 安静的房间里,吴印只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终於腿一软,他跪在了地上。 “吴司吏,我听说你是秀才出身,为何要跪?” 安昕终於睁开了眼睛,目光投注在了跪在地上的吴印身上。 “县尊,学生有罪!” 吴印磕头哭道。 安昕並不可怜他,轻飘飘问了句:“何罪之有?” “学生故意改了帐册,此乃罪一。贪了银子,此乃罪二。试图欺瞒县尊,此乃罪三。” 吴印不敢抬头。 “说说吧,这几笔银子去了哪里?” 安昕问道。 “今年九月,本是前任县尊崔袤功的离任期。所以在七月的时候,会同税课局收了一次商税,其中四千两入了崔知县的手里。 这些是分笔记录的,本来再过俩月,在崔知县离任之前,再立名目来一次商税,就能平帐的,谁承想······” “谁承想崔知县病死任上。” 安昕替他把话说完。 又问道:“这笔钱呢?” 安昕迫切的想把这笔钱追回来,不然这烂摊子肯定得他来收拾。 县官比想像中还难干一些,县衙里光是六房和衙役,加起来就有七八百,再加上税课局等衙门,很多人都仗著县財政吃饭,每月光是这一项开支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再加上,他刚刚上任,按照国朝官场规矩也得给府里、省里送银子。 朝廷也得打点,至少要尝试將座师这条路子打通,这才能稳固地位,寻找青云直上的机会。 还有“冰敬、炭敬”这些不可缺少的出项。 “回县尊,崔知县家眷七月的时候已经回乡,这笔钱想必、想必也已经带回去了。” 说完这话,吴印的额头已经埋在了地上。 “他娘的!” 安昕忍不住再次在心里暗骂一声。 他昨晚看案卷的时候,特意关注了那崔袤功,出自建安大族崔家,目前户部侍郎就是崔家人,暂时惹不起。 “你下去吧。” 一声轻飘飘的话,既没有说罪责处罚,也没有说不咎既往,吴印在忐忑不安中,离开了大堂。 安昕面色冷峭的看著他略显蹣跚的背影。 这人隨时能拿下下狱,生死把柄被他拿捏著,反而能听话乖顺一些。 暂时用著,以后再说。 他闭上眼睛,再次思考弄钱的方法。 赌坊、武馆、织坊、码头、土匪,有了! 安昕忽然睁开眼睛。 他站起身来,朝著外面走去。 “老爷!” 他走出门口,胡常山立即跟了上来。 安昕忍不住看他一眼。 今天早晨,他忽然颳了络腮鬍子,这一看竟然很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 眉心带著几分正气。 “新形象不错。” 安昕夸讚道。 “谢老爷夸奖!” 胡常山喜滋滋的。 他觉得自己既然成了老爷亲隨,自然不能再做粗糙的江湖打扮,所以换了一身精致湖蓝短打,又刮掉鬍子,气质也清爽不少。 安昕走过步道,路过六房时候,正在户房门口商议下乡的张德海和徐大山,见到身著七品官服走过的县尊,忽然怔住。 “好像是昨天在南周村的那人!” “我好像还训斥过他!” “我要了他二两银子!” 二人对视一眼,只觉得如坐针毡、惴惴不安。 第二十三章 我要贏 “剿匪,叫县里大户出钱,趁机赚上一笔,此为贏一次。” “剿匪,为过路商户顺畅商路,为百姓出行维护安全,此为贏两次。” “剿匪,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保障社会的安全稳定,此为贏三次。” “剿匪,为我自己报仇,解救被抓子民,此为贏四次。” “剿匪,趁机培植心腹,给县衙吏员衙役掺沙子,此为贏五次。” “贏麻了!” 所做的事不是关键,借著这个事所能达成的目的才是关键。 安昕打算藉助剿匪这个由头,迅速將根扎下去,最终目的还是將名义权力转化为实际权力,实实在在的掌握到自己手中。 在他心里盘算著自己贏了几次的时候,已经走到了位於县衙西南角的监狱。 监狱八字影背墙上狴犴衔环怒目,步入狱中,牢头低眉顺眼的凑到安昕身边。 以前的县尊老爷是极少来他们这腌臢地的,他真没想到新老爷上任的第二天,就蒞临了他们县衙大牢。 大牢里面光线昏暗,环境潮湿,安昕没往深处走,在刑讯室前坐了下来:“昨抓来的那俩土匪提过来。” “是!” 狱卒下去提带犯人。 很快,在锁链碰撞中,俩穿著囚服的土匪被拉了上来。 俩土匪显然是被打过一顿杀威棒了,虽然能行走,但直不起腰,显然是被打伤了腰胯。 无精打采的土匪被往木桩子前一站,身体下意识的发抖,显然是被打的不轻。 被结结实实的绑在了柱子上。 “你们可认得本官?” 安昕问道。 俩人听到问话,这才敢抬起头来,看到安昕顿时惊的目瞪口呆:“你!你你你!” 一时间嘴巴哆哆嗦嗦,颤的说不利索。 “本官与尔等土匪之间的恩怨,不必本官多言,尔等也当明了。如果不想再受更多皮肉之苦,就老老实实的將驼山寨一应事项,原原本本、完完整整的交代清楚,晚饭之前我要看到你们交代的记录。” 安昕並不打算亲自在这里审讯,也不打算让狱卒审讯。 流水的县令,铁打的豪绅。 不言自知,这县衙肯定早就被士绅渗透的千疮百孔了。 安昕將牢头、狱卒全部赶了出去,独留下胡常山:“常山,你留下亲自审讯,除了驼山山寨有无高手、密道、財物等详细情况外,还有土匪和苏家关係,让他们签字画押。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不要声张,若让苏家知道,这事儿就办不成了。” “老爷放心便是,我醒得。” 胡常山自信的拍了拍胸脯:“且对付这种山贼土匪,我也颇有手段!” 回到內堂。 安昕著人呼来陆寻、钱如明、黄守银三人议事。 “近日邸报可看了?” 安昕放下案头上的报纸。 “回县尊,自然看了。” 陆寻回答道。 其余二人也是点头。 “北方又在打仗,想来现在还是小打。今年天冷的又早些,想必又是寒冬,再过些日子,关外韃子缺粮就又要侵边。 侵边就要打,打就要钱,这钱哪里来? 我看了帐册,朝廷这两年为了打仗,光给我们摊派的辽响就有上万两。现在,东阳府那边还在抗倭,连咱们伍阳县巡检所那几个兵都拉过去了,这也要钱。 如果今年秋税再增上万两,我伍仁县怕是民力不足,难以为继。” 安昕说道:“钱主簿,你分管钱粮,且说说。” 钱如明说道:“县尊,如今县里还有亏空,如果再增上万两税,也只能按照田亩分摊,再苦一苦百姓······” 安昕笑道:“那今年秋季的田税,就交给钱主簿负责。” “这这这,下官人微言轻······” 钱如明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说话都有点磕巴。 “忠君体国,此为大节。” 安昕朝北方遥遥拱手:“朝廷摊派,不得不做,不做不行。朝廷对吴州省是有定额的,省里对伍仁县也是有定额的,钱粮收不起来,周围县怎么看?府里怎么看?省里怎么看?朝廷怎么看? 到时候可不只我这个知县吃瓜落,你陆县丞、钱主簿,乃至你黄典史,都免不了责罚。” 安昕看著三人,顿了一顿,又继续道:“但伍仁县也自有县情在此,前几年连番旱灾、水灾,这两年民力都尚未完全恢復,压迫太狠,也要考虑民间稳定,要是百姓闹將起来,你我也难逃其咎。” 三人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如泥塑木偶,訥訥不言。 “民力有时而尽。” 安昕拿起邸报:“此番县里尚有一万余两的亏空,这部分也要补上,本官思来想去,有了一个主意。” 他看著堂下三人。 三人眼睛一亮,陡然精神起来。 “下官洗耳恭听!” 陆寻恭敬说道。 “剿匪!” 安昕吐出二字。 “剿匪?” 陆寻一愣,不知道这剿匪和搂钱有什么关係。 “妙哇!” 钱如明却忽然眼睛一亮:“高,县尊这招实在是高!” 典史黄守银本也愣怔,但见钱如明这样,也立即表现出豁然开朗的模样,附和道:“不错,县尊大人说得对! 这匪,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 不管如何,他有必要支持一波,作为主管治安的典史,剿匪立项,他的权力就会得到充实。 “剿匪就要练兵,练兵就要钱。这匪是为全县百姓剿的,自然就要收剿餉,这钱不就来了么!” 钱如明和陆寻说道。 陆寻闻言,心中冷哼一声。 这还不是变个名目收些苛捐杂税罢了,与辽响、倭响有何区別? “百姓那里还有甚么油水?” 安昕冷眼看了钱如明一眼:“剿匪畅通商路,最得利的就是那些壕商大户! 这些土匪横亘在商路上,劫道抢掠,等於是打断了豪绅们的一条腿,我们练兵剿匪,等於是把他们这条腿给接上,让他们出点儿钱,不过份吧!” “妙哇!” “县尊所言甚是,找大户凑些银子,既能练兵剿匪,打击匪徒囂张气焰,也是保境安民的一桩善政。” “陆大人说得对!” 见三人都表示赞成,並一致通过,安昕笑道:“如此,诸位当勠力同心,促成此事。” 三人交头接耳离开,安昕透过窗欞冷眼观之。 有著户房司吏吴印这个对县衙上上下下熟透的人,安昕自然知道自己手下这仨官儿,没一个不贪的。 贪钱不打紧,有时候“贪”也是办事的动力。 这事儿,安昕允许他们贪钱,但剿匪也必须得办成! 时间流淌,安昕捧读著手里的《上清黄庭內景经》研究著,直到天色渐晚,他將手里的古籍一卷,拢在袖带里出了门,乘上轿子前往明月楼。 武宅。 武大矛在丫鬟的服侍下穿戴整齐,又用头膏將头髮抹亮。 “新知县又没有邀请你,你去了又如何?收拾的再好看又如何?” 武夫人看他在那打扮,忍不住吐槽。 武大矛嗤笑一声:“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如果能在明月楼前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只要能脸熟,已是三分亲近。” “丽君怎么办?就一直关著?这几天不吃不喝,人都消瘦了!” 武夫人想到武丽君,忍不住心疼。 “现在难受,总好过以后一辈子痛苦。” 武大矛语气冷硬的说了一句,便甩手出门去了。 第二十四章 练得身形似鹤形 轿子很稳。 七品县令,坐四人抬的轿子,按理来说算是僭越。 但僭越的事情多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 安昕撩起青色帷幔,看著窗外人群。 路过一处掛著“甜豆”招牌的时候,安昕叫停了轿子,朝外面道:“去,买碗甜豆过来。” 跟在轿子旁边的皂隶,连忙跑去,不多时就取了一碗回来,恭敬的双手高举。 安昕取来甜豆,上面是茉莉蜂蜜,还有一层红豆沙,拿著勺子搅拌了一下,送入嘴里凉丝丝的,带著蜜的香甜。 这是本地的特色小吃,味道很不错。 吃完伸手把碗往窗外一放,自有人接过去。 “舒坦!” 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不过一天的功夫,安昕已经深深的爱上了“当官儿”的感觉。 就这个feel,倍儿爽。 上辈子身为人民公僕,哪能享受到这种封建官员骑在人民群眾脖子上的感觉?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县衙距离明月楼不远,到楼前的时候,安昕抖了抖袖子,看了看表,用了不到半小时。 此时,落日余暉,金霞漫天。 “老爷,到了。” 外面皂隶小声提醒道。 “嗯。” 安昕应了一声。 轿子前面的帷幔被撩起,安昕一抖官袍,迈步走了出去。 “县尊!” “县尊大人!” 见到安昕从轿子里出来,早就抻脖等在这里的伍仁县豪绅,脸上都掛著笑脸,恭敬而热情的围了上来。 进了明月楼,有丝竹之声相伴。 被人群簇拥著,安昕步入二楼雅间。 待人都进了雅间,侍女轻轻的关上了门。 安昕坐下首位,其余人按照身份地位,纷纷落座。 趁著菜未上的时间,陆寻和钱如明,给安昕介绍这些士绅。 安昕著重看了黄家、苏家之人。 黄家虽然只来了一个二十余岁,有著秀才功名的嫡长孙,但就坐在陆寻下首,其余家族也都没有意见,足以说明黄家在伍仁县的超然地位。 苏家老爷身著道袍,身材清瘦,蓄三寸鬍鬚,国字脸,看上去有几分威仪,又有一种仙风道骨之气,倒是给人一种縹緲出尘感。 但结合胡常山审讯土匪得来的实在口供再来看,这苏家老贼真有一种反差感。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霄水在瓶。” 当一条大鲤鱼端上来的时候,安昕没有先动鱼头,而是来了一句定场诗。 “好诗!” “县尊之才大也!” “县尊此诗,言简意深,令人禪心萌动。真是松鹤云瓶藏道意,寥寥数语,却余韵悠长。” 一堆彩虹屁,安昕不爱听,反而看向苏家家主苏道然:“苏家主可曾修道?” 被安昕问到,苏道然心中喜意盎然,面上却不动声色,言说道:“在下常去青云观,观里的静虚道长修为颇深,每每心中有惑,往往得到解答,去时愁绪万千,归来心头澄净。” “看来是个有修为的。” 安昕闻言点头。 苏道然悵然道:“静虚道长也曾拂我头顶,霎时一切世间声响、妄念,尽皆远去,徒留一片空白,以至无思无念,宇宙不存。 可惜,此番境界在道长收回手不久,便消失无影。原是六根未净,恋栈红尘,无法入道。” “果有高人手段,日后还需苏家主给本官引荐一番。” 安昕毫不掩饰自己对於修道修法的喜爱。 甚至从袖口中掏出古卷《上清黄庭內景经》和苏道然交流,以至於冷落了其他人。 这让席上士绅对苏道然羡慕不已。 有时候形象好,確实能得到更多机会! 至於安昕写一首青词,公开修道修法,也没人觉得奇怪。当今景顺帝便在宫中建道观,京城达官贵人以结交有名道士为荣,便是当今首辅当年都是靠著一手青词深得圣上喜欢,才一路扶摇直上。 上行下效,安昕此举无人诧异。 反而个个寻思,如何能寻到修仙古籍,以此来结交这位新任县尊。 而这,也是安昕的目的。 他放出风去,自有人挖空心思为他搜罗古籍,他不需要费力寻找,只需从中寻找“真法”。 酒席在安昕与当地士绅你来我往、互相试探的氛围中来到尾声。 相互之间气氛还算融洽。 “赴任之前,本官还心有忐忑,今日与诸位贤明士绅一见,心中忐忑尽去,我等如此相互配合,必教伍仁县文教兴盛、民生恢復、经济发展,百姓安居乐业,社会稳定有序。” 安昕一句话,將气氛推到最高潮。 “县尊开明,我等定然举全力支持县尊。” 眾人脸色酡红,酒色上头,纷纷说道。 “今日尽兴,本月十五,本官在县衙邀请诸位议事,诸位务必拔冗相见。” 安昕站起身来。 侍女开门,安昕走出门去。 本应很热闹的明月楼大厅,今日静悄悄的。 只有几名从春风得意楼请来的清倌人调素琴,唱小调,颇有雅致。 这份雅致,在眾人簇拥安昕离开以后,迅速安静下来,收场的收场,离开的离开,一时静了下来。 华灯初上,灯火马龙。 紧邻洛河,伍仁县经贸发达,天黑以后,路边商铺灯笼高掛,外卖小吃摊也有不少,各个悬掛灯笼,將一条街都照亮,本地百姓、外地商人,摩肩擦踵,倒比白日里还要热闹。 不过,这样的场面也热闹不了几日了,伍仁县不南不北,再过一个半月,就该进入冬天了。 安昕坐上轿子,在几个皂隶的护送下,返回县衙去了。 不远处,角落的马车前,一个胖滚滚的身影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瞧著,往前面走了几步,却又缩了回去。 “怎么看著有点熟悉?” 武大矛有点疑惑。 不过,天色已晚,安昕又被人簇拥,此时穿著青色官服,神采也不同那日逃难似的模样,他倒是没有认出来。 待到轿子离去,他才小跑著朝著三两散去的士绅而去:“哎呀,苏兄!” 他追上了与他相熟的苏道然。 “子干,你来晚了一会儿,县尊大人已经离开了。” 苏道然负手而立,等武大矛小跑过来,才开口说道。 “县尊大人初到任,可能不会愿意见我这样的商人,厚著脸皮见到,怕是也得不到什么好印象。” 武大矛陪著笑脸说道。 大多数正途出身的官员,都不会把他们这样的商人看在眼里。 “跟我走走吧。” 苏道然招呼武大矛,两人沿著曲水溪往前走,上了金水桥,看著灯光掩映下的月牙湖。 第二十五章 颇具浪漫主义气质 武宅,后院。 “不看,我不看!” 房间里,武丽君將桌面上的布行帐本划拉到一旁,双手拄著下巴,眼巴巴的望著窗外。 窗外连廊上掛著的鸟笼里,嫩黄的是金丝雀,翠绿的是画眉。 金丝雀愉快的在笼子里跳来跳去,唱著欢快的歌。 画眉则在旁边翩翩起舞。 “小雀儿,你们也被关在笼子里,怎么还这么快乐?” 武丽君疑惑的问。 “因为它们没有在外面的,心里喜欢的鸟呀。” 丫鬟小玉笑著说道。 “环儿怎么还没回来?” 武丽君问道。 “小姐。” 说曹操,曹操到。 一个身高顶多一米五的小丫鬟急匆匆的跑进屋来,脸上红彤彤的,额头上沁出汗水。 “环儿,你这是怎么了?” 武丽君连忙起身,抓住环儿问道。 环儿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气说道:“小姐,回来的时候遇到老爷的车了,我急匆匆跑到后巷进来,才没被老爷看到。” “信呢?送出去了吗?” 武丽君问道。 环儿摇了摇头:“张大侠已经退房了。” “他已经走了?” 武丽君闻言,神色立时可见的垮了下来。 “不过,张大侠在柜檯上留了这个,说若有女子来寻的话,將这个给她。” 环儿將武丽君的信拿出来,同时还有一张信封。 武丽君连忙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 “武姑娘亲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姑娘若有情意,可於文庙门前大槐树上系一金丝红绳,我看到了,便会寻姑娘。” 短短一句话而已,武丽君眼里的神气却充盈了起来:“环儿,去店里找些金丝红线来!” 她要亲自编一段金丝红绳。 县衙,后宅。 安昕看著桌上的帐本。 他还不知道武丽君已经收到了他留在客栈的信。 这封信本就是他隨手为之。 武丽君对他有情义,他感受的到。 但他这人属於女孩看他一眼,他就觉得对方喜欢他的类型,他也怕自己的感觉不准,自作多情,便留了这样一封信。 而文庙就在县衙一侧,出了大门便能看见,如果哪一天真看到了这样一根金丝红绳,便算是確认了这一段感情,想想还颇具浪漫主义气质。 安昕认认真真,一条一条翻看著手里帐本。 这是门房老张送过来的。 里面是陆寻、钱如明、黄守银,以及全县吏员、衙役,乃至税课司、县学、巡检司等机构,总共数百人上的礼金。 除此之外,还有今天来聚会的豪绅上的礼。 加起来有两千多两。 “这还是第一天,后续应该还有部分进帐。除去衙门里还未上礼的,还有下面乡绅的礼金。” 安昕快速看了一遍帐本,又以每页合计,快速算了一遍帐。 门房老张比较老实,並不敢在这种事上贪墨。 “怪不得都抢著当官儿呢,上任一天,就赚到了普通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十辈子都攒不来的钱。” 这都是整个官场,从上到下,约定成俗的陋规。 不说人人如此,但也已经是政治生態,徜徉其中鱼儿,又有哪个不受影响? 想到来到伍仁县第一天的时候,见到知府出行时候的仪仗、场面,安昕忍不住嘆:“真是既有面子又有里子! 难怪世上千般好,唯有读书高。” 合上帐册,安昕吹熄了灯。 看了一下腕錶,这时才九点钟。 以前这个时候,正是灯红酒绿,玩兴正浓的时候。 但这里,一切夜间的娱乐活动都少。 没有电,没有网,信息的获得除了口口相传,便是字里行间。 获取变得困难,量也减少。 也因此,安昕这些日子虽然觉得孤独,但心里反而觉得澄净了不少,时间也仿佛过的慢了很多。 “现在还没有找到修仙的法门,倒是可以先尝试和胡常山练一下武。” 躺下的时候,安昕心里想著。 又想著明天去拜访黄家的事,想著可能发生的各种问题,以及如何应对,不久房间里就传出轻微的鼾声。 一夜好眠。 早晨醒来时伴著雨声。 安昕用铜盆洗脸的时候,想著是不是该买几个丫鬟了。 虽然后宅只有他一个主人,吃饭可以吃县衙厨房的小灶,但院子洒扫、洗脸洗澡烧水、洗衣叠被暖脚,光靠著一个门房老张,还是太单薄了些。 早上下雨一天晴。 待要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 安昕便迎著天边掛上的彩虹,出了县衙。 路过文庙前的时候,安昕看了一眼老槐树,上面倒是掛著三三两两的红绸,並未见金丝红绳。 黄家所在的鹊桥坊,就挨著县衙,左右不过二十分钟,轿子就在黄家门第停下。 黄家的宅子气派,门前的拴马桩上拴著七八驾马车。 轿子在门前落地,胡常山上前给门房递了帖子。 门房一看,立即朝著府里跑去,过了不久,中门打开,昨晚见过的黄家长孙小跑出来,迎接安昕。 “县尊,实在抱歉,父亲去了京城,爷爷又在迎见贵客,实在是抽不出身,这才由学生出来迎接。” 黄山伯一揖到地,道歉说道。 “山伯不必如此。” 安昕既是来拜访的,自然要施以善意,伸出双手將之扶起。 黄山伯感受到其中力量,不由感到惊讶。 他也跟著家里的武师练过几年武,对於力量的感知非常敏感。 这让他重新审视这位新知县,竟是一位文武双全的主。 黄府院落座座,亭台连廊,雕樑画栋,便是地面铺陈的青砖,都勾画与刻著浮雕,精美到令人惊嘆的地步。 只此可见黄府之富。 黄山伯將之引到一处厅。 外面便是假山,下面是一座鱼池,里面有金红色的,胖滚滚的锦鲤在里面游曳,一阵风吹来,秋菊摇曳,香袭人。 景色虽美,却不料这一等,便是半个多小时。 隨著时间过去,三盏茶进肚,虽然黄山伯在旁引经据典,插科打諢,聊天说地。 但一地主官折节拜访,却被这黄家主人晾上半小时,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隨著时间过去越多,安昕眉头也锁的越紧。 这黄家地位虽高,但依然是自己治下伍仁县的家族,是不是太不把自己这个父母官当回事儿了! 安昕再一次放下手中茶杯,和黄山伯说话时语气已经明显不愉:“不知贵府,今日来的是何等贵客,竟能惊动黄老先生接待如此之久?” 第二十六章 秦十月:先生大才 黄山伯正訥訥不知所言的时候,厅外的连廊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声音重,一个声音轻,轻的像是猫儿走路一样。 “哈哈哈哈。” 一阵颇为喜庆的笑声从门外传来,接著一个穿著绸衣的胖老头就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县尊大人大驾光临,黄某有失远迎,实在是愧疚之至,还望县尊大人海涵。” 安昕也站起身来,看向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精神矍鑠的老头。 这就是黄家家主黄书荣了。 “老爷子客气了,本官上任伍仁县,上为国家,下为黎民,除了为陛下分忧,便是为伍仁县的百姓服务么,不过多等了半个时辰,不碍事的。” 安昕脸上带著笑,和黄老爷拱手施礼。 黄书荣在安昕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却也並不放在心上,邀请安昕坐定:“现在的伍仁县难啊,百姓难,乡绅难,士族难,当官儿的也难。 连年天灾,百姓的手里没有几粒米了,官府却要乡绅摊派,乡绅夹在其中两面堵,当官的也难,上面有府里、省里、朝廷压著,税收不上来,就要吃瓜落。 不过,县尊大人来了,伍仁县马上就要走上正轨了,我等伍仁百姓的福分也就来了。” 黄书荣言语间暗含威胁,意思没有士绅配合,在伍仁县当官放屁不响,完不成任务,在朝廷那就要吃瓜落。 “呵。” 安昕闻言也不生气,轻笑一声:“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此言落下,品味其中所透露的坚决深意,黄书荣不由愣怔了一下。 “难,天下事何事不难?百姓种地不难?埋头苦读不难?南北卖货不难? 艰难方显勇毅,磨礪始得玉成。 黄老爷世居伍仁,根就在这里。安某一流官,短了任职两三年,长了任职也不过四五年。 但是,安某依然有治世之心。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安昕说完,又问道:“想来,黄老爷也是希望自己的家乡更好吧。” “这是自然。” 黄书荣点点头。 “本官此来拜会有三。” 安昕这才说出自己来意。 “一则,黄家素有贤名,修桥铺路,賑灾施粥,忠君体国,安某来此为官,当登门拜访,见贤思齐。” “二则,黄老爷为伍仁士绅之首,伍仁县要发展民生,促进商业,提高教化,也都离不开伍仁士绅支持。” “三则,伍仁县土匪猖獗,安某翻看往年县誌,这土匪竟有杀人屠村之举,兼且盘桓於铜山栈道、岭山官道,致使南北陆路商路成本畸高不下,已经到了不剿不行的地步!” 黄书荣闻言点头:“县尊大人所言,老朽深以为然,不过匪徒盘桓已有数年时间,剿匪一事,也並非只有安大人想过,巡检司也曾攻山討伐,却从未建功。 老朽心直口快,说话或许不好听,不论八岭山,还是驼山,都是易守难攻之地,县尊心是好的,但未必有这个能力······”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 一个很轻的声音响起,正在说话的黄书荣却下意识的停住了话头。 安昕也把目光看向了跟著黄书荣一起进来后,就静静地坐在了那里,再没有说过话的女人。 她穿著月白裙,身段极美,脸上戴著面纱,看不清容貌,方才坐那时清清冷冷的样子,此时对视,却见她一双眼睛中似有星光流转,碰触一下,便似乎有千言万语与人倾诉,令人心中生出“美好”感受。 “安大人既然有剿匪之心,又可否言明剿匪手段?如切实可行,我等又何惜助大人一臂之力呢。”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语气既不疏离,也不过分亲近,给人恰如其分的边界感。 安昕看了黄书荣一眼。 却见这位刚刚还在和他打对抗局的黄老先生,此时一脸认同。 重新看向女人。 原以为她是黄家侍女或家眷,此时发现她身份非同寻常。 或许就是黄山伯口中那位“贵客。” 如何对付驼山土匪,安昕自然不会明说。 人心隔肚皮,此事牵扯苏家,谁也不知道对方知道后会不会透露给苏家。 安昕简单说了一下土匪,转头开始说起练兵一事。 当初电车还有电的时候,安昕利用ai,结合这个时代背景,討论了很多知识內容,又记录在了本子上。 其中就包括军事类。 结合古今中外的战爭案例,和后世战爭手段形成的军事战法、练兵方法,安昕只是择其部分简单一说,却听得对面女人眸中异彩涟涟。她本就一双含情目,因为睫毛很长,又表露温柔气质,眼角一粒浅淡泪痣,平添几分魅惑。 此时似是对安昕颇为激赏,竟给一种眼神拉丝,情意绵绵的感觉。 “先生大才!” 女人讚嘆一声:“我算不上识人无数,但也见过不少青年俊彦,乃至朝廷肱骨也见过一些,却未见有先生这般见识犀利,看事透彻之人!” 那边黄书荣闻言,看向安昕的眼神里多了羡慕之色。 同时,对安昕的看法也提高了很多! 虽然对方现在只是一个县令,但如果进入了这位“贵客”的眼睛,或许以后前途不小。 “我叫秦十月,安先生可以唤我『十月』。” 秦十月自我介绍后,又抬头看向黄书荣:“土匪之患,如皮癣之疾,一日不除,便加重一日,时日愈久,危害越大。 旱路水路,如人两腿。安大人既有此志,又有大才,如能除去土匪,打通南北商路,对於伍仁士绅,岂不是重新接上了一条好腿! 如此,黄老爷何乐而不为呢?” “姑娘所言极是!” 黄书荣爽快说道:“县尊大人既有治世之志,黄家全力配合。县尊有何要求,和老朽言明就是,凡黄家所能做到的,一切自无不可。” 有了这位秦姑娘说话,这位屁股本来坐在伍仁士绅一方,態度颇硬的黄老爷,一下子变得很好说话了。 本以为初次拜访很难得到答覆的要求,很顺利的得到了黄家的支持。 很快,秦十月告辞离开,安昕得到了满足,也不再打扰,同样离开。 出门以后才发现,厅门口还有一持剑的女子,步履轻如柳絮的跟在了秦十月身后。 离开黄府,安昕上轿后,胡常山凑到轿前道:“刚刚那女护卫,武功很高!” 安昕点了下头。 自从身体改造以后,他的五感非常强。 但在厅中时,也只听到三人脚步,並未听到那女护卫的脚步声。 “秦十月,是什么人呢?” 安昕心里好奇,回到县衙后,立即就派人去打听。 午饭后,门子老张来匯报,带人下去清乡的壮班捕头王德发回来了。 一听名字,安昕眼睛眯了起来。 这两日他已经知道,这王德发就是那日在赌坊,群眾面前公然站台赌坊,声称“我就是法”的王班头了。 第二十七章 士绅:黄老爷將带头衝锋 王德发见到门子老张回来,黑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县尊老爷怎么说?” 他也没想到,本来打扫空宅子的老张,竟然撞了大运,成了县尊大人的门子。 光是每天坐在那里喝喝茶,都有白的银子进帐,比他们这种每天风里来雨里去,才能赚到银子的强多了。 就像这次带人下去“清乡”,耀武扬威转了一圈,也不过从那些穷鬼身上搂了四百多两银子。一听到新县尊上任了,连忙屁顛屁顛就跑回来了,刚回来就从老张这给县令上了二百两的贄见礼。 “他娘的,还是这帮当官儿的赚钱容易!” 他心里忍不住的暗骂了一句。 “王捕头,老爷一会儿去二堂,你去二堂等著吧。” 老张说道。 “好嘞,以后还要张爷照顾嘞,这钱您拿著喝茶。” 王德发想了想,又从袖口里掏出二两碎银子,给了老张。 老张点点头,不动声色的收下。 不过,他並没有真的收下,而是扔到了抽屉里。 只跟了县尊两天,他还没摸准新县尊的真实秉性,实在不敢乱搂钱,万一真的惹了老爷討厌,屁股底下这椅子还没做热乎,就又要被扔到哪个旮旯里坐冷板凳了。 王德发到了二堂门前站著,百无聊赖的望著门口屋檐上的相互追逐的麻雀。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直到听到屋里传来了动静,这才秉著小心,走到门前敲了敲。 “进来吧。” 听到屋里清朗的声音,他用手轻轻揉了揉脸颊,嘴角往上一拉,顿时露出一个標准的、討喜的笑来,推开门微微弓著身子就进了门。 “小的壮班班头王德发,正在乡下带著衙役清乡,听到老爷上······” 小碎步走著,绕过竹屏风,当看到案牘后面的人时,他嘴里的话忽然顿住了。 青色圆领常服,鲜艷的鸂鶒补子,他熟悉不过的七品文官打扮,但那一张年轻的脸,让他有种熟悉感,下一刻就想起了前几天在赌坊门口训斥过的那个年轻人。 当时只道是寻常。 “既是执行任务,说说吧,清乡行动进展如何?” 安昕放下手里的古籍,看向王德发,並没有表现出对於他的不满。 但王德发却已经觉得手脚发凉,战战兢兢,一直到匯报完工作出了二堂大门时,他都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出来的。 提心弔胆一直数日之后,王德发提著的心终於死了。 因为收受贿赂,殴打百姓,德不配位,班头的位置被直接拿下。 同时被拿下的,还有几个和他相熟的经制役,县尊倒是心善,並没有开革回家,只是被打了一顿板子。 但是三班有十几个白役被撵出了县衙。 也不只是三班衙役,户房、兵房也有几个没编制的书办被开革出去。 衙里小消息满天飞,一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 一时间,无人敢不在意这位脸上常常带著笑的新县尊了,凡从二堂里传来的命令,行政效率立马就上了一个大台阶。 接下来又是几日,县尊再没有开人,而是將几房吏员、书办来回拨弄调动了一圈,才算是稳定了下来。 组织部门为何是含权量高的部门?权力就在將人拨弄来拨弄去中奠定。 谁在有权有油水的位置,谁去忙碌又没权的位置,既是知县一言而决,在下面人的眼里,也自然就无处不体体现著县令的权威。 “常山,壮班班头你先做著,但这捕头看似风光,却也只是贱役,就不给你编入经制役了。” 安昕看著穿上壮班班头制服的胡常山道。 “嘿嘿。” 胡常山穿上制服,倒是兴奋不已。 回到家乡,没有人脉,以前想要混个衙役,提著猪头都找不到庙门呢。 现在一跃就成了捕头,回家都得风风光光的,自然没有半点不满。 “老爷,我晓得了!” 他兴致勃勃的应著。 安昕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让胡常山担任壮班班头,他也能更好的指挥衙役。 “记住,当捕头,並不是靠著一身蛮力就行的,你要捨得钱,要学会拉拢、打压、分化手下那帮人,不能让他们铁板一块······” 安昕给胡常山面授机宜。 如非身边实在没有人,六房他也得再折腾折腾。 不过,契机马上就来了。 九月中旬,县衙门外的马路上热闹不已,县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就连平日里轻易不大露面的黄家家主黄书荣都大张旗鼓的来了。 二堂,安昕坐在主位上,各家家主列席而坐。 待眾人落座以后,安昕將手中的《上清握中诀》古籍放在了案几上。 “本官上任以来,承蒙各位贤明士绅的厚爱,本官的帐上入帐了三千六百余两,令本官高兴同时,也要谢谢诸位。” 安昕拱手致谢。 这话让在座诸位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这陋规虽然是潜规则,但不宜拿到明面上说。 通过上次接触,这位县令明显不是个愣头青,今日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据本官所知,伍仁县如今盘踞著两股土匪,经过多年发展,逐渐壮大,常常下山劫掠商队,甚至进村掠杀百姓,所作所为,天怒人怨。 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本官承蒙圣上厚爱,点为进士,选为县令。 是以,做不得那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昏官、庸官、糊涂官。 这些银钱,本官会放到剿匪的资金里!” 安昕环视眾人,瞧见他们的脸色:“此举,非为本官之政绩,而为伍仁之未来。 然,三千六百两,用来剿匪依然捉襟见肘,此番召集大家前来,希望诸位贤明士绅,资助剿匪一事,为伍仁百姓去此顽癣!” 话音一落,顿时譁然。 诸位“开明士绅”也未料到,三千六百两都填不满这位新知县的沟壑,反而想了这样一条生財的路子,也真是“生財有道”了。 ——显然,他们並不相信安昕真要剿匪,而是认为新县令將此当做搂钱的名目罢了! 但贄见礼是官场潜规则,而在规则之外的钱,他们又哪里愿意拿出来去填这欲求不满的无底洞呢。 “县尊大人,那些土匪的巢穴,居於深山,易守难攻,此事当从长计议。” “不错,巡检所如今也被拉去东阳府对付倭寇,我伍仁县如今没有兵,光靠著衙门里三百多个捕快,著实难以对付那些土匪。” “我听闻,土匪之中落草的也有江洋大盗,实力非同凡响,一旦除之不尽,反而危害县尊之安全。” 眾人你一言我一语,见县尊眉头越皱越紧,最终还是纷纷看向黄书荣,投去求助眼神。 此时此刻,自然是伍仁士绅的扛把子出来领头,他们的话才更有力度,逼迫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县令收手,顺便打压他一头,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 第二十八章 县尊来了 青天就有了 黄书荣没有说话,此刻堂中的沉默震耳欲聋。 “扫荡土匪,乃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近些年来,伍仁士绅、百姓、商户,具苦那群匪类久矣。 县尊甫一上任,就有此等魄力,黄某佩服不已! 黄家愿捐1万两,以助县尊犁庭扫穴,荡平贼匪!” 黄书荣的话,宛如沉默中爆发的一记闷雷,令在场诸人脑瓜子嗡嗡作响。 再看高堂之上端坐的县尊,那一双迫人的双眼如深渊一般,越发的令人不敢直视。 铁板一块的伍仁士绅被分化,领头的黄家临阵倒戈,带头表態投敌,其余士绅一时愣怔间组织不起攻势,你看我我看他,堂上气氛有些怪异。 “景亮,我记得半年前,就在八岭官道上,你家的一批丝绸就被土匪劫了去,一下损失了七千多两吧。” 黄书荣忽然看向了坐在自己下首的钱家家主钱景亮。 这位是伍仁县的织造商,与织造局合作,算是半个皇商了,家大业大,势力不小。 “不错。” 钱景亮点了点头:“自那之后,织造坊的丝绸,只走水路了。” 黄书荣劝道:“运往南北,终究不便,如果土匪灭了,商路畅通,你家生意也更好做。此事,你得多出一些银两。” 听黄书荣劝他捐钱,钱景亮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半禿的脑门儿,不知该说点儿啥。 “黄家主所言不假。” 安昕也开口说道:“诸位所言也不假。” 他站起身来,缓缓走下台阶,走到门前,望著院子上空蓝天白云:“只凭著三百捕快,不能攻破土匪,那些土匪已然成势,有钱有人,说是匪徒,实则贼寇! 本县要对付他们,就要练兵,而要练兵,就要钱,此事若无诸位相助,也绝难办成。” 从他的言语中,有的士绅竟听出几分真心。 剿匪,似乎並不像他们所想的那样,是新县令用来捞钱的新名目。 “难道,伍仁县真来了一位愿意做实事的官儿?” 眾人心中尚带著怀疑。 “景亮。” 黄书荣又喊了正在沉思的钱景亮一声。 钱景亮见眾人看他,沉吟片刻道:“县尊所言,钱某深有体会!半年前,我家大儿押车,就在那八岭山官道上,吃著火锅唱著歌,突然就被土匪给劫了! 不光损失了整整十四车丝绸,还缴了一大笔赎金才换回大儿。 县尊要剿匪,我钱景亮愿捐两千两!” 听到钱景亮的话,安昕的脸上终於有了笑意。 这才是真正的进帐。 至於黄书荣,那是来站台唱戏的,所谓万两白银,只是“声称”而已,不是真给。 就这,安昕还得谢谢人家。 如果没有秦十月从中斡旋,想要请他来站台,別说这万两不会给,就算是收上来的银子估计也得跟人家三七分帐。 谁让人黄家有人做朝官呢。 “我陆家,愿意拿出两千两。” “我苏家,拿一千五百两。” “我刘家,捐一千两。” “我码头王家,捐八百两。” 眼下又有了人带头捐款,剩下的人终於是顶不住压力了。 就现在这个情况,捐了钱的县尊不一定记得他们的好,但有人捐了他们不捐,肯定会被县尊记在心里。 地头蛇都被分化了,破家的县令,也不是说著玩的。 “我赵家,捐二百······不,捐五百两!” 坐在末尾的赵家,刚喊了个二百两就见县尊看著他皱起了眉,心里呼的一跳,立即就往上喊到五百两,这才见到县尊眉头舒缓下来,脸上也重新有了笑模样,这才悄悄鬆了一口气。 “我记得你家也是诗书传家,家里有在县学读书的稟生,好好培养,爭取下届乡试高中举人。” 安昕笑道。 “谢县尊大人抬举。” 赵家家主站起来行礼说道。 诗书传家是体面,赚钱却是靠著家里有个瓷窑,赵家仗著一手家传的掐丝珐瑯手艺积攒名气,倒是没少赚钱,只是规模不大,不能巨富。 在黄书荣站台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这血不出也得出。他家就是指著黄家吃饭的,不论是瓷器往外运输亦或是出海,都要经过黄家之手,黄家都跟县尊谈妥了,他也就只能躺平跟著摇旗吶喊罢了。 “哈哈哈哈,这些年来,土匪一直是伍仁县的顽疾。我们一直深受其害! 现在好了,县尊来了,青天就有了,伍仁县就太平了!” 黄书荣哈哈笑著说道。 “黄老爷所言不错!” “县尊英明,我等伍仁百姓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了。” 人想不想来也来了,钱想不想捐也捐了,事想不想办也办了,眾人也配合著把这台戏唱好,一个个吹捧说道。 “本官在此,再次谢过诸位贤明士绅。如今秋粮已经基本入仓,百姓也有了时间。此次捐款到帐,明日就开始招募弓兵,训练有成即可剿匪!” 安昕脸上笑容可掬,实则是心里算著,这次捐款就已经超过了一万五千两。 而且拿下了伍仁县的士绅阶层,其余那些富商、乡绅就更好拿捏了! 会议圆满结束,散会之时,安昕喊住跟著一起离开的苏道然:“苏先生留一下。” 苏道然一愣,停住了往外走的脚步。 其余人听到,倒是不少人羡慕的看了他一眼。 有了那晚宴席上的铺垫,他们显然认为,这位苏家主是被县尊留下谈玄论道的,从此就要成为县尊面前的“红人”了。 衙门门前,十数位士绅鱼贯而出。 这十几人都是县里有名望、有钱財的大户,县里寻常有钱的人还得不到安昕的邀请。 衙门口,武大矛和其余几个县里的有头有脸的商人,正抻头眼巴巴的望著大门,看到士绅们出来,武大矛从中搜寻苏道然的身影,却怎么也没寻到。 其余几个商人见到相熟的士绅,已经凑了上去。 武大矛急的有些挠头,终於看到个认识的,连忙上前打招呼:“哎,刘相公,苏老爷怎么没见出来。” “苏老爷被县尊留下谈玄了······” 刘家主还没说完,就有人凑到了他身边,便和武大矛点了下头,就匆匆离开了。 听著別人討论著会议的事情离去,他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对於他们这些商人而言,县里的大事小事儿都得打听著,有时候比別人慢一步得到消息,就可能黄菜都凉了。 这是他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而有这样经验的也绝不只他一个。 第二十九章 苏家末日 “坐。” 安昕端著茶杯,邀请苏道然坐下。 “谢县尊。” 苏道然心中有点紧张,但面上不显,端正的坐下。 “伍仁县有两大匪帮,一是八岭山匪徒,集结者眾,落草者多,山势高而又险,行事狠而又毒。二是驼山土匪,人数虽少,但格外油滑,消息又灵,兵来则收,兵去则出,往往能谋官府之先机。 四年前,府兵进剿,竟能提前溜到了东阳府,以至於府兵的围剿成了个笑话,待府兵撤走以后,他们又跑回来继续作恶。 此两者官府数次围剿,皆以失败告终,以至於匪徒越发猖狂,百姓怨声载道,令我官府威名不振! 本官虽初上任,但依然觉得脸面无光。” 安昕缓缓说道。 苏道然连忙说道:“县尊说的是,县尊此番剿匪一事,县里士绅百姓无不拍手称讚!” “哦?” 安昕笑道:“苏先生也称讚吗?” 苏道然心里一跳,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 “既然如此,苏先生更要多帮本官,配合官兵,给那驼山写封信,叫他们出得山来,好教我將之一网打尽!” 安昕说道。 “这这这、县尊大人,这不是强人所难么,我苏家何德何能,能给驼山匪徒写信······” 苏道然脸色绷不住了,保养很好的山羊鬍剧烈颤抖。 “我看,非是不能,而是不愿吧!” 安昕手中茶杯“嘭”的砸在了桌面上。 苏道然身体猛地一颤,眼神也变得惊恐。 “说个不怕苏家主笑话的事儿。” 安昕站了起来,踱步走到堂中:“本官前来上任,路过铜山栈道的时候,被那驼山匪徒给劫了。 本官虽有几分本事脱身出来,但。 你说,苏道然,我能饶过你么?” 安昕说著话的时候,眼睛猛地盯住了苏道然:“现在不是你死不死,而是你怎么死。也不是你自己死不死,而是你要不要拉上苏家——给你陪葬!” 苏道然的脑门上已经淌下汗来,惊恐抬头看来,只见县尊眼神幽幽,他只觉冰冷刺骨。 外面明明艷阳高照,他却觉如数九寒冬。 手颤颤巍巍的抬起,颤抖说道:“县尊大人,那是匪类所为,与我苏家,可没有半分牵连呀!” 他说著,颤抖著站起来,又对著安昕跪了下去。 “有没有牵连,苏家主还不清楚么。这些年,苏家给驼山土匪销赃,官府剿匪,有苏家通风送信,说驼山土匪是苏家一手培养出来的绝不为过。” 安昕说著,將一张纸扔了出来,是一张认罪书,上面罗列了驼山土匪罪证,也包括与之勾结的苏家。 苏道然哭道:“这是土匪的认罪书,但与苏家有关的內容,都是污衊!求县尊明察秋毫!” 胡常山从后堂走了进来,將一张纸交给了安昕。 他看了一眼,便將纸往地上一扔,正好落到了苏道然的眼前。 这也是一纸认罪书,最后落款正是苏家管家,上面的血红手印无比刺眼! 在安昕的授意下,胡常山早已摸准了苏家管家的行踪,今日一早就悄然將之擒获刑讯,如今已然拿到了安昕想要的东西。 上面苏家与驼山土匪的交往明明白白,时间地点,交易事物,事无巨细,只要沿著这些线索去查,定然能查出东西来。 最后一丝侥倖没了。 这一下,苏道然身上最后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心里只有怒。 怒那群天杀的土匪,造的什么孽! 怎么就抓了知县! 抓也就罢了,怎么还让他给跑出来了! 还让他活著来到伍仁县,上了任! 看著颓然瘫坐的苏道然,安昕施施然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端起已经蓄满茶水的茶杯,轻轻一吹,又忽然问道:“苏道然,本官忽然想起一事。” 苏道然这时回过神来,重新跪在地上,脑袋“嘭嘭嘭”扣在青砖地面上:“县尊大人,苏道然死有余辜,但此事与苏家牵连不大,都是我在自作主张,还望大人明察秋毫,饶过苏家人一命!” 安昕放下茶杯,如今证据確凿,见他已然认命:“是否饶过苏家,这要看你的表现。” “大人但有吩咐,死不足惜。” 苏道然愴然道。 “武家有一女,相传与你苏家长女关係甚好,你令那驼山匪徒掳走这武家女作甚。” 安昕將这个埋在心里良久的疑问问了出来。 “回大人。” 苏道然埋著头,泪水打湿了地面青砖。 声音也打在青砖上又折出来,显得有些瓮声瓮气的:“武家甚富,又想嫁女於苏家,我不想苏家娶其为正室,又想得武家的丰厚嫁妆,所以谋划了此事。 如此,只要此后和武家点明此事,那武家女就只能以妾的身份嫁入苏家,且嫁妆也要更丰厚些才可。” 武家攀附结交苏道然,而苏道然也早已看上了武家的財富。 又不想家中才子明媒正娶一商人女儿,便有了此番谋划。 “呵。” 安昕轻笑一声,独自走了出去:“常山,给苏老爷安排一间客房。对外宣称,本官与苏老爷相谈甚欢,留苏老爷谈玄论道。” “是!” 胡常山应声,架起苏道然往客房去了。 而苏家小廝得了县衙答覆后,兴高采烈回了苏家,苏家人得知后,多数反而因此欣喜不已。 县衙,厅。 吴印匆匆而来,对安心恭敬行礼:“老爷!” “天气已经开始冷了,吴司吏穿著有些单薄,还要小心风寒。” 安昕抬头看了他一眼,提醒说道。 “学生多谢大人关心。” 吴印没想到捏住了他把柄的县尊竟然还在关心他,一时面色激动说道。 “吴司吏家中自然有御寒的衣裳,但广大百姓却不知能不能度过即將到来的冬天。” 他下乡调研期间,所看到的百姓很多衣不蔽体,夏天还行,冬天却难过。 史书之上,每逢冬季,冻毙者甚多。 所谓“衣食住行”,衣能排在第一,可见其对百姓生存的重要程度。 一件破袄,拿到当铺里是能当硬通货换钱的,大多数百姓的家里能有件衣,就已经是极为重要的家当之一了! 吴印闻言,嘴唇动了动,才说道:“老爷仁心。” “仁心何用?” 安昕摆摆手,敲打道:“去吧,向县里商户纳捐一事,就交给你了。你犯了罪而没有查办你,是看在你的本事上,好好办差,莫让我看了差错。” “学生明白了。” 吴印认真说道。 “去吧。” 安昕摆摆手,让他离开。 这时一个书吏匆匆而来:“老爷,秦十月的身份打听到了。” 第三十章 想当大官 “秦十月在南方士林之中名气很大!据说是无数江南士子所仰慕的大才女。而且在西林社当中很有影响力,数次大型文会都是她召集起来的,南方很多致仕官员,甚至一些居於朝堂之上的官员,也愿意卖她面子。” 吏房书吏季博达说道。 安昕听了心想,这不就是个“交际”么。 上任以后这段时间,他就像是一块海绵似的,主动的吸收著大燕朝歷史上、官场上的关键事件、关键人物、关键势力,以及景顺十四年这一科的进士,还让胡常山派人去了淄州收集关於原主的家庭情况。 已不是刚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小白了。 西林社他也知道,是南方士林的集社,在南方有著极为广泛的影响力。 它是西林党在南方的势力辐射,也是西林党的后备力量。 又详细向季博达问了几句,安昕挥挥手:“你去吧。” 季博达闻言告退。 安昕靠在椅子上,隨手拿出一只钢笔,拧开笔帽在纸上写下“西林党”三个字。 这是朝堂上两极相爭的重要一派,是天下人眼中的致力於改革的新党。 新旧两党相爭,目前看似处於下风,但在內阁之中也占有三个席位。 “如果那秦十月果真在西林社当中具有不小影响力,黄书荣对她那般態度就说得过去了。虽然不知道秦十月来伍仁县做什么,但如果能攀上她的关係,以后仕途或许能走的更顺一些!” 安昕是想当大官的。 当然,县官也没什么不好,但能够进入朝堂拜入內阁將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官儿当的越大,所能吸收气运范围越大,修炼成仙的机会就越大。 “不过,秦十月来伍仁县是为了什么呢?” 想要抱上这条腿,安昕也在猜测秦十月来的目的。 西林社的影响力虽然辐射到伍仁县,但这个影响力不算大,毕竟伍仁县经贸较为发达,但文风一直不盛。 在这里召开商会很正常,至於文会那就是无稽之谈了,五仁县没那个稟赋。 在安昕钻营秦十月的时候,县里无数人也在钻营著他的喜好。 牡丹坊,武宅。 武大矛坐在书斋中,翻看著一本本古籍,胖滚滚的身体上不停的冒汗。 “老爷,我看这段时间收了不少古籍,是给县尊老爷送礼的?” 武夫人端著一盅鸡汤进来。 “嗯。” 武大矛点点头,一边翻看著古籍,一边说道:“那晚在明月楼上吃饭,县尊都带著一本修道书籍,据苏老爷说,那是一本修道的古籍,县尊爱不释手。 咱家现在帐上能隨时拿出来的银子有多少?” “这你该去问问女儿。” 武夫人说道:“女儿天天被你关在后院也不是个事儿,她是自由惯了的。”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武大矛闻言,抬起头来,不满的说道:“就是自由惯了,才会被那土匪给劫去!就是自由惯了,才相中了个有今天没明天的江湖浪荡子! 要再让她见到那跑江湖的,一旦让苏家知道了,怕是我好不容易给她结成的良缘也要告吹。” “唉。” 武夫人忍不住嘆气一声:“你这个当爹的,就是太霸道了。” 她放下鸡汤,朝著后宅走去。 很快来到武丽君的房间。 “夫人。” 两个健壮僕妇见她喊道。 进了房间,却见到武丽君正端坐在桌上,看著一个帐本,用紫毫笔在旁边纸上写写算算的。 武夫人见此,脸上终於露出笑意。 看来女儿是看开了。 殊不知,武丽君脑子里正在想的,手上正在算的,都是以后嫁给张大哥,如何开办织布坊,开布行,把自家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呢。 “这金红绳真漂亮,我家女儿手就是巧。” 武夫人看到桌上数根金红相间的绳,拿起来摸索著。 “嗯。” 武丽君笑笑,心里却想著,不知道叫环儿掛在文庙前槐树上的金红绳,张大哥看到了没有。 “你爹刚刚问我,咱家里现在能拿出来的银子有多少呢。” 武夫人传话问道。 武丽君隨口说道:“能立即拿出来四万四千两,拿出来而不影响今年布坊、布行经营的有一万四千两。” 这些数她瞭然於心。 武夫人说道:“你爹爹可能要支取一些,给那新任的县尊送去。” 一听这个,武丽君皱眉道:“银钱是爹爹勤苦赚的,爹爹要支取银钱,我这做女儿的,本没资格说什么,但总是拿来给外面送钱,便是赚来一座银山也攒不下。” “你不懂这其中的道道,你爹爹只有往外送钱,才能往家里赚钱。送不出去的时候,才最头疼呢。” 武夫人笑著摸了摸武丽君的脑袋:“天色有些暗了,环儿,还不给小姐掌灯。” “来了夫人。” 环儿连忙找出火摺子,过来点灯。 另一边,县衙,后宅臥房。 安昕一本一本翻看著桌上的修仙古籍。 像武大矛那样苦苦钻营他爱好的人很多,自那日明月楼赴宴之后,县尊酷爱修道,对修道古籍爱不释手的传言就传播出去,自然有人挖空心思给他淘换,短短几日功夫,已经有二十多本上了年头的修行古籍送到了他这里。 “可惜,笔记本电脑和手机都已经没电了,否则將这些古籍收录以后,可以辅助我更快的分析出哪些书有真东西。” 安昕尝试打开笔记本电脑失败,最后一次还有百分之九的电,又放置了这些天后,彻底没电打不开了。 笔记本里储存了大量的资料,安昕虽然將他认为有用的一些东西抄写在了本子上,但也只占了电脑的极小一部分。 况且本地部署的ai对他来说,也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但是,在现在的环境下,即便他能製造出粗糙的电池,也几乎不可能给电脑充电。 “老爷。” 安昕正在看一本太乙参同契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老张的声音。 他合上书,走到外间开门,老张连忙躬下身子:“老爷,前任县尊的师爷求见。” “师爷?” 安昕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著老张:“你和他什么关係?” 老张一听,噗通跪下:“老爷,万师爷是前任县尊的刑名师爷,为人很和善,以前时候小的家里老娘看病,他帮小的寻过回春堂的李医师。” “起来吧。” 人是社会动物,活在这个社会上就会有人情往来,安昕没有怪老张:“让他去西厅。” 第三十一章 徵兵事 月色撩人。 西厅,万师爷惴惴不安的坐著。 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万师爷屁股立即弹了起来,走到门口,微微弯著身子看向来人:“学生万泽文,拜见县尊!” “起来吧。” 安昕进屋看他一眼,模样周正乾净,形象还行。 招呼万泽文一起坐下:“听说万师爷是绍兴人?是景顺七年的秀才?” 万泽文笑著连连点头:“县尊所说不错。” “本官知道,绍兴师爷遍布南北,朝堂朱紫府內也有绍兴幕僚,万先生应当不缺去处才是。” 安昕问道。 虽然万泽文没说,但他这个时间求见,安昕能猜到他的来意。而江南地区因为文风过盛,竞爭激烈,落第文人很多游幕谋生,其中绍兴人犹多,这个时代宗族、乡土观念极重,万泽文应当不缺人引荐。 万泽文苦笑道:“前东主去的突然,学生帮著一起將其送回老家,上月才回伍仁。本是打算本月底离开的,但恰逢县尊前来上任,且未带幕僚。 学生便想著,毕竟对於伍仁县已经熟悉,才找大人来毛遂自荐。如若县尊需要,学生也能为县尊分担一些。” 安昕点了点头。 师爷虽然只是知县的幕僚,在朝廷之中是没有编制的。 但因其处处体现的是知县的意志,也在很多事情上有著影响知县决策的能力,所以说是实际上的“副县长”也无问题,有些为人强势、作风硬朗、权力集中的知县治下,师爷在衙里的地位甚至能直逼县丞、主簿。 安昕身边是很缺人,但缺少的是忠心的、有能力的人。 “县里有人丧尽天良,贩运人口,採生折割,以乞討骗人,此事万先生可知?” 安昕问道。 万泽文愣了一下。 但他知道,真正的“面试”开始了。 点了点头:“是有这回事,其多在塔楼坊、红药坊、北关市、码头坊、织造坊、洛河码头等地活动。” “哦?” 安昕没想到万泽文竟然非常清楚,遂问道:“前任知县,就未曾对这些人动手?” “前东主不知。” 万泽文的回答,再次出乎安昕的意料。 安昕皱眉:“为人谋而不忠乎?” 万泽文站了起来,一揖到地道:“非是学生不想提醒东主,而是此事涉及武馆。而东主曾与学生等人说,非涉及谋反事,武馆之事我等不要掺和。 此事,也是曾有人因丟失孩子而递了诉状,我等调查以后方才得知。其背后有大刀帮的身影,而大刀帮又是武馆的產业,如此不想东主为难,才未曾告知东主。” 安昕闻言,忍不住嗤笑一声:“两耳不闻窗外事,倒是清閒高乐。” 万泽文听了,脸上尷尬一笑,没有出言附和。 “本官本想著,这武馆虽做事不仁,却没想到他们连这等腌臢银子都赚,倒是高看他们了。” 安昕之前有过收编武馆、大刀帮,为己所用的想法,毕竟管理一县不是非黑即白,会有一些明面上不方便做,需要暗地里操作的事。 但这武馆能做出这种腌臢事,用了以后平白坏了自己名气,倒是打死才好了。 心念转动间,安昕做出了以后对付武馆的態度。 万泽文听著新县尊的话,觉得这位年轻县令,比前任的为人明显硬朗很多。 但究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真有那金刚钻,眼下就不太清楚了。 “万先生,坐。” 安昕招呼万泽文坐下:“本官今日约见县里士绅之事,想必你已经知晓。” 万泽文点头应是。 在他看来,这位新知县能在来到伍仁县短时间內,就找准了方向,说服了黄家站在自己这边,不论中间让渡了多少利益,都说明了新知县有著不错的能力。 “本官答应伍仁士绅,明日便开始徵兵,如果本官让你负责,你怎么做?” 万泽文略微走神之间,就听到县尊的问话,连忙打起精神。 他思忖一下,问道:“学生斗胆,敢问县尊,是真想剿匪吗?” “如何有此一问?” 县尊面色不见变化,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万泽文说道:“剿匪有剿匪的徵兵之法,不剿匪也有应付的徵兵之法。” 倒是一个“滑头”。 安昕心里一笑。 这种人他在机关里见得多,整日不见研究民生实事,也不以事实为根据,而是天天钻营领导心思,以让自己更接近於领导的好恶。 这种人原则性不强,但往往能力不错。 通常对於担任领导的来说有好有坏。 好的是对领导的指示奉若圭臬,执行力强。 坏的是不会对领导的过错加以规劝、加以斗爭,反而甘愿充当助紂为虐的角色。 对於安昕来说,这样的人用著反而很顺手。 “展开说说。” 安昕说道。 万泽文看安昕表情,摸不准这位新知县是真心剿匪,还是要藉助剿匪而藉机敛財。 便如实说道:“要剿匪,自然要徵召能战之兵。这样的兵,不论徵召还是训练,都要费不少银钱。 不剿匪,就按惯例徵召民壮弓兵即可,口粮自带,不用钱,隨便训练一两个月,去山上转一圈,也能堵住悠悠眾口。” “本官打算拿出万两白银,用以徵兵训练,剿匪杀敌。” 安昕放下茶杯,看著万泽文。 “学生明白了!” 万泽文心中一震,明白县尊是要对土匪动真格的了。 “本官也知道这是一块硬骨头,连续三任知县都未能解决。 但本官,就喜欢动真碰硬! 一万两不够,本官出两万! 两万两不够,本官出三万! 不把这两块牛皮癣给除了,本官不会罢休。” 安昕认真的说道。 万泽文听得心中振奋。 没有人不愿意做一些真正实事的,以前是没得选,现在有机会做,他也忍不住澎湃心情。 “学生犹记得,去年冬天小张村一十八户,被八岭山土匪屠杀。我当时带人到了孟集乡的小张村,看到张財主被绑在树上,身上掛了厚厚一层冰甲,这是土匪一瓢一瓢水泼上去的,被活活冻成了冰雕。 还有怀孕七八个月的孕妇,活生生的就被挑破了肚子,胎儿被扔在水缸里······” 万泽文感慨了一下,接著收回了话头:“此次徵兵,学生认为以下几种来源。 一是豪绅家中的打手。这些人多是身强体壮,有的还练过武,来之能用,用之能打。缺点是心向豪绅,指使不易。 二是狱中罪犯,以贼攻贼。但这等人不好管理,且可能临阵倒戈,需选有家有室者为宜。 三是徵召良家子。但这些人意志薄弱,遇战容易溃逃,要多费一些银两,还要多费心思训练。 但学生认为,我们可以派人去孟集乡、赵店乡、以及衡楼乡的毕家村、陆家村、黑风堡等地徵兵,这几个乡、村,都曾受到土匪的骚扰、打劫,乃至杀人。 这些人受到的压迫最重、受到的伤害最狠,最有反抗、反击的动力和欲望。 他们知道是徵兵剿匪,参加必然踊跃。” 安昕练兵,不只剿匪,还要从中挑选心腹之人,自然不愿从豪绅打手、狱中罪犯里招人。 “豪绅打手,狱中罪犯,如若依仗,不利行政。便从良家子中征,此事交给万师爷,还望万师爷不负本官所託。” 安昕站起身来,扶起起身作揖的万泽文。 万泽文被安昕扶起,心中大喜。 但他知道,真正被县尊所接受,还要完成他交办的这件事 ——徵兵。 第三十二章 练兵要义 “呼!” “啪!” 县衙后宅,安昕活动著身体,一套拳法打的虎虎生威。 拳风、筋鸣,在这小院中接连响起。 一旁,胡常山偶尔给他演练动作,偶尔指导他动作的错漏之处。 一趟拳打完,安昕收了拳势,顺手拿过胡常山递过来的湿毛巾,擦著汗坐下饮茶。 “老爷真的以前没练过武?这进境也太快了,怕是很快就能练出劲来。” 胡常山惊嘆不已。 安昕一直没找到练玄修道的法门,也不想荒废时间,便叫来胡常山教他练武。 胡常山这才发现,他一直以为文武双绝的县尊,以前竟然没有练过武,但身体力量、反应速度、筋膜韧度,都远超常人,修炼起来更是一日千里,简直就是天生的练武奇才! 再加上他那神奇的“点穴”功夫,身上也是有著几分神秘的。 “常山。” 安昕没有和胡常山討论练武的事,而是问道:“你会不会入门快,最好一两个月就能见到效果,增长力气的拳路?” “有是有,但这种拳法大多不养身,练久了、练狠了反而伤身。” 胡常山说道。 “这几日,万师爷带人下乡徵兵,接下来县里要练兵。届时,你去做个总教练,教授武功,顺便学习一些排兵布阵的知识。” 安昕说著,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起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了胡常山。 《练兵要义》 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胡常山翻开一看,是一列列小字,笔锋凌厉,力透纸背,却不像是毛笔所写。 全文只有五千余字,但每一行字都是乾货,胡常山看得非常慢。 字数虽然不多,却包含总纲、组织、训练、装备、后勤、实战等篇幅,通篇文字都非常务实。其中,组织篇不但包含“三突刺”、“鸳鸯阵”等冷兵器战阵的具体描述和草图,还有火器的“三段击”等战法。 虽然名字简单,但却非常具有实操性。 这也是安昕在之前电脑还有电的时候,通过ai和电脑硬碟本地储存资料,精简整理出来的內容。 “老爷,这太珍贵了!” 胡常山抬起头来,震惊的看著安昕。 这种兵书,大燕朝刑律明文规定,不是民间可以流传的,往往都是武勛后代、世家大族代代相传的东西,每一本都无比珍贵。 虽说大燕如今民间有《武备纪要》、《新农书》等兵书流传,但多是口口流传,残缺不全,能够像《练兵要义》这样简单易懂,又具有强指导性的全备兵书,极为少见。 “这是我结合古来兵书,综合山中剿匪实际,所编纂的一本书。包含如何组织兵员、选拔军官、保持军纪,如何训练体能、列队成阵、山地作战,以及装备后勤等等,你借这个机会好好学习,日后或有大用。” 安昕嘱咐道。 听他这么说,胡常山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样的兵书,竟然是县尊编纂的! 其学识能力,让他无比震惊,看县尊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位当世大宗师! 便是天下三绝的大宗师,也不过千人敌,而凭藉手中兵书,则可做实实在在的万人敌。 “老爷,户房的吴印求见。” 老张来报。 “让他去二堂吧。” 安昕站起来,又和胡常山说:“我叫县丞在城外寻了一块地作为练兵的校场,你抽空去看一看。” “是!” 胡常山应道。 从后门进了二堂,吴印当即站起来:“老爷,这几日商人踊跃纳捐,总计一万八千四百两。” “怎么才这么点儿?” 安昕不满皱眉:“伍仁县商贸发达,这一轮捐餉,至少也要五万两才是。码头上捐了多少?织造坊捐了多少?” 听出安昕的不满,吴印也心中忐忑:“老爷,学生和税课司一起奔波数日,才在本地盐商、茶商、瓷商、车行等商人处筹集了这些。 至於码头上,河帮给了八百两。 织造坊的人都在盯著织造行会的马行首,但马行首顶著不愿意出这个钱,声称织造坊是和织造局合作的,县里要钱去和织造局要去。” “好啊。” 安昕眯起了眼睛。 士绅集团都已经屈服了,他没想到更好拿捏的商人也敢给他整出么蛾子。 “塔楼坊和西城市的那几个赌坊捐了多少银子?” 安昕忽然问道。 却见吴印脸色一变,最终摇了摇头:“他们通常都不会缴纳银两。” “是他们拒不缴纳,还是你没去要?” 安昕问了,一看吴印的表情,便已经猜到结果,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冷意:“吴司吏,你要记住,你为谁当的差。” “老爷!” 吴印屁股在椅子上一滑,便跪了下去:“赌坊背后都有武馆的影子。没有武馆的首肯,这些赌坊也都开不起来。 童氏武馆经营六十余年,在伍仁县的势力早已经根深蒂固,上任县尊甫一上任时曾因为武馆弟子骄横跋扈,决心对武馆动手,却最终不了了之。 老爷,在咱们县衙的衙役之中,就有不少是武馆的徒子徒孙······” 这些话,如果不是县尊掌握了他的把柄,他是不肯对县尊说的。 说了,对他没有好处,反而容易惹一身骚。 安昕拿出了一块官牌,捏在手里把玩著。 他也在犹豫,是否要枪打出头鸟,將那所谓马行首狠狠的收拾一顿。 破家的县令,也不是白叫的。 该纳的税不纳,县衙也有不少收拾他的手段。 至於赌坊,不愿意交钱就不用交了,等到將武馆这个毒瘤拔除以后,再和他们算总帐也不迟。 这时,有差役在门外稟报:“县尊,有一自称秦十月的女子前来拜访。” “请她过来。” 安昕一听秦十月的名字,连忙说道。 “你先去找黄典史解决织造坊的事。” 他和吴印说道。 “是!” 吴印应下离开。 安昕站起来,一边猜著秦十月来意,一边快步走到门前等待。很快一个倩影便绕过游廊,走入了他的眼帘之中。 他笑著朝秦十月道:“秦大家到来,安某顿觉衙中俗物也分外明媚起来。” “安大人过誉了。” 秦十月一听,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即便戴著面纱也遮不住她的芳华,对著安昕盈盈一拜。 第三十三章 青天大老爷 太阳高高掛著,九月下旬的中午,依然炎热。 孟集乡,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大街,每月逢五,都是周边村民前来赶集的日子。 两个里长站在树底下,摇著手里的草帽,喊著手下的人將征来服役的民壮站成一排。 树底下有兵房的吏员,正拿著毛笔一一对照著这些人喊名字,被喊到名字的就往前走一步喊“到”。 “各位老乡,我是县衙的的师爷。县尊大人说了,凡是选入弓兵营的,当场给三两银子安家费,一天管三顿饭,一月给二两银子的军餉。” 等点完名,万泽文为了鼓舞眼前这些死气沉沉的民壮,找了碾豆子的石碾子站了上去,大声地说道。 听到万泽文的话,民壮们不由窃窃私语。 “真的假的?那些当兵的也没这好事吧?” “往年徵召民壮,挖河修道,都是粮食自带,更別说军餉了!” “一天管三顿饭,地主老爷也不敢这么吃啊。” “之前村里甲长说这次不用自己带饭,可没说过还给钱呀。” “一个月二两银子,都他娘的能跟上衙门里当差的老爷了。” “真管饭,真发钱,应该让俺家老大也来,俺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不管信不信,所有人的目光倒是都看向了万泽文。 “地上这个石锁,只要谁能举起来,当场就能领到三两银。” 万泽文懂得徙木立信的道理,话也不多说,指了指地上的四十斤的石锁。 “我来!” 当即有人走出队列。 “回去!不要扰乱队形,我叫名字,一个一个来!” 桌后的兵房吏员喊了一声,让出列的人回去,然后喊道:“葛二蛋!” “俺在这!” 一个十七八岁,皮肤黝黑,一米六左右的乾瘦青年跑出来。 双手抓住了石锁,双臂吃力到蝴蝶振翅,但还是颤抖著將石锁举了起来。 几秒后,吏员示意可以了,他才劲力一松,任由石锁砸在了地上。 “过来领银子!” 吏员旁边的书办朝著葛二蛋招了招手,將小秤称好的三两银子递给了他。 “谢谢大人!” 葛二蛋兴奋不已。 不光是拿到了银子高兴,在旁边那些民壮、乡亲们的注视下成功举起了石锁,这种被关注的目光,也是他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时刻。 “杏,天快冷了,这钱你拿回去,裁几尺布,换点,给石头和你做身衣裳。” 葛二蛋跑到外边一个背著七八个月孩子的女人面前,將三两银子全都给了女人。 真金白银说话,有了葛二蛋开了头,本以为来服白役的民壮一片振奋。 后边流程更顺利了。 四十斤的石锁,相当於一个桶装水的重量,大多数男人只要身体没什么问题,都能举得起来。 一个多小时,民壮轮流尝试,最终一百四十余人领到了银子。 “青天大老爷啊!” 领了银子的不少人老泪纵横,前几年旱涝灾害,这两年朝廷北有强敌,隔壁东阳府又抗击倭寇,苛捐杂税伤人不浅,家里揭不开锅,为了活命卖儿卖女者不知凡几,不说当兵以后如何,光如今领了这三两银子安家费,精打细算著过,家里人这个冬天总算是能熬过去了。 “张员外,孟员外,此番还要感谢两位奔忙辛苦,万某这就带人回城了。” 万泽文和两位里正抱拳告辞。 “都是为县尊做事,哪里称得上辛苦,还望万师爷多在县尊面前美言几句,便是我等的福分了。” 两位里正连忙作揖说道。 告別了孟集乡后,万泽文鬆了一口气。 这是徵兵的最后一站了。 前几日公文到了乡里以后,他就一直和各乡沟通,这两日下来他也是亲力亲为,跟著四处奔忙,基本上已经完成了县尊交代的任务,目前已经徵召了三百四十余名身强体壮的弓兵。 “咕嘰咕嘰~” 县衙,西厅外,鸟儿站在枝上打闹。 秦十月只是隨意坐下,也腰身挺拔,身段优美,有著令人不忍移目的风姿仪態。 她摘掉了脸上的面纱,安昕终於知道她为什么在士林之中有著那样多的拥躉。 和安昕见到她时说的恭维话一样,有了她的衬托,厅跟开了美顏似的,显得更明媚了。 “这桃酥是伍仁县的特色,秦大家尝尝。” 安昕和秀色可餐的大美人相处的很愉悦。 尤其是这美人不只是情商很高,还有著聪明的脑瓜,和她畅聊的时候,让安昕有种放飞自我的感觉,便是说出一些习惯性的现代词,往往秦十月也能在短暂思考中明悟其中意思,並很快举一反三的拿来用。 这是和其他人相处时候,完全体会不到的。 厅外,后园中,已从校场回来的胡常山,正如饥似渴的看著手里的练兵要义。 在他的一边,是一个正在研究园园艺的中年男人,和上次见过一面的秦十月的女护卫,她看著胡常山手中的书偷瞄了几眼,顿时被里面的內容吸引住。 “这位兄台,你手里的书能不能让我也看看。” 女护卫凑近了一点问道。 胡常山闻言抬起头来,看到眼前扎了个高马尾的女孩,其双瞳漆黑如电,精神饱满圆通,一看就是个內家功夫的高手。 她背上背著一把插在鯊鱼皮剑鞘里的长剑,剑柄以黑布缠绕,看不到它的真实模样。 胡常山掩上书,思忖了一下,说道:“这是我家老爷编纂的,要看的话得经过老爷的同意。” 女护卫闻言不由惊讶的转头朝著厅那边看去,完全没想到那位年轻的知县,竟然还有这样的大本事! 但刚刚偷看到“兵不在眾,而在精;练不在久,而在法。今以“三速五实”为纲:速选、速训、速战;实餉、实械、实纪、实功、实赏。驍勇之兵,百日可成,甲坚矛利,阵严火猛,虽万贼在前,亦可一鼓而破······” 微言大义,看的让人心痒痒。 沉吟一会儿,她轻手轻脚朝著厅走去。 “怎么了?” 她刚走到厅门口,就见主人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她作揖恳求道:“主人,刚刚看到县尊所注兵书,实在心中难耐,求县尊能让我一观。” “我这护卫,虽是一女子,但自小痴迷练武,和排兵布阵的兵法,还望先生勿怪。” 秦十月和安昕说道。 “无妨,只是安某为此次剿匪而编纂的一本兵书罢了,常山。” 安昕朝著外面喊了一声。 胡常山进了屋,朝著安昕一揖。 “练兵要义,给秦大家一观。” 胡常山闻言,將练兵要义双手递给了秦十月。 她接了过去,並没有给女护卫,而是自己翻了开来。她开始看的较快,但越翻越慢,竟然沉下心来看了进去,越看越是心惊,看到在组织篇、练兵篇、后勤篇之中,只言片语之间,甚至已经超出了以往兵法的桎梏,出现了不少令人耳目一新,实操性极强的东西。 好在她还记得现在的场合,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美目之中异彩涟涟,看向安昕的眼神,其中的喜爱之色更多了几分真挚。 眼前这人在她心中的分量,再次直线上升。 她拜服道:“先生大才!说是兵家推陈出新的集大成者都不为过! 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加入西林社,十月愿意为先生引荐。” 第三十四章 武大矛的惊和喜 安昕是在朝堂上没有基础,没有人脉,没有声望的“三无官员”。 在这个身份原主日记的只言片语之中,可以看出他的愤懣。 原本,以他二甲47名的成绩,是有机会馆选庶吉士进入翰林院的,但没有人脉关係,也没有银钱开道,最终等靠要之下,得了一个县令。 现在,西林党虽然在朝堂爭斗中处於下风,但这不是安昕需要考虑的东西,这是朝堂之上袞袞诸公需要考虑的,在安昕乃至绝大多数地方官员看来,不论是西林社这个新党,还是胡党那个旧党,都是庞然大物,能得任何一方看重,都是飞黄腾达的登天之梯。 不论何时,集社才有力量,结党才能进步。 不然,一个小小县令,便是再能折腾,又如何能闯进朝堂之上“朱紫大人”们的眼里呢。 “西林社的先生们,付诸於改革税赋,改善民生,安某也十分佩服。” 安昕先夸讚一句,又笑道:“如果能加入西林社,安某也感到十分荣幸。” “如此,我会给安先生举荐,相信西林社诸位大人,也十分愿意先生这等治世之能臣的加入。” 秦十月欣然笑著,又邀请道:“西林社下月於凤棲府举办西林策论,清谈天下形势,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参加。” 她这是想要安昕在西林学子、大人们的面前刷刷脸、扬扬名。 安昕却面露难色:“一则朝廷规定,地方官无故不得擅自离开辖地。二则,安某自来不喜清谈,更尚实干。” 不得擅自离开辖地,这是大燕朝规矩不假,但如今早已废弛。 秦十月见安昕不愿,也並未在此事上纠缠。 转而说道:“眼下先生剿匪一事,十月也愿意帮忙。” 见安昕再次面露难色,秦十月不由幽怨道:“莫非先生看不上十月这等拋头露面的女子?” 平生少见的,秦十月竟然真的有些怕对方看轻自己。 “当然不是!” 安昕摇头婉拒道:“只是练兵剿匪,並非风雪月,实乃拼杀流血的粗鲁事。秦大家这样阳春白雪的人物,怎能沾染这些呢?” “魏叔。” 秦十月朝著外面喊了一声。 魏叔正在研究一株小枫树,红叶如火,经过园艺师的裁剪,风吹叶动,婆娑影摇,颇有意趣。听到秦十月喊他,他阔步进入厅,拱手作揖道:“小姐!” 然后又朝著安昕作揖道:“安大人。” “先生,十月没有钱,不能捐银相助,但手下有两人颇为勇武,可衝锋在前。而魏叔,是我家家將,曾在北疆戍边,有练兵之能,当可助先生一臂之力。” 秦十月推荐说道。 安昕不知道秦十月为什么这么看好和帮助自己,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猜测或许是自己独有的帅气,让这个小妞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自己。 亦或是自己的才华,像是锥子刺破了衣兜,脱颖而出,吸引了小妞的注意。 ——他一向是有些自恋的。 不论如何,他正欠缺这方面的人才,便没有拒绝,甚至也没有面试,直接答应下来。 秦十月在县衙和安昕聊天非常投契,直到临近晚饭的时候,才告辞离去。 將她送到二堂门口,目送著她离开的翩然倩影,安昕又觉得她实在不太简单。 “一个交际,怎又有著这样丰富的知识面呢?” 安昕觉得她简直像是一个六边形战士,不论什么都能聊,而且能聊的深入。即便安昕偶尔將未来的一些知识融入,她也能触类旁通,很快理解。 生的美,又有知性的书卷气。 如果她生在三百多年后,戴上金丝眼镜做知识类主播,一定能將很多人迷成流口水的智障。 跨过仪门的时候,秦十月嘴角噙著一丝笑意,顺手戴上面纱。 “未曾想到,此来伍仁县竟能碰到这样惊才艷艷的人物。魏叔,把握住这次机会,好好学习兵法。 安昕此人有鬼神莫测之才。” 秦十月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小姐!” 魏叔夜落后秦十月一步,闻言应道。 “朝廷竟让这样的人才远离中枢,来吴北做一县令,可见他朱家是真的目光如豆,使沧海遗珠。 如此正好,合该为我所用。” 秦十月抬头望向天空,此时夕阳西下,漫天云霞如卷,灿烂兮如火如荼。 县衙大门前,武大矛提著书匣来回踱步,时不时朝著衙门大门望去。 待看到一轻纱遮面的女子带人出门上轿离开以后,才有一衙役出来,朝著武大矛拱了拱手:“武员外久等了。” “李小哥客气了,县尊现在可空出时间了?” 武大矛熟练的將一锭五两的银锭塞给了值班衙役。 衙役熟练的將银锭收拢进了自己的袖袋中:“县尊如今应当在二堂,武员外先在茶室稍事休息,我去通报。” 衙役让武大矛在大门口的“招待室”休息,自己则穿过长长甬道,朝著二堂方向小跑而去。 不久,衙役小跑了回来:“武员外,隨我去见县尊。” 武大矛手里提著一个书匣,紧跟在他身边,小声问道:“李小哥,与县尊大人说话时,可有什么忌讳?” “县尊老爷待人很和善,武员外放心就是。” 衙役摇摇头,又小声道:“老爷现在还没有用饭,武员外一会儿要自己把握一下时间。” 安昕平日里对於佐贰官、各房司吏、三班捕头態度非常凌厉,但对这些底层衙役態度比较和善,这让他们对於县尊也很有好感。 武大矛稍稍放心,提著手里高价寻来的道经,摸了摸怀里厚厚的一沓银票,心里也有底了一些。 来到二堂,待人通报以后,武大矛赶紧揉了揉脸,矮了矮身,缩了缩肩膀,堆著笑容,撩起衣袍下摆,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进了屋。 此时,太阳西沉,窗户映入的阳光洒在墙壁上金灿灿的,但屋里的光线已经有一点昏暗。 屋內烛火未燃,仅凭窗外残阳映照,案几后的身影坐在那看著书,显得稍微有些懒散。 “小人武氏布行武大矛,拜见父母大人!” 武大矛乾脆利落跪下磕头,三叩后才抬起头来,看到县尊已经放下书抬起头看著自己。 一时间,武大矛眼睛不由自主瞪大,几乎不能自持,口中下意识惊呼出声:“张安!” 第三十五章 跑得好啊 张安? 哦对,那是我。 安昕反应过来。 他看著武大矛从震惊,到回神,到不知所措。 “起来吧。” 安昕指了指堂下的座位:“坐下说话。” 武大矛脑子很乱的站起来坐下,望著对方身上鸂鶒补子的青色官服,反而不敢確定对方是不是那个“张安”了。 “本官想来,还欠了武先生50两银子。常山!” 安昕拍了拍手,胡常山端著托盘出来,五个银裸子格外显眼。 这一下,武大矛哪里还不知道,眼前这位“安县令”就是自己此前一直以为的江湖浪荡子“张安”! 而在此时把50两银子拿出来,显然对自己心有芥蒂。 他像是一只压弯了的弹簧,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大人,大人!” 武大矛胖脸煞白,连连摇手:“大人实在是,实在是羞煞小人了!” 此情此景。 他一想起自己当初让县尊从角门进武宅,又傲慢的让县尊等待良久。 还有他最后在席面上所说的,暗含威胁的话,更是字字句句都清晰的从脑子里再次浮现。 此时他的心肝儿都发颤。 但他又哪里能想到,那个將女儿带回家的江湖人“张安”,就是现在眼前的伍仁知县呢! “坐吧。” 安昕见武大矛真的害怕,便也挥了挥手,没继续敲打他,让胡常山將托盘端走。 武大矛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下,用衣袖擦著脑门上的汗水。 “小人得知大人喜欢练玄修道,托人求购了这本天师道道法,上面注释据说是上代天师张伯君亲手所书。” 武大矛介绍说道。 安昕点了点头,从书匣中取出书卷。 这些时日,他得到了不少古籍,研究过后都未得到真法门,慢慢看淡了不少。 薄薄一本,书卷页面泛黄,有著被翻看过的痕跡,上面《五雷法》三字气韵绵长,倒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翻开以后,里面页面更古拙,內容不像本朝印刷的宋体字,也不像宋朝印刷的楷体字。 而是先秦时期的大篆,安昕看起来非常困难。 这会儿功夫,屋內已经暗了下来,胡常山进来点亮了烛台。 安昕將书放在一边,觉得自己应该雇几个使唤丫鬟了。 武大矛看著安昕並未因为自己淘来的古籍而青眼,为了修復自己之前因对待县尊的怠慢而產生的裂痕,咬了咬牙:“大人,小人听闻了剿匪一事。 匪患数年,小人家里织布作坊出货也只能走水路,即便往山东、吴南运货也要绕路,耽误时间、浪费银钱。 大人剿匪一事,实乃利国利民之事,小人愿意出5000两银子,以助大人一臂之力。” 这下,安昕终於有所动容。 五千两银子,这是剿匪所收到的最高的一笔“赞助”了。 “好!” 武大矛愿意给钱,安昕也毫不吝嗇自己的讚赏:“武员外果是良善商人,等县里弓兵剿匪成功,此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见安昕对他的態度终於软化下来,武大矛终於卸下了心里的大石头。 聊了一会儿,想到进屋之前衙役李小哥对他的提点,他提出了告辞。 一出县衙大门,他提起衣袍就朝著自家马车跑去,与他胖滚滚的身材极不相称的,灵活的踩著木凳轻轻一跃就上了车,压得车厢差点儿翘头。 “快,回家!” 他现在迫切的想知道,自己女儿武丽君和县令的关係究竟好不好,县令究竟对自家女儿有没有想法,哪怕一点儿都好! 至於和苏家结亲,他们如今都不愿鬆口。 况且,苏家的地位也要看和谁相比。 去跟安昕这位伍仁县的父母官相比的话,苏家也不算什么了。 一路疾驰,武大矛赶回家里,一进入后宅就发现宅子里鸡飞狗跳,乱糟糟的。 一头雾水的武大矛小跑著朝著主屋走去,正看到丫鬟环儿跪在屋子哭泣。 “这是怎么了?” 他看到夫人黑著脸,正恶狠狠的盯著环儿,当即问道。 “丽君今日去布行盘货,看帐,结果趁著在仓库盘货的时候,悄悄跑了。” 武夫人气愤的说道。 “啊?” 武大矛瞪大了眼,皱著眉看著环儿:“说,怎么回事儿!” 见武大矛凶狠的眼神儿,环儿浑身颤抖,哭著说:“是小姐要见那位张公子,强迫我帮忙掩护她跑的,我真的不是······” “等等!” 武大矛问道:“是张安,张公子?” “嗯!” 环儿连连点头。 “哈哈哈哈!!” 武大矛忽然一阵大笑:“跑,跑得好啊!” “啊?” 眾人皆惊讶的看著武大矛,以为他是否被武丽君气出了癔症。 这边武丽君,正自光华路一路穿过城隍坊,朝著永安街小跑过去。 街道两旁的商铺已经点亮了灯笼,上面“酒”、“面”、“烧饼”之类的招牌字,比白日里更加显眼。 远处塔楼坊石塔尖儿上的光亮在夜色中非常明显,不远处曲水溪边上歌女的歌声、乐声,隱约传来,明月楼上欢饮达旦的士子名流倚在栏杆上眺望月牙湖。 武丽君无心他顾,快速穿过城隍庙前的密集的人流,她终於跑到了永安街上。 对面,便是文庙。 月如银盘高高掛,文庙前的大槐树被月华镀了一层银光,树叶隨风而动,就像哗哗泛波的浪。 她提著裙角跑过街道,站在大槐树下,抬起欣长脖颈,仰著头细细寻找著自己绣的金线红绳。 不久,便在一根枝丫上看到了隨风摇动的金红绳。 晚风吹来,衣袂荡漾,武丽君火热的心渐渐凉却。 “张大哥为什么没来找我?是没有看到?还是对我无意?” 她的心里平静的心湖渐渐汹涌,双眼泛起水雾。 这些日子过来,张安没有来寻她,甚至一丝消息都没有。 直到今天,她下定了决心,寻找了机会,亲自来看一看,环儿是不是真的听话將自己编织的金红绳掛在了文庙前的大槐树上! 如今真的看到了隨风飘摇的红绳,她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轻轻呢喃:“我捧真心一片,盼君垂怜,却道缘浅。” “灯前呵手书难就,墨淡情浓,字字藏儂。” 一声回应,將武丽君暗淡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忙转头看去,却见朝思暮想之人,就像是一碰即碎的梦一样,从槐树后面走了过来。 “张大哥!” 武丽君眼中的泪水此刻终於“扑簌”掉下,心里的“苦”却瞬间化作一腔未被辜负的“喜”,朝著安昕跑来。 直到紧紧抱住,心里才终於有了“实”感。 槐树下,安昕抱住一身白裙的武丽君。 月影婆娑,安昕感受著怀里的娇软,暗想:“果然颇具浪漫主义气质。” 第三十六章 腐朽的封建社会害我呀 “滋~” 油脂滴到碳炉里。 醃製过的羊肉,在铁板上绽放出诱人的香。 武丽君双手托腮,眼睛偷偷的地盯著安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略带婴儿肥的脸蛋,被炉火映的红红的。 晚风吹来。 红药坊靠近月牙湖的这条不宽的小街此刻正热闹著。 孙羊烤肉店里客盈满门,以至於一些卖瓜果糕点的小商小贩也聚集於正店门前摆摊招揽生意。 街对面澡堂,时不时有人挎著竹篮带著换洗的衣服进进出出。 街角处,卖人的小贩正给孩子们表演拉的绝活。 更远处,磨刀匠的吆喝声传来。 “磨剪子哩~戧菜刀!” “月牙湖今天有喷火表演,可以免费看啊。” “还有打铁。” 虽然只是一条本地人生活区的街道,但更有烟火气。 安昕坐著马扎,看著街上热闹的景象,恍惚有种回到前世的感觉。 “张大哥。” 武丽君的呼唤,让安昕回神。 见她嘴巴里吃著东西,鼓鼓的嘴巴活像一只小仓鼠,漂亮的脸蛋上浮跃著幸福的笑容。 “等我一下。” 安昕站起身来,走到店门口一个卖水果的摊前,挑了一篮橘子回来。 他剥开皮,分了一半给武丽君:“我喜欢吃橘子,今天才看到有卖的。” “我也喜欢。” 武丽君喜滋滋的吃著安昕给她的橘子说道:“现在橘子刚上市,我也是今天才看到。” 后世大棚种植、运输物流的便利性,早已让安昕渐渐忘记了各种瓜果蔬菜的季节性。 烤盘上的肉已经焦黄,肉香味彻底释放出来,让人垂涎。 “张大哥尝尝鹿肉,好吃。” 武丽君给安昕碟子里夹了两块肉。 她一看就是专业的老餮,吃饭的时候两眼放光。 烤肉有羊肉和鹿肉,蘸料是芝麻、胡椒、生碎,以及一些安昕不认识的香料。 要是再加上一点辣椒,就更完美了! 总归是七十年的老店,便是一些远来的客商,都会专门寻来。 价格虽然不便宜,但味道確实不错。 ——探店成功。 “客官您慢走。” 在店家的殷勤招呼中,安昕握著武丽君的手朝著月牙湖走去。 走到的时候,表演已经开始了。 路面上、树杈上、湖船上,到处都是人。 月牙湖前的小广场上,还掛著不少写著“苏氏绸缎庄”的灯笼分外显眼。 “苏家新开了绸缎店,请来的这些表演。” 武丽君说道:“前两年武家布行开业的时候,也是在这里请了表演,还请了戏班子,和现在一样热闹。” 铁树银在空中炸开,在她漆黑的眸子里明灭,像是倒影著满天星光。 安昕搂住了她的纤细腰肢。 武丽君脸红成了猴屁股,却没有反抗,而是悄悄的將脑袋靠在了安昕的肩膀上,秀髮间一股桂香味钻进他的鼻子。 他嘴角勾起笑意,在这“异地他乡”,本来空虚的心,似乎被慢慢填满。 一直到表演结束,武丽君都沉浸在甜甜的恋爱中。 直到九点多钟,街上人群逐渐散去,伍仁县渐渐静下来时,她的心才再次忐忑起来:“张大哥,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安昕握著她的手。 月牙湖距离牡丹坊的武宅距离不近,但在武丽君的感觉中,却仿佛一眨眼就到了。 望著安昕,她问道:“张大哥,你会娶我的,对吗?” 大燕朝的男女大防虽然没有歷史上这个时候的明朝那般重,吴州的风气相比北方也更开放一些。 但作为一个女子,似是今天的作为,也已经是付出了莫大的勇气了。 安昕轻轻点了点头。 但脑子里忽然想起了穿越前那藕断丝连的异地女友,也不知她如今怎样了。 接著,他脑子里又突兀的蹦出了秦十月那一张明艷魅惑的美丽脸庞。 得陇望蜀。 在回县衙的路上,安昕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渣男潜质。 “以前也没觉得啊?一定是腐朽的封建社会害了我呀!” 明月在烟靄中穿行,安昕刚刚回到衙门口,就见胡常山骑马而来,远远飞身下马,跑到他的身边。 在他的身上,还穿著皮甲,踏著军靴,腰悬雁翎刀,威风凛凛。 “感觉如何?那秦大家推荐的人,能力如何?” 安昕和胡常山一起走进县衙。 “回老爷,魏叔夜已经入营,其余两人要过两日才能入营。 属下认为,魏叔夜做法得当。 他与我言明,明日起三日整肃军纪。 今晚入营,他便召集弓兵,宣读《大燕律·兵律》,严明“十禁十斩”军纪。 自明日早晨开始点卯,一刻钟不到者杖责三十······” 胡常山和安昕说著今晚军营见闻,以及魏叔夜的练兵计划。 “叫万师爷过来一下。” 走到三堂的时候,安昕见到万师爷的屋子还亮著灯,就临时叫他过来加个班。 “老爷。” 万泽文匆匆赶来后宅。 “前几日兵房清点武库,其中储存兵器鎧甲,多已腐朽。如今只能凑齐八十余套勉强堪用的兵甲,你可有了解决办法?” 一想到清点武库的时候,安昕还有些气愤。 因为缺乏保养,不少腰刀抽出,都已经生锈碱烂了,一些皮甲更是发霉烂掉,部分弓弩也因为放置不当而不能再用。 气的他当即就让人把管理武库的管理员抓了起来,当场將典史黄守银训斥一顿,让其灰头土脸,大失顏面。 万泽文回道:“正要和县尊匯报,今日学生已经遣人召集工匠赶製兵器。如今县衙工房有工匠十二人,又徵召工匠80余人,其中有木匠五十,铁匠二十,皮匠十余人。 这两日就能到位,届时月余便能將一应军械打造好。” “不错。” 安昕夸讚了一声,又嘱咐道:“军械的重要性,不亚於军营练兵。如今除了盘踞在伍仁县的两股土匪之外,也是多事之秋。 今日邸报所言,远处的北方又在用兵。而在西南,裴將军在镇压叛乱。 近处,东阳那边倭寇时不时登陆,最远就曾经沿著洛河打到过我们伍仁县,也是不得不防。 这一支弓兵,本县是要认真训练,练成一支能打胜仗的军队。 所以,这边的事你也要多顾著点,不能光指望兵房那几个吏员。” “学生明白。” 万泽文知道安昕对於这支弓兵的看重。 光从他毫不吝嗇拿出来的大把银子,就能想明白这一点。 他举荐说道:“冶张坊有一铁匠,名为葛绒。此人我和他接触过,他是去年逃难来到伍仁县,手艺不同寻常,为人也有条理,我打算让他担任大匠,负责整个军械作坊的器械打造。” “自无不可。” 万泽文做事干练,已经得到了安昕的认可。 对於他推荐的人,他略微思忖,便给予应允。 “常山,明日备轿去军营。” 唯有名与器,不可假借於人。 明日发钱,放饭,都要让这些大头兵们明明白白的记住,他们是在吃谁的饭,拿谁的餉。 第三十七章 弓兵营:荤腥的诱惑 安昕觉得自己的生活过於简朴了。 伍仁县的大户人家,哪个不是僕人遍地,丫鬟成群的! 晚上喜欢就搂著丫鬟睡,不喜欢睡丫鬟,晚上“咳”一声,外间小床上的值日丫鬟也会来伺候著。 想他堂堂县令,只有一个长隨,一个门卫,吃饭都是蹭的县衙食堂,后宅的小厨房没人开火都落了灰。 到了晚上,竟然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想喝水都得自己倒。 “唉~” 安昕忍不住嘆息一声,到底是封建主义腐蚀人心,才当了几天官啊,就已经滋生了剥削劳动人民的想法。 躺在床上,垫高枕头,安昕捧读著今天武大矛送来的《五雷法》。 所谓五雷,便是金、木、水、火、土五行雷,而修炼五雷,则分別对应著体內的肺、肝、肾、心、脾等五臟。薄薄的一本,加上批註也不过十来页,但內容艰涩,还是大篆,安昕逐句翻译、分析、理解,看到深夜也不过看完了一页半。 “要是电脑还有电就好了,导入进去,根据资料里面古文字典,肯定能很快翻译出来。” 安昕不无遗憾地想著。 一弹指,指风吹灭了半米外床头上的蜡烛。 睡前些许寂寞,让他又想起武丽君。 他觉得武丽君很有经商天赋和兴趣,聊一些商业话题的时候,她总有说不完的设想。在他说起会员、积分等现代商业模式的时候,也是一点就通。 以后让她在背后管帐、经营,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时间往前一拨,另一边的武宅。 回到家里的武丽君,一进门就看到武大矛正坐在草堂看书。 她正打算躡手躡脚,从隔壁小巷偷偷回后宅自己的房间,就听到一声乾咳。 “咳!” “回来了?” 武大矛已经放下了书,眼睛也已经看向了武丽君。 见爹爹没有想像中的暴怒,武丽君心下悄悄的鬆了一口气,但又怕这是暴雨前的寧静,她的心里又格外的忐忑。 “怎么样?” 武大矛招呼武丽君到草堂,又和顏悦色的问道。 “什么怎么样?” 武丽君忐忑极了。 武大矛说道:“安、张公子怎么样?你见到他了?” “爹爹,我、我知道你反对我们,但女儿已经长大了,我们是商贾之家,即便攀附苏家也得不到什么好,况且我也曾与爹爹说过,在驼山的时候曾见过苏家的管家,爹爹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但是,爹爹,我今天要和您说—— 我非张大哥不嫁!” 武丽君心中忐忑则以,但也极为坚决的说出这话。 她並不是养在深闺娇滴滴的大小姐,而是从小就打算盘珠子的商贾女儿,对於自己的未来,也有著自己的打算,对於自己的命运,也敢於反抗。 本以为迎来的將是爹爹的暴怒,但看到的却是他的狂喜。 武大矛:“你再说一遍?” “啊?” 武丽君见爹爹奇怪的反应,很是懵逼,但依然坚定复述道:“我非张大哥不嫁!” “他也同意了?” 武大矛急忙追问。 武丽君更感困惑,傻傻的点了点头。 “好!” 武大矛锤了一下拳头:“女儿,这两年不是父亲不尊重你的意见,而是为父没有多少选择的能力。 女儿,你和张公子在一起,为父同意了。 但父亲想和你说,要想和男人长相廝守,在相处中,就要多依著他一点儿,不要有无谓的嫉妒心······” 一见她的样子,他就知道县尊並没有和女儿说明自己的身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觉得自己也不该告诉女儿。 都是男人,他以为县令可能喜欢这样的调调,女儿和他相处起来可能更好。 女儿知道县尊身份后如果唯唯诺诺,可能反而不受喜爱了。 但他还是谆谆教诲,嘱咐女儿不要惹安昕生气,交往的时候要让著安昕。 武丽君虽然摸不著头脑,但见到父亲这一面横亘在面前的墙壁开了门,心里很是高兴,一直回到自己房间里还有些晕乎乎的。 直到睡著前,她也还没想明白,为何父亲的態度能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雄鸡唱晓,天光大明。 皂隶开路,“肃静”、“迴避”牌子高举。 鸣锣开道,百姓让出主路。 后面官衔牌子举的是“伍仁县正堂”。 仪仗二十余人的排场,造起声势,朝著城外军营而去。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边县令的仪仗刚出城,消息灵通的就已经知道今日县令去了城外那准备打击土匪而徵召起来的弓兵营。 一些深受土匪之害的百姓,顿时对这位新上任的父母官,有了些许好感,觉得他是一个愿意做事的官儿。 轿子上,安昕摸著“嘭嘭”跳动的心臟。 方才撩起轿子帘布的一角,看到外面肃静低头的百姓,那黑压压的一片人都在给自己让出道路行礼的样子,“特权”的模样以一种非常直观的形式闯入了他的大脑之中,让他的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还是封建社会的官儿当著更有滋味儿啊。” 安昕心情复杂的想著。 但也与此同时,一种责任感也在他的心底滋生出来。这次不是因为盘龙宝印的修行,而是一种属於他自己的,想对於实际权力来源负责的责任心。 说到底,来到这个时代他和光同尘,使用的手段与別的官员没什么不同,但心里还是有一桿秤,有一颗心,有一腔热血难凉。 当安昕来到城南校场的时候,已经是七点钟,正到了放饭的时间。 因为饭堂还没有建好,饭菜都是在距离校场不远的空地上蒸炒的。 饭菜的香味,引得已经飢肠轆轆的大头兵们一个个肚子嗷嗷叫。 但一个个站在场上像是罚站似的他们,却没有一个敢动、敢说话,七八个被脱了裤子抡了军棍后被抬走的前车之鑑们还歷歷在目呢。 那屁股被打的肿的和馒头似的,还不给吃早饭,他们甚至连累整个“班”也不能吃县尊大人特意给他们准备的肉菜。 但那油渣的香气,简直像是长了鉤子似的,直往人鼻子里钻。 焦脆的猪油渣混著酱色的咸菜末在铁锅里翻炒,每一声“刺啦”的爆响都让人喉头跟著滚动。 伙夫抡著铁勺敲打锅沿的动静,比催战的鼓声还叫人腿肚子发颤。 也有人忍不住斜了眼——灶台边摆著的粗瓷碗里,金黄的油渣正泛著亮晶晶的油光,几粒芝麻沾在边上,被朝阳照得像是撒了碎金。 他刚咽了口唾沫,魏叔夜的鞭梢就擦著耳朵抽在泥地上,“啪”地溅起一蓬土。 晨风卷著肉香刮过方阵,队伍里响起一片肠鸣,活像饿极了的野狗群在低嚎。 第三十八章 握住枪桿子 大燕朝前期,是採用卫所制。后期因为军户地位低下,实际上已经成为了军官的奴隶,导致大量逃亡,屯田败坏,导致了卫所制的崩坏。 现在,募兵制已经成为了大燕朝的主要军制,譬如北地的关家军,沿海的余家军,南方的宋家军等等。 除此之外,便是江南的部分常备军,以及驻守九边的边军等。 安昕在仔细研究大燕的军队组织编制后,认为大燕的军制组织能力弱,指挥效率低。组建的这三百余弓兵,便参考歷史上戚家军的《纪效新书》的军事编制体系,以十二人为一队,四队为一哨,二哨为一总,四总为一营。 一是作战需求。在面对土匪这种小股敌人的时候,可以“队”、“哨”为单位应对作战需求,而需要规模作战的事后,又可以快速集结成“营”、“总”,形成合力。 二是指挥效率。相比卫所制当中,小旗、总旗、百户、千户、卫等冗长的指挥链条,这种军事编制体系减少了指挥层级,也缓解了弓兵营目前基层军官不足的情况。 三是適合军阵。弓兵营目前训练,会以“鸳鸯阵”、“三才阵”等为主,这些都是从戚家军《绩效新书》当中裁进《练兵要义》当中的。 不过,目前的军事编制体系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而是以技术决定编制,等到火器配装增多,也会因地制宜,使用混合编制。 比如火器营,可以“三班一排、三排一连、三连一营”进行组织,届时“三排轮射”更加契合。 如此,以期通过相互配合、严格训练后能形成更强大的战斗力。也更符合安昕对於弓兵营的各阶段性发展需求。 在大头兵们的灼热的目光中,身穿官袍的安昕走上了点兵台。 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仔细看了一下弓兵们的精神面貌。 还不错。 眼神里面没有衙役的油滑,也没有力役的麻木。 他知道这是用银子“浇灌”出来的。 “儿郎们,你们是光荣的。” 安昕大声说道。 他的肺活量很大,用腹腔共鸣的方式,在宽阔的校场上,声音也非常清晰。 “你们是为了剿匪聚集在这里,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家人,是为了保护伍仁县的乡亲们,是为了伍仁县的安定······” 因为大多数的弓兵,都是来自孟集乡、赵店乡这些受到土匪侵害过的地方。所以,安昕说话的时候,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有人脸色通红,可能是回想起了曾经土匪的暴行而愤怒的浑身发抖。 安昕观察到,有个前排的、年轻的、高挑却乾瘦的少年忍不住啜泣出声。 “人心可用。” 安昕心里暗道。 这一批人,只要引导好、训练好,就会是一批听命於自己的力量。手里握著这样一股力量,那日后自己在伍仁县的力量就强大了,基本盘就稳了,做事也不需要再有那么多束手束脚的地方。 “当兵吃饭,人之常理。 本官是伍仁县的父母官,从今天起也是你们的头儿,本官给你们发餉银,供你们吃饭,你们替本官,替伍仁县的乡亲们,杀土匪,保家园! 来呀,放餉!” 过犹不及,安昕简短讲完以后,便让皂隶打开已经放置在点兵台侧的箱子。 一打开,耀眼的银光熠熠生辉,映照的弓兵们眼睛都银亮亮的。 他们没想到,刚刚领了三两安家银,刚训练的第一天,又能领上二两银子。 虽然军规严苛,但真能吃饱饭,而且还能吃到肉。 这也罢了,还能真的领到银子! 如果能当上半年兵,加上安家银都差不多能买到五亩田地了! 一个个目光变的狂热。 再加上县尊自认是他们的头儿,更让他们感到无上光荣。 安昕来这一趟,给予他们保卫家园的名义,实实在在发放餉银,给予他们县令营兵的荣誉,还有空气中飘著的肉香这种过年才能享有的待遇。 有名份,有银钱,有荣誉,有待遇。 这帮大头兵对於这简陋的军营立即就有了强烈的归属感。 “各总,各哨官率队,依次过来领餉!” 魏叔夜高声说道。 他声如洪钟,轻易就传遍了整个校场。 这些新兵,刚刚站在那里,还有点样子,这一动起来,立马就显得散乱了。 和学校军训时候相比都差的远! 整个发银子的过程,安昕全程在场,看著士兵们领取银子。 领完银子,魏叔夜一声“放饭”,弓兵们立即欢呼著“县尊英明”、“青天大老爷”,在三个把总的带领下,蜂拥吃饭去了。 “大人这一来,营兵们的精神气质都不一样了。” 魏叔夜站在安昕的身边,佩服的说道。 他以前在边军打仗,眼神毒辣。 县尊这样短短几句话后,他从营兵的面貌、眼神中就能明显看出不同。 他当兵多年,这还是从未见过的。 即便是边军中鼎鼎有名的关家军將主训话,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效果。 “练兵,不只在形,也要在神。” 安昕看著魏叔夜,以及胡常山说道:“一支军队,明白打仗的目的,有了『为什么打仗』、『为了什么人打仗』的信念,才能真正发挥出全力,面对敌人才能死战不退,这是更高於军规、制度的军魂了。” 他以前虽然没有仔细研究过兵书,但伟人选集、孙子兵法浅浅的看过,最近没有了电子產品的打扰,时常回想起来细细品咂,反而越能体会到其中三昧了。 “我们也去吃点吧,常山你给我打一份饭。” 安昕叫著魏叔夜、万泽文以及胡常山一起,到了一处太阳晒不到的屋檐下,拉了几条板凳坐了下来。 这时候,魏叔夜还在思考安昕之前说的话。 他知道,当兵吃饭是一句实在话,只要一支军队,满编满餉,使劲训练,就会是一只能征能战的威武之师。 但所谓军魂,却值得他认真思量。 “叔夜,你虽是秦大家的家將,但如今也算在我的手底下做官。虽然弓兵营没有真正的品衔,但这三百人的训练对於伍仁县的发展也至关重要,希望你能拿出真本事,將他们练成一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精兵。” 安昕嘱咐说道。 “大人兵法微言大义,字字珠璣,能在大人的手下,何尝不是叔夜的机会。” 魏叔夜一想到《练兵要义》上的內容,便心中佩服不已:“叔夜是这样想的,前七日就依兵书之中所言,以站军姿、正步走、武功桩法等基础操练为主,锻炼他们的服从性、纪律性,也將军规在这几日中潜移默化的灌输进他们的思想中,同时也让营兵养一下身体。 其后,开始进行体能训练、列阵训练、廝杀训练、火器训练······” 安昕细细听著,偶尔出言详细询问,给予建议,和魏叔夜一起完善训练方案。 按照这一套方案的训练强度,光是这三百脱產兵每天吃的粮食都是个大数字。 再加上工匠、材料等一应需求,虽然安昕以剿匪名义从豪绅、富商、乡绅那里盘剥了不少银子,但看著帐面上的钱如流水一样“哗哗”流走也煞是心疼。 “趁著营兵们休息,你找几个口才好的,家里曾经受到过之土匪欺负的人,上去讲讲。” 吃过饭,安昕和胡常山说道。 “是。” 胡常山领命而去。 “这是······” 魏叔夜对安昕的安排感到疑惑。 “这是老爷培养他们同仇敌愾的心气。” 万泽文看明白了,解释说道。 魏叔夜再一思索,终於也想明白了,忍不住击节讚嘆:“妙哇!” ······ 由诸位书友提醒,本章军事编制进行了修改,由纯粹近代编制,改为了戚家军的军事编制。同时,保留了日后部分军队配装火器进行战术改革后,使用混合编制,进行“三三制”的改进方向。感谢大家!(2025年6月16日) 第三十九章 葛铁匠 “四年前的冬天,八岭山土匪来了上岭村,我和弟弟被父母提前藏在村里的枯井中。那一天,我们只听到外面哭嚎声和夜梟一样的笑声,后来隨著一阵马蹄声静默下来,不论我们怎么哭喊,没有人来拉我们上去······ 后来,我们终於听到动静,有人把我们拉上来,是官府的人。 昨日我翻看日记,里面记得当时阳光普照,但在我的记忆里却下了一场滂沱大雨······” 声音哽咽失声,只剩下呜咽的哭泣。 台下的弓兵,也有不少泣不成声,导致所有人的情绪都低落下来,对於土匪的仇恨情绪,却越发的高涨。 “这孩子是谁?” 安昕看著台上那十六七岁的少年问道。 他对这个少年很有印象,刚刚他在点兵台上说话,啜泣落泪的就是他。 安昕觉得这少年的语言很有感染力,他没有经歷过这样残酷的情景,此时听来也深有感触。 “此人名为张谦,十七岁,是伍仁县的童生。他还有一个弟弟,十六岁,也是一个童生。现在跟著舅舅一家生活,知道县令要组织弓兵剿匪以后,两个人自己找过来的,说要为乡亲们报仇。” 胡常山给安昕介绍道,语气里有著对於这俩少年的钦佩之色。 这个时代,尤其是他曾经混过江湖,脑子里是有著“大復仇”思想的,对於这种勇於为父母、为乡亲报仇的少年,绝大多数人都是怀有佩服之情的。 安昕点了点头,便是他也对於这俩少年心生好感。 “常山,让他们兄弟在这里训练七天,基础操练过后,把他们送到我那。” 他打算亲自带一带这两兄弟,两个童生只是做一个大头兵,有些浪费才华了。 如果能將他们培养成类似“政委”的角色,对於这一支弓兵来说有更大的作用。 趁著这个机会,安昕走到校场一侧,隨机叫了几个弓兵过来,亲切的问了他们的家庭情况,开解了两个因为土匪而遭受重大变故的弓兵,鼓励他们要从阴霾中走出来,將自己的仇恨融入到更宏大的敘事中去,以自己手中刀,守护好身后的家园。 一直到九点多,为了不耽误魏叔夜练兵,他才决定离开。 “叔夜,按照我的操练手册,白天练武,晚上学文,不可荒废。不求明经解义,但求能认字写字。” 离开的时候,安昕嘱咐魏叔夜说道。 他对谁都没说,对这300人的营兵,他是有一点野心的。 他是想按照基层军官的標准培养他们,日后一旦有需要扩张军队的时候,立即就能依仗他们形成一个具有战斗力的军队。 “叔夜明白。” 魏叔夜虽然觉得让一群丘八学写字纯属浪费时间,但在来之前秦十月已经嘱咐他,此次全凭安知县吩咐做事。 兼且他確实对安昕心生佩服,对安昕的吩咐並无异议。 “大人,叔夜有一事相求。现在营里有11条鸟銃,也没有火药,不知巡检司那边是否还有火药保存。 如果没有,火器的训练就无法实操。” 魏叔夜说道。 “此事,我会想办法。” 安昕记下此事。 坐上轿子,他还在思考著火器的事。 热武器的发展,是歷史科技发展的必然规律。 如果这个世界和穿越前的世界发展轨跡大差不差的话,这个时间点,西方的火器发展已经开始领先了,燧发枪已经普遍投入使用。 那11条枪他看过,都是以前卫所当中淘汰下来的火绳枪。 作为穿越者,他根本看不上这种落后的东西。趁著笔记本还有电的时候,他曾记下燧发枪、乃至一战时候栓动步枪的製造方法。 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基础工业的配合,无烟火药、栓动步枪和子弹,他有方法一时间也做不出来。 燧发枪却没什么难点。 自己製作黑火药也不是什么问题,製造定装药配合火器,也能在短时间內快速提升火枪兵的激发效率。 “万师爷。” 安昕撩起轿帘喊了一声。 万泽文听到连忙凑到轿子跟前:“老爷您吩咐。” “去把葛绒叫来,我要见见他。” 安昕吩咐道。 “是。” 万泽文应下后,喊了一名皂隶,叫他去冶张坊寻找葛绒。 冶张坊。 位於伍仁县的东北角,居住的多是一些不太富裕的平头百姓,所以治安不大好。 但位於冶张坊的葫芦巷子却比別处安稳不少。 大刀帮的人都不太敢在这里招摇,甚至会避著这里,仿佛避讳什么。 外人不太明白原因,但居住在这里的街坊,却对位於巷子西南角的“葛铁匠”铺子分外尊重。 “鐺、鐺鐺、鐺、鐺鐺······” 灼热的天气,燃烧的火炉,通红的铁锭,挥舞的大锤,每一次敲击下去,都仿佛衝压机一样將烧的红彤彤的铁锭砸扁一大块,隨著铁匠分毫不差的力气,极为精准的敲击在每一个锻面上,一把柴刀的雏形慢慢成型。 “爹,喝口水歇歇吧。” 旁边少女见赤膊的铁匠身上不断淌下的汗水,倒了一碗凉水端过来。 “刺啦~” 铁匠隨手將柴刀胚子放进了陶盆水中,水面上顿时冒出蓝焰,水咕嘟咕嘟直冒。 接过水碗,三两口就喝光,看著闺女脸上绽放出爽朗的笑容:“囡囡,爹一点都不累,爹感觉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 他说著曲臂沉肩,肱二头肌高高隆起,加上他那雄壮的背阔肌,简直像是一座充满力量感的人形铁塔! 少女见此,噗嗤一笑:“爹,我不怕你累,我就是想问问,你答应女儿的『压裙刀』什么时候打给我。” 见少女如此说,铁匠瞪了她一眼,眼神中却全是宠溺。 “囡囡看这!” 他说著,变戏法似的,手快的出现残影,从灶台下拿出了一把匕首。 鞘、柄都由象牙製成,上面还镶嵌著金丝银线,拢著琥珀、玉石、宝石,在阳光下折射著令人迷醉的珠光宝气。 “啊!” 少女愣住,抬头看著铁匠:“爹爹,这太珍贵了。” “给女儿的,爹恨不得更好!” 他说著,就见银光一闪,桌上一把短刀就应声而断,断口光洁如镜。 再看匕首,上面连刃口都没有崩掉一点,依然闪烁森森寒光。 “囡囡看。” 他伸手从头上搓下一缕头髮,放在刀刃上轻轻一吹,头髮顿时断裂飘落。 第四十章 造枪 “滋滋~” 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安昕觉得头皮痒痒的。 假髮套上的头髮漂浮了起来。 胳膊上的汗毛也竖了起来,用手一捋,顿时发出“啪啪”的静电。 “东西似乎是真的。” 安昕惊喜的看著眼前的纸张。 他让人將《五雷法》中的大篆翻译成了繁体字,在他巡视工兵营回来以后,就按照其总纲修习了一番。 虽然因为没有灵力,並不能真正的修炼入门,但也確实消耗了他的精力,体內的由盘龙宝印转化的灵气也隱隱被调动起来,以至於身周產生了大量的静电,以至於让他全身都感觉有些麻酥酥的。 他站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顿时一片“噼里啪啦”的声音密集的响起。他又走到屏风面前,握住了上面一把宝剑,“呛啷”一声抽出剑身,噌的插在地上,身上的静电导入金属之中,快速释放到了大地。 “现在就差一部根本法了。” 安昕对於根本修行法的渴望,已经是望眼欲穿,迫不及待。 只待修出灵力,成为练气士,就能拥有匪夷所思的能力,展现超凡脱俗的力量,一想到將来能上天入海,飞天遁地,千般变化,万般手段,心里忍不住怦怦直跳,以至於嘴角根本压不住,嘿嘿傻笑出声的时候,被自己的笑声嚇了一跳。 將《五雷法》原本收进匣子。 这书虽然不是先秦时期的,那时候也没有这样的纸张。但法门应该是先秦之前的,后人將內容抄了下来。 正捧著纸张反覆观摩的时候,万师爷轻轻的敲了敲门:“老爷,葛铁匠来了。” “好。” 安昕將纸张叠起放进匣子。 踱步来到西厅外,安昕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铁匠葛绒。 此人身材魁梧,岳峙渊渟,不像铁匠,反像將军,气势巍然。 似是听到安昕的脚步,对方站了起来,见到安昕走进厅后,拱手抱拳:“葛某拜见县尊大人!” “见面更胜闻名。” 安昕开口先赞了一句。 这葛绒並无功名,面对他却作揖施礼,不肯跪拜。 安昕来到主位,转身坐下,虽然心中並不怪罪,但也不至於给他什么好脸色,只是挥挥手,示意葛绒坐下。 “万师爷在我面前,对你诸多讚誉,如今剿匪一事,需要诸多匠人,本官欲征你为大匠作,负责这次军械的打造,你可愿意?” 安昕开门见山的问道。 对有真本事,能为自己解忧排难的人,安某人容忍度很高。 如果没本事,那还是走远一点,別在安老爷面前碍眼。 葛绒看了万师爷一眼,思忖片刻:“铁锭等材料,县里是否提供?” “自然提供,不只提供这些,每月二两底银,每打造一件合格的军械,按照种类不同,另有银钱计算。” 这是底薪加计件了。 “至於大匠作,每月五两底银。” 安昕说道。 “如此,葛某没有问题。” 葛绒点头应道。 虽然他的技术好,但更多的也是打造一些农具,给猎户打造一些刀具、箭矢一类,所能赚到的钱並不算多,给县衙打工,每月五两的底银真不算少了。 只是这个活也不算长久,估计也就干一两个月,会耽误给客户打造的器具。 但这是县衙徵召,实际上他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力。 “万师爷,你先出去。” 安昕忽然对万泽文说道。 万泽文闻言,站起来对著安昕拱手过后出了门,轻轻带上门以后,脚步渐远。 他从袖口中掏出两捲纸张,一卷递给葛绒,一卷放在旁边的案几上,开口问道:“为三百营兵,打造刀、枪、盾、狼筅、皮甲等军械器具,葛大匠多久能造得出。” 葛绒看了图纸,尤其是在以前未曾见过的“狼筅”上多看了几眼,隨即自信说道:“大人,按照万师爷和我说的近百工匠,只需一个半月时间即可。” 安昕点了点头,端起茶杯,用杯盖拨弄了一下杯中浮沫:“火器能否打造出来?” 葛绒闻言,神色一变,面露惊色,连连摇头:“火器是朝廷重器,葛某一民间铁匠,如何能打造。” 依大燕律,私造火器可是大罪。 他不知县令缘何有此一问! 但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有些忐忑。 “葛大匠且看。” 安昕说著,拿起了案几上那捲纸张。 葛绒连忙站起来,走近拿过了纸张一看,顿时面色怔住。 火枪图纸! 图画的非常漂亮,葛绒从未见过这样工整、简洁、漂亮的图纸。 上面是一支成型的火枪分解图,上面用小写数字標註著各个零件,下面则是对应数字的相应零件参数。 上下对照,可以快速明白各个零件的作用,以及如何组装到一起。 下面的参数,则能够比照长宽高,打造出標准化的配件。 葛绒一时呆立在那里,眼睛里全是图纸上的內容。 良久,葛绒才回过神来,既惊嘆图纸零件的构图方式的创新、標准和易操作,又惊嘆上面火枪构思之精巧,不由嘆问道:“天才,简直是个天才!这张图纸不知是何人所画?” “先坐。” 安昕指了指他的座位。 葛绒这才惊觉自己的孟浪,连忙退步说道:“大人恕罪,实乃此图之精细前所未见,葛某见此图只觉震撼而心神投入了其中。” “不瞒葛大匠,此图乃本官亲手所画。” 这是安昕比著之前在笔记本上画的草图,用铅笔、直尺细细临摹下来的。 葛绒闻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恭维道:“大人构思之精巧,手段之新奇,著实令人佩服!” “本官除去经义,便喜欢格物,兵法韜略,天文地理,机关术数,都略懂一二。” 安昕自夸起来也毫不脸红:“此次弓兵营剿匪,乃至东阳府那边的余家军对付倭寇,如果能配上这把火器,当如虎添翼!” 葛绒紧握著手里的图纸,心中百转千回,鏗鏘说道:“县尊大人,有此图,葛某愿意一试。” “好,需要什么东西,隨时和万师爷说。 但要记住,分件製造,最后组装,密切关防,不许漏泄式样,违者重罪。” 安昕嘱咐说道。 第四十一章 土豆 地瓜 辣椒 “他一个县令,竟然敢私造火器。而且这火器看上去比朝廷神机营的火器还要更厉害!” 葛绒离开了县衙,走在街上。 他的身材高大雄壮的像是一头狗熊,周围百姓自觉的纷纷避开他。 他脑子里在全力的回想著刚刚看过的“燧发枪”图纸,心里还觉得震撼不已。 不过,虽然大略记住了燧发枪的结构,但上面那么多精细的数据,他却难以记全。 对方显然也有忌惮,並没有让他拿走图纸,要在冶炼场建好以后再给他。 “我记著琼州府弗朗机人手里就有这种不需要火绳的火器,就是不知道和安知县图纸上的这种燧发枪相比如何。 如果当初我就有著这样的火器,或许不会沦落到今天这样隱姓埋名打铁为生。” 他回想到过去,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怒意,袖口之中一阵“嗡嗡”作响,有什么东西像是要破袖而出似的。 葛绒深吸了一口气,將心中怒气压了下去,袖口內的震动这才散了下去。 一阵风吹来,天空变得阴沉了下来。 像是要下雨。 安昕站在阶前,听到天空一声霹雳。 霎时间安昕下意识观想《五雷决》,下一刻空气中“噼啪”声音连绵不绝,一道道小小的电火在他身周密集的爆炸。 他的毛髮再次飘了起来,周围空气粘稠,廊檐上掛著的灯笼都摇晃不止。 “不好!” 安昕赶紧回到了屋子里,生怕自己这五雷决再引动了天空中的雷霆。 万一被雷劈了就冤枉死了。 进了屋,和打火机小火似的电弧也消失不见了。 “虽然因为没有修行心法,不能將灵气转化为灵力直接施展法术,但是当外界的某种元素密度高的时候,便是凭著精神力量,也能引动元素的变化,发挥出比平时更多的威力。” 安昕一边拔出宝剑將身上的静电释放掉,一边思量著刚刚的现象。 这代表著,道法的修行、法术的释放也是和自然环境相统一的,这或许也是先秦大家所提出的“天人合一”的概念。 “老爷,饭菜给您放下啦。” 厨子老王打著伞,带著一身水汽,提著漆器食盒,將饭菜送来了。 他打开食盒,一层一层將里面的餐食放在了桌子上。 一张韭菜盒子,一块南瓜饼,一盘炒羊肉,一碟羊贯肠,一碗肉末茄子,一盘煎鸡蛋。 推开窗户,望著窗外淅淅沥沥的水声,打在绿叶上、枝上,腾起一片水雾。 秋风合著水汽吹进房间,一片清凉。 安昕用过饭后,叫住了收拾碗碟的老王,问道:“叫你照看的作物现在长势怎样?” 老王见到安昕问他,心中一喜。 虽然只是县衙里的厨子,但他也是有进步心的。 所谓距离权力的中心越近,就越有进步的前途。 他只是个厨子,但食材採买,那些菜贩子们要供著他。 给书办、衙役们做饭,县衙里也是熟头熟路,办事也方便。 这样的生活,在县里已经是中上之家。 如果再有机会给家里几个儿子找个出路的话,那就更好了。 而不论现在的生活,还是儿子们的前途,这些都得仰仗著县尊。 所以,对於县尊吩咐的事情,即便是小事在他这里也是天大的事。 更何况,这还是县尊经常询问的重要事情。 “回老爷,土豆、地瓜、辣椒都已经发了苗,小的每天都浇水、鬆土,仔细照看,现在长势都很好。” 老王仔细的说道。 “好。” 安昕站起来,拿起了一把油纸伞:“一起去看看。” 秋风渐凉,细雨如丝。 “老爷!” “大人!” 安昕来到厨房的时候,还有不少人书吏、衙役还在这里吃饭。本来人声鼎沸,霎时安静下来,一个个纷纷放下碗筷,站起来行礼。 和他们点了一下头,安昕就和老王去了后院,看到了细雨之中,几个大缸里面绿绿葱葱的长势不错的秧苗。 “不错。” 安昕见此,脸上露出笑意,拍了拍老王的肩膀:“老王,到下个月天气就慢慢变冷了,你腾出几间有地暖的房间做温室,等到天气冷了后把它们移进去。 好好照料,这些作物,將来本县是有大用的。” 县尊一拍肩膀,老王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几斤,再听到县尊的夸奖,顿时高兴的嘴快咧到后脑勺了:“老爷放心,小的一定会照顾好这些作物。” 安昕又仔细看了看秧苗的叶片,確认没有得病,这才放心离去。 老王都看在眼里,知道县尊对这些作物的看重,对它们更上心了,招呼了自己的大儿子王德禄过来:“以后只要厨房没事儿的时候,你就在这里看著,谁都不让碰。” 他想了想,又凑到王德禄跟前,小声道:“家里的菜园子也是你弄的,这几样作物你好好学学怎么弄······先生们怎么说的来著?” “格物?” 王德禄念过两年私塾。 老王点头:“对对对,好好格,上心格,如果下次县尊大人再过来看这些作物,你爭取能给县尊讲出个一二三来。” 王德禄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心里也热乎乎的激动起来。 看县尊对这些作物那么上心的样子,说不定自己真能凭著这个走进县尊的眼里,走上人生巔峰呢。 细雨如针、如丝,密密的斜织著,一直到傍晚都未停歇。 閒来无事,安昕坐在二堂的值房里,看著手里之前整理的笔记陷入沉思。 在笔记本电脑没电以前,他记下了不少好东西。 包括枪炮图纸,火药配方。还有在他走访调研,知道伍仁县的织造业发达后,还画下了珍妮机的构造图纸。 东西都很好,也基本上都是现代能製造出来的东西。 但缺人。 虽然是县令,全县上千吃衙门饭的人都是他养的。 乃至全县十余万口子人,也都归他管。 可真正能值得信任且能任事的心腹,却只有寥寥数人。 如今,安昕也只能一边筛选人手,一边培育人才,充实忠诚於自己的人才库。 “当紧的黑火药製作,现在也是个难题。 一是需要硝石、硫磺、木炭等原材料。木炭好弄,硝石也不算难,只有硫磺相对困难。这个让人摸摸底,看看伍仁县乃至附近州县有没有硫磺矿。 二是没有个熟悉此道的人。 三是没有个安全的场地。 四是没有秘密安全的运输渠道。” “另外,也得儘快开闢一个稳定有序的来財法子。 这次靠著剿匪,从豪绅、商户、商人那里,拢共收了四万两千余两银子。填补上任知县的亏空就没了一万两。 徵兵已经了近两千两银子,再加上吃食、衣裳、兵器、皮甲等,少说也要再七、八千两银子。 如果再算上燧发枪,这个数量还要往上加两三千两。 光靠著纳捐不能维持长久。以后我想要研究一些东西,都需要调动大量人力,费大量钱財。” 虽然还有两万两左右结余,但官场上冰敬炭敬都必不可少,还有名目眾多的“陋规”、“规礼”,以及县衙里除了“在编”的吏员能领到朝廷俸禄外,其余眾多的书办、衙役,实际上都是吃的衙门饭,是要安昕来养著的。 每天一睁眼,就是白的银子在往外流。 第四十二章 安知县的手段 大燕朝是不允许朝廷官员经商的。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官员本人不能经商,家族借官员之势,经商风生水起的多得是。 朝堂上天天嚷嚷著朝廷不可与民爭利、不可开海通商的,实则自家良田万顷,海船无数的“两面人”不在少数。 所谓与民爭利的“民”,实则还是他们自己,与他们所代表的士绅阶级的利益。 一年清知府,十万雪银。 堂堂朝廷高官,当然也不可能满足於十万雪银。 常常不过十来年的功夫,背后家族就能一跃成为当地大族。 那真是“摆不完的阔气弄不完的权,吃不完的珍饈不完的钱,听不完的颂歌收不完的礼,享不尽的富贵过不完的年。” 所以,安昕也打算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大燕官员。 想要开闢对外谋財的新赛道,安昕如今所能想到的人,只有一个武丽君。 伍仁县的织造行业发达,安昕手里正好又有珍妮机这样的大杀器可以祭出来,插手织造行业自然而然。 “既然织造行会马行首不懂事儿,本官就把懂事儿的武家扶起来。等把武丽君纳了,我和武家天然就多了一层亲近关係。” 不论是因为马行首,还是因为想进军织造业,武家都进入了安昕的眼帘。 他在纸上写下了“武家”两个字。 “衣食住行衣为先,眼看著冬天就要到了,这个世界的歷史虽然发生了偏转,但自然环境却和我穿越前的世界差不多。 现在的时间点,相当於明末清初的时间段,处於小冰河时期,极寒天气、极端天气多发。不光是影响了农业,也影响了北地边疆的稳定,关外游牧民族因酷寒而频繁扣边。 去年朝廷因为边镇战爭,就收辽响、剿餉,更像是一个恶性循环。 站在歷史的大维度上去看,大燕朝现在看著烈火烹油,实际上怕是刮骨疗毒都够呛能治好了。 我安昕如今区区一县令,还能再造大燕吗?” 思维发散到这里,安昕觉得自己肩膀有点酸,这可能是大燕的两京十三省都扛在了他肩膀上的前期症状。 收回思绪,安昕拿出钢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翻看伍仁县前几年县誌,每年冬天都有大量冻死的百姓。如果能在冬天之前,能制出珍妮机,降低生產成本,生產出一批质美价廉的布匹出来,或许不但赚钱,还能活不少人,赚到不少王朝气运助我修行。” 安昕也有自己的“贏学”。 正默默算著自己能贏几次的时候,一阵“邦邦邦”的敲门声响起:“老爷。” “进。” 安昕应了一声。 门被推开,万泽文拿著几张案捲走了进来:“老爷,这是上次放告日收的案卷,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田宅纠纷的细故小案,学生已经擬好了判词。” 安昕快速看了一遍,对应《大燕律》没发现什么问题,便用了印,吩咐道:“你去喊一声吴印、黄典史。” “是。” 万泽文应了一声,出门打开雨伞出去了。 很快,一阵脚步声,典史黄守银,户房司吏吴印来到了二堂。 “大人!” 两人恭敬行礼。 “都坐吧。” 安昕示意两人,还有师爷万泽文都坐下。 “黄典史,我听闻那位马行首也没有卖你面子?” 如今,练兵的事有魏叔夜和胡常山,安昕已经腾出功夫,打算收拾一下那位马行首了。 並藉助这位马行首立威的同时,把手伸进织造业,为將来推行廉价布,推行新型织机打好基础。 坐在下首的黄守银一听到安昕的话,顿时面红耳赤,有种被人打了脸的感觉。 作为县里的头面人物,他是一向骄傲的,得知那位马行首不给这位新县令面子,心里暗笑一声后,很自信的批了条子,让快班的人配合户房的书办一起去找马行首要钱。 结果万万没想到,对方是一点面子都没给。 人到了那里茶叶糕点伺候著,但面是连见都没见上,还被马家下人讥笑了一句:討饭的。 “他娘的!” 黄守银骂了一声:“那马文斌不知天高地厚,勾搭上了织造局的阉人,又凭著手里有几个臭钱,买了个监生的身份,就越发膨胀起来,敢不把咱们伍仁县衙看在眼里了!” 他暗自將马文斌不卖他面子的事,上升到了不把县衙看在眼里。 安昕眯了眯眼,忽然说道:“剿匪的餉银他马文斌死活不愿意拿,而且我听说这马家的丝帛走铜山栈道、八岭山栈道的时候,可没有遭到劫掠。 钱家、赵家经过都遭到了土匪劫掠,他马家却独独完好无损,你说这此中没有蹊蹺,本官都不敢信。 这马家—— 是不是通匪啊!” 黄守银闻言,眼睛不禁瞪大,盯著安昕的眼神忍不住透出惊色。 这位县令,心真狠啊! 惊后便是骇,他对於安昕心生忌惮。 暗道以后轻易还是不要得罪对方。 本来对方撤了壮班捕头王德发,等於卸掉他一条左膀右臂,处理的十几个白役大半也都是他的人。 此前他还心生怨懟,打算找个时机暗中使绊子报復回去。 现在这一惊之下,觉得还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以和为贵的好。 毕竟王德发也是自找的,县令还没上任,就已经得罪了对方,被收拾也是一报还一报,罪有应得,只能怪他自己不长眼。 “吴印,自明天起,叫上税课司的人,去马家的织造作坊、丝绸行仔细查帐!重点核查其是否足额缴纳商税,是否存在走私、偷税漏税行为。 黄典史负责派人,控制住马家的人!为户房查帐扫清障碍。同时,清查其是否在存在私通匪类。 如果马文斌反抗······” 安昕手指扣了扣案几:“便以妨碍公务为由,依《大燕律》直接拘捕马文斌。” 对付马文斌,安昕经过仔细研究《大燕律》,以及衙门行政权力后,发现自己有的是手段。 即便马文斌傍上了造作局,但造作局的太监又不是他爹! 光是以“安全隱患”、“用工纠纷”等等问题,派人频繁突击检查马家的织造作坊,或通过“户房”、“工房”卡其生丝原料、门店经营等,亦或寻找由头,以“行业整顿”的名义扣押其牌照,就够马文斌喝一壶的。 但安昕就打算出重拳,下重手。 这么一个刺头不狠狠收拾一顿的话,以后伍仁县的豪绅大户都有样学样了,那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隨著安昕一声令下,接下来几日,吴印亲自带著户房十余人,快班捕头带著五十余名捕快,直接进驻到了马家的作坊和门店。 一时之间,织造坊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 第四十三章 光速滑跪的马行首 谁也没想到,马文斌坚持了三天不到就光速滑跪。 作为腐朽封建社会下的罪恶资本家,他马文斌怎么会是乾乾净净做人,规规矩矩经商的人呢。 那样的人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根本做不起来。 这次突击调查下去,就精准拿捏住了他的七寸,作坊直接查封,牌照也被扣押。 刚刚捐了监生,走路都轻飘飘的马文斌,先是去了造作局,但吃了个闭门羹。 和安昕想的一样,宫里出来的太监,轻易是不会出来和地方官打擂台的。 造作局也不是十几年前那样风光了。自从景顺帝上台以后,將权倾朝野的司礼监大太监姜文宦杀掉以后,十二监的太监虽然在民间名头依然很大,但实际权力已经极度收缩,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隨意插手朝政了。 从造作局回来以后,原本张狂的马文斌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彻底蔫儿了。 尤其是知道县令打算给他扣一顶“私通匪类”的帽子后,更是嚇得肝儿颤! 此前有多狂,现在就有多怕。 乖乖的取了银票,到了县衙。 未成想,又吃了一个闭门羹,衙门连他准备的银票都没有收。 这一下,马文斌是彻底的慌了。 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求人,只求能见到县尊大人当面请罪。 但安昕既然想要杀鸡儆猴,又岂会轻易饶了他呢! 如是四五日过去,马文斌四处碰壁,作坊被封,门店被关,大量订单延期,不少人找到了他的头上,一时间成了万人捶的破鼓。 走投无路之下,马文斌一头跪在了县衙大门前,这才终於见到了县令。 安大人想见他吗? 自然是不想的。 因此,安昕在见到马文斌的时候,还是冷著一张脸。 “刘公公昨日找到了本官,和本官说了情。” 安昕看著跪在地上的马文斌。 马文斌一愣,显然没想到一直闭门不见他的刘公公,竟然会暗中派人跟县尊大人给他求情。 难道乾爹还是爱我的? “本官拒绝了他。” 安昕说道。 “啊?乾爹说的话都不管用?县尊这么勇的吗?” 马文斌闻言心中又是一惊。 “但本官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伍仁县的织造业发展到今天不容易,你家的作坊发展到今天也付出了不少努力。 作为伍仁知县,本官是希望县里经贸发展,百姓都能安居乐业的。” 安昕又绕了回来。 马文斌的心情像是过山车一样,千回百绕,听到这里终於落了地。 “多谢县尊大人饶恕小的,过去是小的不懂事,不能明白县尊的苦心。小的以后一定诚信经营,报答县尊大人的厚爱!” 马文斌鬆了一口气的同时,连连磕头,个个倍儿响。 马文斌的诚意,安昕感受到了,不是这几个响头,而是事先送上来的八千两银票。 通过此前查帐安昕也知道,马家帐上所有的流动资金也就六千多两,凑出这八千两,马家也伤筋动骨,变卖了不少家產。 “本官再提点你几句,不要以为给造作局做事就可以无法无天了,真出了事那些人可未必保你,也未必保得住你。 刘公公能保你一次,不能保你两次,日后好自为之,伍仁县依然大有可为,若再犯在本官手里,本官决不轻饶。” 安昕沉声说道。 “是是是,小的都明白了!” 马文斌“哐哐”磕头。所谓“乾爹”,所谓监生身份,经歷了这前后近十日的折腾后,他已经看明白了,由此而生的骄傲,在此刻也早已经被他拋到脑后。 “去吧。” 安昕端起茶杯。 看著马文斌仓皇离去的背影,安昕放下茶杯,走到门外。 十月白日里的风也已经有些凉了。 昨日的时候,安昕第一次见到了没卵子的太监。 有些猎奇,但除了声音稍微尖细一些,下巴光洁无须之外,也和常人没什么不同。 对方之所以来找他求情,也並非是念及与马文斌的情分,而是皇帝刚刚赏赐了诞下皇子的容贵妃家族十万匹绢帛,临到年底了造作局压力陡升,要满足宫里的任务量而求到安昕头上,希望能放马家一马,好让他们恢復產丝织绸缓解造作局的压力。 这次等於皇帝间接的救了马文斌一家。 不过,马文斌回去开工以后,產能肯定得全部供应造作局,以造作局的调性,他马家接下来的日子也未必好过就是了。 不远处,万泽文从游廊匆匆走来,马文斌连忙弯腰让至一侧。 原先的狂傲之气,如今被彻底打没了。 万泽文见到安昕站在门外,连忙小跑过来:“老爷,张谦张良兄弟俩过来了。” “带他们过来吧。” 安昕想起在弓兵营里见过的两兄弟。 很快,张谦、张良就跟著万师爷身后过来。 “学生张谦” “学生张良” “拜见县尊大人!” 二人走到安昕跟前,一揖到底。 “都起来。” 安昕看著两人站起身来,笑赞道:“不错,很有精神!” 兄弟两个看向安昕的目光中,俱是敬重爱戴之意。很明显,安昕聚兵剿匪的行动,对於他们来说,就是復仇的希望。 也是帮助他们撕破生命中黑暗的一缕光。 “你们两个的事,我都听说过了。过往固然悲痛,前路依然光明。我希望你们能將过去赋予你们的悲愴,化作剿匪杀敌的鎧甲,用手中的剑锋,把伤天害理、为非作歹的凶恶之徒,斩於剑下! 维护朗朗乾坤,世间光明。” 安昕激励他们说道。 “我和弟弟,愿意做这把剑!” 张谦闻言,眼中含泪,激动说道。 张良亦是眼眶发红:“斩杀恶徒,是学生此生夙愿,那些土匪杀我们的亲人,我们就让那些土匪没有活路!” 安昕点了点头:“你二人今天起,就跟在本官身边。” 两人闻言,却又犹疑。 “县尊这是要教你们真本事,还不快拜谢县尊!” 万师爷连忙提点说道。 安昕猜得到这兄弟俩在想什么:“磨刀不误砍柴工,过段时间自会放你们回军营,那时候的你们对於弓兵营、对於剿匪杀贼的贡献,將会更大!” 第四十四章 武丽君:安知县? “老爷!” 三喜握著一张名帖,飞快的奔往听雨轩。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正在会友的武大矛,抬头看向三喜。 按他往日里的性子,家里小廝这样莽莽撞撞的,少不了训斥几句。 但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知道了自家女儿慧眼识珠,傍上了真命天子后,他脸上总是喜滋滋的。 別人问他,他也不说,就是在心里暗喜。 “外边来了一少年,送上名帖说是给小姐的。” 三喜说道。 “名帖?拿来我看看。” 接过名刺,就看上面写著“武丽君亲启”,后面落款写著“张安”二字。 武大矛忍不住手抖了一下,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咧到了后脑勺,连忙递给三喜:“快快快,给小姐送过去!” “是!” 三喜接过名帖,朝著后宅飞奔而去。 “子干兄,这是要有喜事了?” “看子干兄这高兴劲儿,莫不是和苏家的事成了啊。” 旁边两个穿著绸衣,富贵逼人的商贾,连连调笑说道。 对於武大矛能勾搭上苏家,他们还是挺羡慕的。 商贾之家,做的再大,也比不上士绅豪族。 家里浮財再多,没有官面上的人照应,很容易被当成存钱罐。 每当那些权贵需要钱的时候,就会砸一个存钱罐,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会砸到自己的头上。 “別別別,云岩兄,此话可不当讲,我家丽君只是和苏家大小姐来往亲密一些,但她可是自由之身,未曾和人订过亲,与苏家也万万没有什么关係。” 武大矛表情一下严肃下来,连连撇清关係。 他真怕风言风语传出去,县尊误会。 两名商贾不禁对视一眼,不知武大矛为何如此大的反应。 但也都是识趣之人,连忙將话题转开。 “还是继续说马家的事吧,这几天马家可不好过,我今上午来的时候,看到马文斌正跪在县衙门口求见县尊呢!” “人狂自有天收,仗著傍上宫里人,他马文斌可没少摆谱。现在到这个地步,也是咎由自取了!” “蓝兄,由此可见,这位县尊大人可不是易与之人,就连宫里人的关係都不行!之前马文斌自己不捐钱,还压著也不让行会捐,现在他马家都栽了,我们还是得儘快把剿匪的钱给补上才行。” “云岩兄说的不错,咱们这位新任县尊手段狠辣,出手不留情面,还是不要违逆他为好。” “我已让家里准备好了银票,今日我就去税课司捐钱。” “哪怕是多捐一些,要是能和县尊见上一面就好了,至少也能摸一摸县尊的脾性。” 两人颇为感慨的说著。 商人在权力面前,是拗不过的。 他们这种生意人,最讲究和气生財,也最怕被上面卡脖子。如果得罪了县尊,连“气”都给你打没,更別说生財了。 武大矛听著两人说话,心里忍不住“嘿嘿”直乐。 还是自己生了一双慧眼······的女鹅,早早就认识了县尊,自己又有智慧,早早就捐了5000两银子,不然自己也得在这里和他们一起焦头烂额的想办法。 “对了,子干兄,你打算捐多少?” 两位友人问道。 “实不相瞒,我前段时间就已经见过县尊大人,捐了剿匪的银子!” 武大矛坐直了身子,缓缓端起了茶杯。 两人闻言,都惊讶的看向武大矛:“子干兄,这是、这是已经和县尊搭上线了?” 武大矛笑而不语,只是点了点头,享受著两位好友惊讶,羡慕的眼神。 后宅。 武丽君捏著手里的名帖。 上面写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老地方见。” 落款——张安。 “小姐,喝点蜂蜜水吧。” 环儿看著站在窗前,频频看向天空,盼著太阳公公能早点儿回家,月儿姐姐能早点升起来的小姐。 “不喝不喝我不喝,环儿你把我的镜匣取来。” 武丽君坐下说道。 环儿將镜匣取出打开,一层层的小抽屉里,儘是各种各样的胭脂、画眉、香粉、梳篦、假髻、鈿、釵头、首饰等。 “不行不行,太艷了。” “不可不可,这里好像有点眼袋。” 终於化了一个美美的妆。 武丽君又开始试衣服。 “哎呀!” 终於,武丽君看到外面的天色,惊呼一声:“快来不及了!” 提著裙子,就往外跑去。 “小姐等等我呀。” 环儿在后面跟著跑。 一出门,武大矛安排的马车早已经在外面等著了。 为了防止再出现被马匪劫掠的事情发生,武大矛还给配了两个有些功夫在身,等閒四五个壮汉近不了身的护院。 “小姐。” “嗯?” “你说,老爷为什么忽然这么开明啦?” 环儿坐在马车上,双手拄著下巴,有些想不明白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 武丽君也很疑惑,因为爹爹的转变非常突然。 车轮子咕嚕嚕的转,武丽君的心也隨著车轮转。 时不时撩起帘子,看看自己到哪了。 终於,文庙前的大槐树进入了眼帘。 “张大侠呢?我怎么没找到?” 环儿撩起前面的帘子,探出脑袋,四处寻找。 而武丽君的眼睛,已经定在了槐树下,身著襴衫,头戴乌帽,手持摺扇,作士人打扮的安昕身上。 月下人如玉。 “张大哥!” 武丽君不等车夫放下折凳便跳跃下来,朝著安昕跑了过去。 安昕一把抱住她。 环儿远远的偷看著,心里想著:“那就是张大侠吗?一点都不像呢,更像一个俊朗的读书人。” “张大哥,我爹答应我们在一起了!” 武丽君脑靠在安昕的怀里说道。 “嗯。” 安昕点了一下头。 “张大哥,是因为你吗?” 武丽君抬起头来问道。 因为张大哥的表现太平常了,像是早就知道一样。 再结合父亲突然的转变,武丽君已经猜到了什么,再想到张大哥今天的打扮:“张大哥,你是读书人?” 安昕握著她的手:“君儿,张安不是我的真名,是我面对土匪时编的。” 武丽君用力握住安昕的手,仔细听著。 “安昕,这是我的名字。” “安心······” 武丽君念著。 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过。 忽然,她震惊的抬起头:“安知县?” 第四十五章 珍妮机 武丽君的小手被人牵著,眼睛有点呆呆的看著拉著自己走的男人,脑子有点晕晕的。 “安知县?” 她小小叫了一声。 “嗯?” 男人回头看她一眼,俊朗的脸上带著笑,像一头恶犬,撞乱了她心弦。 一直被他牵著,来到了明月楼的一间包房里。 安昕叫了一壶茶,几样甜点,掌柜亲自捧著,毕恭毕敬的送了过来。 明月楼比邻曲水溪,靠近金水桥,面朝月牙湖,坐落在伍仁县一等一繁华的位置,也是伍仁县最上档次的酒楼。 作为明月楼的掌柜,在伍仁县也是颇有身份的,武丽君往日里跟著武大矛来的时候,可从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再看向安昕的时候,眼睛眨啊眨。 安昕正看著外面的风景,朝著掌柜挥了挥手,掌柜的立即明白了意思,笑容满面的和武丽君欠身过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包间的窗户开著,从这里能看到外面的月牙湖,湖水粼粼,倒映著远处龙泉塔的“佛光”。 “君儿,这段时间不要再去苏家。” 安昕嘱咐道。 “自从驼山逃回来以后,我就再也没去过苏家了。” 武丽君从驼山上看到了苏家的管家,自然不敢再去苏家。 “伍仁县的织造业很繁华,但作为织造行行首的马文斌德不配位,我打算扶你爹顶上。” 安昕点了点头,然后开口道。 武丽君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叫我哥哥。” 安昕伸手握住武丽君的小手。 她的手很软,手指纤细,修长,指甲莹润如粉玉。 “哥、哥哥。” 武丽君訥訥喊了一声,这会儿却羞的低下了头。 本来性格颯爽的她,这会儿竟然有点儿自卑。 不知道自己一个商家女,如何能配得上正儿八经二甲进士出身的县太爷。 “想什么呢?” 安昕见她呆呆的样子,又趁机摸了摸她的腰,柔柔的、软软的。 见安昕又要摸她的腿,这一下本来陷入自卑的武丽君一下子也顾不得了,脑子里只剩下了害羞。 她实话实说道:“哥哥,我只是一个商贾之女······” 安昕笑著摇摇头:“我要的就是商贾之女。” 他从胸口袋子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张,展开放在了桌面上:“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一台纺纱机?” 武丽君仔细看著,像是一台纺纱机,但结构却要复杂的多! “不错!” 安昕点了一下头:“这正是我画的纺纱机,你看这机器,相比现在的纺纱机,增加了联动杆、滑动支架、牵引杆······” 他紧靠著武丽君,手指指著图纸上面的机械结构,介绍说道:“相比现在的纺纱机一次只能纺一根线,这一台织机一共有十六个纱锭,操作者只需要通过这根曲柄摇动,就能同时控制十六根线的牵伸绕卷······” 安昕一边讲解机器,一边介绍机器如何操作,同时给武丽君灌输新式纺纱机以后的前景。 武丽君从小就泡在纺织作坊里长大的,对於这些自然一点都不陌生。 听著安昕的讲解,她在脑子里模擬著这个机器运行的样子,觉得画中的纺纱机,似乎是真的可行。这让她激动起来,她非常清楚这种新式织机一旦投入运营,將会提升多高的工作效率,降低多少的用工成本,形成多大的竞爭优势。 安昕说完便停了下来,看著已经陷入思考中的武丽君。 她此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唯唯诺诺的自卑模样,认真的表情焕发出自信,整个人漂亮的像是在发光。 他没有打扰她,搂著她的腰,在旁边喝著茶水,吃著糕点。 直到安昕將壶里的茶水喝光,盘里的糕点吃光,武丽君才抬起头来,激动说道:“哥哥,如果换了新式纺纱机,纺线速度要提升十几倍,我们的成本大幅下降,必能成为我们家的爭胜之资。” “君儿擅长这些,哥哥对於这些是不太懂的。” 安昕搂著武丽君的腰肢说道。 武丽君这才觉察,哥哥一直都在环著她的腰,脸“腾”的一下红透。 訥訥说道:“哥哥能想得出这样的织机,怎么会不了解呢。” “所谓术业有专攻,哥哥擅长学问,喜欢研究这些机巧之物,却不善於营商纺织,这些都需要君儿帮助我啊。” 安昕见武丽君没有拒绝他,脸蛋红彤彤的煞是可爱,脑袋轻轻往前一探,便在她的娇艷欲滴的脸上亲了一口。 “呀!” 此刻的武丽君像是一只小兔子。 怀里还揣著一只小兔子,噗通噗通跳。 不想逃,也逃不掉,身体崩的紧紧地。 同时,心里又想著:“哥哥还是需要我的。” 既激动,又害羞,还有心里徜徉著的幸福。 安昕见武丽君害羞的都想找个地缝钻进的样子,也不再调戏她,鬆开了搂著她的手臂。 “纺纱机从纸上到落地,还需要一个步骤。县衙里有不少工匠,或可以调拨几人,用来研究新式机器。” 安昕话回正题。 武丽君一听,担心说道:“用县衙里的工匠会不会把新式纺纱机泄露出去?” 安昕所求甚大,製造纺纱机赚钱只是贏一次而已,他还要借著此事站稳行业地位,博取好的名声,这样多贏几次才符合他的“贏学”。 遂说道:“泄露出去也无妨,届时天下推广新式机器,布匹大量生產,必然导致布价下降,届时多一个百姓能穿得起衣裳,冬天便能多活一个百姓,如此结果,泄露出去又有何妨呢。” 安昕正义凛然的话,让武丽君高山仰止。 觉得自己一介商家女,果然远远比不上作为“士大夫”的哥哥的思想境界。 看著武丽君崇拜的表情,安昕话头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新式机器研究製造要靡费不少钱財,推广之初也存在麻烦,这一部分成本是要赚出来的。 如果君儿家里有工匠、场地可以提供的话,自然是更加方便。” “有有有,有的。我娘家养著几个工匠,专门维护织机生產。在城外的罗家坳,还有一个占地八百多亩的农庄。” 武丽君连忙说道。 第四十六章 武丽君:安哥哥有崇高的理想 武丽君对於安昕交代的新式纺纱机非常重视。 得知了消息的武大矛,不问缘由,二话没说,就將武家织造坊的三个木匠交给了武丽君。 就连位於罗家坳的农庄,也直接过户给了她,权当是提前给武丽君的一份嫁妆。 经歷了马文斌一事后,武大矛越发感觉到权力的重要性。 他马文斌傍上织造局的太监,捐了个监生身份,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士绅圈。可这照样被县尊给办了,他马文斌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求遍了都没用! 要不是最后县尊放了他一马,怕是得被要帐给逼死。 在他武大矛看来,女儿就算是能给县尊当妾,都已经很好很好了。 数日过去。 马家的事经过发酵,在县里各个阶层的圈子里传开。 安昕的帐本里,又进帐了一万两银子。 其中八千多两银子,都是其他几家大大小小的织造作坊捐的。 一千两是河帮送来的。 其余近一千两银子,是一些商贾觉悟提升,觉得自己对剿匪事业的支持不够,再次捐赠的结果。 如此,安昕手里的银子,再次逼近四万两。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漯河水畔,武家农庄。 八百亩上等水田,十几户武家佃农,参差十几间土胚房,光著屁股的孩童在田地里奔跑,变成一个个泥猴子。 再不远处,临近河堤的地方,一座占地不小的青砖黛瓦的院落,就是武家在农庄的一处宅院了。 安昕穿著一件青色长衫,轻轻摇著摺扇,看著院子里的木匠们在那里量尺寸,锯木头。 锯末在地上铺了一层。 一声声“哗哗”的声音中,刨一圈圈的落到地上。 一根根或长或短、或粗或细、或方或圆的木头,就堆积在一处。 几个木匠,一边仔细核对图纸,一边商量如何组装。 “哥哥,他们几个常年都和织机打交道,应该很快就能打造出第一台新式纺纱机了。” 武丽君拿著一个橘子过来,剥开皮又摘乾净丝,递给了安昕。 “真甜。” 安昕顺手掰开一半递给武丽君,让她开心不已。 “对了哥哥,新机器的名字叫什么?” 武丽君问道。 “就叫青天纺织机。” 安昕说道。 “青天?” 武丽君不知是何寓意。 “以后用青天纺织机生產的粗布,就叫青天布。” 安昕继续说道。 打造纺织机,安昕可不是单纯为了挣钱的。 他的初心,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看到了大量百姓穿不起衣裳。 更看到了县誌当中记载的,“冻毙”二字之下那冷冰冰的数字。 生產百姓能买得起的布,在冬天就能活人无数。 而將青天与他安昕联繫起来,则能大大传播他的名声,百姓自然会提高对他的认可度。 他就能获得龙气润泽,有助修行。 贏麻了! 安昕看著武丽君说道:“我想织一种百姓冬天能买得起布。青天布既以『青天』为名,就不能卖的太贵。 贵了会惹眾怒,我也会不高兴。” 武丽君懂了,这是以物言志,是哥哥“为生民立命”的崇高理想! 她懂了,她身后环儿也似懂非懂,看向安昕的眼神也饱含崇拜。 跟在安昕身边的张谦、张良兄弟俩,也敬仰的看著自家东主,觉得这才是值得崇拜的,拥有伟大人格的偶像。 “所以,青天纺织机要快点生產,织工也要儘快培养,爭取儘快投產,在寒冬之前生產出一批青天布来。” 安昕嘱咐说道。 “哥哥,我就在这里盯著。过两天生產出原型机之后,我就喊爹爹找织工来学习。织机生產和织工学习同步进行!” 这几天武丽君常跟在安昕身边,学会了不少新词儿,虽然陌生,但从嘴里蹦出来,落到某事某物上,却显得格外的贴切。 “可惜,电脑里的水力纺纱机没能画出来,否则藉助洛河水力,二十四小时纺纱,比这珍妮机效率又要高上两三倍! 也不知道电脑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开机。” 安昕心里嘆息。 穿越以前,不论是工作原因,还是平日里喜欢写点东西,在近十年的时间里,他查找和积累了大量的各类资料。 他的笔记本电脑里面、移动硬碟里面,存储著上百t的各类电子书籍、影片、文史科技资料等。 如果还能开机,肯定能对他的事业提供极大的便利。 离开农庄,安昕翻身上马。 对於骑马,他属於初学乍练,马匹都是非常温顺的,熟练起来也很快。 一夹马腹,在武丽君的目送之下,三人三骑沿著乡间的道路快速远去。 路边偶尔有野菊隨风飘荡,远处山峦叠嶂,天空蔚蓝,白云变幻。 心情大好, 出去走走, 碧海蓝天吹吹风。 心里默默哼著歌,情绪放鬆,生出几分田园野趣。 回到城南的时候,安昕忽然听到一阵喊號子的声音。 “大人,那是弓兵营的人。” 张谦跳起来,站在马背上眺望。 他跟了舅舅以后,和舅舅练过武,虽不是什么高深武学,但身体灵活,一身力气也超过普通人。 安昕自然也看到了那些营兵。 当头带队的两个小將,约莫十八九岁,比张谦大不了多少。 一个叫做赵崢,一个唤作秦明,都是秦十月派来帮他练兵的。 “比半个月前,他们刚入伍的时候,要健壮多了!” 安昕高兴的说道。 “比巡检司的那些军户强多了。” 张良兴奋道。 “巡检司那些老弱病残,哪能和我们比!” 张谦摇头说道:“我看我们的弓兵,比东阳的余家军都不弱。” 光看这些弓兵的精神面貌,那是绝对不差! 光是隨著號子,步调统一,號子喊声,也是整齐划一。 这令行禁止的模样,看上去就非常唬人了! 这些都是钱餵出来的。 本就是一些听话的良家子,再加上每餐不缺油水,科学而严苛的训练,半个来月练成这样实属正常。 穿越以前,大学军训一个星期,大学生就能呈现出这个效果。 但看著唬人,实际战斗力远远不够。 可说是架子也不正確,这样训练下去,团结一致,令行禁止,一声令下,各司其职,让出枪就出枪,让架盾就架盾,让开枪就开枪,即便敌人箭矢落入方阵有人伤亡,即便敌人已经衝杀至眼前都能不乱,真正的精兵就练成了。 现在的这些训练,就是练就精兵的前置。 等到打几次胜仗,这一支营兵,就能成为安昕坚实的依靠了。 第四十七章 燧发枪 “走,去冶炼坊看看。” 安昕拉了一下韁绳,轻夹马腹。 张谦、张良连忙跟上。 城南,一处占地十二亩的院落,是属於县衙的產业。 这里原本是一个富商的別院,后来富商犯了事被砍,院子也被充公。 门口守著的衙役徐大山一看到打马而来的安昕,揉了揉眼確定自己没有看错,蹭的一下就冲了出来。 “大人!” 他连忙拉住韁绳,扶著安昕下马,然后將韁绳拴在拴马桩上。 阔步走进宅院,第一进院是一处方池,池边有假山,亭台楼榭,非常雅致。 而在西跨院中,“叮叮噹噹”的打铁声不绝於耳。 走进跨院,这里的房子早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换成了一个个打铁的窝棚。 一走进来,就感觉热浪逼人。 大锤小锤,一块块烧红的铁胚就在反覆敲打中渐渐成型。 “嘭!” 忽然一声炸响。 很快,一个身壮如熊的赤膊男人低头从月亮门后钻了进来。 安昕的目光,被他手中握著一条鋥亮的新枪所吸引。 “县尊大人!” 葛绒朝著安昕作揖道。 “我们进去说。” 安昕走在前头,朝著里面走去。 进了西侧的第四进院,这里清净了不少。 “燧发枪製成了?” 安昕这才问道。 “不错。” 葛绒点头说道:“大人来的正是时候,今天上午刚刚组装起来。刚刚放了几枪,铅弹相隔五十步都足以穿破铁甲! 相比鸟銃方便,威力也要更大一些。” 安昕捲起袖子,伸手接过枪。 枪身被打磨过,一点毛刺都没有,摸上去只有冷冰冰的金属质感。枪托、护木是用酸枝木,上面还拋光打了油,透亮的天然的木质纹理看上去很高档。 葛绒拿出黑火药往枪管里面倒了一点,又拿出弹丸塞了进去。 安昕接过通条伸进枪管將火药懟实,又將铅弹装进枪口,兼以油布当做填充物一起用通条懟进去降实。 將颗粒更细密,更易点燃的黑火药装入药仓之中。 这一套开枪前的准备工作就算是做完了。 安昕看著远处的箭靶子,抬起手里的燧发枪,扳动击锤,枪械进入了待激发状態。 通过上面的准星瞄准靶子,食指扣动扳机。 “嘭!” 一声炸响,枪口喷出焰光,一阵浓白烟气遮住了视线。 火药味刺鼻呛人。 待白烟散去,安昕看向靶子,发现箭靶子完好无缺。 他开的第一枪竟然脱靶了。 “中了!” 葛绒却说道。 他恭维说道:“五十步,大人能射中靶子下沿,堪称神射了。” 安昕仔细看去,眼眸如隼,看到靶子下方果然有铅弹擦过的痕跡,木靶子被射出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滑膛枪的准头还是差了很多,如果能在枪管內部车出膛线,准头就能好上很多。” 安昕反过来,衝著阳光,看了看枪膛的內部。 “膛线?” 葛绒在旁边听著,拧著眉头思考著。 安昕解释说道:“就是在这里面均匀的刻上几条螺旋形凹槽,这样一来弹丸飞出以后的准头就会大幅上升。” 葛绒想了一会儿,却想不明白为什么加上几条线就能让铅弹准头提升。 索性想不明白就直接实践,他准备接下来按照县尊所说的试试。 对於燧发枪原理他不懂,但对於燧发枪的製作和使用,他的兴趣很大。 “在枪管里面刻画膛线,如果过於费时费力,就不要浪费这个时间,先生產出一批可以投入使用的燧发枪即可。” 毕竟排队射击,几枪过后一片雾蒙蒙的看都看不清,准头也不是那么的重要。 “另外,可以僱佣几个手巧的妇人,用纸將火药和铅弹卷在一起,使用的时候可以省去一步步往里面倒药、装填弹丸、填充物的过程,可以大幅提高发射效率。” 安昕提出整改要求。 葛绒理论不行,但对於实践思考却非常灵活。 按照安昕所说的,他脑子一转就明白了意思,顿觉县尊虽然是个文官,但真tm是一个战爭的天才。 “大人,铁匠们的手艺,我逐一考教过。燧发枪虽然对手艺要求高,製作起来比较麻烦,但营兵们所需要的刀、盾、枪、狼筅这个月差不多就能完成。 到时候再点时间磨合一下,全力製作燧发枪,一天应当能生產出3-5条可用的。 但咱们的火药不多,只有一罐子,不到五斤。” 葛绒提醒道。 安昕闻言捏了捏眉心。 这些火药还是借著剿匪的名义,从巡检司那里要来的。 但巡检司储存的火药本就不多,又因为被拉去东阳府围剿倭寇,大多都带走了。 如今,硝石、木炭都很简单,那就难在硫磺上面了。 伍仁县不產硫磺,云台府乃至吴北都没有硫磺矿,安昕想要暗中大规模购买硫磺无疑难上加难。 一直离开別院,返回衙署后,安昕还在头疼这个事。 他的烦心,一直跟在身边的张谦和张良都看在眼里。 张谦犹豫过后,主动问道:“大人是忧心黑火药的製作?” “不错,此中有一味硫磺,我迟迟无法寻到原料。” 安昕將手中摺扇扔到一边,在院子里的屋檐下,找了个躺椅坐下,用蒲扇扇著风。 “大人。” 张谦张良两人对视一眼后,由张谦说道:“昨日回家时候,我兄弟二人问过舅舅关於硫磺的情况。 听舅舅所言,在山东就有硫磺生產。 我舅舅或许会有门路。” 他们两个这七八天,一直跟在安昕的身边跟班学习,自然能揣摩到县尊的一些需求,也在积极想办法为县尊排忧解难。 “哦?” 安昕收他们二人在身边,当然也知道他们的背景。 如今跟著舅舅梁文生一家生活,他们舅舅是河帮伍仁县分舵的外堂的船把头。也就是“航运主管”,手底下管著大大小小二十几条船。 如果这梁文生有人脉、有手段的话,凭藉著河帮的这些船,走私一些硫磺,还真不是什么问题。 “明日请······” 安昕正想说明日让梁文生来一趟,又觉得此事不妥。 梁文生是帮派中人,私下见面不妥。 但这不是主要,主要是安昕並不太想现在就和梁文生建立联繫。如果確定梁文生是一个能办成事且谨慎的人,再建立联繫也不迟。 “这样,张谦、张良,以剿匪的名义,一会去支取一千两银子。此事就交由你二人负责。” 安昕说道。 “学生必不负大人所託!” 两人闻言激动不已。 跟在县尊身边七八日,这还是第一次领到正经差事。 且是为了剿匪事业的差事! 第四十八章 山中「好汉」 红叶如火,黄叶婆娑。 深秋的天空蔚蓝,万里无云。 偶有大雁南飞,发出几声鸣响。 八岭山上,聚义堂中。 火光熊熊,发出噼啪响声。 攀山虎坐於高台之上,居於头把交椅。 手下白云鹤、黑龙、小剑魔、启明星、曼陀罗分列左右。 “弟兄们!” 攀山虎声音隆隆,在偌大的聚义堂中迴响:“山下的弟兄传回来消息,官府弄了熊黄子的弓兵营,要打咱们八岭山来了!” “哈哈哈哈哈!” 聚义堂中上百条“好汉”顿时哈哈大笑,鬨笑声欲轰破屋顶。 没有一个怕的。 剿匪,剿匪,不是剿了第一次了,回回都是鎩羽而归。 甚至有时候他们还能“剿官”,在山林里打的官军找不著北,顺势抢了不少甲冑刀弩。 “就官兵那屌熊样,他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一对我杀一双。” “对对对,怕他作甚!杀他个血流成河!” “窝囊官兵也敢挑衅我们,老子著实不痛快!不如我带著弟兄们出去屠个村,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 “三哥说的对,不能惯著他们!” 聚义堂中话语纷纷,好汉们摩拳擦踵,欲要大干一场。 冬天要来了,他们也得下山抢上几波,储备一些过冬的粮食。 再抢些女人回来耍乐。 “哈哈哈哈,弟兄们说得好!” 攀山虎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大步,站在高台的最前方,像银背大猩猩一样,用力的拍拍胸脯,发出“咣咣”的声响。 “弟兄们!跟著我攀山虎,日子他娘的快不快活!” 他大声问。 “快活!快活!快活!” 土匪们也纷纷站起来,举著手臂高声呼应。 “想不想继续快活下去!” 他大声吼。 “想!想!想!” 土匪们癲狂的回应著。 吃不完的粮食,玩不完的女人,抢不尽的財宝,杀不尽的百姓,耍不完的乐子,喝不完的美酒。凑在一起的土匪,形成的非法暴力组织,並享受组织暴力得来的一切物质和精神欢乐,早已经让他们深陷其中,乐不思蜀,思想也完全不再是一个“民”了。 “哈哈哈哈!好!” 攀山虎哈哈大笑,声音如狂如啸,手往前面的石碑上一拍。 石碑顿时碎裂开来,落了一地的碎石! “都去吧!这几日,老子亲自带你们下山一趟!” 攀山虎话毕,聚义堂中一片兴奋的怪呼啸叫。 下山,代表著抢劫钱財、杀人取乐、玩弄女人。 而大当家的带著,那便代表著是一场快活的玩乐盛会,土匪们当然兴奋。 有时候,土匪也会想,那些贵人所谓的山中围猎有什么意思? 当骑在马上,拿著弓弩,撵鸡撵兔子一样,看著那些惊恐、惧怕、求饶、无助的人,涕泪聚下的逃命时候,他们拿著弓弩,偶尔一箭射出去逼出那人潜力。 直到那些人力竭,筛糠一样的颤抖著磕头的时候,一箭射出,看著那人抽搐几下,嘎嘣死去,那种满足感,岂是射几只兔子杀几头鹿能媲美的? 一朝醒悟落了草,皇帝老子不如吾。 土匪们散去,聚义堂安静下来。 攀山虎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二弟,明日起带著几个弟兄下山去,给老子死盯著那些官兵。” “大哥放心!” 白云鹤拍著胸口道。 攀山虎又朝著黑龙说道:“三弟,你也不能閒著,再去联络联络驼山那几个怂货。他娘的,也不知道那帮怂货哪来的销货路子,咱们手里的那些东西,看看能不能通过他们出手。” 黑龙点头:“要不让五妹和我一起去吧,她脑子好使,说不定能套出那帮怂货的话来,我们也能掌握这条路子。” “也行。” 攀山虎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条路子他们驼山只要不愿意放弃,就肯定会来!” 伍仁县,县衙,苏道然肯定的说道。 从景顺十四年九月下旬,到十一月底。 从汗流浹背,到凉风扑面。 两个多月的训练,营兵不至於成为精兵,但也已经有了一定的作战能力。 一场实战,也许就是他们化茧成蝶的契机。 安昕已经穿上了对襟夹袄,手里把玩著两个珠圆玉润的铁球儿。隨著铁球的碰撞,偶尔生出几颗肉眼难见的电。 “既如此,就按照计划来。苏家主是个聪明人,多余的话,本官不必多说。” 他看著苏道然,声音平淡的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苏某只此残躯,只求换得苏家一条生路。” 苏道然哀伤说道:“我已经写好信件,今日晚些就派管家悄悄送上驼山,以“销赃”和『运秋粮』为由吸引他们下山到铜山北乡。” 安昕接过苏道然写的信件,仔细看了一遍,未能从中找出捣鬼的地方,又递给了万泽文。 万师爷又仔细看了一遍,同样未发现问题,便將其塞入一纸信封之中。 “去吧。” 安昕挥了挥手,苏道然离开了。 门口的一个身影也跟著离开,这是小將赵崢。 这个时刻,一丝一毫也大意不得,任何一处环节也不能出错。 赵崢跟著苏道然,每隔一小时就会与人接洽,一旦出现问题或无法接洽,此前计划也会终止。 “大人!” 魏叔夜身著一身黑衣,推门进来,带进一阵秋风吹拂,桌上书页“哗哗”作响。 他稟报导:“营兵都已经准备好了,今日营门封闭,明日寅时二刻出发!” “弓兵营目標太大,即便再隱藏,也难以躲过土匪的暗线。这两家土匪狡猾如狐,且盘踞伍仁县六七年之久,势力早已盘根错节,说不定哪个经营了数年之久的路边茶铺、贩夫走卒、沿路村镇,就有他们的眼线。” 万泽文知道,便是趁著夜色出发,也未必能躲过土匪的耳目。 尤其是剿匪一事传出去后,早已引起土匪的警觉。 魏叔夜嗤笑一声:“万师爷说话不无道理,但归根到底,不过一群占山土匪而已,若都有这样縝密的心思,岂不早就成势了。” 万泽文却不这样认为,摇摇头:“官兵进剿数次,有两次还吃了不小的亏。直到现在那两股土匪还存在,就已经证明了他们的狡猾。” “万师爷说的不错。” 安昕说道:“毕其功於一役的机会,我们只有一次,容不得我们不小心谨慎。” 第四十九章 拔营 剿匪 “我们要打八岭山的假消息已经放出去了,这两日我还亲自带营兵前往八岭山附近演练,只有少数人佩刀,其余人只有木棍、铁锹等,用以迷惑敌人。 想来,驼山那边会放鬆一些。 而且,销赃的路子对於驼山来说无比重要,这帮土匪和苏家也有信任基础,只要那苏道然不耍手段,大人所做的这个局,应当不会有问题。” 魏叔夜分析说道。 安昕心里梳理著这个局。 核心战术是声东击西、假途伐虢。 辅助战术是瞒天过海、假痴不癲。 执行的战术是以逸待劳。 梳理一遍,安昕觉得推演起来完美无瑕,实际执行起来,就因地制宜,隨机应变罢。 “叔夜,回去以后,杀两头猪,宰几只羊,安排伙夫做一顿好的。” 安昕嘱咐说道。 “是!” 魏叔夜应道。 “张谦,回营以后,做好弓兵们的思想工作。” 安昕又和张谦说道。 从九月下旬起,张谦、张良两兄弟跟在安昕身边一个来月。 安昕在言传身教的同时,注意到张谦说话更有感染力,也更善於与人相处,气质也让人愿意接近。 同时,他喜欢练武,对於行伍生活更加適应。 安昕便在一个月前让他回了军营,担任营兵教导一职,专门负责搜集士兵的思想动態,给营兵们讲述战斗的原因、目的,引领思想鼓舞精神。 连给士兵们“写家书”、“搞诉苦活动”、“心理疏导”等具体方法,凡是安昕知道的、想到的,也都教给他。 而张良,则跟在安昕身边充当秘书。 “是!” 张谦也应下来,转身跟著魏叔夜一起离开。 天色已经不早,安昕上床闭上眼睛,调匀呼吸,一呼一吸默默数著,缓缓入眠。 每逢大事有静气,这是安昕以前经歷过无数次失眠过后,求助於案牘之间,慢慢练出的抗压能力。 到了半夜两点多,安昕爬了起来。 “大人!” 张良已经在外面等著。 见安昕走过来,从衣架上解下了甲冑,帮助安昕穿上。 甲冑穿好,顾盼自雄,威仪自生,杀气盎然。 “出发!” 安昕挎著凤翅金盔出了门去,角门外面,万泽文已经等在这里。 撩起黑色披风,轻轻一跃便跳上枣红马。 马蹄踏破寒凉夜色,三人三骑来到城南,早有亲信衙役在此等待,半开城门目送三人离城而去。 “安大人!” 夜色之下,路上一匹白马横亘在路上。呼唤声如黄鸝鸣翠,叮咚悦耳。 安昕看到月色下白马上的人,忍不住轻嘆一声。 “秦大家何苦受这个罪呢。” 靠近以后,安昕拉了一下韁绳,枣红马速度降了下来。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秦十月素麵朝天,以铜扣扎了一个利落的高马尾,身著利落的黑色窄袖束腰的劲装,一副江湖女侠的打扮。 倒是让安昕发现这位秦大家的身材同样有料。 秦十月神采飞扬的和安昕说道:“安大人,对我来说,这不是受苦,而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安昕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从黄家开始,秦十月帮助了他不少。 就连这次练兵,如果没有魏叔夜,想这么快整合训练出战斗力也难。 “时间紧迫,跟我走吧。” 安昕一夹马腹,朝著不远处的军营而去。 秦十月闻言,心中雀跃,轻轻一扯韁绳,白马通灵,跃动轻灵如风,几步就追上了安昕座下的枣红马。 安昕转头看著和他平行的秦十月,发现她的骑术竟然非常好,虚坐在马鞍上面似与白马融为一体。 “大人!” 来到军营门口,胡常山已经在此等待。 一行六人进入军营。 营中静悄悄的,弓兵们已经穿戴整齐,或著皮甲,或著甲,静静地在各自营地,有的在擦拭著兵器,有的在维护著燧发枪。 一个多月的时间,燧发枪的成品率比预计中的更低一些,匠造坊一共製作出了62条可以正常使用的。 魏叔夜也在弓兵之中,专门挑选出来六个小队,单独编制,成立了“火器连”。 火器连由小將秦明负责,为了防止秘密武器被土匪察觉,被他带到昆西山深处秘密训练了大半个月。 军营里三百多人,却没有人说话。 在这种紧张的环境下,没有人抱团说话寻求安慰,这是他们已经克服了初上战场的恐惧。 紧张,有序。 秦十月很清晰的感受到这一点。 直到“嗶嗶”几声哨声划破军营里的静謐,营兵几乎是同一时间动了起来。 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所有人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队列,站成了一个方队。 就静静地站在夜色里,全程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站错,没有任何纷乱。 此刻除了呼吸声,再无別的动静。 沉默,是含而未发的力量。 这给了秦十月非常直观的强大衝击! 也给了军营一角,正坐在一个木箱子上的葛绒以强烈的衝击。 別说是三百人,就算是一个三四十人的合唱队,在排队的时候找来找去,站定位置都要七八分钟。 弓兵营训练了两个多月能有这样的组织度,安昕是满意的。 得益於他拿出真金白银的待遇,油水十足的伙食,才能让这些弓兵无怨无悔、老老实实的进行两个半月的高强度训练。 而且,当初徵兵时是有百分之十左右冗余的,每天都能吃到肥肉,每个月都有县太爷按时来发银子,还有对於土匪同仇敌愾的情绪,以及教导口中所说的“亲民兵”、“护民兵”,都让他们意识到自己不是那些“臭丘八”,而是为了县里,为了乡亲打仗的、荣耀的剿匪弓兵! 不论是待遇,还是心里滋生的荣誉,谁都不想被淘汰掉,所以都很听话,拼命训练,最后被刷掉的几个,除了確实因为身体原因不合適被扔去了匠作坊打杂,其余的都保留了下来。 这些按照他《练兵要义》当中的训练方式,通过重复性的训练,反覆不断的强调,练出几乎机械性的肌肉记忆的弓兵们,在战场高压的环境下,是非常有优势的。 这代表著在战场上,士兵能下意识的、忠诚的执行基层军官所下达的命令,共同组成一台精密的战爭机器。 “拔营!出发!” 没有战前动员,没有赏格奖励,隨著魏叔夜一句话,营门大开,所有人自然形成两列,和寻常拉练时那样,小跑著鱼贯而出。 第五十章 一只耳 月凉如水,山林两侧不断传来阵阵夜梟的叫声。 一字型的长队,火把形成一条长龙,从山上蜿蜒而下。 “苏管家,这次出货这么多,是不是员外打通了东阳的路子?” 驼山大当家一只耳穿著衣,对身边坐在车上的苏管家问道。 “家中之事都是老爷做主的,前段时倒是有东阳府的人上门拜访过。” 苏管家早已被安昕拿捏,此时模稜两可的说道。 不过这次剿匪一事是绝密,苏管家不清楚其中內情。 被蒙在鼓里的苏管家只知道自己要完成此次家主安排的任务,却不知此行任务是官府剿匪大戏中的一环。 “大当家,这次交易后,咱们山寨也能过一个肥年了。” 二当家一只眼乐呵的说道。 “弟兄们,都快点,今天回来,美酒管够,娘们管够,羊肉管够!” 一只眼也很高兴,朝著身后队伍吼了一声,声音在山林中迴荡。 顿时,一阵鬼哭狼嚎的“嗷嗷”叫声在山中此起彼伏。 相比八岭山的阔绰,驼山的生活就有些相形见絀。 大当家“一只耳”在苏北绿林之中,也是响噹噹的名號,但这諢號的来歷却不怎么好听。 一只耳曾在吴北的凤棲府地界当过土匪。 当时余家军追剿倭寇到凤棲府,响应当地知县请求进山剿匪,山贼与之一触即溃,一只耳装死逃过,即便官兵割右耳的时候也是硬生生忍著剧痛没出一声,直等到余家军退去,当地辅兵上来收拾的间隙逃了出去。 如此能忍常人之不能忍的事跡,引来不少绿林好汉的嘲笑。 但一只耳此事之后走了运,练了一身功夫,回到了伍仁老家,拉起队伍立了山头,一晃五六年就过去了。 一只耳透过头顶枝叶,望向天穹。 直到如今,一想到脑袋上顶著“一只耳”的諢號,他心里也不舒服。 那些浅薄之人如何知道余家军的恐怖! 那就是一头头饿狼组成的军队,寻常的军队如何能与他们相比?与这种虎狼之军相比,换任何一个人在其面前都好不到哪去。 这么多年过去,即便练就了一身功夫,但一想到当年的凶险,他依然心有余悸。 “今日交易过后,至少能进帐一千多两银子,就能继续招兵买马。 老子要让那些嘲笑我的浅薄之人知道,我“一只耳”也是一条响噹噹的绿林好汉!” 一只耳看著月亮,心里暗暗发誓。 月亮时隱时现。 东方渐渐泛起一抹鱼肚白。 葛二蛋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抱著手里的燧发枪,默默的站在山坳之中。 这里是一处视野宽阔的平地,北边是日夜奔腾的洛水,南面、西边都被千仞立壁所环绕。这中间形成的山坳面积不小,以前还有一个上百口人的村庄在这里,那个村庄就叫做“上岭村”。 也是张谦、张良的老家。 “二蛋,俺听说那土匪头子一只耳,能上天下地,力擒猛虎,你说咱能打得过吗?” 旁边的同乡忽然压低了声音问道。 “怎么不能?县尊大人那样的大人物都在这给咱们压阵呢,要是打不过土匪,县尊大人能和咱一起来?” 葛二蛋就对剿匪很有信心。 他坚信县尊那样的大老爷都敢来压阵,他们这些苦哈哈的命还能比县尊金贵? 拿著县尊老爷发的餉银,吃著县尊老爷给的肥肉,就算真死在这了,下了阴曹地府也没啥可喊冤的。 “大壮,你可不能做孬种!” 一边孟集乡的兵听到了,红著眼说道:“那些天杀的土匪,杀了俺亲姐,俺这次就是死,也他娘的不能让那帮天杀的东西好活!” “狗剩子你別瞧不起人!” 大壮一听,哪能认怂? 激动说道:“俺大壮也不怕死,张教导一家都是被土匪杀的,还有营里那么多弟兄的仇,俺李大壮要是怂了,那还是个男人吗!” “保持安静!” 前面的秦明听到了动静,站起来朝著手下火枪连的兵呵斥一声。 顿时安静下来。 不远处,安昕和秦十月排排坐在一块长条石上。 “噯~” 秦十月喊了他一声。 “咋?” 安昕歪了歪头。 “给。” 秦十月从怀里掏出两本书册来:“好东西。” “啥?” 安昕接过书,一本封面上是几个娟秀小字《太上感应篇》。 另一本,只有四个字——《仙游杂记》。 “听说你喜欢老庄之道,这是我在家里的先秦古籍之中抄来的。虽说不能真像书中所说那样感应天心、引气入体,但据说天下诸多內功心法都以此为母纲,常常诵读,跟隨吐纳,能內心安寧清净,此心长住,不惹烦恼。” 秦十月给他介绍说道。 安昕闻言,翻开《太上感应篇》这本薄薄的小册子。 他一目十行,快速看了一遍,大约也就五千余字的篇幅。和流传於世的版本不同,这一本先秦著作,更多的是教人感受天心,了悟大道,天人合一,引气入体的功法。 字数看似不多,但相比其他先秦书稿,已经算是长篇,跟道德经字数不相上下。 且微言大义,需要仔细解读,不是短时间就能参透的。 安昕將这两本还带著秦十月体温的薄册子塞进胸口,准备剿匪回去以后再细细研读。 “不谢谢本姑娘。” 秦十月笑眯眯的问道。 “多谢。” 安昕道谢。 “不用谢,就当看你《练兵要义》的报酬了。” 秦十月大方道。 又问道:“安兄,此处三面环山,一面有水,倒是成了瓮中捉鱉之势。 但弓兵营中空虚,与寻常时候定有异常。土匪狡猾,地形又熟,若被他们发现营中情况,还会不会来此处交易?” 安昕摇摇头:“苏家与驼山交易地点不在此处,而在铜山北崮。” “铜山北崮?” “不错,如果驼山匪不走此地,我们就继续朝著八岭山方向走,届时假途伐虢,调转枪头在铜山北崮將驼山匪有生力量歼灭······” “报——!” 安昕话还未说完,远处有人飞奔而来:“稟县尊,营长,驼山匪一共四十二人,自铜山栈道而来,距离此地还有八里上下。” “看来驼山匪並没有这般警惕。” 安昕笑道。 “全体都有,准备战斗!” “秦明,赵崢,胡常山,按照预先演练,进入战斗位置!” 魏叔夜下令说道。 赵崢在后半夜就已经归队,此时和胡常山分领一连、二连。 队伍很快散开,一连二连,前往山坳前方密林埋伏,负责切断敌人后路,並协助掩杀。 火枪连则到上岭村遗址处集合,作为主力对驼山匪进行排队枪毙。 只剩安昕,秦十月以及她的女护卫,魏叔夜和他的几个传令兵,转移到了视野开阔的山脊上,观察情况。 再不远处,跟著来观察火器使用情况的葛绒,盘膝坐在一块石头上。眼睛余光时不时看向秦十月,总对她有些熟悉的感觉,但又確实从未见过。 他灵觉非常敏感,隱隱觉察对方对他很有威胁。 “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怎么会对我產生威胁呢?” 他拧著眉头,总感觉这仨月以来,生活越来越不平静了。 第五十一章 弓兵营的初战 秦十月压了压嘴角,收住了脸上的笑意。 她也没料到在这里遇到曾经八大渠帅之一的葛绒,剿匪结束以后,倒是可以遣人去接触一下。 “伍仁县是个福地呀,每次来都有新收穫。” 她心里感嘆一声,目光眺望远处铜山栈道。 一个车队已经遥遥在望。 “不对劲!” 二当家一只眼忽然抓住个人:“去后面,叫大当家的过来!” 很快,一只耳追了上来:“怎么了?” 一只眼紧皱著眉头,指著路边说道:“这路边地上的脚印都是新的!这么多脚印,肯定不对劲!” “路上没有车辙的痕跡,应该不是商队。” 一只耳被二瞎子提了醒,仔细观察地面,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停!” 一只耳大喊了一声,声音隆隆,土匪听到了,山坳灌木丛中埋伏的弓兵也听到了,顿时紧张起来。 一只耳拉过一个人:“石头,你去前面探探。” “命左部总立即出击!右部总等左部总缠住敌人后,立即支援。” 山脊上,魏叔夜见到驼山匪的车队停下了脚步,当机立断,一声令下,手下传令兵顿时飞奔出去。 “肯定是对方发现了我们留下的痕跡。虽然来的时候,我们多捡硬实路面走,拐进铜山栈道后分兵前进,最后面一个排也用树枝儘量清理了路上留下的痕跡。 但是天色还黑,留下部分痕跡也在所难免。” 魏叔夜解释说道。 “嗯。” 安昕点了一下头。 战场形势变化莫测,本就要隨机应变。 很快,那边赵崢就已经收到了命令。 “咻!” 赵崢收弓站立。 箭矢自林中飞射而出,当土匪石头扭头看来的时候,正看到乌黑的箭头射来。 下一刻,胸口一凉。 一股腥甜味道涌上了鼻腔,剧烈的疼痛开始传递给大脑。 最后咽气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叫喊,歪头见到林子里影影瞳瞳的身影。 “左总的弟兄,跟我上!队形不要乱!” 赵崢拔出长刀,从树林里往外衝去。 本来趴伏在地面上的弓兵,迅速跳了起来,追隨在赵崢的身后。 “有伏兵!” “草他娘的,这是衝著咱们来的!” 二当家一把就將牛车上已经嚇呆的苏管家扯了下来,一个大耳光子就甩了上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二弟,先別急。” 这个时候,一只耳还没觉得是苏道然卖了他们。 只认为是什么人把他们交易的事情给泄露了。 “把车堵到前面!” 一只耳飞身而起,像是一只灵敏的猴子,手脚並用抓著山石,几下就已经上了七八米,看到了山坳中衝出来的,乱糟糟上百个拿著各式各样武器的弓兵,有的手里还拿著黑乎乎的树枝样的东西。 “优势在我!” 一只耳心中暗道。 虽然土匪只有四十余人,但个个都是身手利索的,常杀人的好手。 有著丰富的和官兵斗爭经验的一只耳,心里门儿清。 弓兵不过是组织起来训练了两个月的农民,只要杀掉他们几个人,这些人就会崩溃。 说到底,人为財死,他们不想捨弃这些財货—— 车上这些,可是他们攒了好几年的家底。 “各哨、各队,都看好你们的队形!” 赵崢一边跑,一边再次嘱咐。 各哨各队的哨官、队长都看著自己的兵。 虽然一跑起来,看上去非常纷乱,但如果有经验的將领就能看出,这一支队伍是乱中有序,维持了三才阵的基础间距,一旦停下,立即就能整队。 “咻咻!” 临近百来米的时候,几支箭矢歪歪斜斜的射来。 弓兵身著皮甲,內衬衣,箭矢落在身上,也並未受伤。 双方相隔七八十米。 这一段路,地势比较宽阔。 土匪车辆形成一个半圆形防御圈,阻挡著弓兵的衝锋。 “老二,给他们点顏色看看。” 一只耳看著这些兵器乱糟糟的弓兵,对二瞎子说道。 “嘿嘿。” 二瞎子抽出环首刀:“弟兄们,跟我上!” “杀!” 面对这些弓兵,土匪们也都不带怕的,隨著二瞎子一起主动出击。 对面,赵崢看著衝杀过来的土匪,也是愣了一下。 这些土匪这么勇么? “整队!” 他一攥拳,正在奔跑中的队伍快速停了下来。 按照排练了无数遍的鸳鸯阵排列起来。 一个鸳鸯阵原版是十二人,但也包括伙夫,真正参加战斗的只有十一人。 根据弓兵营目前的实际情况,经过魏叔夜实验性改良了一下,去掉了伙夫的位子,添加了一名火枪兵。但又因燧发枪数量不够,目前只给一连一排配置了。 陈满仓紧张的使劲握著手里的丈二长枪,望著已经衝到了十几米外凶神恶煞的土匪,他甚至能看清楚他们脸上狰狞的笑容了。 “俺们真能打得过这些土匪吗?” 两个月前,他还是老实巴交种田的农民,每天爹让咋干就咋干。 最大的梦想就是娶个同样老实能干的媳妇一块生孩子种地。 两个多月后的现在,却出现在了杀人的战场上,这甚至让他有一种疏离感。 “放銃!” “嘭!嘭!嘭!” 接连三声枪响,令陈满仓一激灵。 距离太近了,竟没有一发射空。 跑在最前面的二瞎子,在枪声响起的时候,感觉到危险几乎是下意识的偏了一下身子。 身后的土匪就没什么好运了,直接被击中了胸口。 铅弹狠狠凿进他胸膛,感觉就像被人重重的撞了一下,“噗”地一声闷响,像捶烂了个灌血的皮囊。 那土匪踉蹌半步,茫然的低头看向自己胸口。 胸前被炸开了洞,血汩汩往外冒。 他喉咙里挤出“呃啊”半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手里的砍刀“噹啷”摔在地上。 另外两人运气好些,一个被打中了大腿,一个被击中了肚子,虽然失去了战斗力,但没死在当场,只是痛苦的翻滚到了路边。 火枪兵放完銃,对於战果看都不看就立即转移到了队伍最后面,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准备接下来的白刃战。 “继续冲!” 二瞎子虽然嚇了一跳,但也知道这个距离,对方也就只有放一銃的时间。 眼下只要衝过去打接触战,这些农民兵就是一触即溃的纸老虎了! ······ 因前面三十八章在军事编制上进行了修改,本章也略作修改。 第五十二章 战斗中的蜕变 陈满仓看到了土匪那焦黄的大板牙,那如蜈蚣一般狰狞的刀疤,那丑陋又狰狞可怖的狞笑,那对於生命毫不在意的戏謔而狠毒的眼神。 “架盾!” 隨著班长一声令下,身前的战友举起了藤牌。这由坚韧的藤条编製成盾,又经过桐油浸泡过的藤牌格外结实,挡住了土匪的大刀。 旁边战友,也是同乡的铁牛,紧握著丈五狼筅横扫。 狼筅主干由竹子製成,前面竹子削成乱刺,保留竹枝,又綑扎大量细小刀片,张牙舞爪的朝土匪的脸横扫一通,只要被扫到脸上,立即就变成鲜血淋漓的血葫芦。 一下就打乱了土匪的密集掩杀的阵势,气势也一下弱了下来。 “攒刺!” 陈满仓听到队长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的將手里的长枪於盾牌间隙中刺了出去。 “噗嗤!” 手下触感和平常刺木桩时候不太一样。 顺著枪桿看去,刚刚还满脸狰狞的大板牙,此刻正抓著枪桿,嘴里吐出血来,双眼眼白也充血变红,再不复方才的戏謔狠毒。 抽出长枪,枪头已经被染红。 不知怎的,陈满仓刚刚那种紧张情绪,竟然悄然消失了。 “再刺!” 班长话音落下,陈满仓再次蓄力猛猛刺出。 也不知道刺了多少下,枪桿上有了黏腻感,他快速低头看了一眼,却见是血液沿著枪桿流到了手边。 他手上缠著布条,倒也不至於打滑。 “再凶恶的土匪,被刺,就会死。” 他曾对於土匪的恐惧感,在此刻荡然无存。 再一次刺出长枪,却一下落了空。 刚刚还猛猛衝杀的土匪,短短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已经胆寒。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们哪里见过这样乌龟壳一样的阵势! 前面有藤牌挡著,旁边、侧翼有狼筅横扫无法近身,长枪像是猛兽的獠牙一样刺入他们身躯。 近身接触,不但没能將对方一举击溃,反而短短十来分钟就已经死伤过半。 剩下的土匪已经嚇破胆,哪里还敢继续打下去,一窝蜂的衝过来,此刻也一窝蜂的溃逃。 “追!” 赵崢见土匪已经彻底被杀溃,一声令下。 各哨、各队顿时化整为零,以三人为一组,朝著土匪追杀了出去。 此刻的弓兵,再也不是刚刚忐忑的心情,一个个如下山猛虎,个个都斗志昂扬,紧握著手里的腰刀,杀气腾腾的盯著那群土匪,像是在看一个个逃跑的猎物。 陈满仓扔下了长枪,双腿跑的飞快,追上了一个土匪举起长刀衝著对方的脖颈就砍了下去。 土匪只来得及回头一看,就见长刀砍下,招架不及,刀片子就已经將他脑袋砍了一半,顿时鲜血喷出三尺,倒地以后还“嗤嗤”滋血,染红了土壤。 或许是因为情绪已经亢奋,陈满仓见此竟没有半分害怕,反而心中激盪,招呼著身后两个战友相互掩映,继续朝著溃败的土匪杀去。 真的杀了人,往日里这些恐怖无比的土匪,追杀起来,竟和兔子也没什么分別。 一只耳都看傻了眼。 他万万没想到,境况怎么急转直下。 早晨下山的时候,畅想未来,还是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 遇到了一群农民兵,也是优势在我。 片刻之间,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幅境地!? “这些到底是哪里来的兵?” 一只耳已经完全不相信,这会是伍仁县两个多月练出来的弓兵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官兵! 肯定是天降神兵! 虽然和那余家军的战法不一样,但同样可怖。 余家军每个兵都如下山猛虎,个个杀心极重,武力又强悍,刀光闪耀的又快又狠,让人无法招架。 如果说余家军是一支尖锐无匹的锋矢,眼前这支军队就像是攻城的撞车。 撞车看似笨重温吞,但所有迎上去的敌人都会被其毫不留情的碾碎,无法抵挡住其稳步前进的脚步! 这时候,他看到山坳之中再次衝出一支部队,人数也有百人左右。 这群人一衝出山坳,就像是脱韁的野马一样,三人一组,朝著大路上四散溃逃的驼山土匪追杀去,似是生怕都被左总的人杀光了,自己连根毛都捡不到的似的,爭先恐后,分外积极卖力。 “都动作利索点,別被左部总的人都把功劳抢光了!” 胡常山衝著衝出去的右部总弓兵们喊。 他也没想到,左部总和土匪一个接触的时间,就已经將土匪杀溃。 如今杀出来,土匪已经嚇破胆,完全没有迎战之心,只想著跑过同伴,逃出生天。 这样的敌人杀起来,已经不比杀兔子难多少了。 一只耳见此,知道大势已去,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 但他心中实在愤恨! 六七年的基业,这次手下的弟兄被杀这么多,怕是已经保不住了。 心中愤怒之下,打算仗著自己身手好,杀几个官兵泄泄愤,也好让江湖上“绿林好汉”们知道,自己一只耳也不是什么怂包。 一时的输贏不算什么,但招牌如果砸了,那就是真的砸了! 召集不起人来,东山再起也无望。 躲在车子底下装死的一只耳紧紧握住了手边的柳叶刀,悄悄的翻了个身,瞅著不远处的一个年轻的小將,脚趾紧紧的扣著地面,大腿肌肉猛地绷紧。 下一刻, 巨大的力量从腰腹、大腿、小腿、脚踝传到地面迸发出来,他的身影隨著筋骨爆发出的爆鸣,骤然如一道爆射出去的炮弹一样飞了出去,他双手持刀,挥舞刀身刺破空气,发出一声“嗡”的尖啸声。 他匿息功夫很好,骤然爆发令人避之不及。 赵崢发现的时候,刀风已经吹到了他的脸上! “赵崢!” 旁边一声怒吼传来。 带头追杀土匪的营兵教导张谦,此刻猛地撞了过来,將赵崢撞飞到了一边。 “噌!” 刀光一闪,张谦只来得及侧身,刀光已经从他的背上划过。 一只耳正要继续追杀赵崢。 这时候空气中一阵“嗡嗡”作响,一根长枪飞跨越数十米飞射而来,从它与空气摩擦发出尖锐啸叫中就能看出它的威力之大。 一只耳慌忙躲避。 长枪堪堪擦著他的耳朵飞过,枪身上的力道有一种令人针扎的刺痛感。 下一刻,却见胡常山再次扔出一根长枪,从马匹上飞身而起,一个横踢,脚背猛踢在枪屁股上,枪身猛地颤缩了一下,继而发出比方才更加尖锐的啸叫声,眨眼间就已经飞射近身,避无可避。 ······ 求追读,明天早上会儘早发一章(大约八点钟),周二追读会影响下周推荐,希望大家多多支持!(づ ̄ 3 ̄)づ 第五十三章 完胜 一只耳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浑身汗毛乍立,眼瞳极度收缩,精神高度紧张,视界之中只剩枪影。 整个人一个大迴旋跳起空中,长枪几乎擦著他的腰飞射出去,扎入不远处树干上。 “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树身竟从中间裂开。 一只耳的腰上,竟如针扎一般,蜂窝煤似的出现大量细密的血洞,渗出的血液染红衣裳。 “轰!” 还未落地,巨大的力量已经轰在了他的腰椎上。 他像是出膛炮弹被撞飞出去五六米才砸落在地上,翻滚好几圈才停下。 一只耳想要用力,却发现力量传递不到腿上。 “坏了!” 腰椎断了。 完犊子了。 一只耳闭上了眼睛,却也知道这次再装死也过不去了。 胡常山收起拳头,调整了一下略显急促的呼吸,走到张谦跟前,看了看他的伤势,鬆了一口气。 “还好,扎甲挡住了大部分力道,没有伤到內臟。” 虽然甲片都被砍断,里面皮肉外翻,鲜血淋漓,但只要没有伤到內臟,就问题不算大。 不过那巨大的力道,怕是得让张谦在病床上休养一阵子了。 旁边心情紧张的赵崢闻言,不由鬆了一口气,感动的握住张谦的手:“兄弟,我欠你一条命!” 张谦脸色苍白,闻言轻轻摇头:“都是为了保护百姓。” 赵崢闻言一怔,看著张谦脸上毫不作偽的认真表情,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过去的经歷,似被触动了心弦,脸上也露出笑容:“是,但你这个兄弟我也认定了!” 他又抬起头来,看向胡常山:“还有常山大哥,谢谢你!” “都是自家兄弟,应该的!” 胡常山也笑道。 本因为是秦十月派来配合魏叔夜练兵的,作为一个外人,赵崢对於这一支军队並没有投入那么多的感情。 但在此刻,赵崢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这一支军队的一部分。 此时,战斗已经到了尾声。 在二百多个嗷嗷叫著尾隨追敌的弓兵追逐下,这些毫无斗志的土匪纷纷被斩於刀下。 本来作为秘密武器,和此战主力的火枪连,摩拳擦掌一番,最终却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左部总给结束了战斗,连右部总的弓兵也属於躺贏,最后只能算是上场收了个尾。 山脊上,全程观战的秦十月美眸之中异彩涟涟。 《练兵要义》上的鸳鸯阵,头一次投入战斗,就大放异彩。 这让她想到了无数的可能性。 最终,她看向了身边的这个男人。 他虽然未曾上场杀敌,甚至未曾亲在校场练兵,但此兵练成,此战能贏,追根究底,最重要的还是他! 这一刻,她无比的想得到他。 “只此一人,能抵千军万马!” 她心中打著小算盘。 再不远处,葛绒也是思绪万千,脸色不断变化。 虽然这只是一伙土匪,放在以往他根本看不到眼里。 但管中窥豹,这一支军队的战斗能力,也足以让他感到动容。 “如果我当年能有这样的兵法,或许······或许不会输在那群虫豸的攻訐倾轧中吧? 可惜这次火枪连没捞著出手,看不到被县尊寄予厚望的火枪连战斗力在实战中究竟如何。” 他心里默默的想著。 “打的不错!” 安昕很欣慰的站了起来:“收拢队伍,派人传我命令,去县衙叫上三班衙役,皂班来收拾战场,快班、壮班去陀山!” 他可没有忘记,陀山脚下那些和驼山匪沆瀣一气的匪民。 还有驼山上留守的土匪,也要一锅烩了。 一骑带上安昕的牌子,朝著县城飞奔而去。 很快,刚刚的战场上,三十多具尸首被扔在了路边上。 还有十来个被活捉的土匪,被綑扎住双臂踢跪在地上。 这些被抓回去游街收监,上报府衙批覆后问斩。 一只耳双臂被狠狠綑扎,躺在地上闭著眼一句话不说。 旁边,二瞎子竟也没死,但大腿、肚子上都被捅了个窟窿,又被溃逃的土匪踩踏了几下,此刻肠子漏在外面,出气多进气少。 远远看到眾星捧月的安昕的时候,独眼猛地瞪大了,显然是认出了安昕的样貌。 激动的抻起头,嘴里“哎哟哎哟”的叫了几声,一口气喘不上来,脖子一歪,死了。 当安昕等人来到山坳外的路面上时,战斗情况也已经形成。 赵崢上来报告道:“报告县尊、营长,此次战斗,我方没有死亡,受伤4人,其中重伤1人,轻伤包括教导张谦一共四人。” 安昕走到受伤的人面前查看,重伤的是追杀土匪时,一个不慎被困兽犹斗的土匪砍掉了半截胳膊。 “你叫铁柱?” 安昕看著他已经被包扎止血的胳膊问道。 “老爷,俺是铁柱。” 本来失去半条手臂,又被胡常山在曲池、神门、足三里等处扎了几根毫毛银针暂时缓解疼痛,正魂不守舍神游天外的铁柱,听到安昕的声音一下回神,见县尊还知道他的名字,顿时受宠若惊,连忙说道。 “受苦了!” 安昕蹲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县里会负责给你治疗。等你康復以后,进衙门当个衙役吧。” “老爷恩典!” 铁柱闻言,顿时激动到血液涌动,以至断臂伤口处突突跳动。 进了衙门,也算是吃上铁桿庄稼,在县里都是“人五人六”的体面人了,当初的胡常山都求而不得,由不得他原先一个庄稼汉不激动。 安昕又挨个看了看轻伤的人,除了张谦外,另外三个都是追敌时候崴了脚,回去看看正骨郎中,修养半个月就差不多能好。 伤员派人送回军营看郎中。 又留下一队12人在这里看守俘虏,等待衙役到来。 其余人等则开拔前往驼山。 路上,左部总虽然刚刚经歷了急烈战斗,但整个队伍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像是淬火开锋后的战刀。 而秦明则有些悻悻然,就连火枪连的弓兵,此刻也有些垂头耷拉肩的提不起精神。 他们觉得,本应该属於他们的首功,被左部总给夺走了。 第五十四章 全县沸腾 驼山脚下,崔家村。 日子平淡,一如往昔。 崔家地窖里,一男一女被分別关在里面的两个笼子里。 黑洞洞的没有一点光亮,相隔半米,竟然看不到对方的脸。 “哥哥。” 女孩轻声的叫著。 “兰儿別怕,哥哥在这。” 男人轻声说道。 “过去多久了。” 女孩问。 男人想了想,不確定的说:“两天了吧?兰儿饿吗?” “嗯。” 女孩应了一声,摸索著地上的碗,端起来闻了闻,餿臭味钻进鼻子。 “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 女孩正要忍著不適吃一点的时候,听到了外面传来微弱的声音。 继而,声音越来越大,一阵呵斥搏斗声清晰的传了进来。 两人正惊疑不定的时候,忽然头顶的盖板被掀开,光亮照了进来。 “队长!地窖里有两个人!” 很快,盖板上头又多了两个脑袋,看著他们。 “別怕,我们是伍仁县的官差。” 一个人从地窖口下来,捏著他们的笼子,接过上面递下来的一柄铁锤。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噹啷噹啷”敲了几下,就將锁头给敲断了。 这时候,兄妹两人的眼睛已经適应了光线,看见了眼前的人穿著衙役的蓝色短打,顿时泪如雨下。 “先出来吧,一会儿跟我们回县衙作登记。” 衙役徐大山说道。 这时候,村子已经被弓兵和衙役完全控制住。村里一百六十多口人全被拘在村中的晾晒场上,在一百多个挎刀衙役的逼视下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 “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县尊大人自有评判!都老老实实的跟著回县衙,无罪的自会给你清白!” 打穀场上,快班班头廖国昌大声地说。 廖国昌是安昕亲自提拔起来的。 此人与典史黄守银关係不恰,一直坐著冷板凳。 但安昕仔细对照以往案卷,发现此人曾在很多案子中有过不错的表现。 叫到身边聊过以后,发现此人確实有些能力。 考察过一段时间后,就將他提拔到了快班班头的位子上。 到此,典史黄守银在三班衙役之中的影响力已经降到了冰点,而安昕对於县衙的掌控力则更上一个台阶。 安昕还穿著一身鎧甲,虽然以他的力量承担这五十来斤的扎甲不算什么,但坐臥时候总有些彆扭。 “大人,在崔树根家的地窖里发现两人。” 徐大山带著一男一女走过来。 俩人精神头都有些萎靡,女的十四五岁,男的有二十多岁。 “学生房念林携家妹房韞,拜见將军!” 男的朝著安昕作揖拜道。 “这是我们知县大人!” 旁边徐大山说道。 房念林听了一怔,倒是没想到知县大人竟穿著甲冑,观之威风凛凛,杀气凛然。 连忙改口:“学生拜见县尊!” “听口音,皖北那边的?有功名?” 安昕问道。 房念林一听,脸色羞赧道:“只考取童生。” 安昕点点头,没有再拿“学歷”这事儿当话头,朝廖国昌招招手:“把崔树根一家提来过审。” “是!” 廖国昌朝一捕快招招手,吩咐下去。 “大人!” 二连的一个排长气喘吁吁的小跑过来:“稟报大人,山上土匪一共9人,已经全部拿下。我们还在山上发现被绑的百姓共19人。” 山坳口驛站,右部总只跟著喝了口汤,上山剿杀残余土匪的事,右部总弓兵格外积极。 此时上山不过一个多小时,就已经拿下。 “上山看看。” 安昕想想说道。 又看向秦十月:“秦大家,在下失陪了。” 秦十月拱拱手道:“今日剿匪著实精彩,我也要回家一趟,五日后在扬州还有一场清谈,安大人剿匪一事,或可拿来当做案例。” “如此,便多谢秦大家了。” 安昕懂她的意思,这是在士林舆论之中,给他宣传造势。 官声、官声,泥腿子的声音往往是传不到朝堂上去的。 官声好坏,青史名声,也往往是掌握在士民手中。 目送秦十月飞身上马,挥手离去,安昕忍不住心中嘆一声:真是一奇女子。 再次上山,经歷和感受却已经完全不同。 “老爷!” 胡常山迎了上来跟安昕介绍山上的事。 九个土匪被绑著跪地上,其中一半老弱病残,多是在山上做饭等打杂的。 因此右部总弓兵的脸上,也没什么可以神气的。 除此之外,就是二十来个穿著乱七八糟衣裳的女人了。 也有几个穿著精致一点的,或是匪首的压寨夫人。 “属下已经问过,这些都是周围各村的女人,有的是伍仁县的,也有周围几县的。” 胡常山跟安昕介绍说。 “做个登记,家里有人、愿意回去的就送回去。家里没人、不愿回去的,就在造作坊给她们找个活计。” 安昕安排道。 被掳上山的女人,名节已经坏了,回到家里所遇到的也是閒言碎语。 人言可畏,安昕知道此节,也给这些女人更多选择。 在女人之中扫过,也看到了和自己当初被一起掳上山的那个屁股特別白的女人。 她没认出安昕。 但见她没有被土匪折磨死,这让安昕的心里舒服了不少。 又和胡常山嘱咐道:“这事儿就交给你来办,对外不可透露她们曾被土匪掳上山的事!” 或是听到安昕温柔的照顾,也或是回想起此前悲惨的经歷,有女人啜泣哭了,继而一个个哭哭啼啼起来。 安昕不喜欢听,便走开这里,围著驼山打量起来。 驼山的环境不错,也经过了一定的开发,如果把这座山占下,后续倒可以做一些秘密的事。 就如城南的宅子,用来製作燧发枪、配置火药就不够隱蔽,如果被人发现举报了,也是一桩麻烦事。 不如此地的稟赋好。 上午午时,十一点左右,伍仁县的南门处忽然热闹了起来。 三百多名衙役,三百多个弓兵,好几辆大车拉著几十具尸体,还有带著枷锁的犯人进了城。 当鸣锣开道的衙役高声喊出,县尊老爷率兵剿匪,驼山悍匪被杀戮、俘虏殆尽时,全县沸腾了! 第五十五章 安青天只身入贼巢 只求为民谋公道 一传二、二传三,城里的百姓很快得知驼山土匪被剿灭的事情。 当得知土匪的尸体被绑在“菜市口”曝尸三日的消息后,无数百姓爭先恐后涌去观看。 一时之间,菜市口人声鼎沸,被称作青天大老爷的安昕声名鹊起,弓兵营一时名头大震。 下午,县衙,二堂。 安昕与胡常山、万泽文在值房议事。 张良在侧旁听。 “老爷,这是土匪押运的,和在山上搜出的財货。” 安昕接过胡常山递来的摺子,过了一眼就失去了兴趣。 上面的东西,全部加起来价值都不超过三千两。 “该变卖变卖,专门立帐。” 安昕將册子递给了张良。 虽然有些看不上,但要钱的地方也多,安昕还是嘱咐了一声。 “是!” 张良將册子收起。 “万师爷,你去將今天剿匪一事撰写报告,並附册上报府衙。注意把县內土匪这两年所做恶行恶事都写上去,务必详尽一些!” 安昕和万泽文说道。 这既是向上级府衙,乃至朝廷匯报剿匪成果,申请处决土匪,也是在请功。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对於万师爷来说,专业对口。 “是!” 万泽文点了点头就要出去。 “別忘了在开头加上,是在府衙的指导下,在伍仁士绅百姓眾志成城下,完成的剿匪工作。” 在万师爷出门前,安昕嘱咐了一句。 “是!” 万泽文又应了一声。 出了门他还在琢磨,发现还是县尊更高一筹,怪不得人家能高中二甲进士,自己却止步於秀才。 他光想到了为县衙请功,为知县请功,却没想到为府衙知府的脸上贴金。 他发现自己的站位高度,和县尊相比,简直像个生瓜蛋子。 “常山,现在交给你两个任务。 一是带人把驼山收拾一下,充为县衙財產。 二是甄別崔家村哪些是驼山匪的人,哪些是受其胁迫的百姓。並和县丞、主簿商议一下,將崔家村的良民,改编到別的地方去,不可再回陀山脚下了。 三是之后你和魏叔夜、张谦一起计算一下此次剿匪赏银一事,算好后一併匯报给我。” 安昕和胡常山交代道。 胡常山用心记下,抱拳称是。 “大人,苏家具体怎么处理?” 张良问了一句。 虽然此前和苏道然说过会放过苏家,但如今到了清算的时候,却未必一定按照此前商议的来了。 “苏家······” 安昕手指扣著桌面:“我已派人去拿苏道然。” “大人!” 廖国昌在门外小声喊道。 见安昕点了一下头,张良喊了一声:“进来。” 廖国昌这才拐进屋来,抱拳匯报导:“启稟县尊,苏道然他,在家上吊了。” “上吊了?” 安昕扣动桌面的手停了下来,隨即嗤笑一声:“也是个明白人,如此倒是少受些苦。” 其实不论安昕是否对苏家赶尽杀绝,苏道然通匪这事他没打算帮其瞒著,这事也必然会很快传开。 苏家人这些年借著驼山匪没少做通风报信、打击友商的事情,他得罪过的家族也不会放过苏家。 “都去忙吧。” 安昕挥了挥手,让几人都出去。 剿匪事毕,但围绕此事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做。 县衙上下,非常忙碌,以至於下午下班以后,户房、兵房、工房、刑房等,还在加班工作,或撰写材料,或加班开会。 而在城西南的八岭山,两个身影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山上。 “大当家的,我们差点就回不来了。得亏去的稍晚了一刻钟,否则正好被官兵堵在山上了!” 山崖前的空地上,攀山虎正在这里抽菸,看著远方红的像猴屁股一样的太阳。 屁股底下是一个跪趴在地上的女人。 听著老三心有余悸的话,他吐出一口烟:“那些弓兵的实力,你看著如何?” 老三摇摇头:“我们没看到战场,但驼山肯定是没了,那群弓兵或许不像我们想像中的那么好对付。” “等等吧,老二撒出去的人应该快回来了。” 攀山虎“吧嗒吧嗒”吸著旱菸,伸出手狠狠的拍了一下坐下女人的屁股——因为刚刚在老三说出驼山没了的时候,他感觉到屁股底下的身躯一抖,显然是身在此而心不在此。 “这女人,赏给你了。” 他站起来,把脸色惨白的女人留下,自顾自回居所去了。 黑龙则脸露兴奋之色看著这个女人。 而女人的眼里,已经满是恐惧,山上传闻,落在三当家黑龙的手里,很少有女人能活过一周。 接下来的几天,阳光非常好,只是天气一天天越来越冷。 一只耳,以及十几个被俘虏的土匪就遭老罪了。 被戴著沉重的枷,关在囚车里,先是在城里各个坊市游街示眾,第二天又到了城外各坊游街。 身上被扔的烂菜叶子醃入了味,浑身恶臭难闻。 就连带著游街的衙役和狱卒都跟著受罪。 第三天开始到各乡巡游。 尤其是到了曾经遭受过土匪欺压过的村子,村民们群情激奋,抓著石头就往囚车里面扔。往往衙役都得躲得远远的。 在经过孟集乡的时候,竟有两个土匪被活活砸死! 倒也省得再去菜市口走一遭了。 “青天大老爷啊!” 隨著一连数日囚车游行,伍仁县城內城外的十几万百姓几乎无人不知道新任县令剿匪之事了。 青天大老爷的名声越发响亮。 又过几日,城里的说书的也换了新话本。 “话说那驼山一只耳,此獠生得青面獠牙、心似蛇蝎,手持三棱透甲锥,腰別九环鬼头刀!那是凶神恶煞、手段残忍,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孟集镇的贾家村知道吧······ 那一只耳硬生生把人家孕妇的肚子给挑破,八个月大的婴孩就被他活生生挑出来时还蹬著腿儿啊······ 有道是善恶到头终有报!新任知县安青天未赴任先探虎穴,粗布褂裹著赤胆,破草鞋踏平龙潭! 我们新任知县安大人,尚未赴任,便微服私访、只身入那贼巢,掌握贼巢秘事。方一上任,便筹集银两,誓要討贼,为伍仁百姓谋公道······苍天万幸,报应不爽,这等畜生,终是被新任知县安大人带兵给剿了!” 紧接著,安知县只身入贼巢、安青天智斗驼山匪、弓兵营剿匪记等戏码也编了出来,开始在茶楼瓦肆、庙会戏台等地展演。 甚至不知是谁了钱,雇了这些戏班子下乡唱戏,一时之间再次將剿匪一事的热度烘到另一个高度。 便是不少人临县人,都知道了伍仁县出了个爱民如子、浑身是胆、敢只身入贼巢的青天大老爷。 第五十六章 设宣传司 “母鸡下个蛋,还要咯咯噠一阵呢。这舆论的高地就在那里,你不去占领,別人就会去占领,这不是图名图利,而是广泛发动百姓热情,让事情朝著有利於我们的方向偏转,助力我们正確的事业能抵达更高的高度!” 二堂值房中,安昕正对张良谆谆教导。 这热度能炒的居高不下,安昕在后面出了不小的力。 张良忙前忙后,却也心中不解,不理解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 “我好像明白一些了。” 在“只身入贼巢、为民谋公道”的安青天谆谆教诲下,张良似乎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让他拨开了眼前的迷雾,看到了更深层次的秘密。 “既然知道了这个道理,我们就应该借著这个机会,建立属於我们自己的宣传队伍。不要光顾著士林清议,士林名声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忽略底层百姓的舆论工作,他们固然发出的声音不被倾听,做出的选择不被重视,进行的抗爭枉成徒劳。 但平静的海面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他们是水,我们是闸。我们要善於调节水,但也要依据水的四时变化而变化,否则水情汹涌,反而会將水闸衝垮! 搅动风云的人物,依靠的也是这无量无边的水。” 安昕轻声的说著。 有些话他没说,在这王朝周期表的末期,往往会出现不少风云人物搅动这百姓之水,便是將水势疏导,將“活不下去”的情绪转化为“抗爭”的力量,从而把这百姓之水蒸腾起来,妄图腾云驾雾直上云端。 张良听得脸色连连变化,显然是真的听到脑子里去了。 安昕让他消化了一下,才再次说道:“你既已不期望於举业,我便安排你进吏房锻炼一番。同时,给你在吏房独立一个宣传司,由你负责挑选一些背景简单,又擅长公文、评书、戏曲、故事创作的书吏组建。 同时,宣传司要把县里的『文艺工作者』管起来,不论是茶楼酒楼说书的,青楼瓦肆唱曲的,庙会戏台唱戏的,都给他们登记管理。 也去收购一两个戏班子,以后进行公益演出、送戏下乡,也可以丰富百姓贫乏的精神需求嘛。” 作为知县,在六房的框架下內设一个“科室”还是说了能算的,只是科室没有相应的编制罢了。 但张良有了这个头衔,也能被称呼一声“张大使”了。 张良听著、记著,默默的点著头。 跟在县尊的身边久了,一些个新词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觉得县尊真是一个不世出的大家,蹦出的新词往往既达意又达理,又常常能从经典中寻到这些词汇的蛛丝马跡,让人一听便懂,一思便明。 这说明县尊的经义,已经学到了精髓,有了自己的理解。 安昕看著张良眼里崇拜的眼神,笑著劝道:“平日里还是要多温习一下经义的,就算不考到进士,考个秀才、举人,起点也要更高一些。” 张良闻言,认真说道:“多谢大人关心,但我和哥哥自从家人被杀以后,就已经决定投笔从戎。如今哥哥在兵营,我跟在大人身边学习,我们兄弟俩协助大人一起剿杀土匪,做一些事情,已经非常满足。” 安昕闻言点了下头:“去把吏房司吏喊来吧。” “是!” 张良闻言出门去了前院。 很快,吏房司吏韩懋功走了进来。 在听到安昕对於吏部的安排后,面露迟疑之色:“大人,要不要和陆大人······” 话还没说完,韩懋功便看到县尊脸上的不愉之色,剩下的半截话立马咽了回去:“学生回去就安排,一定安排好!” “嗯,去忙吧。” 听到县尊的话,韩懋功连忙作揖告退。 出了门,韩懋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只觉得现在面对县尊的时候,压力越来越大了。 张良是县尊的亲信,被安排进吏房,就是一颗盯著他们的钉子,让他更是倍感压力。 但现在连陆巡在携剿匪大胜之威归来的县尊面前都发不出声音,作为县丞的人,对县尊的安排,韩懋功更是连个屁也不敢放。 “宣传部门有了,等再收购两个戏班子,算是个財政差额拨款的下属事业单位。” 安昕倚在官帽椅上盘算著。 酒香也怕巷子深,安昕的修行需要王朝龙气,百姓认可度是龙气的重要来源之一。 认可度哪里来的? 默默做出成绩,別人不知道,就达不到十成的效果。 所以官府的喉舌是很重要的,既能起到舆论管理作用,也能起到舆论导向作用。 能將本来做出的功绩,渲染出百分之二百的效果。 也能將自己想要施行的政策,更好的宣传出去,让百姓更容易接受。 还能把一些不利於自己的声音混淆並压制下去。 其他好处,不一而足。 中午,安昕用过午饭,还未午休,就见张谦和胡常山、廖国昌联袂而来。 “大人!” 三人见礼后入座。 胡常山和廖国昌將崔家村一事的审理情况进行了匯报。 其中起主要作用的,就是村里的崔家一支,其与一只耳乃是同族,这些年没少帮著驼山匪害人。 这些人至少也是个斩刑。 其余同村之人,虽未参与其中,但隱瞒不报,按《大燕律》也要杖责一百或流三千里。 不过,按照胡常山两人匯报內容中,崔家村中也分三六九等,崔家一支横行霸道,其余张、董两个小姓在村中备受欺压。 安昕略一思衬,做出判决:“其余人等受到驼山匪欺压,不敢举报也属人之常情,便仗责三十,寻地安置吧。” “是!” 胡常山和廖国昌点头应是。 安昕看向张谦,见他脸色还有些苍白,关心问道:“身体怎样了?” 张谦感谢道:“多谢大人关心,已经好多了,郎中说只要不剧烈运动,再过一个月就能大好了。 此次论功行赏,按照杀敌多寡,军职高低,赏银已经计算清楚。共720两银子,其中左部总赏银最多,右部总次之,火枪连此次並未出力,也並无赏银,但和左右部总共同享受加餐。 另,大人让学生注意的,符合条件的弓兵,学生也已整理成册,请大人过目。” 张谦將一个小册子双手递给安昕。 安昕看了看此次战斗之中因功获赏的弓兵,又往下翻看。 “刘铁柱。” 安昕记得,这是被土匪砍断胳膊的那个,他当时应允让他进衙门当衙役。 “这个张文生,两个多月就学了一千七百多个字?” 安昕惊讶的看著里面的一个弓兵的介绍。 张谦闻言笑著点头:“此人本大字不识,但非常好学,平常得空的时候,常来寻学生学习认字。” “倒是认真敏学之人。” 安昕讚许点头。 “这个许长乐,曾在店铺当过帐房?” 安昕又看到一个人。 “不错,此人曾在武家布行铺子当过帐房,其父数年前行商的时候,被驼山土匪绑票杀死。其人听说剿匪后,是自愿参军的。 此次作为长枪兵,捅死了四个土匪!” 张谦对这些人的身世来歷已熟稔於胸。 “是一纯孝之人,可以到户房做个书办。” 安昕喜欢这样的人。 十九个人,十四个是一连的人,都是立功或受伤之人。 安昕在名字上面勾画,在后面写下一行小字做注。 这些人大部分充作衙役,五个识文断字、能写会算的可以进六房做书办。 当天下午,安昕就喊来三班班头,六房司吏开会通气,布置此事。 而在县丞陆巡的值房里,三个佐贰官凑在一块,一个个拧著眉头,端著茶杯,却觉得茶水苦不堪言。 第五十七章 东风压倒西风 因为安昕抱上了秦十月的大腿,有了魏叔夜、赵崢、秦明等人的加盟,练兵、剿匪一事安昕全程都没让他们参与,这让本来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准备上下其手、大干一场的三人盼了一场空。 如今是既没有捞著钱,也失去了权。 “一下放进来十九个人,他安知县现在就是在给三班六房掺沙子,按著他这些手段,再用不了俩月,三班六房的人都得被他换个遍,到时候他是一手遮天,我们连手都伸不进去了。” 钱如明愤愤然道。 失去权力,就不能上下其手,这对一向爱钱如命的他来说,是难以忍受的。 “陆大人,你倒是说句话呀!” 陆巡眼皮子耷拉著,看都没看他一眼。 “散了吧,遇到这样一任强势的知县,还是潜伏爪牙忍受罢。” 眼见陆巡都这么说,钱如明和黄守银两人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爽。 最终,两人甩甩袖子,联袂而去,打算去自行商量。 至於陆巡,不足与谋。 陆巡抬起眼,看著两人离开的背影,撇了下嘴,將二人喝剩的茶泼出窗外,茶杯隨手扔进了唾壶里,轻骂一声: “虫豸!” 往后一倒,摇椅摇晃起来,阳光透过窗欞照进房间,落在他的脸上。 他伸手遮住眼瞼,琢磨著吏房传过来的消息,安昕將人员安插的位置,都是一些关键岗位。 “两三个月功夫,也没见他怎么去三班六房转悠,竟对其中运转节奏把握这样深入,如此以后三班六房再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咯。” 再想想那两个敢怒不敢言的虫豸,他不由嘆息一声:“这位安知县的手腕,真不简单啊!” 抓过茶壶,摇摇晃晃,浮生半日,閒適逍遥。 “我本是那南山乡,散淡的人呀~” 路过东厅的人,听到里面传出若有若无的戏声。 当天下午。 安昕去了一趟城南弓兵营,在弓兵一片激动情绪下,將赏银下发,並將名册上的十九人带走。 其余弓兵见著战友去了县衙,一跃成为了吃衙门饭的“大人物”,羡慕之余,对於弓兵的身份认同感再次拔高,对於立功的渴望再次高涨。 傍晚。 苏家门口。 聚集上百苏家子侄亲戚,身穿素縞,哭声、嗩吶声连成一片,朝著城北走去。 纸钱如散,在空中纷纷扬扬,落在地上铺了一层。 苏家出殯了。 “娘,你这是做什么?” 苏家大小姐苏荷,眼睛哭的又肿又红,看著母亲收拾好的一箱一箱的金银细软,非常不能理解的问著。 她的父亲出殯,她母亲作为髮妻不但不去发丧,还在这里收拾细软,拉著她和弟弟准备跑路的架势,让她属实不能接受。 “荷儿,你爹的死另有隱情,一时和你说不清楚,你知道我们现在必须趁机离开就行。” 苏母不愿意跟苏荷多说其父的丑事,只是指挥下人將细软装车,往码头拉去。 “姐,你听娘的,娘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弟弟苏建安使劲抓著苏荷的胳膊,生拉硬拽的將她拉上了马车。 一共十二架马车,十几个忠心的家生子,只等著到了码头上了船,回到娘家所在的东阳府,便再也不回来了。 苏母撩起车帘,看向苏家阔绰宽大的门楣,心中也有不舍。 只是苏家周围看著平静,但当车队装好货准备离开的时候,大街上却跑来了大量的持刀捕快,將苏家的马车围堵了起来。 “县尊大人有令,苏家人不得离开伍仁县!” 领头的是胡常山,在他旁边还有一个断臂捕快,就是弓兵营出身的刘铁柱了。 “娘,县衙为什么不让我们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荷此时茫然无措,惊恐万分,却不知道苏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苏母和弟弟苏建安此时已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瘫软在轿厢之中,眼睛里都了无生气了。 县城里是藏不住事的,本就因为苏道然突然自杀而引起纷纷议论,此时苏家门前发生的一切像是一阵风,很快吹进了伍仁县士绅老爷们的耳朵里。 纷纷猜测那位“安青天”的用意是什么。 那位安青天和苏道然不是“道友”相称,关係很好么? 苏道然此前自杀的蹊蹺,难道是知县在背后搞的鬼? 难道是剿匪过后过度膨胀,真把自己当成伍仁县的天了? 这是准备对伍仁士绅动手了? 一时间伍仁县的士绅圈子里对於安青天物议沸腾,有的人觉得这位县尊太狂妄自大,也有人对这位手腕强硬的知县心里已经有了三分怯意。 直到县里关於剿匪的公文中,上报府衙所附的名册泄露出来以后,看到上面的名字里清清楚楚写著“苏道然、苏全”等苏家人的名字,伍仁士绅才恍然大悟,这tm的驼山土匪竟与苏家是这般隱秘关係。 说驼山匪的壮大,是苏道然一手扶持起来的都不为过! 一时间骂声一片,苏家成了伍仁士绅圈子里最受唾弃的存在。 “轰隆隆!” 天空一阵闷雷。 冷雨如丝降下。 安昕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看著窗外廊檐滴落的雨水从滴滴水珠,变作一道雨线。 张良坐在一旁左手握著一个暖手的手炉,右手握著毛笔在纸上写著什么。 这一次, 安昕可以偏偏手,报告上面改几个字,就能让苏家覆巢之下无完卵。 但他仔细思考过后,並没有对苏家赶尽杀绝,让苏家人都为苏道然陪葬。 这有助於他在士绅圈子里塑造一个“仁义”、“公道”的名声,即便现在的士绅圈子说起苏家如闻狗屎,也不妨碍这一点。 但苏道然相应罪状、苏家涉事之人、县衙所掌握罪证,以及苏道然在此次剿匪之中所发挥作用,安昕不偏不倚,也已经一併上报。 按照《大燕律》,涉事之人应当是斩刑或绞刑,苏家其余人等男丁流放充军,女眷充作官奴。 苏家有功名的,也要革除功名处置查办。 如此,苏家虽不至连坐夷族,却也已然名存实亡了。 至於苏家的財產,安昕亦有安排。 “张良,派人將这封信,送去武宅。” 安昕从桌上拿起一个信封,递给了张良。 很快,一个衙役举著伞,冒著雨衝出了衙门,朝著武宅跑去。 当他踩著路上的积水,跑到武宅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飘起了雪,变成了雨夹雪。 冷雨兼冷风,灌进他的脖子,冷透了身子。 到了武宅,守门的三喜见到公人上门,连忙邀进门內。 接过信,知道是知县执笔,急忙朝著后宅跑去。 “草他妈的苏道然!” 堂屋之中,武大矛看完信笺,忍不住怒气上涌,抓起身边的茶壶摔在了地上。 跑来送信的三喜嚇了一跳。 “老子前几天还念他苏道然的情分,去给他弔唁!” 知道女儿丽君当初被土匪掠上山,竟是苏道然一手做局图谋武家財富。武大矛心中既有震惊,更有后怕。 此时越想越气:“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人面兽心的东西,安敢如此欺我!” 第五十八章 安昕入道 “那苏家拿老子当倭人耍,如今落到这幅下场,真是老天有眼,报应不爽!” 武大矛坐下又问道:“君儿可在家?” 武丽君自从开始研究那“青天纺织机”后,就整天待在城外的庄子里,有时候过夜都不回来。 不过,现在一想到武丽君,他勃发的怒气就消散了不少。 至少这次君儿被土匪所劫,因祸得福遇到了县尊大人。 也因这个机会,县尊大人对君儿颇为青睞。 “合该我武家要发跡了,我武大矛真是生了个慧眼独具的好女儿呀!” 他心里颇为自得的想著。 他不在乎那所谓“青天纺织机”能不能成,在他看来县尊大人读书能高中进士,做官能搅动风云,短短三个来月就已在伍仁县站稳脚跟,让那些士绅豪族都服服帖帖,就已经是天纵奇才了! 至於改造纺织机,还应该是他们这些整天与织机打交道的专业人士才行。 不过,女儿能借著这个由头,和县尊保持联繫,经常见面,培养感情,就是绝好的事了! “大小姐今日回来了,说是生產出一匹布样,要去给县尊大人看看。” 三喜说道。 “要去找县尊大人?” 武大矛嘴角压不住的翘起:“去,把这封信给君儿送过去。如无县尊查办苏家,我武家说不得已经受了苏道然那人面兽心之人的坑害,对我们而言就是救命恩人。”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嘛。 更何况,君儿还被救了两次。 第二天, 十二月十四日。 雨转雪,阵风,天地一片银装素裹。 雪飘飘洒洒,代表著冬季的正式来临。 厚重的云气压在空中,下午四点钟,天气已然黢黑。 县衙三班六房,各个房间里,没有工作的坐在门前看雪拉呱。有工作要忙的,则已经点上了蜡烛,凑著莹莹火光,趴伏在桌上撰写公文。 安昕早早的下了值,回到了后衙。 今天暖房那边已经烧了火,热气顺著烟道通往各房。 窗台上的长寿冒出了几个骨朵。 “滋滋~” 安昕心情澎湃的转动著手心里的两个铁球,银白色的电弧“噼里啪啦”的乱打。 经过安昕的研读和实验,確认秦十月给的《太上感应篇》是真东西,但其中前半部分的內容可以省略。 因为他体內灵气是盘龙宝印將王朝气运转化以后,化作灵气直接灌体,不需要感应外界灵气,也省略將灵气引入体內这个步骤。 当官牧民即为修行。 他只需要將灵气转化为灵力的这个步骤即可。 但苦於无人指点,安昕需要边看边学,不理解的地方又要参读经典,以理解全义。 仔细研读十余日,直到今天在二堂观看雪飘落的时候,见那雪落无声,天地交融,本来一颗在红尘中波动的“心”忽然安顿了下来,由太上感应篇中“耳目口三宝,鼻塞勿发通”,想到《大学》之中一句“知止而后有定”,《道德经》中“无为而为”,《金刚经》中“应无所住,而生其心”,生了“出尘”之意。 一时心头澄明,杂绪无踪,顿悟之心就出现了。 想到了季节交替,冷暖变化之下,水的物理变化,由此延伸到万事万物都处於不断运动之中,心中受到启迪,明悟了经义,知道了自己此身要做之事,“心”就定了下来,虽然身在尘世,此心却不蒙尘,《太上感应篇》当即就入了门。 “张良,我有要事,任何人不得进来。” 安昕朝著外面嘱咐了一声。 “是,大人!” 张良在门外应了一声。 安昕坐在官帽椅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三个多月的时间,体內的一部分灵气浸润到了筋膜皮肤、肌肉骨骼、五臟六腑中去,持续的改造著他的身体。 另一部分则沉入了丹田之中,如云如雾却不显得轻灵,惰性极重,並不听他的调用。 而功法,就像是音乐家的指挥棒,隨著指挥棒舞动,原本沉默的灵气顿时跃动起来,又被搬运进入周身经脉之中,沿著固定的路线行走,经过一个个穴窍的同时,被打上了属於安昕自己“心”的印记,其內在开始產生变化,缓缓的化作了略带一丝浅淡金色的灵力。 这个过程就像桀驁不驯的野马被驯服,套上韁绳变得如臂指使。 隨著一个循环,灵力回到丹田之中,剩余灵气则如涓涓细流不断流出丹田,再经过循环打上记號,变成灵力回到丹田。 如此循环不知多久,丹田中的灵气全部转化成了灵力,轻飘飘的在丹田之中,像是一团氤氳的淡金雾气。 “呼!” 安昕突出一口气,睁开双眼。 天已经黑透了! “几点了?” 安昕朝著门外问道。 “大人,已经亥时二刻了。” 门外传来张良略显疲惫的声音。 “从下午四点多开始,竟然已经过去將近五个小时了!” 安昕方才入定修炼,就如冥想一般,思绪尽皆收束起来,只在以“心神”模糊的观察著灵气的运转,却忽略了外界时间的流逝。 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態,却觉得和平时也没什么分別,站起来后反而一阵腰酸背痛腿麻,显然是盘膝坐久了引起的气血不畅。 直到运转五雷决,丹田內的灵力隨之涌入手掌,“啪”的一声炸响,髮丝粗细的雷电从五指之间迸发,黑暗的房间里顿时光华闪烁,惊的安昕一甩手,电弧顿时脱手而出落在了前面的桌上,“噼啪”几下桌上铺设的宣纸就被打了几个焦黑的洞,继而又被引燃。 屋內的动静引起了外间张良注意,一心护主之下推开门冲了进来。 “大人,您没事吧?” 他连忙跑到桌前,甩动著袖子將火扫灭,又將纸张扫到地面用脚踩灭了上面的火星。 拿出火摺子吹了吹,小心的点燃了烛台上的蜡烛。 “无妨,不过是点燃蜡烛时不小心倒了而已。” 安昕笑著撒了个小谎:“行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大人,厨房送来的饭菜还在小厨房温著呢,要不要让王大厨再做新的······” 张良说道。 安昕摇了摇头:“不必了,端进来你就去休息。” 待张良端进饭菜,安昕推开了窗,散一散屋里的菸灰味。 此时屋外兀自雪落,下的更大了一些,地面上已经扑了厚厚的一层。 冷风吹过屋檐又吹进屋,顿时烛光摇曳,引的安昕巨物一样的影子在屋里乱晃。 “天冷了,也不知丽君那里的珍妮机究竟研製的如何了。” 安昕望向铅黑色的夜空,眼瞳中泛起淡淡青光。 想是此次剿匪的原因,去掉县中一大害!民意加持之下,安昕的影响力直线攀升,已经呈现东风压倒西风之势。 漫天如雾的玄色之中,那一尊残破的三足兽耳鼎,原本十二道大裂口,其中有四条已经开始弥合,缺少的兽耳处也有玄色雾气匯聚过来幻化作兽耳形状。 识海之中,宝印高悬,青光大亮,用不了多久,或就能再次予以反馈了。 “看来这三足兽耳鼎就是伍仁县气运的显化,这断掉的足和耳,以及十二道大裂口,就对应著著伍仁县制度的破坏、官府的公信力的降低等等。 我现在如何才能更快的补足这三足鼎呢?” 第五十九章 世界的参差 衡楼乡,蒲家村。 瑟瑟寒风吹著雪,捲走屋上三重茅。 床上布衾冷似铁,飞雪入窗扑脸庞。 一家三口挤在床上,缩成一团,意图抱团取暖,渴望度过这两天的寒潮。 “娘,爹爹啥时候能回来呀,弟弟都快要饿死了。” 四岁的女儿听著弟弟的肚子不停咕咕叫,抬起头来望著她娘。 她的小脸冻得青紫,耳朵上生出水泡,这是明显冻伤的症状。 她同样肚子里没有货,一阵阵绞的难受。 但她知道自己是个赔钱货,所以不敢说自己饿,只能借著弟弟的名义来问。 “是呀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两岁多的儿子,口齿还有点不伶俐,但钻出铁衾的脑袋上,那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却透露著期盼。 不知是对爹爹的期盼,还是对吃食的渴望。 “快了快了,宝儿乖。” 妇女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紧紧的搂著儿子,希望能给他一点温暖。 这时,外边柴门被打开发出响动。 “是爹爹回来啦!” 女孩抻头透过早已经破掉的窗往外看去,就见到一个穿著破衣的男人正在院里放下一捆柴。 很快,男人耷拉著头走了进来。 他的头上掛著雪,口鼻喷出白雾。 “当家的,借米来了吗?” 女人期盼的问道。 男人蒲大宝看著三双期待的眼神,心臟被揪的一紧,一时双唇颤抖,訥訥不知如何开口。 看他这幅样子,女人已然明白了,默默地低下了头:“都说新知县是青天大老爷,他怎么就不低下头看看我们这些人呢。” 泪珠垂落,滴到了女孩期待的脸上,又滚落到女孩皸裂的嘴唇上,她好奇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是咸的。 “我、我、我和驴蛋买了捆柴,我去给你们烧点热水喝。” 蒲大宝明明站在妻儿面前,却又觉得自己无顏面对,转身走了出去,默默的拾了木柴去火屋烧水。 女人望著男人背影,紧紧的掖了掖被子。 家里只有那一件破衣,不论出门还是下床干活,也都是轮著穿的。 “娘,你別哭了。” 女孩看著娘哭,轻声轻语的道:“弟弟不饿了。” “呜呜呜呜~” 女人再也受不了,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却不知应该求那漫天神佛,还是希望那城里的青天大老爷垂怜,能看一看他们这些尘埃里的人。 雪落无声。 明月楼光筹交错。 暖气熏蒸,游人高坐,赏雪赏景,不亦乐乎。 “雪落如松且软,一如姑娘赛霜肤。哥哥轻触指尖暖,惊起春心——盪玉壶。” “好!” “好诗!好湿!” “梅师兄这是又寻了春风楼的哪个姑娘?快和我说说,我也要去快活快活!” “春风楼的姑娘有甚么意思!” 梅良新转动摺扇,站在桌前,脚踩椅凳,顾盼自雄:“不瞒各位弟兄,这几日我见了一农家女,一见之下,惊为天人。” “嘻~” “咦~” 弟兄们嘘声一片:“农家女能有甚么好看的,怎比得上春风楼的姑娘。” 梅良新一见弟兄们不相信的眼神,顿时一拍大腿:“这个农家女不一样,属实天生丽质!我已经试过了,怎么说呢,一个字,润~ 况且,玩惯了那些逆来顺受的,偶尔骑一骑『烈』一点的小马驹,也別有一番滋味。” “真有你说的这般好?” “真的吗?我不信!” “除非梅师兄带我们看看我们才信。” 梅良新被兄弟们一激,梗著脖子:“去就去!” “下午还去不去武馆了?” 有人问。 “大师兄出门办事去了,再说练武哪有女人好玩儿,走走走,咱们就瞧一瞧梅师兄所说的这个良家小娘子究竟有多——润~” “哈哈哈哈~” 一阵大笑声中,一群人带著酒气出了明月楼,跟隨在梅良新身后,一边踏雪赏景,一边朝著位於县城东北角坊走去。 永安街上,县衙门前,马车停下。 武丽君穿著鹅黄色的夹袄,脸蛋红扑扑的,带著准备好的布样子走向县衙大门。 县衙门前大街上的雪隨时有人在扫,永远乾乾净净的。 衙役站在门前,见到武丽君过来,远远的就摆出了笑脸。 因为武丽君经常来县衙,如今衙里有眼力见的,谁不知道这小娘子是县尊大人的相好? 也不用登记,武丽君抱著布匹就进了衙门,很快就找到了正在二堂看著一本《仙游杂记》的安昕,见那娟秀漂亮的字跡,她心里忍不住紧张了一下。 “君儿,来。” 安昕一看到她,就放下了手里的书,过来拉住了她的柔软的小手,捧在掌心哈气,给她暖暖手。 武丽君脸蛋一下就害羞的更红了。 “君儿,消瘦了。” 安昕揉捏著她软和的小手。 “但是青天布终於织出来了。” 武丽君满足的看著淡蓝色纹的粗布:“这是利用青天纺纱机纺线后,织出来的第一批布料,哥哥你看看。” 安昕拿起布匹,眼睛仔细看著,手指轻轻揉捏,感受著布匹的触感、韧度、柔软度等。 粗布,质感较为粗糙,但厚实耐磨,保暖性好,成本也低。 “质量相比武家织造坊的布丝毫不差。” 武丽君说道。 “成本呢?总体成本怎样?” 安昕最关心的还是成本问题,这直接关係著青天布的价格。 “如果用青天纺织机,我仔细算过,最高能降低五到六成的成本!” 武丽君的眼睛亮晶晶的说道。 因为伍仁县织造业繁荣,价格相比北方市场相对较低。 现在伍仁县粗布价格,通常一尺布价格在14文左右,这几天因为天气转冷各布行趁机提高了价格,目前在19文一尺,且价格还在攀升中。 而织布的成本大约在一尺8文左右。而使用了青天织机,工作效率提升了十倍以上,一尺布的成本能压到4-5文左右。 这就代表著她的布有著碾压式的成本优势,甚至能凭藉价格形成垄断,赚到大量的財富! 听著武丽君侃侃而谈,安昕暗自点头。 “光靠著我们自己纺纱织布就太慢了,武家织造坊能不能承接我们的新式纺织机?” 安昕问道。 “啊?我们的新式织机能够大幅提高织布效率,凭藉新式织机我们就能在织造业快速站稳脚跟並发展起来。 如果把青天织机给了武家织造坊,我们就太亏了!” 武丽君连忙劝道。 第六十章 就该当大官 武丽君是传统的商业思维占据主导,有一样技术、秘方,就想著珍藏起来,祖祖辈辈传下去就能代代有饭吃。 但安昕不是这样想,他和武丽君打比方说道:“比如说,我发现伍仁县没有医馆,不少病人得了病没地方看,我发现了这个问题,就开了一个医馆,给病人看病赚钱。 然后,別人也因此而看到了这个商机,也开了医馆,渐渐医馆越开越多,我因为竞爭不过而关门倒闭。 你说我失败了吗?” 武丽君想了想,挠了挠后脑勺,点了点头。 安昕却摇摇头:“我没开医馆之前,百姓因为有病不能看而病亡,但现在伍仁县眾多医馆,百姓有了地方看病。这些医馆因我而开,我虽然没赚到钱,但我的目的达到了,这又怎么能说我失败了呢?” 武丽君这次听得半懂不懂,但看向安昕的眼神越发崇拜了。 她觉得,安哥哥的脑袋后面好像有光,像哥哥这样有崇高理想的人就应该当官! 当大官! “织机也一样,不只是武家,我们还要卖给更多的织造坊!如果新式织机普及开去,布匹成本进一步下降,產量进一步提高,价格也势必进一步下降,届时百姓都能买到低廉的布匹来御寒度过严冬,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安昕感慨说道。 看著美人崇拜的表情,那一双水波莹莹的双眸,让安昕忍不住將她拥入怀中亲了一口。 “哥哥,我回去就找我爹,將马上完工的20台纺纱机卖给武家织造坊。” 武丽君说道。 安昕点点头:“目前的最大產量是多少?” 武丽君脱口而出道:“我按照哥哥的意思,在测试纺纱机的时候,就在武家织造坊找来了不少熟练的织工进行了培训,目前织工足够用。 按照目前20台纺纱机的数量,再搭配有飞梭的青天织布机,全力生產,日產量將在50匹左右。” 五十匹的日產量,在伍仁县十二万人的基数之下,显得杯水车薪。 安昕点了点头:“罗家坳的庄园,就改造成新式织机的製造厂。现在城南的军械局用到木匠的地方不多,我再抽调一部分到罗家坳。 君儿你赶一赶工期,让熟练工带一带这部分木匠,新式纺织机的生產越快越好。 我们既可以卖青天布,当然也可以卖新式纺纱机。 青天布上让的利润,那就在机器上赚回来吧。” 安昕不可能有钱不赚。 只有情怀,没有利润,事业做不大,想要以更大的情怀推动更大的事业,就会捉襟见肘。 “好,我去安排!” 武丽君答应道。 在县衙和男神吃过午饭后,武丽君匆匆离开,事业刚刚起步,她要忙的事情有很多。 安昕也没有閒著,拿了自己的牌子给了张良,让他去城南军械局抽调木匠去罗家坳庄园。 不只因为八岭山土匪依然逍遥法外,还因为弓兵营已经是安昕自己的一张政治安全的底牌,弓兵营自然不可能解散。 而城南的別院也已在安昕的授意下,改为了军械局,名义上掛在兵房名下。 目前,主要在製作燧发枪,几乎纯手工製作,成品合格率低的嚇人,每天也就產出2-3条。 主要工作都在铁匠身上,木匠反而过剩。 “布匹前期產量不足,肯定不能满足百姓的需要。想要將之合理安排,让真正需要的人能拿到手,还要了解一下县里的具体情况。” 了解情况,无非座谈开会、实地走访等调研方式。 偌大一县,安昕不可能每一里、每一村都亲自去走。但座谈开会,无非请里长、乡绅来討论,真实问题的反应又容易失真。 安昕思考著这些,著人去叫六房司吏、三班班头、弓兵营魏叔夜、张谦等都喊到县衙二堂开会。 因为没有钟錶,过来的时间参差不齐。 魏叔夜和张谦,因为人在城外,早早赶来了县衙。 时间还早便过来和安昕匯报弓兵营的一些情况。 匯报完情况,魏叔夜问道:“大人还记得那个房念林吗?” 安昕想了想:“是从崔家村救出的那人?” “不错,房念林现在加入了弓兵营。” 张谦接过话头说道:“现在一边训练,一边跟著我搞弓兵的思想工作,此人在宣传思想方面,颇有天赋。” 安昕闻言一笑。 他时常因为手底下缺少人才而感到左支右拙,听到手底下又多一个人才,心中自然喜悦。 “房念林是从皖北而来,去年皖北数府土地乾旱,秋天的时候又生了一场蝗灾。不少小地主都破產了,大量百姓活不下去陆续成为流民,这些流民一部分朝著皖南去,一部分朝著山东去,另一部分则朝著咱们这边而来,打算去东阳府找个活路。 这房念林家里原本也有一百八十多亩地,如今却因为地里颗粒无收,又因逃户太多,当地官府將赋税转嫁分摊到剩余人头上,以至於赋税压的更重,他房家实在撑不住才跑了出来。路上又遇到乱民、土匪的劫掠,如今只剩下和妹妹相依为命了。” 听了张谦的介绍,安昕暗嘆一声,也是一个苦命人。 皖北那边,里甲崩坏,催科如虎,民不堪命,怕是要生乱子。 再有人在背后拾掇一番,生出来一些大贼大匪也未可知。 隨即,他又想到流民一事。 这也不是小事,流民容易生乱,如果来到伍仁县肯定会短暂衝击伍仁社会。 “明日一早,带房念林来一趟,我要了解一下皖北那边的情况。” 安昕吩咐道。 “是。” 魏叔夜和张谦应道。 这时候,外间传来动静。 三人联袂走出值房,外面堂屋里已经摆好了椅子。 三班班头居於右侧,六房司吏居於左侧,已经依次坐好。 见到安昕走来,所有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都坐吧。” 安昕走到自己座位前坐下。 魏叔夜和张谦,坐到了右侧三班班头的下首。 “今日开会的章程,张良已经与你们说了,本官再强调一遍。这一次走访,重在一个『实』字。 本官要掌握冬季来临,各乡、各村百姓生活的实际情况,不允许麻木大意、敷衍塞责。 这张表拿回去抄录,走访回来要將表格填好。” 安昕將他画的一张纸拿了出来。 上面设计了一张表格,上面有乡名村名、户数人口、住房情况、取暖衣物、饮食保障、赋税徭役、紧急救助等情况。 对他来说,设计个表格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但在在场的司吏看来,就对这新事物感到诧异了。 诧异过后,才发现县尊这表格之中,竟然也大有玄妙! 第六十一章 皖北流民潮 表格之所以能成为除去公文之外,机关单位使用最多的工具,自然有著其独到之处。 其的特点就在於標准化、流程化。 里面的內容是固定的,要求填写的数据,內容,都是实打实要填的,不给主观修饰留下空间。 同时,数据匯总更快,结果一目了然。 安昕之所以制表,是为了减少文书写作之中,书办的春秋笔法。可以更清晰明了的了解自己重点关注的內容。 “接下来几日,三班六房,轮流出人下乡。 两至三人一组,制定包村制度,责任到人。 各位回去后,立即对应各村,形成包村人员名册,今日务必交给张大使。 魏营长,弓兵营也出一部分人,负责下乡书办的安全问题。” 安昕具体安排说道。 吏部司吏韩懋功看了看魏叔夜,心里蛐蛐道:这是派人保护,还是在监视工作? 但县尊的领导风格如今已经彻底暴露出来了。 这样的会议完全將县丞、主簿等佐贰官拋开一边,县衙里几乎成了县尊的一言堂。 安排的工作做就是了,没有他们置喙之处。 “下去以后,將会议內容传达到人。 本官这几日也会隨机下村查看,如果让本官看到谁在里长、甲长家中喝茶玩乐、消极怠工、敷衍塞责。 本官决不轻饶! 下去吧。” 安昕宣布散会。 三班六房散会返回值房,將县尊的安排吩咐下去。 顿时抱怨纷纷。 如今这天寒地冻的,待在衙署里有地暖,赏雪聊天,整整文稿,岂不乐乎? 出城下村,可是一个苦差事,没有谁想下去。 果然,会议內容一传达下去,抱怨声纷纷。 “行了!” 户房,吴印喊了一声:“都给我记住,你们拿的是谁的银子! 这次走访是县尊下了死命令的,真不想干,就自己收拾东西滚蛋!” 骂完,他进了自己的值房,规划包村名册去了。 这一下,抱怨的声音静了下去。 换別的知县,他们敢阳奉阴违,甚至真惹急了他们,胥吏们联合起来在“赋税徵收”等关键时候消极怠工,就够知县老爷喝一壶的。 但眼下这位县尊却让他们心里有些打怵。 前段时间,县尊开革十余人出去,又將他们各房之人轮换,已经让他们意识到现任知县的手段之强硬。 去月,县尊又亲自带兵剿匪大胜归来! 去因为一件工作而得罪在上任之前就敢以县令之尊“亲身赴虎穴”的狠人,谁都得掂量一番。 如此,以安昕如今的自身威望,这件工作就顺利执行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弓兵营早早进城来到县衙门前。 路过的百姓倒也不怎么怕这一支在宣传中都是打的“正面形象”、“百姓子弟”牌的英勇弓兵,打量的眼神也都带著善意。 这些弓兵,在门口进行编號,和县衙的书办、差役老爷一起下乡走访。 而张谦则和房念林一起起去了县衙二堂。 进屋的时候,万泽文、张良也在。 “大人!” 两人见到安昕行礼说道。 “免礼。” 安昕指了指值房的座位:“坐吧。” “谢大人!” 两人分別落座。 “房念林,可有表字?” 安昕问道。 “稟县尊,学生表字怀岫。” 在面对安昕的时候,房念林有些紧张。 “怀岫,本县听张教导说,你是皖北逃难来的。想必知道皖北那边如今的情况,且给本县说说。” 安昕直入主题道。 “是!” 房念林应声说道:“县尊大人,皖北芒山、叶城、吴山三府,去年入春以后就是大旱,地里减產的厉害,到了秋天又闹了蝗灾,导致几乎颗粒无收。 我听县学的秀才们说,我们芒山府的大人不但没有上报灾情,反而在向朝廷献祥瑞······” “若为真,此等行径著实不堪!” 安昕忍不住嘆一声。 这样的官员,著实將自己当成高在云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了。 房念林见县尊同意自己所说,也放下了心中忐忑,继续说道:“其余地方学生不甚清楚,但芒山府的粮价过了十月以后,是一天一个价。 不少百姓为了活命,纷纷卖田成为地主家的佃户。 我房家本来还有一点余粮,但我爹看到土地便宜,忍不住生了贪念,以低价买了上百亩地。 但谁承想低价之下还有低价,土地竟越来越不值钱,粮价却持续抬高,到后来竟卖到一斤一钱八分四厘白银的程度! 本来硬挺著不卖地的,见到这种情况,为了活命也不得不卖地换粮。一部分人成了佃户,一部分人则外出找活路,成了逃户。 我们当地官绅,只顾完成朝廷税额,將逃户、佃户的人头税落到了我们的头上,我家因为有二百八十亩地,分摊的税额极重。 最终,我家也因为不堪重负,不得已在去月夜里,举家逃亡。” “天灾人祸,犹如催命啊。” 安昕靠在官帽椅上,看向皖北方向,脸上露出悲天悯人之色。 外人一看,就觉得这是好官一个。 这也是安青天做官所立“人设”的自我修养了。 “如你所见,往伍仁县方向逃难而来人可多?” 安昕对此最为关心。 房念林想了想,说道:“伍仁县依著伊水、洛水,纺织业也闻名遐邇,富庶之名学生在皖北都有耳闻。 想来以伍仁县为目的地的人也有不少。 但去东阳府的人,应该更多。” 东阳有大运河、伊水流经,是南北交通咽喉要道,盐业发达,財富匯聚,又有丝织、漆器、玉器等发达手工业,钱庄林立、商贸发达,相比伍仁县所在的云台府,经济又要强出很多。 “之前大多流民都往南方文昌府去,但自从上月去文昌府的路被巡检司截断驱赶后,便开始往云台府、东阳府的方向而来了,想来不久就会有越来越多的脱籍流民会涌过来了。” 房念林这话说完,安昕顿时警惕了起来。 流民潮过境,如果不安排妥善,不是简单说闹的! 人心叵测,一旦流民生乱,別的乱子也会接踵而来,伍仁县的大好局面就会被打破。 第六十二章 雷法充电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安昕此时颇为庆幸,及时找来房念林了解了情况,也好提前做好应对。 待张谦、房念林二人离去后,安昕和万泽文、张良二人说道:“方才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为防流民生乱,儘快拿出个对策来。” 大燕朝虽然不像后世那样有完备的“应急预案”,但也有不少资料可以查阅。 两人领命去寻找对策。 安昕在县衙里转了转,见到三班六房的人少了很多,大部分今天已经开始下乡走访去了。 大家都忙起来了,他自己反而清閒了下来。 回到二堂读书。 “按照《仙游杂记》之中所说,先秦练气士分出尘、定心、养神、御物、夜游、日游、显形、化神、洗炼、得道之境界。 想要练气,需先在『出尘』之境盘桓很久,需要大量学习经义夯实基础,再以尘出世之法,寻找到属於自己『心』中的道。 一朝悟道,神魂震颤,便有头脑清明,过目不忘,心中澄澈之效。” 安昕一边看书,一边总结。 “我依靠宝印灌体灵气,並立志做官,解民倒悬。虽不算正统的修仙之道,但古来练气士也有过入朝做官,以借国运修行的行为,我这走的也不算奇诡之道。 且我早已明確道途,所以本就处於出尘明道之境。 而我经过顿悟,已经入门,进了『定心』之境。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我要做的事就是我的目標,而不是为了某个目標而去做某事。心定下了,此心既安,日后修行便以此为基,心境就不容易乱。” 仙游杂记不是一本修行之书,而是记载了不少练气士的经验,其中还穿插了一些与先秦练气士有关的小故事。 安昕通读下来,对於练气士身上的神秘面纱已然揭开一角,得以看到所谓练气究竟是什么,大都追求的什么。 “在我现在的境界,已经可以不惧鬼神。普通的鬼物、小法术、厌胜之术已经不能伤害我,且神魂初步壮大,灵力滋生,藉助灵符、法器、法坛等方式,具备施展一些小法术的能力了。 但古时候也有人隱入山林之中,选择不浪费时间修行这些,而只是修行神魂,以求解脱尘世,最终跳出轮迴而升仙。” 安昕读到这里,撇了撇嘴。 在末法时代的当今,所谓鬼物、法术、厌胜之术,几乎已经名存实亡,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而且,他也意识到,他虽然能够修炼,但法术实力並不强悍。 譬如灵符、法器、法坛的作用,或是增幅灵力,或是沟通灵气,或者二者兼有之。以身体內宇宙之灵力,沟通外界天地大宇宙的灵气,才能將法术真正的威力施展出来。 如今天地无灵气,仅凭靠著体內的灵力施展法术,则如孤舟无帆,仅凭双手当船桨,施展出来也没什么威力可言,更不可能如书中所言的呼风唤雨了。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但自身的修行可以获得长寿,乃至长生,这就是最大的好处了。 而且,法术威力不足,还可以练武作为补充嘛。” 安昕心態很好。 且对已经落下很久的练武,重新拾起了兴趣。 “我这五雷法就算不能引来五雷轰顶之术,若能拿来给笔记本充电也好啊。” 安昕伸出食指,上面“噼啪”几声冒出一道髮丝粗细的电流,两根食指一对,电流变得稳定了下来。 又对著桌上一块铁质的镇纸,电流顿时接连不断的“啪啪”打在了镇纸上面。 安昕加大了灵力的输出,电流也变得粗壮了一点,“滋滋”声音中,铁质镇纸逐渐升温。 几分钟过去,“啪”的一下,旁边的钢笔帽忽然被吸了过去。 铁块在电流连续击打下,產生了磁性。 而安昕丹田中的灵力,却在这短时间內消耗大半。 弱小的法术,靡费良多,却不堪大用。 但,安昕不以为意,直接离开二堂,朝著后院走去。 回到居住的房间,翻箱倒柜,找出了压箱底的登山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魔方”插座。 这个插座是安昕户外露营时候,插在车上进行外放电的。 因此上面自带一个电錶读数。 安昕两根手指捏住插头,电流涌出。 读数开始跳动,功率在5w(0.48a),电压在12v。 这个电流和电压远不够给笔记本充电的程度。 安昕加大灵力输出,数值继续往上跳动,最终停留在了功率7.5w(0.5a),电压在15v上,但电流並不稳定,读数不断在小范围內波动。 两分多钟,灵力消耗一空,读数重新归零。 “呵!” 安昕差点气笑。 堂堂五雷法,竟然远达不到给笔记本电脑充电的功率。 而且,读数不稳定,灵力消耗过快。 刚刚击打镇纸的时候他还想著,自己打造个铁棒,如果遇到与人打斗的机会,拿在手里能往敌人身上一杵当电棍使。 现在一想,简直像个笑话。 “不过,这个功率勉强能给手机充电了。但电流不稳定,输出时间短,也就应急用,而且可能还伤电池。” 安昕將插排收了起来,重新放入登山包压箱底。 “算了,磨礪使得玉成嘛。” 终归是找到了可行的方向,安昕收拾心情后,反而精神振奋起来。 现在不行是灵力不够,等到积累到足够灵力,就可以稳定持续的给电脑充电了。 而想要积攒更多的灵力,还是要更多气运才是。 安昕干事创业的激情更足了。 吃过午饭,安昕换了襴衫,叫上万泽文和张良,准备出城去转转,亲自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民间疾苦声。 也顺便巡视一下那些书办、衙役有没有偷懒。 穿越前,安昕就是从基层干起的,非常明白有没有监督,对於一件工作的推动落实情况,是有著天壤之別的。 只是三人还没有走出县衙,就听到大门处传来一阵“咚咚”鼓声。 “有人敲鸣冤鼓!” 万泽文神色一凛。 鸣冤鼓是大燕朝立朝伊始就设立的一项制度,凡县衙、府衙、提刑按察使司,乃至宫门天闕都立有鸣冤鼓。 但这鸣冤鼓可不是隨便可以敲响的! 按《大燕律·刑律·诉讼》,只有重大案件如命案、强盗或紧急情况才允许击鼓,若因琐事击鼓,报案人反受重罚! 但这些年来所谓的“鸣冤鼓”制度几乎废弛,万泽文跟隨上一任县令在伍仁县期间,都从未遇见过。 三人加快脚步出了门。 “县尊大人!” 门口的衙役见到安昕出来,连忙紧张行礼。 朝著位於大门东侧的登闻鼓看去,一人满身血跡,正拿著拳头捶打著鼓面,震的上面灰尘“扑簌簌”落下。 周围已有不少百姓在围观。 第六十三章 信息系统 侦察体系 “大老爷!” 报案者被衙役带过来,一见到安昕立即跪拜下去,脑袋“嘭嘭嘭”就磕了三个响头。 “击鼓报官,所为何事?” 安昕没急著开堂审案,直接询问情况。 “稟大老爷,小的是泉山县商赵有德,这次押了来伍仁送货,结果回去的时候被土匪劫掠,杀了我们十几个人,还抓走了我家大儿!” 赵有德急切的哭诉说道:“土匪放我回家取赎金千两,可我家哪有那么多银钱。” “是八岭山土匪!” 张良闻言,双目发红,攥拳恨道。 “你走的哪条路?” 安昕问道。 赵有德回答说道:“小的知道八岭山不安全,绕路走的黑龙潭那条线。” “事情已经发生多久?” 安昕继续问道。 赵有德想了一下,说道:“是今天上午巳时一刻上下。” “现在已经未时,再整军出发,怕是也来不及了。” 万泽文提醒道。 安昕抬头见门前围观百姓议论纷纷,忽然反应过来。 他不知道这群百姓之中有没有土匪的眼线,如果让土匪得知此人报官,便极大可能撕票。 安昕安抚道:“天日昭昭,乾坤朗朗,匪徒猖狂,屠戮良民,罪无可赦! 大家放心,本官必將八岭山盪成白地! 但此间之事,还请诸位乡邻勿要外传,以免土匪听闻,枉害被绑之人的性命。” 说完,他对百姓拱拱手,又和赵有德说道:“你且隨我进来。” 言罢,他转身进入衙门。 下村一事,今日怕是去不了了。 此时跟在他身后的赵有德,也已然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急切之下击鼓报案,太过显眼,恐危及自家孩儿性命,一时脑后冷汗津津,恐惧像是一只大手攥住了他的心臟。 “张良,你且出城,將魏叔夜、胡常山、张谦喊来,其余人等秣兵歷马,隨时待命!” 安昕大声说话,让身后进来的赵有德也听到。 不论事情能否办成,至少要展现出积极推动的態度出来。 “剿灭驼山土匪不过半月,这八岭山就敢下山劫掠,这是在藐视本官,藐视弓兵营,藐视伍仁县!” 回到衙中,安昕一拍桌子。 八岭山的土匪,实在让他心里也憋了一股火。 “老爷,只有百日做贼,没有百日防贼的道理,现在八岭山匪徒不收敛、不收手,还是得想法子儘快扫灭了才是!” 万泽文皱著眉头说道。 “但八岭山匪眾不是驼山匪,其人数眾多,兼且占据地利,不能將其引诱下山,就难以將之彻底歼灭。” 安昕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青天大老爷,我家大儿还在那土匪手里,可怎么办?” 赵有德见县尊和师爷谈话,小心翼翼的插话说道。 他不在乎八岭山土匪灭不灭,心急如焚的是自己的大儿。 “此事,本官会想法子给你一个交代。县衙派人去请了郎中,你先去寅宾馆稍待,等郎中给你处理伤口。 万师爷,你带他过去吧,把这次八岭山劫掠的经过,详细问清楚了。” 赵有德肩膀上的衣被斩破,一道两寸有余的刀口外翻著,血液还在不停的往外渗漏。 他心中再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在对安昕深深叩首后,在万泽文的带领下去了县衙“招待所”。 半个多小时后,魏叔夜和胡常山、张谦、张良风尘僕僕的赶来了县衙。 万泽文也从寅宾馆回来。 “大人!” 魏叔夜和胡常山一进屋,立即对安昕抱拳行礼。 “先入座吧。” 安昕抬了抬手。 三人褪下身上黑色的大氅,被旁边伺候的县衙僕役接过,掛在了屋內的衣架上。 “大人,路上张大使已经跟我说过情况了。这群阴沟里的硕鼠,著实可恨!” 魏叔夜痛恨道。 “还是我们对於八岭山的动態掌握太弱!过於被动!” 万泽文说:“据赵有德所说,这一次参与劫掠的八岭山土匪有三十余人。如果我们能及时掌握了土匪下山的消息,或许就能顺势歼灭这一支匪徒,消灭八岭山的有生力量。 我听说在军中有夜不收、哨探,专职负责打探敌情。 弓兵营虽然只有三百出头的兵员,但不能因为人少就忽略了『斥候』的重要性。 我建议在营里,也培养一批哨探,能快速传递军情,料敌先机。” “万师爷有所不知,县尊月初时已经让我在弓兵营抽调人员,组建侦查体系。” 胡常山待万泽文说完,接过话头,对安昕匯报说道:“老爷,弓兵营已经选出三十名武功最好的弓兵作斥候,个个配马,正在进行训练。” 不论是斥候、夜不收,还是侦察兵,其单兵素质都要优於普通兵种。 安昕之所以让胡常山兼领侦察排,就是因为他武功高,且混跡江湖,可以教导斥候练武以及一些绿林切口、江湖经验。 他也期许能以此为基础,以后能成为他的耳目,进一步发展成一支优秀的特务情报组织。 “现在能不能拉出来执行任务?” 原先还想著好好训练一番,现在敌人却不给训练的时间。 那就只能学中干、干中学了。 “可以!” 胡常山说道:“我可以亲自带队,必將那些匪徒绳之於法、斩於马下!” “好!” 安昕对於这种敢於为自己排忧解难的属下格外喜欢。 “魏叔夜、胡常山,张谦!” 安昕点名说道。 “在!” 三人弹立起来,抱拳应道。 “回营以后,如下行事。 一是绘製地图。参考伍仁县地图,精绘八岭山一带的地形地图,对八岭山的大小路线標註清楚,做到心中有数。 二是购买马匹。最少再购置一百匹,武装营兵,加快弓兵营反应速度,便於对八岭山土匪的快速打击。 三是建立网络。派遣斥候偽装身份,进入八岭山附近的几个村落建立情报网络。 四是营造氛围。將八岭山土匪这些年所做之事,形成故事,加大宣传力度,形成『土匪如鼠、人人喊打』的氛围。 五是加大宣传。在临近主要道路的村庄、八岭山附近村落,发动里甲,动员百姓,凡准確提供土匪动向者,免役三年。” 打造这一支营兵,安昕不惜血本。 “诺!” 三人应诺领命。 “八岭山路况复杂,匪徒狡猾狠毒,与土匪作战,要善於发动百姓,动员百姓。如此方能事事料敌先机。 接下来,要摸清楚土匪的下山规律。 只要有人下山,就將其消灭掉,不断消耗土匪的有生力量。 不下山,我们就將其困死在山上!” 在安昕的眼里,八岭山土匪不只是贼寇,也是弓兵营的一块磨刀石。 一把刀想要锋利,就要时常去磨。 战兵在战斗的过程中,不断的去磨合、去改进、去完善,最终形成一支真正的,能征善战的虎狼之师! 第六十四章 青天布上市 “万师爷,上次抓的那三个八岭土匪可还在狱中?” 安昕和万泽文问道。 “重伤死了一个,另两个还在。” 万泽文说道。 安昕吩咐道:“提出来,派人去寻个话事人,和八岭山土匪交换肉票!” “这······” 官府和土匪做交易,令万泽文犹疑了一瞬,还是点头应道:“是!” “送走之前,把他们拇指切了!” 安昕接了一句。 他倒是要看看,这群绿林土匪是不是讲义气,愿意拿肉票交换。 如果不讲义气,必然令人寒心。 讲义气,那就浪费粮食养著这两个不能握刀的废人。 几天后。 (请记住.com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安昕亲自送走了千恩万谢的赵有德父子。 各房的走访情况,也匯总到了二堂。 张良將之匯总到一起,又形成了一份报告,送到了安昕的手里:“大人,县里贫民生活状態,令人触目惊心。” 安昕仔细將报告看完,又拿过各房匯总的数据,不由轻轻一嘆。 从抽屉里翻出烟盒,打开扣了扣,只剩下大半支烟了。 张良连忙拿出火摺子,吹出明火,给安昕点上。 轻轻一吸,菸头明灭。 他皱著眉头,想著触目惊心的数据,脑子里思考著对策。 “呼!” 吐出一口烟气,最后的半支烟,也终於被他吸尽了。 新式纺织机刚开始在武家织造坊部署,现在產出有限,短时间满足不了百姓需求。 县里粮仓里有粮食,但不是他可以擅动的,需要向府里、布政使司打申请报告才行。 想来想去,这个局都不好破。 “但是想来,不论是解决驼山匪,还是破了这个局,都能让盘龙印璽进入下一个阶段,再次给予反馈了。” 安昕心里猜测著。 “老爷!” 他正在思索对策的时候,万泽文匆匆走了进来:“在铜山驛的差役回来稟告,今天有两个,加起来上百人的流民队,正朝著伍仁县城的方向来。” “上百人?” 张良听了心里一惊。 倒不是惊讶人多,而是这些人的到来,就代表著房念林的话得到了证实。 接下来,怕是流民的大部队就要跟上来了。 安昕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头。 顶替的这个官,是真不好干。 不过,这一批流民的到来,也是给了安昕一个开粮仓的藉口。 “万师爷给府衙写个报告,申请开仓放粮。 把流民问题,往严重里写!” 安昕嘱咐说道。 “明白!” 万师爷点头应道。 “张良,你和我一起,去一趟武家织造坊。” 安昕站起来吩咐道。 “是!” 张良连忙从衣架上取来黑色大氅给安昕穿上,这才拿过自己的袄,一边穿一边追上去。 大门口,安昕拢著双手钻进了蓝呢轿子。 张良跟在身边,还有两个挎刀的皂隶隨从。 朝著城西而去。 西城门外,挨著城门的是南北码头坊,而在南码头坊的南边,则是伍仁县的织造坊。大部分的织造作坊都集中在这里。 武家织造作坊,就在织造坊的槐树巷子。 一拐进来,就能看到一棵足需三四人才能环抱的古树佇立在那里,据说已经有一千年的歷史,歷经了唐、宋、秦、燕等朝代,见证了世事变迁更易。 安昕撩起轿帘,仰视著这一棵歷经沧桑的古树。 他不知自己是否也能歷经千年。 按照公元纪年,现在是十七世纪,再过千年这个世界又將发展到何等样貌呢? 出神间,轿子已经在武家作坊门前停下了。 已经得到通知的武大矛和武丽君早已经在这里等著了。 实际上,武大矛这几天一直就待在作坊这边,吃饭睡觉都在这边。 实在是“青天纺织机”著实震惊到了他。 说是能改变整个纺织行业,乃至影响到方方面面的机器也毫不为过。 他实在难以想像,这位县尊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说一句“学究天人”毫不为过。 武大矛抻著脖子朝著巷子口瞧,一见到县尊的蓝呢轿子过来,连忙小跑过去。 一落轿,武大矛抢著过去想为安昕撩起轿帘,却见安昕已经撩起帘子钻了出来。 “小人拜见县尊大人!” 武大矛滚胖,但灵活,朝著安昕就跪。 “免礼。” 安昕一把托住了武大矛的胳膊,看了一眼站在后边,正有点尷尬的武丽君。 一使劲儿,就將武大矛拉了起来。 武大矛惊讶於安昕的力气,但丝毫不因为武丽君的关係就对安昕有任何长辈架子,对待他时依然极为殷勤。 “君儿。” 安昕朝著武丽君招了下手。 “安哥哥。” 武丽君凑过来,她爹就在旁边,她又还没过门。 小声而有点扭捏的喊了一声。 “啊~!” 旁边的武大矛听到,就像是吃了个人参果儿似的,心里舒爽的打了个冷战。 县尊这个关係,咱老武家算是攀上了啊! 他恨不得今晚就把女儿送上县尊的床,省得夜长梦多。 “我们进去看看。” 在武大矛、武丽君、张良,以及两个挎刀皂隶的陪同下,安昕进了武家的作坊中。 进门之前,武大矛眼睛瞥了一眼,巷子对面的马家织造作坊门前,正有熟人偷偷摸摸的看著这边。 “呵!” 武大矛不由自主的挺起胸膛。 “呸!” 马文斌忍不住暗骂了一声:“小人得志!” 看他那摇晃的步伐,得意的样子,走起路来两颗高丸碰撞在一起仿佛“咣咣”作响。 武家的作坊规模不小,异常敞亮。 青砖铺地,夯土墙被粉刷得雪白,东西两侧开满了高窗,正午的天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映照出空气中飞舞的细密絮。 作坊东头,十二架簇新的“青天纺织机”整齐排列。 女工们单手掌住轻巧的摇柄,手腕灵巧地转动,嗡嗡的低鸣中,十六根纤细的线犹如柔顺的白练,精准地从线锤中同时抽出、捻转,又均匀地卷绕在飞速旋转的锭杆上。 “大人,青天纺纱机简直是一件神作!原本纺纱环节耗时耗力,现在一个人能顶原先十几个人用!” 武大矛兴奋的介绍道。 安昕又看向西侧。 那里安置著改良过的传统木织布机,机杼交错,发出更为紧密规律的“咂噠”、“咂噠”声。 织工们双足嫻熟地在踏板间切换,双手引梭如飞,梭子在新装上的“小弓”辅助下,在紧绷的经线间来回穿梭,將纺好的纱飞快地织成细密厚实的白布匹。 武大矛摸著一架纺纱机上光滑的框架,仿佛抚摸著稀世珍宝,那温热的木头触感让他心头滚烫。 在他看来,整个作坊里,微光中飘浮的絮,人声、机声、梭声匯聚成一股充满蓬勃生机与財富希望的声浪,如同钱塘江初涨的潮水,又如银钱碰撞的嗡鸣,滚滚而来。 十二月二十三日。 城西武家布行,一款名为“青天布”的粗布,上市了。 第六十五章 欺负人 青天布,一尺5文钱。 这个消息像是腊月里的北风,快速的刮过了县城,並朝著周围的四里八乡辐射了出去。 天还没有亮透,武家布行前,就已经排起了长龙。 “每户限买七尺布,要买青天布的,需带户帖过来登记再买!买过的就不准再买了!” “青天布是县尊大人体恤贫民过冬御寒之物,请把青天布留给有需要的人,趁机囤货之奸人,杖则五十,罚银百两!” 有县衙衙役在队伍前后奔跑喊叫。 偶尔看到穿著光鲜却在这里排队的,就会过去进行盘问登记。 等看到有人被衙役带走之后,队伍里那些存著占便宜心思的人悄悄走了不少。 布店里,武大矛即便把几个铺子的伙计,大部分都调来了这里,一个个还是忙的团团转。 武丽君亲自在这里坐镇,时不时的对一对户帖登记本。 一尺布,五文钱,利润不到一文钱。 “嗤~” 剪子划过布匹的声音不停歇的在耳边响起。 “县尊真是青天大老爷!” “感谢县尊!” 虽然赚不到几个钱,但听到购买青天布的百姓口中感谢的的话,武丽君就觉得满足了。 穿著破衣襤褸的单薄衣的蒲大宝挤在人群中。 虽然寒风瑟瑟,但火热的气氛让他並不觉得冷。 他只是眼巴巴的瞅著铺子的方向,生怕前面的人把青天布都买光了。 昨天他听到消息后,一早就过来排队了,但距离他还有十几米的时候,青天布就已经卖光。 让他好一阵懊恼! 所以,今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他就已经到了西城门等著,城门一开他就急匆匆的朝著武家布行这边赶了来,但还是没能排到最前面。 还有人想要在他前面插队,气的他差点打人。幸亏衙门里当差的老爷把那群插队的人抓到一边打了一顿屁股,这才將那些想插队的人震慑住。 “要几尺布?” 在他胡思乱想中,终於排到了他。 “七尺,俺要七尺!” 蒲大宝捏著户贴忐忑说道。 旁边,记帐的先生要过了他的户贴,紫毫笔在记帐本上写下村名、户號、人名,在后面记录了一个“七”。 “一户限购七尺,限购一次,买过以后就不准再来了。” 记帐的先生记录完了,把户贴还给他的同时,又嘱咐了一遍。 “俺晓得了。” 蒲大宝淳朴的笑著说道。 与此同时,伙计手中挥舞著剪刀,熟练的將粗布截下七尺:“武家布行,童叟无欺,七尺足尺足寸,拿家去可自量度。” “好好,谢谢青天大老爷!” 蒲大宝接过布,还不忘了学著和別人一样感谢一下。 他抱著布朝著冶张坊市巷而去。 扯了布,他打算再去扯点。 回家以后,把旧衣服拆了当里子,拼接一下,今年过年就能添一件暖和的新大袄了。有了这件新袄子,这个冬天就不那么难熬了。 “嘿嘿。” 想到家里即將有一件新的袄子,蒲大宝忍不住满足的笑起来。 路过县衙的时候,他朝著县衙那威武的八字门看去,觉得怪不得人人都传新县尊是“青天大老爷”。 又见到大门前不少人在围观一张告示,但他不认字,就打算离开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在大声读道:“县尊大人在城內设置了慈济堂平糶米粮,每升六文,日限二合。” 他掐著指头算了算,这粮食比米行的便宜了足足二十文一斗。 只是每日二合,著实填不饱肚子。 “邦邦邦······” 低头走到冶张坊,蒲大宝听到一阵清脆的响声。 循声看去,一个小贩正在卖拨浪鼓。 难得进一次城,蒲大宝想到快过年了,想到了家里的宝儿。 “多少钱?” “三文钱。” 小贩说道。 蒲大宝侷促的摸了摸口袋:“再贱点儿吧。” “你多买几个,算你两文钱一个。” 小贩拿起一个拨浪鼓一转,“邦邦邦”清脆的声音响起。 蒲大宝想到自家女儿,这么多年从没给她买过玩具,点了点头拿出了四文钱递给了小贩。 “客官,您拿好。” 小贩从竹篾里拿出两个拨浪鼓,咧嘴笑著递给了蒲大宝。 “客官,您这可是买的那武家布行的青天布?” 小贩明显看到了蒲大宝怀里的布,开口问道。 “嗯。” 蒲大宝点了点头。 小贩双手捧著嘴巴,轻轻哈了口气,冻疮的双手一根根手指像是通红的胡萝卜似的:“真的五文钱一尺?” “真的!” 蒲大宝提醒道:“要买早点去排队,我昨天就没买上。” “好嘞,多谢客官提醒。” 小贩朝著蒲大宝拱了拱手,挑起货郎担朝著城西去了。 蒲大宝走了一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叫,早上吃的那一点米糊糊,实在是撑不住长时间的活动。 走进了坊,迎面就看到巷子里走出七八个锦衣之人。 蒲大宝自知惹不起这种人,连忙抱著布贴著墙走,给人让出路来。 “这妞儿確实很润。” “你小心点儿弄,刚刚差点把人给弄死了。” “怕个逑。” 蒲大宝听到他们说话,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头也更低下了几分。 “站住!” 忽然的一声大喝,嚇得蒲大宝一激灵。 他抬起头看去,只见一个穿著綾罗绸缎的青年正凶神恶煞的盯著自己。 “这位少爷喊的俺?” 蒲大宝伸出食指指著自己。 “你怀里是那什么捞子的『青天布』?” 青年走近了问道。 “是、是。” 蒲大宝忐忑的回道。 那青年一把夺了过去,双手抓住,用力一撕,顿时成了条条布絮。 “马兄,这是何故啊。” “梅兄你不知道,这『青天布』可是那武家布行织的,马兄这是心里慪气呢。” “哦~”梅良新明白过来,自己这个师弟是织造坊马文斌家的三儿子,他马家刚刚被那武大矛顶了伍仁县织造业行首的位子,看那武家自然是处处不爽。 “啪!”的一声脆响,马老三一巴掌甩在了蒲大宝的脸上,骂道:“再买武家布,弄死你丫的!” 第六十六章 终於充上电了 县衙,正在看秦十月来信的安昕忽然心有所感。 他明显感受到,灵气灌入体內的数量、速度猛然增加了! 如果说之前灌入的灵气是氤氳水汽,现在则是牛毛细雨了。 这代表著自己的修行速度、灵力回復速度都会有一个不小的提升。 內观识海,盘龙宝印身边果然已经多了两颗围绕著它旋转的青色光团。 “看来我对五仁县的影响,已经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安昕闭著眼睛,意识仰望天穹之上宛如三日凌空的青色光团。 他碰触其中一个青团。 青团炸开,破碎,一个个字符散做漫天星,又快速消隱不见。 “掌心雷!” 在宝印的灌顶之下,安昕迅速掌握了一个新法术。 安昕睁开眼睛,左手掐雷决,右手呈剑指,电弧在手掌之间奔流,隨著他左手往前一推,“滋啦”一声炸响,银光电弧打了出去,落入了铜盆之中。 盆中水波翻滚,水珠弹飞,湿了一片地面。 威力简直没眼看! 安昕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另一个青团隨著他的碰触,为他带来了一道神通。 七十二地煞术之——登抄之术。 当了解了这一道神通以后,安昕眸子顿时亮了起来。 手掐雷决,雷霆奔流。 屋內瞬间亮起剧烈白光,耀目的雷霆缠绕在他的手掌之中。 正要打出去的安昕连忙止住动作,这一记掌心雷给他的感觉与刚才截然不同,如果打出去动静必然不小,他连忙撤掉了法术。 但他的眼睛却越发的明亮了。 “登抄之术,在事物原有的基础上加倍增幅。虽然消耗的灵力也大幅增加,但叠加了登抄之术的增幅后,法术明显能对人造成伤害了! 而且,我这段时间天天练习五雷法,再加上这次掌握了掌心雷这道法术,现在我对於雷电的掌握明显也更稳定了。” 他匆匆回到了后宅,將插座取了出来。 手指捏著插头,魔方插座上的数字顿时跳了起来。 隨著他灵力加大输出,数值停留在了功率7.5w(0.5a),电压15v上。 施展出登抄之术,功率忽然跳升到了20w,隨著安昕加大灵力输出,还可以继续上升,一直上升到35w才不再跳动。 “这个功率还不够给笔记本充电的。” 如果是轻薄本,功率30w就完全可以充电了。 但安昕的电脑是高性能笔记本,充电功率最低也要达到100w才行。 不过可以给手机和平板电脑充电了。 又过了小半天,吃过了午饭,安昕体內的灵力恢復以后,取出手机和充电器,开始给手机充电。 在他捏著插头输出电流的时候,忍不住苦笑一声,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人形充电宝。 人家修仙无不是腾云驾雾、身化流光,一剑开山、一剑断江,千里之外取敌人首级,恣意瀟洒,仙气飘飘。 到了自己这里,给手机充个电都废了老鼻子力气。 不过,当看到手机“噔”的一声,冒出开机图標,在这个世界再次开机成功的时候,安昕心里的喜悦还是油然而生。 维持了十来分钟,手机电量达到了35%的时候,灵力耗尽,充电中断。 “施展雷决来充电,中间的损耗太大了。” 雷决本就是瞬时高发的攻击性雷电,被他强制用来以一个较为稳定的频率持续输出,本就不是它该干的事儿,这其中的损耗也自然不小。 安昕拿起手机,扫脸进入主页。 失去了网际网路,手机里绝大部分软体都失去了作用,只有几个工具性的“app”还能继续发光发热。 穿越以前,在白天工作中,下班写作中,近十年的时间里,他查找和积累了大量的各类资料。 这些资料被他分门別类,分区整理,大部分都储存在了存储盘上。 在手机里,他也备份了部分资料。 其中就包括他原先想要的水力纺纱机的资料。 充电不易,安昕捨不得浪费电,短暂看了看相册里面的照片,回忆了一下以前的日子。 前后还不到半年时间,回忆起来却已恍如隔世。 也不知以后能否成仙,又能否寻回自己的世界。 “可惜,穿越的时候怎么没有带上印表机!” 安昕关掉相册,找到水力纺纱机的资料以后,看到上面的资料图,顿时感觉头大! 他的眼睛不是尺,只能找出木尺,拿过炭笔在纸上慢慢画。 图纸尚未绘完,隨著“噔噔”两声,手机没电了。 好在如今安昕的记忆力惊人,靠著记忆將图纸补完,叠好了放在了一边。 “老爷!” 万泽文找来了后院,在门外呼了一声。 安昕出了门。 “老爷,刚刚从流民口中得知消息,在北皖出现了反贼!” 万泽文秉著几分小心,小声说道。 安昕听了也不自觉的心跳快了几分:“不能吧?” 反贼可不是土匪、强盗这等贼寇了,而是有这自己的政治意图的暴力群体。 “这伙反贼攻破了芒山府署,杀了芒山知府。” 万泽文小声说道。 安昕闻言,倒吸了口凉气:“那不管是不是,现在也是了。” “这对咱们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们距离芒山府,也就隔著铜山和叶城,如果反贼势力最大,很容易波及到咱们这。” 安昕的担忧不无道理。 只要贼寇做大,没道理看著伍仁县这样富庶的地方而不来抢。 就像饿犬看到肉会想著扑咬一样。 “我们去一趟城南兵营。” 安昕当即决定。 不论这一伙反贼能否做大,都要提前做好防备。 在这种时候,靠外力是不靠谱的,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真的。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安昕的成道之基就在伍仁,不论贼寇也好,反贼也罢,谁也不能来破坏! 北风阵阵,衣衫猎猎。 一行五骑自县衙而出,朝著城南而去。 一出城上了官道,安昕立马就感觉出不同。 时而看到成群结队的难民路过,一个个拄著木杖,佝僂的背著包袱,一步一步的往前磨蹭,这不是他们懒,而是身上已经没有力气了。 走了没一会儿,安昕看到一个掉队的,黑黢黢的、瘦成“骷髏”一样的人侧倒在路边,身上的衣裳也被人扒走了。 如果不是弥留中的一双带著求生的渴望的眼睛,和安昕的眼睛碰撞在了一起,安昕还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他的身上,还有一个襁褓婴儿,被他死死的抱在怀里。 “吁~” 安昕一勒韁绳,马鞭指了指此人:“去,给他些吃食。” 第六十七章 需要一支私兵 张良跳下马去,將身上的大氅包裹在了这人的身上。 先看了看婴孩,张良脸色一喜:“大人,孩子还有呼吸。” 他又拿出水囊,泡了一块烙饼给灾民塞进了嘴里。 “前面就有施粥点,可以过去修养一下再赶路。” 张良轻轻拍了拍这人的肩膀,然后翻身上马。 这人张了张嘴,但声带发紧,嗓子干哑的发不出声音,眼看著五骑消失不见。 感受著大氅上的体温,胃里有了东西,冻得僵硬的身体像是慢慢解了冻,渐渐的开始恢復了一点知觉和力气,就努力爬了起来。 双腿使不上劲,就手脚並用,慢慢的在地上爬。 她不敢自己待在这里,一路上她见过了太多惨剧。 她不想被人吃掉,也不想孩子死在这里。 “施粥点可以在西侧再设置一个,在县里多招一些人在官道上巡逻。吃完之后,这些过境伍仁的流民也有力气走快点。” 安昕吩咐说道。 伍仁县的施粥点就在官道上,吃完粥直接送走,不让靠近伍仁县城。 现在听说芒山府出了反贼,安昕更不会允许这些流民进县城了。 即便奔著伍仁县来的,县衙也早派人在距离城西八里远的地方圈了一块地暂时收留。 “我回去就安排。” 万泽文说道。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城南校场。 虽然天气寒冷,但校场中央,十几个弓兵正光著膀子捉对廝杀。 流出的汗水,在寒冷空气中形成氤氳雾气。 廝杀中,一招一式,颇有章法。 在旁边,不少弓兵都在围观叫好。 “老爷!” 自从接手了“侦察兵”以后,胡常山就基本上吃住在军营了。 “这是什么功夫?” 安昕看著捉对廝杀的弓兵,一个个脚步飘忽不定,但往往一动就如蛇蝎一样迅捷阴毒。 处处衝著敌人襠下、咽喉、眼睛、太阳穴等处要害,招式动作都是一些微小距离之间的杀招。 “这些都是斥候排的兵。我教给他们的迷踪拳的架子,可以在方寸之间爆发出极大地威力。 配合迷踪步、越女剑。 更適合潜伏暗杀、遇敌自保。” 安昕仔细看著,发现这些斥候兵果然在脚步落地的时候,宛如猫步一样轻灵,几乎不发出声音,一招一式动作幅度都不大,常常使用手指、胳膊肘、膝盖等位置进行攻击,威力確实不小。 和普通弓兵练的炮拳的拳桩用以打熬力气不同,这些斥候兵是朝著精英的单兵兵种来锻炼的。 同时,这些斥候兵以“三三制”进行编排,出任务时候往往三人一组,剑法、暗器、轻功各有擅场,相互配合,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似是瞥到安昕在这里看著,这些斥候兵打的更起劲。 等到一场打完,安昕拍手鼓掌,鼓励了几句后,便喊著胡常山,和刚从营外赶回来的魏叔夜,又喊上张谦、赵崢、秦明一起去了正堂敘话。 “县衙在流民口中收到消息,芒山府出现了反贼。万师爷已经派人赶往芒山探究消息真假,但此事不只一波流民说过,想来不会有假。” 眾人坐定,安昕说道。 “芒碭山一带民风彪悍,今年又接连遇到旱灾、蝗灾,老百姓活不下去抢劫州府,也不算很意外。” 魏叔夜听到安昕的话,並不觉得意外。 这消息来源很广,他显然事先也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安昕摇摇头:“光是普通百姓,难以发展至此,这其中必然有人组织,而这组织之人是谁,又有何种目的,则显得非常关键。 但五仁县距离芒山府太远,这其中细节,我们无从得知。现在,不得不防的是,这伙反贼如果得不到遏制,经过充分发展后,会不会东进而对我们造成影响。 洛河、漕河沿岸城市,多是繁华富庶之地,也是钳制大燕的咽喉之要地,如果这伙反贼真有鯨吞之势,势必席捲此地。” 魏叔夜思索道:“但,届时朝廷也必然不能束手待毙,必然也会派兵······” 安昕摆摆手:“怕就怕如此,五仁县届时十分可能成为四战之地,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届时一切生產活动都將失去活力,五仁县將民生凋敝、生灵涂炭! 本官,负不起这样的责任。 为官一任,庇护一方,只要本官还在五仁县一日,就不能让这等惨绝人寰之事发生在五仁百姓的身上。 是以,本官打算將营兵扩充到六百人,以备不时之需。” 安昕所找的理由,总是冠冕堂皇。 但这也都是他心中所想的一部分,不论是何目的,最终所希望达成的目標是一致的。 在这王朝末期,只有手里有兵,才能心中不慌,对於扩军他早有打算,芒山的消息,正是一个绝好的理由。 “老爷,这样消耗就大了。” 万泽文提醒道。 安昕看他一眼:“养兵消耗,总比被抢了强!” 在这个小圈子里,魏叔夜、赵崢、秦明是秦十月的人,安昕虽然用,但不敢完全倚仗。 胡常山、张谦、万泽文、张良则是安昕亲自培养出来的人,是心腹,必须要予以重用。 但不论是魏叔夜他们,还是胡常山几人,在见到县尊决心已定后,就没有人再劝。 而是积极给出建议。 万泽文说道:“我建议,这些新兵可以从投奔伍仁县的流民中挑选。 既可以缓解县里的压力,也可以补充兵员。 这些新兵在训练阶段,可以只管饭不给例钱。 流民需要的是生存,而非高额军餉,这样扩军的成本会低很多。” “可以。” 安昕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但也要记住,我们要练的是敢打硬仗、能打胜仗的精兵! 在挑选兵员时,一定要严格审查,挑选一些年龄、体质合適,思想淳朴,品德优良之人。 万师爷,徵兵一事还是交给你了。” “是!” 万泽文一口应下:“必不负县尊所望。” “常山,隨我出去走走。” 安昕站起身来,接过张良递过来的大氅披在身上,朝著门外走去。 胡常山连忙跟在后面。 “万泽文徵兵时你也一起去,招一批年龄小一点,脑子聪明,有家有室的孩子。” 安昕说道:“这一批人不进弓兵营,直接送去驼山,由你负责训导,把你训练那些斥候的本事拿出来。 本官需要一批最嫡系的手下。” 不是弓兵营不好,而是安昕需要一批真正能不问缘由、不分对错,只对他自己负责,毫不犹豫执行他命令的人。 “是!” 胡常山不问缘由,直接应下。 安昕抬头望望天,阴沉沉的天色。 “风雪欲来啊!” 第二天,漫天风雪中,一支骑兵浩荡而来,路过五仁县时遣人来到县衙约见安昕。 第六十八章 日进斗金 「表弟」来了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目送这一支500余人的骑兵队伍离去,安昕忍不住嘆道:“不愧余家军精锐之名!” 每一个士兵都极为精壮,眼神碰撞的时候,不同於平常人的淡漠杀气几乎溢出眼眶。 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屠。 “这些兵该是余將军的家丁了。” 张良惊嘆道:“养这样一支军队,不知每日要有多少银钱消耗。” “希望余家军能镇压住叛乱的反贼吧。” 安昕甩了一下袖口,牵著马爬上一个土坡。 伍仁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相比穿越前一个县动輒几十上百万的人口,一个十二万人口的县城著实不大。 说小也不小,每天一睁眼,大事小事琐碎事一堆。 安昕以前虽说从基层一路走到市里,但从未做过主政一方的官员,条条上的岗位就是不如块块上的锻炼人。 双眸透过雪做的帘幕,从土坡上望去,从城西流过的洛河浩浩汤汤。 因为枯水季,河面上的船只也少了一些,码头上的工人过剩,不少人已经找不到活干。 这种情况下,更別说想要找活的流民了。 如今,针对这些流民的处理方式,一是招兵,年轻的,有家室的,吸收进弓兵营和驼山,这一部分年轻人最有破坏力,所以儘早吸收。二是织造作坊,已经和织造行会打过招呼,武家布行也会带头吸收。三是等快开春的时候,齐户编民,分流进入各村,包括被土匪屠村的上岭村、小张村等村庄旧址。 往西南方向看,一片由篱笆隔离起来的区域,就是安置流民的区域,目前已经聚集了二百多口流民,他们自行盖了不少简易的茅草屋。 除了简易茅草屋,县衙还在山坡上盖了两行土坯房,这些房子就是卖给那些有些家资的流民了,可以补充县衙的財政收入。 为了防止滋生疫病,县衙请了郎中过来义诊,排起了长长的队。 “驼山建设的如何了?” 安昕问道。 “在原有建筑的基础上进行了修缮,基本已经完工了。” 张良回答道。 “是时候將军械局转移到驼山去了。” 军械局如今主要的作用,一是製造燧发枪,二是製作黑火药,三是由葛绒召集了几个技术最好的铁匠,正在按照安昕给的方法,研究土法炼钢。 这些在城南別院並不隱蔽,也不安全。 包括安昕即將打造的私兵,都要转移到驼山进行训练。 別院所在,安昕打算再圈一块地,建设一个肥料厂。改良目前堆肥、绿肥、磷肥、钾肥、氮肥等的同时,也在这个基础上发展更高效的肥料,大幅提升农业生產力。 眾所周知,肥料工厂和炸药工业是一对“孪生兄弟”,只要肥料厂成功发展起来,高效炸药的製造方法,也就自然而然的掌握了。 “回。” 安昕翻身上马,返回县城。 他借著剿匪纳捐得来的钱看似不少,但这流水般的钱也不了多久。 “老爷,武姑娘过来了。” 一进入衙门,老张就迎上来说道。 安昕点点头。 “哥哥。” 武丽君见到安昕回来,走上来自然的给安昕解下大氅,一边掛上衣架,一边说道:“那些织造作坊,现在已经反应过来了,知道了武家布行的新式纺织机大幅提高了生產速度,降低了生產成本。 在打听到武家布行的新式纺纱机和织机是武家织机坊製作后,都像是闻到腥的猫似的凑了上来。” 安昕坐下说道:“这是正常,我们有新式纺织机,可以卷价格,他们根本竞爭不过。” “他们找到了武家,知道是新式纺织机是哥哥你设计的以后,他们才偃旗息鼓。” 武丽君给安昕倒了一杯热茶。 安昕捧起茶杯暖著手:“卖给他们就是。现在市场上只有我们一家有,可以卖的贵一点,二十到三十两银子即可,具体卖多少你自己定个数。” “一台新式纺织机的成本,在2两银子左右。但卖三十两银子,现在他们也得抢著买!” 武丽君太知道这些纺织作坊对於新型纺纱机需求了。 “那就30两,等到市场上出现仿製品以后再降价。” 安昕一锤定音道。 他又拿出水力纺纱机的图纸,交给武丽君:“这是我在新型纺纱机的基础上,设计的『水力纺纱机』,只要藉助水力就可以不需要手动,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纺纱,效率和成本控制,相比之新式纺纱机又要强了太多。 你拿回去研究一下,如果能製造出来,正好咱们的庄园紧邻洛河,可以试一试水力纺纱机的工作效率。” 武丽君珍重的接过了安昕给她的图纸,看著上面和青天纺纱机一样详尽的零件、数据和组装方式,心中对自家哥哥越发敬佩。 “有了水力纺纱机,即便卖出新式纺纱机,我们织造坊的成本优势也能继续保持了。” 她和武家是合作关係,而她正在洛河庄园所建造的新的织造作坊,才是安昕和她的產业。 接下来几日,武丽君放出话去,和她想的一样,大量订单飞入她的手里。 不过三日时间,光是定金就有两千余两银子的进帐。 这些作坊主们,对於武丽君愿意卖出青天纺纱机,既感到兴奋,又觉得奇怪。平心而论,如果他们掌握了这种新式机器,肯定会紧紧攥在手里,让它变成一只只下金蛋的母鸡。 直到他们听到武丽君让人放出去的,安昕的“医馆理论”,眾多商人才明白武丽君愿意卖新型纺纱机的原因,也对县尊佩服不已,觉得他无愧青天之名。 也在这个过程中,被安昕扶持起来的武大矛,渐渐取代了马文斌的影响力,坐稳了伍仁县织造业行首的位置。 洛河庄园中,加上安昕抽调的,已经扩充到四十四名木匠,各自带著手下的徒弟们开始了加班加点,痛並快乐的忙碌工作。 这日,安昕正在厨房暖房之中观察植物长势,顺便採摘了几个辣椒,打算让厨师老王做个小炒肉尝尝。 “这些发酵肥是你自己做的?” 安昕正问著伺候作物的王德禄话,老张从外边跑了进来:“老爷,有人自称是老爷的表弟,从老家来找您,现在茶室等著。” “表弟?” 安昕神色一正。 第六十九章 表兄真好 原主的亲朋,早晚都要有接触的一日。 安昕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表兄!” 安昕刚走到西厅,就见一个身高一米六多一点,额头上还带著一块月牙形淡红色胎记的男人站了起来,正满脸惊喜又带著敬重的看著自己。 看来,这就是“自己”的表弟了。 “敬仲啊,啥时候到的伍仁?” 安昕走到厅,和吴敬仲说道:“先坐下。” 他此前早已派心腹联繫人去了淄州,暗中查过原主的亲近关係,並形成一个小册子带了回来。 其中就包含这个大舅家的孩子吴敬仲。 安昕一见他额头上的胎记,立即就想起来了。 但原主有此人是否亲厚,安昕就不太清楚了。 只能在相处之中慢慢试探。 “今天早上刚到的。” 吴敬仲坐下以后,双目带著几分忐忑说道:“不敢瞒表兄,俺此来伍仁县,是来投奔表兄来的。” 早就知道表兄考中了进士,做了官,但今日进了伍仁县的衙门口,等见到了表兄的面,才发现表兄真的不一样了。 说的话也是大燕官话,给了他一种疏离感。 但眼前表兄是不是假的,他脑子里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毕竟此安昕和彼安昕面容没什么差別,冒名顶替也太过於耸人听闻。 只是觉得居移气养移体,表兄当了官以后,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太一样了! 安昕见的人多了,对於观察人也颇有心得,仔细观察著吴敬仲的表情,他知道自己没有露出马脚。 疏离感也是他刻意营造,省的说起什么家长里短的事情,他根本搭不上话。 他牢牢把住话题的主动性,问道:“你自己来的?” 他记得册子上记了,吴敬仲已经成亲。 “是带著梦莲一起来的,她现在住在同福客栈里。” 吴敬仲回答道。 “表兄给你们找个住处,今天就搬进去。” 安昕给张良抬了下下巴,张良立即点了一下头:“学生这就去安排。” “打算来伍仁县做点什么?” 安昕试探说道。 吴敬仲解释说道:“表兄您知道的,俺读书不成,在周村跟著叔叔做过跑堂伙计、厨子、掌柜,但周村一共就一千多户人,这两年挣不著几个钱,知道表兄在伍仁县做官后,就想著来投奔表兄了。” 安昕点点头:“你这一路疲惫,与表兄一起吃点东西。” 这时候,厨房老王將饭菜送了过来。 听说县尊的表弟来了,老王今天小灶做的饭菜格外丰盛。 十几道精致菜餚摆开,香味扑鼻,看的吴敬仲直咂舌,心中暗道表兄这官当的是真滋润! “咳咳咳咳······” 当吴敬仲吃到小炒肉的时候,一股热乎乎的浓烈香气、热气直衝天灵盖,但同时一股辛辣刺激到鼻腔,让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这是辣椒,是你表兄我偶然得到的一种香料。味辛辣,晒乾以后做成辣椒油,非常浓香。 初食辛辣令人口舌生疼,適应了反觉美味而难以割捨。 你觉得如何?” 安昕问道。 “味道確实很香。” 吴敬仲点头。 “可想著经营酒楼?” 安昕问道。 这是他此前就有的想法。 如今他家大业大,每天要钱的地方太多,常常琢磨八方来財的路子,这经营酒楼就在他的规划之中。 辣椒、制酒,这是他的两个秘方,把握著这两道利器,就可以带来源源不断的財富,支持他的事业发展。 此前还缺少可以信任的人手,现在吴敬仲的到来,让他觉得此事可以提前上马了。 作为“家里人”,他不太可能背叛反水自家人,否则老家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他,以后死了都没地方收留,只能当个孤魂野鬼。 吴敬仲却面色羞赧,訥訥说道:“表兄,俺这两年也没有攒下什么本钱。” “你既有当掌柜的经验,便经营酒楼即可,暂时每月开8两银子,你看如何?” 安昕问道。 如今,就算在江寧、苏杭这样的城市的大酒楼,掌柜每月也就5到10两银子,能给开出8两银子,已经是极高的价格。衙门里的书办吏员,如果没有其他收入,明面上也就2两银子每月而已。 吴敬仲面露喜色:“全凭兄长做主。” 吃过午饭,张良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住处。 安昕让张良安排人带吴敬仲去住处住下。 “大人,在鹿角巷一处別院,是县衙的產业,现在有些吏员、衙役就在那边居住,我让人专门空出一间屋分给了『表弟』一家。” 张良说道。 “嗯。” 安昕点了点头。 对於“亲戚”的到来,他並不排斥。 现在距离他刚来上任,已经三个多月了,从普通读书人到当了官,人会有些改变很正常。 人是活在记忆里的动物,是活在社会关係网中的动物。 而记忆有时候並不一定是真实的,也是可以被人为构建误导的,关係网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身份的改变也会改变关係网之中每个人所在的位置。 安昕现在做了官,有身份有地位,完全可以掌握与亲戚接触的主导权。 原主原有的关係网,他也能在主动接触这些亲戚的过程中慢慢完善起来。 所以,来的亲戚越多,他越真。 只要原主的在关係网里的生態位被他所占据,那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安昕、安知县,任谁也不能说他是假了。 而且“任人唯亲”对於领导者而言,是一种成本极低,可以快速获得可信任手下的捷径。 而缺少忠心手下,也是安昕一直以来的困扰之一。 另一边。 在鹿角巷看过自家住处,又认过路回到同福客栈的吴敬仲兴奋不已。 “梦莲,收拾东西跟我走。” 一进屋,吴敬仲就朝著自家娘子说道。 梦莲见吴敬仲兴奋神色,立即知道他这是见到了表兄了,她也高兴起来。 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表兄怎么安排的?” “表兄要开一间大酒楼,让我当掌柜的。 一个月——八两银子!” 吴敬仲兴奋的比划了一个“八”的手势。 “夺少?” 梦莲眼睛里都冒出小星星。 “八两银子!” 吴敬仲再次给她確认道:“表兄还给咱们安排了房子,我刚刚跟著县里的公差去看过了,房子很敞亮,再把大儿、丫头都接过来也够住!” “表兄真敞亮!” 梦莲幸福道。 她真切体会到,有个当官的亲戚,真好! 第七十章 出手抓人 不少百姓发现,红药坊曲水溪畔,原先往外招租的三层小楼,不知何时租出去了。 大门紧闭,有人施工,外面一张蓝底布,上以朱红大字写著:“新赁旺铺,苦无妙用,求教四方!若得高邻指点,必奉香茶谢酬!” 不少路人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还没想好干什么就急著租赁了店铺。 一时间,就成了一个笑料传遍县城。 便是一些过路商人,也纷纷过来瞧个稀奇。 吴敬仲站在大门外,看著自家小楼,心中澎湃万分。 有表兄出手,小楼的所在位置属於伍仁县最繁华的位置,相比曲水溪上游,位於城隍坊的明月楼也不差什么。 这里同样能眺望到月牙湖,风景优美,且距离西城门不远,外来商人也不在少数。 “这位老爷!” 吴敬仲正在畅想一周后酒楼一开,繁华热闹的场景,就听到有人在自己背后说话。 他转身看去,就见有个提著竹筐,穿的破破烂烂、邋里邋遢的男人正对著自己弯腰行礼。 “你是做什么的?” 吴敬仲后退了一步,皱著眉头问道。 “小人蒲大宝,老爷可是这座小楼的新主人?” 蒲大宝小心翼翼的问道。 吴敬仲不太想理会这个叫子一样的人,便说道:“你问这些做什么?莫非你能有什么好的主意?” “小的想打听一下,店里还缺不缺伙计。” 蒲大宝渴望的问道。 他刚刚从慈济堂买来了二合陈米,听到这边要新开一家店,便想著过来碰碰运气。 “倒是还缺个跑堂的。” 吴敬仲打量著蒲大宝,见他老实巴交的样子,便问道:“有户帖吗?” “有有!” 蒲大宝脸上浮现出惊喜,连忙从身上找出户帖:“老爷您看。” “孟集乡,蒲家村。你是村里的?” 吴敬仲又看了蒲大宝一眼:“我们伍仁醉仙楼是要长期经营的,打短工我们可不要。” 大燕的农村户口,倒不是不可以在城里务工,但大多数都是农閒的时候打短期工。 等到开春以后,肯定还是要以种田为重。 “可以打长工,可以打长工的。俺家地都卖的差不多了,老爷只要肯收留俺,俺肯定给老爷卖力,俺要是不出力,就是狗娘养的!” 蒲大宝哪能让到手的工溜了,连连赌咒发誓的说道。 “也行。” 吴敬仲是来投奔表兄的。 他也没想到表兄能將这么大的一个酒楼给他经营打理,一时间人手不够,也需要多招人手。 而且,他也已经修了一封家书回家,让家里人把大儿、丫头送来的同时,让堂弟堂妹也过来帮忙。 “不过,事先说好。咱们醉仙楼,每月3钱银子。虽然银钱不多,但做得好,也有豪客打赏、宴席赏银,这些都算你的收入。 另外,醉仙楼有醉仙酒卖,沽酒每坛十文钱。 咱们酒楼当中,一日管两餐,有住宿之所。 你也可以去县里其他酒楼打听打听,咱们醉仙楼对待伙计应该是独一份了,即便相比江寧也不差什么。”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蒲大宝都高兴疯了。 恨不得立即回家和娘子说了,打好包袱就来干活。 “你先回去吧,七日后,酒楼就要开业,到时候早早过来,可不要耽误了! 到时候先干几月学徒,等你干明白了,我再与你签雇约。这期间每月只有一百文钱,每日管两顿饭。” 吴敬仲补充说道。 蒲大宝见还要当学徒,脸色垮了垮,但能管食宿,一百文钱都能省下来,已经非常好了! 盘算过后,蒲大宝拜谢了吴敬仲,匆忙出城回家报喜去了。 一晃。 一周时间过去。 醉仙楼前,红旗招展,人山人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大多数人都是被门前舞狮表演吸引来的。 “开业第一天,各类菜式价格减半!” “店有新酒:五蒸五滤,透如寒泉!” “养生药酒:仙方秘酿,饮之通体舒泰!” 迎风招展的招子分外显眼。 在酒店侧门还掛著“梔子灯”,这在大燕朝来说,这是有倌人“卖艺”的標誌。 “这位爷,里边儿请!” 吴敬仲钱从明月楼那边挖来的伙计,热情的招呼著客人进场。 客人一进门,就能看到中间的戏台上,正有一对看上去应该是父女的,男的弹著琵琶,二八年华的姑娘则唱著小曲儿,只是大厅內声音嘈杂,姑娘的小曲反而听不清楚了,但有丝竹相伴,美人演唱,总归是多了几分雅致。 穿上了褐色短衫,肩上搭著杏黄巾,腰间围著围裙,袖口套著套袖,作小二打扮的蒲大宝一边打扫桌椅,一边偷眼学著那边跑堂伙计的说话、动作、神態。 “咳咳咳咳······店家,这是什么菜?怎的如此辛辣?” 有客人朝著柜上喊道。 “客人有所不知,这是我们醉仙楼的特色,是在海外商人那里高价买来的一种香料,虽然初食有些微辛辣烧灼之感,但细细回味,却是鲜香味美!” 吴敬仲忙得团团转,不停的给客人解释道。 有人不喜欢,也有人一下就爱上了这种味道。 不过,辣椒虽然產量小,为了照顾这些初次尝试的顾客,所用辣椒也很少,但这东西依然稀少,也就支持开业这几天,以后再想吃辣菜就要预约才行了。 “掌柜的,这会员是什么意思?要费多少银钱?” 客人付帐时候,好奇问道。 “不用钱,客人只要免费註册我们醉仙楼的会员,每在醉仙楼消费一文钱就能积一分。 使用积分,我们新出的酒都会优先提供免费品尝,门外停车免费,每满一百个积分,就可以换一道小菜······” 吴敬仲解释说道。 “哟,新鲜!给刘员外註册一个······” 吃饭还能积分,客人们大感新鲜,醉仙楼推出的会员制很受欢迎。 “看样子,醉仙楼今日算是立足了。” 安昕在二楼包厢,看著在柜檯前註册会员的人热情高涨,人数不少。 便知道醉仙楼算是立住了,如果客人对酒楼不满,一般是不愿意再来消费的,就更不会註册会员了。 “该走了。” 安昕停筷子,拉起袖子看了下时间,马上两点钟,也该回衙门去了。 因为今日过来看自家酒店开业,不想弄得人尽皆知,便独自一人过来。 刚走下楼梯,就听“哎哟”一声。 酒楼里的一个伙计被从二楼包厢之中一脚踹了出来,撞破了二楼的栏杆,砸落在了一楼客人的饭桌上。 一时间,“乒铃乓啷”碗碟摔碎的声音,与人们的惊叫声一片。 “老子早上次就警告你,再买青天布就弄死你,你竟然还敢买······老子今天就弄死你!” 一个年轻人,醉醺醺的,摇摇晃晃从包间里走了出来,竟然从二楼直接飞身而下,那因为醉酒而摇晃的身子,竟然出乎人意料的稳稳落在了饭桌上,抓起了小二的领口,张开巴掌势大力沉的就朝著他的脸扇过去! 只是就要扇在对方脸上的时候,他似乎都已经看到对方鼻血喷溅、牙齿崩飞的场景时,手忽然被什么给箍住了,对方力气很大,即便他暗自加力回抽,竟然没能抽动。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容貌颇为俊美,眉目正义凛然之人站在那里,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腕。 第七十一章 不让买我青天布?老子打的就是你 “放手!” 马老三恶狠狠的喊道。 “光天化日,动手打人,还要我放手?放手让你继续打人?给你脸了?” 安昕的脾气不算很好,此时怒气之下,手如铁钳一般,狠狠的箍著眼前之人的胳膊。 此人不但打他的人,还不让人买他的布。 是可忍,孰不可忍! 见他还敢反抗,安昕反手狠狠一巴掌抽了过去,顿时“啪”的一声炸响,马老三的眼球都差点凸出来,嘴里顿时一股铁锈味,明显是腮肉被牙齿硌破了。 也是这剧痛之下,脑子嗡嗡声中,醉酒的马老三直接失去理智。 “我肏恁······” 马老三双目赤红,操起拳头朝著面前人打来,只是拳还未及面,一个“娘”字还未出口,一巴掌再次狠狠的甩在了他的脸上,整个人都被从餐桌上甩到了地面上,一时间他的脸上好像开了染坊,红彤彤的一片,嘴角血顺著就流了下来。 安昕负手而立。 这张狂囂张的年轻人,行事囂张,看著有点功夫,但也稀鬆平常,身上的力气也就比普通成年男子强一些,但也强的有限。 安昕虽然没有正经练武,但也觉得自己能打十个! 旁边食客趁著这个间隙,跑向了一边,围观著眼下的场景,倒没有离开酒店。 吴敬仲跑了过来,却见表兄冲他微微摇头,便停在了那里。 “你他娘的敢打我!” 马老三尖叫道。 这时候,二楼包厢里一下衝出来五六个人。 “住手!” 梅良新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在安昕面前,厉声道:“你可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人?” “那你可知道,打人的是什么人?” 安昕冷声道。 梅良新一怔,问道:“那你是什么人?” “你们是什么人?” 安昕没有回答,反问道。 “我们都是武馆的人!外乡人,今天你要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就別想离开伍仁县!” 梅良新说话间,其余几人已经將安昕隱隱围了起来。 本书首发101??????.??????,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一个个眼里泛著戾气。 马老三已经爬了起来,吐了口血,没想到吐出了两颗后槽牙,舌头轻轻一顶,感觉满嘴牙都鬆散了,恼怒骂道:“梅兄,弄死他!” “啊!” 这时候,却听到一声惊叫。 楼梯上一个人疯了似的跑了下来,挤进人群,“啪”的一巴掌就打在了马老三的脸上。 “爹?您怎么在这?您打我作甚?” 马老三突然见到他爹,还有些迷糊的大脑就是运转不起来,见对方还打他,声音里还怪委屈。 “弄,弄你娘比弄!肏你娘的!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个畜生!” 马文斌又惊又怒。 连忙转身朝著安昕大礼跪了下去:“县尊大人,是我,是小人教子无方,小人一定狠狠教训这个畜生! 畜生!跪下! 给县尊赔罪!” 安昕站在原地,本来隱隱围著他的武馆几人,又悄悄的退了回去,將梅良新护至身前。 梅良新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同样晕乎乎的大脑,虽然没有醉透,但一时也没什么主意,不知道是该道歉,还是该偷偷的溜走。 那边,马老三已经老实的跪在了地上,“嘭嘭嘭”的磕头了。 县尊的手段,他马家已经经歷过了,此时哪里还敢炸刺。 一边已经在桌上爬起来的蒲大宝,震惊的看著眼前的这一幕。 他本以为对方都要打死他了,没想到事情竟然峰迴路转,有了这般变化。 安昕沉默了十几息,任由对方“咣咣”磕头,等其磕的慢了,才说道:“本官的青天布,得罪了贵公子,竟想要將买布匹的贫民赶尽杀绝?” “这其中可能另有隱情,小人一定找明原因······” 马文斌连连说著。 安昕却没有理他,而是看向了梅良新几人:“武馆,真是霸道惯了!” “大人过誉了。” 梅良新朝著安昕抱了抱拳,不软不硬的说了一句。 “呵!” 安昕差点被气笑。 这时候,门外一阵跑动声传了进来,三十来个衙役跑了过来。 安昕还以为是谁报了案。 结果张良跑到了安昕跟前,凑到耳边小声说道:“刚刚,在坊市街发生了命案,有女人上吊自杀了,死前留了封信。 因为不堪凌辱,绝望自杀。” “就是他、就是他们!” 外围,一个老汉激动的跳起来,衝进来指著梅良新几人。 “老丈,仔细说!” 安昕安抚说道:“本官是伍仁知县,你儘管指认便是,不必害怕!” “青天大老爷!” 老汉一听,当即就朝著安昕跪了下去,双膝砸在石砖上,手指指著梅良新几人:“就是他们,去月糟践了我女儿,还以我们的命相威胁不让报官,本想得过且过,奈何他们越来越过分,今日七个人去了我家再次糟践我女儿,以至於我女儿被他们害死······” 老汉说著,双手捂著脸哽咽而不成声。 “哎哎哎,你女儿可不是我们弄死的!死老头,你別瞎说!” 梅良新身后的一个青年怒声骂道。 “都拿下!” 安昕一声令下。 “县衙办案!都让开!” 衙役在廖国昌的带领下,拨开人群走了进来,拿出锁链要扣下这七人。 “住手!” 梅良新摺扇突然探出,敲在了衙役的手腕上,衙役一个没拿住,锁环就掉在了地上。 围观百姓一阵譁然。 见梅良新竟然还敢拘捕,廖国昌顿感脸面无光,“噌”的一下抽出了腰刀。 一时间,“唰唰”声一片,在场衙役纷纷拔出了腰刀。 “我们可是武馆入室弟子,那女人又不是我们杀的,你们凭什么带我们走!” “对,我们就是玩玩而已,凭什么抓我们!” “我们梅师兄可是被大师兄看重的人,你们抓了我们,就是和武馆作对!” 安昕冷眼旁观。 却见到不少衙役,在听到他们的话之后,脸上竟然真的浮现出犹疑之色。 这让安昕暗自皱眉。 看来吴印此前所说不假,县衙里不少胥吏都和武馆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 而且,这武馆势力庞大,光从马老三加入了武馆就能看出,武馆自身武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武馆在这六七十年里,藉助自身武力而与伍仁县当地相当一部分势力所形成的联繫网,是真正能在伍仁县“呼风唤雨,兴风作浪”的存在。 “带走!” 那边廖国昌余光瞥到安昕蹙眉,立即朝著手下呵斥道:“动手,敢於反抗者,格杀勿论!” 第七十二章 升堂审案 看著衙役们手中闪著寒光的刀刃,梅良新七人的酒都嚇醒了,终究是没有试试自己的脖子和刀子谁更硬的勇气,被铁链子索拿了起来。 “带走!” 廖国昌一挥手,衙役押著这些人出了门。 “爹!” 马老三朝著已经惊呆的马文斌喊了一声。 马文斌骤然回神,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著老三被抓走。 围观的百姓没有说话,但是从他们的眼神中能看到对於安昕,对於衙门的敬畏。 “好好养伤,觉得有冤屈,可以来衙门伸冤。” 安昕临走的时候,和蒲大宝说道。 蒲大宝脸肿的像猪头,听到县太爷的话,还是激动不已。 只是在安昕走后,蒲大宝眼神忐忑的看向朝著他走来的吴敬仲,生怕自己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因为这次的事又黄了。 “张柜的······” 蒲大宝说话的时候,因为牙齿漏风而声音含糊。 吴敬仲看出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让石头先陪你去医馆,的钱算酒楼的,等你伤好了就继续上工。” “谢、谢谢老爷!” 蒲大宝连忙跪下去,就要给吴敬仲磕头。 却被吴敬仲一把拉住:“身体受伤,就不要这些虚头巴脑的,快点去看郎中吧。” 说著,吴敬仲朝著跑堂的石头招了招手,让他去送蒲大宝。 目送石头架著蒲大宝离开,吴敬仲这才朝著四周做著团揖:“各位客官,今天让诸位受惊了,在座的酒食免单。 王老爷,您这一桌给您重新做一桌,再送您一坛醉仙酿,您看可好?” “今天能见到安青天办案,就算是不枉此行了,掌柜的太客气了!” “是啊,青天大老爷都来你这店子吃饭,可见你这店子也是有灵气的。” “就是这武馆弟子犯了罪,不知道大老爷能不能······” “休言休言。” 在吴敬仲的张罗下,酒楼里再次觥筹交错,人声鼎沸起来。 出了酒店。 安昕就见不远处,两个差役抬著担架。 担架上是一个被布从头到脚蒙住的人形轮廓。 想来就是老汉的女儿了。 走到担架跟前,安昕轻轻掀起白布,就见一张乌青的脸。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因为上吊的原因,眼球突出,舌头掉在外面。 本是二八年华的女孩,原先或许是一张姣好的容貌,此时却已经变得狰狞可怖。 在老汉嚎啕哭声中,安昕不忍再看,將白布盖上。 他面色冷然,別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袖中修长的手指有些颤抖。 心里的怒火让他决定,必须要將武馆,连根拔起了! 永安街上,衙役押著武馆的人,后边抬著白布覆盖的担架,顿时吸引了城里百姓的目光。纷纷打听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当回到县衙的时候,安昕想了想,开口道:“升堂审案!” “是!” 消息迅速传入衙中。 皂隶带上水火棍,来到大堂之中。 按照安昕的意思,衙门大门打开,放百姓围观审案。 趁著所有人都在准备的间隙,安昕叫来了万泽文。 “大刀帮『採生折割』的证据可已经確凿了?” 万泽文一来,安昕立即问道。 “是!已经搜集到確凿证据!” 万泽文確定说道:“证据已经锁定了大刀帮,其背后的童氏武馆,也已经有了详实的线索。” “儘快锁定武馆,另外,这些年武馆所做下的案子,也都翻出来!” 安昕吩咐道。 武馆在伍仁县横行这么多年,做下的案子绝不止这一件。 以往的知县不敢管,不能管,不愿管,也就积压下来吃了灰。 安昕这次,就要將这些案子拿出来,重新放在阳光底下晾一晾、晒一晒,让它们见一见天日! “县尊这是······” 万泽文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 他知道武馆在伍仁县的强硬和强大,他知道知县大人也知道。 就像知县之前所说过的“武馆是一块硬骨头”,今天就要啃上去了? 若是以前,万泽文说什么也要再劝劝。 但想到城外的弓兵营,已经不是没有胜算。 “本官今日,就要一举锤死武馆!” 安昕面色平静,眼底冷然。 趁著这个契机,將伍仁县的这一块毒瘤一举除掉,必然能令县治秩序大幅改观! “是!我这就去!” 万泽文知道县尊已经决定,心气也升腾了起来,不过陪著县尊一起闯一闯这武馆的虎穴而已。 一时间,或许是受到县尊的感染,他觉得情绪有些亢奋,因此脚步也跑的飞快,朝著刑房跑去。 安昕换好官服,坐在籤押房,端著一杯茶默默等待。 很快,衙役、书吏,各就各位,准备完毕。 县丞陆巡,主簿钱如明也匆匆跑来。 “隨本官升堂!” 安昕根本不给他俩问的时间,整正官服,戴上乌纱,穿戴整齐,步入前堂。 待安昕端坐正堂,皂隶高呵—— “威武~” 原告被告,皆被带上堂来。 老汉跪在安昕的左手边,被告七人由梅良新在前,被廖国昌一脚踢在膝盖上,跪在了安昕右手边。 “青天大老爷,这七人害我女儿性命······” 老汉哭诉整个案件过程。 外面围观的百姓听言,顿时譁然,群情激奋,恨不得冲入大堂,將这七人啃其肉,饮其血! 安昕看著刑房刚刚给老汉写好的颂词。 “可有人证?” 安昕问道。 “老汉邻居可以作证。” 老汉回道。 “传唤证人!” 安昕说道。 快班早已去带人,此时將人带了进来。 左邻右舍,都是老实巴交的样子。 “可见过这七人的去过王老实家?” 安昕问道。 几个证人低著头,訥訥不言。 “公堂重地,直管言明,不必害怕!” 安昕见此劝道。 但这几人跪在地上,头都要贴在地砖上,身体颤抖不敢说话。 显然,是怕受到武馆的报復。 尤其是大刀帮在东北五坊的影响力极大,没有人不害怕。 安昕不由皱眉。 但他也知道,以前知县的不作为,严重影响了县衙在民眾之中的公信力。 “老爷,我!我能作证!” 这时候,月台外面,一个说话漏风的“猪头”,忽然大声说道。 “你是那个醉仙楼的小廝?” 安昕看向蒲大宝。 上架感言 颇为忐忑,和前两天高考完的学生,等著查成绩的心情似的。 明天上架,连更五章,万望大家订阅支持! ··· 编辑以及很多读者都反馈说过,这本书书名、简介都比较质朴。 在这做个小实验:相比现在的名字,我要是起个《冒名成了县令,你说我当官就能成仙?》这样风格的书名,看官们会不会更好奇而点进来?会的扣1,不会的扣2。 (这关係到我下本书的风格哦) 现在要上架了,上架以后就收费了,我会更注意读者大老爷们的感受,会更兼顾內容的爽点,毕竟大家上一天班、上一天学,哪怕是玩一天也已经很累了,肯定更想安静下来看看小说爽一爽,放鬆放鬆,娱乐娱乐。如果只想著追求文学性,大家就看名著去了,也不会想著来我这里。 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各位英俊瀟洒,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容压宋玉的读者大老爷们——订阅对作者如同氧气,恳请诸位续命之恩! ··· 上架以后,每天两更打底。 每月月票每到1000,加更三章。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我们明早八点,不见不散! (づ ̄3 ̄)づ╭~? 第74章 老子啃的就是硬骨头(求首订!) 第74章 老子啃的就是硬骨头(求首订!) 却是蒲大宝去往医馆的路上,听到了县衙即將升堂审讯的消息,便让石头扶著他先来了县衙大堂。 “进来说话!” 安昕见他身上还有伤势,招了招手:“给他取个锦凳。” 皂隶立即搬来一个凳子,放在大堂上。 “不必下跪,坐著说话。” 安昕衝著蒲大宝说道。 “多谢大老爷!” 蒲大宝心中热乎乎的。 “大老爷,是这样的,就在前段时间,就是武家布行卖青天布的第二日,俺在西城买了青天布,准备去坊的市街扯,走过市街从西边数第四条巷子的时候, 正巧碰到了他们几个人,当时还听到院里女子的哭声······” 蒲大宝说道。 旁边,刑房的书办在奋笔疾书。 这时候,仵作匆匆而来,將尸检的验尸报告递了上来:“大人,很简单也很明显,女子就是上吊自杀。” 仵作说道。 “你下去吧!” 安昕说道。 “是!” 仵作退下去。 安昕看向梅良新:“尔等,还有什么要说的?” “我没什么要说的,但那女人自己自杀,她的死和我们无关!我们不过是玩玩而已! 你也休想將那女人的死的屎盆子,扣在我等的头上!” 梅良新跪在地上,却梗著脖子,一副不低头的样子。 “呵!” 安昕不由冷笑一声。 “啪!”的一声,惊堂木顿时惊的梅良新身子颤了一下子。 由此可见,他也並非不怕。 “无知无畏,愚夫也!” 安昕说道:“大燕律·刑法,姦淫女子,绞刑!致使女子自杀,斩监候!將女子威逼至死者,斩立决! 尔等犯下大罪而不知,还在这吠吠狂言,不知死也! 来呀,给我剥去他们衣裤,先打五十大板!” 安昕从签盒之中,拿出一根白头签扔了出去。 木籤子落到地上“啪啦啦”弹跳几下。 隨著这白签子跳动,堂下的七个法盲才意识到害怕。 “都別怕,大师兄会保我们的!” “以前都没事,这次也不会有事的!” “谁也別认罪,只要不认罪,有大师兄给我们撑腰,他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梅良新被皂隶拉起来的时候,和马老三六人说道。 这倒是提了提他们的心气儿。 安昕见此,握紧了拳头。 月台外的百姓,同仇敌愾,看向梅良新七人的眼中,透露著愤慨。 “看什么看,肉你娘的,小心老子出去后弄死你们!” 一个武馆弟子见到那一双双眼睛,心中噗噗一阵急跳,愤而怒骂道。 皂隶已经拖出木凳,放在月台上,七人被脱去裤子,绑在木凳上面,一阵“啪啪啪啪”的声音接连起伏响起。 但安昕看了,却再次皱眉。 大燕朝的县衙正堂桌案上,签筒里的签子分为黑头、红头、白头,而白头签则是重罚但別看月台上打的热闹,水火棍“僻里啪啦”不断地打在屁股上,屁股上立即就一片血殷殷的样子,但这伤只在皮肉,却不进五臟、骨头。 这样五十大板打下来,別说是把这些人打残,怕是休养个十天八天的,就又生龙活虎了。 “停!” 安昕喊了一声。 行刑立即停下。 皂隶、百姓、王老实纷纷看来。 刚刚还惨叫连连的梅良新几人也住了口,抬起头,猜道:这县令莫非现在忽然回过味儿来,知道怕了? “张良!” 安昕看向张良。 “在!” 张良就站在安昕右侧。 “传我命令,令弓兵营左部总立即进城!” 安昕命道。 安昕此话一落,陆巡、钱如明顿时脸色一变。 堂上皂隶也是不知所措。 他们知道,县尊这是不信任他们的表现。 但县尊这么年轻,竟也能看得出他们这些积年老吏的手段? “是!” 这边,张良对安昕的命令从不打折扣,立即出了大堂,安排人去了。 “廖国昌,你的人上!继续打!” 安昕看向了廖国昌。 廖国昌是快班的班头,但现在胡常山长期在弓兵营,壮班也被他所兼领。 此时,廖国昌的额头已经淌出冷汗。 他深知,武馆在三班衙役之中影响力是不小的,不少衙役都在武馆学过艺,甚至暗中已经拜了武馆的码头。 “大虎、罗猛、胡达······” 他目视手下,一连点了几个名字,都是他担任班头以来,亲自培养的心腹。 廖国昌更是亲自上阵,“照顾”梅良新是炼体有成的高手,选了一根扎有铁钉的水火棍,站在梅良新跟前。 接下来。 从“啪一啪一”的清脆声,变成了沉闷的“噗一噗一”声,夹杂著骨裂的“咔嚓”声。 一时间,梅良新几人惨叫声在县衙中迴荡。 不过几下,棍棒上就已经粘上了人皮,却是將屁股上的皮肉都扯了下来。 力道深入肌肉、骨骼,这几人没能叫上几声,就已经昏厥了过去。 这一顿棍子打完,这几人不死也残,更別说练武了。 棍子打完,几人像是死狗一样,被拖进大堂,地砖上被拉出两道长长的鲜血印子。 几盆凉水泼出去,大冬天刺骨的冰水让刚刚受刑的七人一下子醒了过来。 马老三早已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此时醒过来,疼痛瞬间再次袭来,“哎哟哎哟”的哼唧著,心里却已经恐惧极了。 “说说吧,除了王老实一家,你们还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有童氏武馆,如何包庇你等败类! 又或者说,童氏武馆是不是一个藏污纳垢之所,培养了你们这些伤天害理之人!” 安昕好整以暇的说道。 但他嘴里蹦出来的话,却像是一个个炸弹一样,在堂上炸开。 陆巡、钱如明都已经有些惊嚇了,心道:“县尊你来真的?” 他们屁股离开座位,想站起来劝一下县尊不要这么猛,却碰上了县尊那一双冰冷的眼睛,屁股又坐了回去。 “安昕!你他娘的猖狂不了几天了!你等著瞧吧!” 梅良新怒骂著。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被打碎了。 本来以他的资质是有望三十岁前修出內劲的,这也是大师兄看重他,打算收他为真传弟子的原因。 但现在,这一顿板子打下去,几乎绝了他的希望。 面对將死之人,安昕也不生气,判决说道:“证据確凿,梅良新、吴道德、史震祥、 艾驰是、杜子腾、马三强、罗大威七人,姦淫女子,威逼至死,本官判处此七人斩立决!” 所谓斩立决,也不是立即处斩,而是上报府衙的时候,会標註“情罪重大,请旨决不待时”等字样,就像上次驼山土匪也是这样。 如此,不必等待秋决,短则数周,慢则仨月,即可得到回覆,开刀问斩! 判决一出,围观百姓不觉心头一震,看向知县头顶上那“明镜高悬”四字的时候,仿佛清风一吹,尘土四散,字字光明。 ) 第75章 雪夜杀人 第75章 雪夜杀人 盘踞在伍仁县近七十年,盘根错节渗透进县城方方面面,凡从县城长大的老百姓,没有人没听过“童氏武馆”的名字。 有人怕它,都不敢打它门前过。 有人趋炎附势,打破头都想挤进武馆门庭。 有人恨它,恨不得嚼烂武馆眾人的咽喉! 但怕它也好、爱它也好、恨它也罢,武馆屹立不倒近七十年,都说明它自身有这个资本。 所以,梅良新七人被安青天判处“斩立决”的消息,以一种悄悄的形式,在县城百姓之中传播。 听到这个消息的人,有人激动,觉得伍仁县的天要亮了。 有人麻木,认为这七人过不了几天就要被放出来。 有人痛恨,觉得这个新知县不知天高地厚。 利益纠缠,人心复杂。 傍晚。 弓兵营左部总进了城。 “大人!” 赵崢来到二堂,拜见安昕。 “起来吧。” 安昕放下了手里的书,指了指椅子:“坐。” “谢大人!” 赵崢道谢坐下。 等赵崢坐下,安昕打开话题:“我听张教导说,前几天左部总又抓住了几个八岭匪? “不错!” 赵崢点头道:“是斥候排的人发现了八岭匪下山劫掠吴家庄,我们快速出动,一举擒获土匪一十八人,已经投入大牢。” “哈哈哈哈。” 安昕闻言笑道:“县衙大牢里,已经放不下咯。 但想来批覆应当快要下来了,到时候砍一批就能倒出空来。” 赵崢闻言,陪著笑笑。 心道县尊虽是个文官,但谈起杀人砍头,竟也口气寻常,实有將军气概。 “赵把总已经入营三个月,本官还不知道你家乡何处,这也是我这个主官不够体察爱护。” 安昕聊天以的和赵崢说话。 “属下家在广南省广州府南海县,是土生士长的广南人。” 赵崢回答说道。 “吴北距离广南何止千里。” 安昕感嘆一声:“但好男儿志在四方,吴北大地未必不能干出一番事业! 以后在伍仁县,在弓兵营,都是我们自己人,有什么需要就直说。” “谢县尊!” 赵崢站起来抱拳作揖道。 安昕也站了起来,走到他的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会儿,万师爷会和你一起, 前往大刀帮,抓捕帮中恶徒。 沿途注意弓兵营的形象,不要扰民。” “是!” 赵崢慨然应道。 安昕嘱附道:“恶徒凶残,注意安全,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属下明白!” 赵崢抱拳。 “去吧。” 安昕看著赵崢离去。 这个赵崢能力很强,带兵有一手,可惜是秦十月的人。 “老爷。” 门房差役进来通报:“有一自称『宋文韜』的人,来求见老爷,说是要支援县衙剿匪。” 他说著,將手中一叠银票拿出,递给了张良。 安昕接过一看,竟有纹银万两! 好大的手笔! “这宋文韜是何人?” 安昕抬头问道。 “此人自称在『项府』教书,身上有著秀才功名,人却是隔壁铜山县的。” 差役回答道。 “一个教书先生,哪来万两纹银,又怎会主动来支援剿匪?” 张良也很是奇怪。 安昕背往官帽椅上一靠:“是什么牛鬼蛇神,叫进来看看便是。” 差役闻言退下,很快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一进屋就朝著安昕深深一揖: “学生宋文韜,见过县尊!” “不响不午,何故送来恁多银钱?” 安昕看著这个宋文韜,眼中满是审视。 “实不相瞒,学生是受人所託,给人说项。” 宋文韜道。 “项家?” 安昕已经猜到了宋文韜此来何故,但却有些奇怪来的是项家的人。 项家是伍仁县的一个盐商,据说在盐政衙门那边有些关係,其家中主脉已常住扬州, 除去祭祖等大事,鲜少回到伍仁老家。 “不错,项老爷早年跑船,曾师传童氏武馆。希望能从中调和,放过梅良新他们。” 宋文韜说道。 安昕拍打著桌上的银票。 这不只是为了梅良新来的,而是为了自己这个知县来的。 收了这万两白银,怕是就要被武馆拿捏了。 但我安昕又岂是那么好拿捏的? 他手指叩打著银票想了想,拉开抽屉將银票扒拉进了抽屉里:“你先回去吧。” “县尊答应了?” 宋文韜问道。 “兹事体大,本官还需考虑。” 安昕不咸不淡的说道。 宋文韜提醒道:“武馆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安昕从抽屉里拿出一把短刀,拍在了桌子上:“这是什么?” “刀。” 宋文韜回答。 安昕將铜印从抽屉拿出,放在桌上:“这是什么?” “官印。” 宋文韜一头雾水。 “这个,加这个,这钱我能不能挣?” 安昕把铜印扣在刀鞘上。 宋文韜懂了,冷笑道:“能挣,但得有命挣。” “这就不劳宋秀才担心了,送客!” 安昕一声令下,宋文韜被请了出去。 宋文韜拂袖而出,走出县衙,天色已经黑沉,天空有雪飘落。 一阵密集的步履声中,足有上百身穿皮甲,挎著腰刀、盾牌等,全副武装的行伍,从街角跑了出来。 火把照亮了凛冬的夜。 “这些是什么人?去做什么的?” 宋文韜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明就里。 嘴里哈出热气,暖了暖双手,朝著武馆所在的牡丹坊走去。 只觉贪心的知县,还想站著把钱挣了,实在是痴心妄想! 与此同时,赵崢右手握住刀柄,跟在万泽文身旁,朝著大刀帮所在的石塔坊快步而去。 偶尔街上有提著灯笼经过的行人,见到前头举著火把,身后影影瞳瞳,如一条长龙般杀气凛然的左部总营兵,或嚇得掉头就跑,或连忙躲避进小巷,或躲在墙根瑟瑟。 很快,左部总在“大刀鏢局”的门前停了下来。 雪夜寒冷,门口无人。 但能听到门內热火朝天。 “六六六啊、七仙女啊、八仙过啊、九重天······” “喝,你喝!” “哈哈哈哈,老子又贏了,拿钱拿钱!” 屋里火炉烧的很旺,一边是“咕嘟咕嘟”冒著热气的锅子里煮著羊肉,一边是牌桌上刷著牌九。 角落里,还有人叫了窑姐抱在桌角上衝刺。 “嘭!” 大门猛地被瑞开,风卷雪入,热闹景象一滯,所有人看向门口。 )> 第76章 跟他耍耍 让他知道什么是TM的惊喜 第76章 跟他耍耍 让他知道什么是tm的惊喜 “谁是吴大头。” 赵崢被人盯著,丝毫不忧,眸光一扫,冷声问道。 吴大头是大刀帮明面上的帮主,是大刀鏢局的总鏢头。 “你们是谁?官兵?” 一个肥头大耳,一身肥的黑皮光头走了出来,一双小而凶狠的眼落在赵崢的身上。 他寻梭了一下,进屋的有五个人,门外黑乎乎的,但有动静,倒是不知道有多少人。 “吴大头,你的事发了,县尊传唤,是乖乖跟我们走,还是负隅顽抗?” 万泽文拍打著身上的雪进了屋。 “我道是谁,原来是万师爷啊。” 吴大头抱著双臂,往身后的桌上一坐:“县尊传唤,我就要去?至少也要说清楚我的什么事发了吧。 是我和豆腐巷的张寡妇通姦的事儿发了?是我吃了李二皮家的狗的事儿发了?还是昨天晚上老子在文庙墙角撒尿的事儿发了?” 他话未落,屋里发出一阵鬨笑声,一个个朝著赵崢、万泽文几人围了过来, 只有角落里的窑姐嚇得躲到了桌底下。 “看来你们是要负隅顽抗了。” 赵崢抽出了腰刀。 “你当我们是嚇大的啊!有本事你就砍我啊,来,照这砍!” 一眼角一道刀疤的帮眾,走上前来,夸张的伸著脖子:“没本事,就收收刀啦,装什么蒜嘛 ” 话音未落,鲜血喷溅,半拉脑袋查拉下来,尸体扑倒在地,鲜血飈射而出,脸上还凝固著不敢置信的神色。 赵崢这段时间杀人无算,这点儿小阵仗算什么,冷笑道:“贱货!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要求。” “肉!” “玩儿真的!” 屋里的帮眾一见对方玩真的,顿时骇了一跳。 吴大头反应最快,手里抄起了一张椅子就扔了过来。 此人武功不弱,椅子势大力沉,发出沉重的嗡鸣声。 赵峰抓住万师爷闪退门外。 吴大头追逐出来。 “刺!” 一声大喝。 院子里,数不清多少丈二长枪朝他刺来。 吴大头顿时被逼回屋內。 “弟兄们,官兵来者不善,今日不拼命怕是不能活命了。” 吴大头喊道:“虎拳入门弟兄,站到前面来,牵制这帮官兵。其余弟兄,瞅准时机,能跑一个是一个! 出去以后,立即去武馆求援。 他娘的,跟大师兄说,官府这是要动真格了: “啪!” 他话未说完,一声炸响在院中响起,站在门口的一个男人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张了张嘴,吐出一口血,就扑倒在了地上。 眾人看去,看到他后背被开了个碗口大的,参差不齐的洞,血液淌出,里面焦黑的內臟清晰可见。 “火器!” 吴大头曾见过火器的厉害,即便是炼体入门,成为炼皮境界的高手,也不过皮膜坚韧,不惧普通人用普通刀刃、棍棒袭击而已,等於穿上了一身皮甲一般。 但面对火器是万方抵挡不了的。 “堵上门!” 吴大头大声喊道。 屋里帮眾二十一人,此时已经有些慌乱。 距离门口近的帮眾闻言,立即去关门。 “当唧唧··· 这时候,四五个木质的,拳头大小的,鏤空的疙瘩被扔了进来。 疙瘩上面还有一根只有指甲盖长的,“”冒著火的引信。 “这是啥?” 帮眾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引信就已经燃烧殆尽,黑火药瞬间爆燃,掺在火药里的药粉立时释放,雾时间浓烟滚滚。 “咳咳咳······ 吴大头当机立断:“虎拳入门的弟兄,跟我衝出去!其余人等,走窗户,从后院翻墙出去! 我们有七个入门的弟兄,优势在我!” 他一边给弟兄打鸡血,一边掀起一张沉重的牌桌,抢圆了胳膊,朝著外面投掷了出去。 隨著“”的一声,木桌撞在了前排藤牌手的身上。 一时人仰马翻。 隨后,吴大头就撞了出来。 只要撞入人群,对方的火器就无法发挥功用,而自己凭藉著炼骨境界的武功,就能狼入羊群, 杀个痛! 至於杀官会不会被通缉,怕个屁! 就算武馆真兜不住,大不了出了城去,落草为寇,照样大秤分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活的痛快恣意! “刺!” 又是一声大喝,声音很稳,丝毫没有因为前排人仰马翻的藤牌手而出现慌乱。 雾时间,长枪攒刺而来。 这些练了数月炮拳的桩功,吃了数月的油水,手与长枪日日摩擦早已生出厚厚老茧,又经歷了与驼山匪一战的左部总弓兵,早已气力大增,脱胎换骨,此刻眼里只有敌人,隨著队官的命令,一枪又一枪狼狼刺出,力气之大,让吴大头一阵头皮发麻。 院里的弓兵,就像刺蝟一样,让人无处下嘴。 此时,他的眼睛已经適应了黑暗,雪幕之中一个个身影,影影瞳瞳不知有多少个,他哪里还愿意留在这里拼命。 吴大头杀个痛的想法已经改变。 趁著將对方阵型被暂时搅乱的机会,他顺势往地上一滚,躲过了枪尖,一个懒驴打滚沿著墙根往外围跑。 至於身后的弟兄,此时逃命的时候就不是兄弟了,只寄希望於这群弟兄能吸引住官兵的注意力,给自己爭取逃走的间隙。 但这时,却见刀光一闪,他躺在地上,背靠墙根,空间不足,躲闪不及,下意识仰头,刀尖沿著他的鼻尖划过,在他的肚皮上划过一道长长的伤口。 剧痛之中,他打算一个旋风腿,扫退敌人並顺势起身。 但他只来得及提跨摆腰,那一道刀光反撩,又闪又快,脖颈间一热,血液喷涌出来,融化了一片积雪。 吴大宝授首。 另一边,跟著吴大宝衝出来的毕竟少数。 兄弟们都是林中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但从窗户翻出去的也被埋伏,被长枪刺成蜂窝煤。 前后十来分钟,大刀帮的人死亡过半,据点覆没。 赵峰甩了一下刀刃上的血渍,还刀入鞘:“收拢队伍,听从万师爷命令,搜!” 另一边,牡丹坊。 童氏武馆。 大堂之中,烛火透亮。 一身著蓝色锦袍,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官帽椅上,脸色冷道:“这么说,咱们知县大人是想要钱,还不想弯腰。” “大师兄所言不错。” 坐在下首的宋文涛点头说道。 “真贪啊!” 大师兄把玩著一把短刃。 “就怕这位安知县,这次就是衝著武馆来的,要不要找小师弟去县衙调解一下,黄家的面子, 知县还是要给的。” 旁边,二师兄盐商项士田说道。 大师兄摇头:“这种官面上的事,黄家反而不好出手。而且,咱们这位知县是个贪心的人,也是个大胆、固执的人,不让他『害怕』一下,恐怕此事不会过去。” “大师兄的意思是?找人嚇唬嚇唬他?” 项士田问道。 大师兄点头道:“他是二甲进士,县太爷,自有远大的前途。做几年流官就调走了,何苦在伍仁瞎折腾?又何苦和咱们斗?派个人,夜里去他房间给他捎句话,想来这位县太爷冷静下来,脑子也就想通了! 让他想明白,咱们伍仁县的士绅给他出点钱,他多跑跑门路升升官,这才是正途。” “赠!” 大师兄手中短刀脱手而出,扎入堂中立柱,直没刀柄:“去找鹤拳孙怀义,告诉他:今晚去趟县衙,给安知县个惊喜,让那安知县知道,命一一才是最重要的。” 既然对方想站著把钱挣了,那就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tm的惊喜! 第77章 刺杀(求订阅!) 第77章 刺杀(求订阅!) “大师兄!” 外边传来声音。 宋文韜过去开门,一名武馆弟子走进来,朝著大师兄抱拳行礼后,说道:“刚刚塔楼坊那边的李家派人来说,大刀帮的场子被官兵给围了,院子里传出打斗声。” “官兵?” 大师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宋文韜脑中一阵闪亮:“我在县衙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上百人的弓兵出去,原来是去了大刀鏢局!” 项士田的背一下坐直了:“大师兄,这个安昕,就是衝著咱们来的!” “是啊,不然他派兵去大刀帮做什么?谁不知道大刀鏢局是咱们武馆的產业!” 宋文韜附和说道。 “如果这狗官真是衝著咱们来的,大刀帮恐怕就是他要撕开的第一个口子。如果我们没有反应,恐怕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大师兄的决定,確实是对的。 且现在这个情况,已经非常紧急,必须用猛药了!” 项士田说道。 “啦!” 大师兄面色未变,但手里捏著的茶杯,却被他给捏碎了。 “告诉孙怀义,要那狗官一根手指!” 大师兄咬牙道:“如果那狗官还敢囂张,铁了心的与我们作对,就只能让他『患重病”了。 伍仁县,不允许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牛逼知县安昕,还不知道武馆不允许他存在。 知道了他也不会收手,作为五仁县唯一的太阳,他也不允许武馆存在而偷取他的影响力。 此时,县衙之中,灯火通明。 三班衙役都在县衙之中,看著弓兵营將大刀帮的帮眾押送进来。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那些往日在县里作威作福的帮眾尸体,就像是垃圾一样,隨意的扔在地上。 仪门两侧,沾了桐油的火炬火舌舔亮了甬道。 安昕身著官服,站在仪门之下。 下面弓兵个个站得笔直。 大刀帮的泼皮们,被绑的结结实实跪在地上。 “本官知道,县衙里的人,有的在武馆学过艺,摆过酒。也有人与河帮的人交情匪浅。但本官希望你们能明白自己的身份,摆正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拿的是谁的钱,乾的是谁的差! 如让本官发现有人阳奉阴违,吃里扒外,暗通款曲,勾结外贼。 本官必让你『公服”变『囚服』。 绝不姑息!” 安昕声音鏗鏘,声震瓦砾。 下面三班六房的衙役,不少人心虚的低下了头,瑟缩在阴暗的雪幕里,不敢去看火炬之下的知县。 雪落无声。 “我廖国昌,必不负县尊厚爱!快班的弟兄,如果有谁敢吃里扒外,不听县尊的话,我廖国昌第一个弄他!” 廖国昌回过头,狠狠的盯了几个人一眼,咬牙发狠的说道。 那几个被廖国昌看过的人,立时浑身一颤,把头埋了下去,不敢与之对视。 “我相信壮班的弟兄,都是好样的。我胡常山是县尊门下的人,我壮班的弟兄都是县尊手里的刀,这把刀如果敢对著自家兄弟,那就是一个『死”字。” 胡常山说道。 他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弓兵营,但他的功夫,壮班没有一个不服气的。 而且,常常跟在县尊身边聆听教诲,他早已经逐渐的將壮班里心怀鬼胎的人给驱逐了出去,现在的壮班里面,没人敢不听他的。 只剩下皂班班头站在那里,见廖国昌和胡常山都已经表了忠心,已经是逼著他站队,且没有任何迴旋的余地了。 他硬著头皮说道:“县尊放心,皂班之中如有谁敢三心二意,我閆志胜决不包庇!” “好,收监这帮泼皮,连夜审讯!” 安昕目光从间志胜的脸上收回。 人群散去,安昕朝著后堂走去:“张良,告示写好了么?” 张良回答道:“已经写好了。关於大刀帮所作的恶事,尤其是偷窃、盗抢百姓孩子,进行『採生折割”乞討、表演的恶行,进行了详细描写。 话本、戏本也在起草,等到此事结束之后,就安排宣传。” “告示,明日一早就在城里张贴出去。其余诸事,也不必等到事情结束,与大刀帮、武馆等等有关的,那些人神共愤的恶行,现在就开始宣传造势! 要把武馆一系的势力,彻底的搞脏搞臭,让他变成过街的老鼠。 要让百姓知道,让士林知道,最好让府里也知道。 我们要让县里那些与武馆有牵扯,但牵扯不深的士绅,儘早选边站队。 也让那些暗里和武馆尿一个壶里人心存顾忌。” 安昕安排说道。 张良一边点头,一边思考:“学生明白了。今夜审讯,必然会有更多竹难书的恶行被审出来,明日我和宣传司的同僚一起润色一下,传播出去。” “嗯,为了便於传播,进行修饰时可以把一个个具体的事情摘出来,编纂成一个个有血有肉有人物的故事,再以抓人眼球的,人们喜闻乐见的形势呈现出来··::·.” 安昕一边走,一边暗授机宜。 张良吸收到后世“新闻学”的只言片语,不由在心中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回到后宅后,张良告辞离去,他要连夜起草宣传稿大纲。 县衙西南角的大牢之中,惨叫声接连不断,一条条罪证在严刑相逼之下,被拷问出来,並记录画押。 一个个罪行累累,犯下的案子,按照大燕律,个个都可以去菜市口上走一遭。 不过这里的喧囂被高墙隔绝,传不到近百米外的县衙后宅。 安昕脱掉官袍,上床睡觉。 即便事情繁多,也要抽空睡觉,有时候睡觉前想不通的事情,一觉醒来就有了好的解决方案。 夜色深深,鼾声浅浅。 小狸奴在屋顶上轻轻跑过,留下一串串梅。 一道雪白的人影在小狸奴的身后擦过,狸奴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却只见到茫茫雪幕,以及渐被风雪埋没的小梅。 “喵鸣~” 小狸奴以为撞了鬼,毛一下炸起,喵鸣几声,又跑到屋檐往下瞅瞅,却也没见到任何动静。 难道是我的错觉? 它简单的脑瓜里好奇了一下。 歪了歪脑袋,抖擞了一下身上厚厚的毛,伸出前爪舔了舔,再次雄起起气昂昂的往前一溜小跑,跳下屋顶,在墙头上跳了几下,落地以后挤进了伙房,钻进了灶台里臥下,里面尚有傍晚做饭留下的余温,它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把脑袋埋进臂弯,睡个舒服的觉。 一外边太冷了,它在县衙里给自己找了个家。 与此同时,县衙后宅,雪白人影从屋顶跃下,隨著他落地时在地面轻轻翻滚,毫无声息的站了起来,矮著身子比猫咪的步伐还轻的走到窗前,一动不动的听了两三分钟后,他悄悄的抽出了短刀,走到门前悄无声息的將门撬开。 进屋以后,他推开里间,看到了床上熟睡的人。 他拿出短刀,朝著对方轻轻走去,当他走到窗边,刀子往下送去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第78章 伍仁县要变天 第78章 伍仁县要变天 安昕睡觉很浅,五感很灵。 屋顶上忽然一声猫叫,已经將他吵醒。 灵气持续改造的身体,让他五感灵敏,在对方撬动门锁的时候,他就已经觉察到了。 黑暗中,他倒在床上,静观其变。 待到对方来到床前准备动手的时候,立即施展出了定身术。 “你是武馆的人?” 安昕掀开了薄被,穿著里衣下了床。 走到桌前,拿起火摺子轻轻吹了吹,將烛台点燃。 “你这是什么功夫?” 孙怀义颤抖张嘴,发现自己能说话。 “这是什么功夫?” 安昕端著烛台走过来,照亮了孙怀义的面孔。 全身一片素白,是雪夜行衣, 他顺手摘下了孙怀义头上的帽兜,一张三十多岁,留著三寸山羊须的男人面孔。 对方武功应该不及胡常山许多,在施展定身术的时候消耗没有那么大。 但定身术属实不怎么好用,没有外界灵气相助,將人定住以后,所消耗的灵力特別快,就像是在持续且快速的掉蓝条。 “滋滋~” 安昕手捏雷决,施展登抄术,手掌之中顿时雷霆闪烁,昏暗的房间里雾时间一片透亮。 他手掌轻轻的按在了孙怀义的心口处。 只见“滋啦”一阵,孙怀义的心臟被电,雾时间收缩痉挛,连退两步,委顿在了地上。 心臟麻痹之下,使不出任何力气。 但从他扭曲的面孔,巨震的瞳孔,能看出他此时的惊骇。 就在刚刚,他还在大胆的猜测这知县是不是隱藏的隱元高手。 结果对方直接就在他眼前施展出了法术! “仙、仙、仙法!” 他努力的控制著喉咙的肌肉,嘴角颤抖著说出话来。 对方施展的雷法,已经彻底击碎了他以往的世界观。 “你是武馆派来的?” 安昕再次问道。 “是、是武馆派我来的。” 孙怀义颤抖解释说道:“但我和县尊无冤无仇,只是欠了武馆的人情,受委託来恐嚇一下县尊罢了,我万万没有谋害大人的想法,还望大人明鑑!” 心臟麻痹的劲儿已经渐渐过去了,说话也利索了很多,但他已经嚇坏了,坐在地上不敢动,只是求饶。 “既然出来给人当杀手,那就要死的觉悟,不是吗?” 安昕话落,再次施展定身术, “不、不不不不,我不是杀手,大人饶我·:· 安昕不听,从他的手中拿过了短刀,在他眼睁睁的目光之中,衝著他的胸口,狠狠的扎了进去。 一击毙命。 手拖著他的领口,打开屋门,用力一扔,將尸体扔进了雪地之中。 “来人!” 他喊了一声。 很快,门房老张,张良一边穿著外衣,一边跑了过来。 “大人!” 张良看到了院里倒毙的尸体,惊骇的问道:“这是什么人?” “武馆派来的杀手!” 安昕指了指尸体:“將这廝扔到前院去,让所有人都看看。 本官,与武馆绝无转圜的余地!” “武馆竟如此丧心病狂!!” 张良惊骇之余,又惊觉县尊竟然能將这杀手反杀,面对刺杀以后,也能这样面如平湖,波澜不惊,不由更是佩服。 他和老张,抬起户体的手脚,將之往外抬去。 很快,胡常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老爷您休息,我就守在这里!” 胡常山红著眼和安昕说道。 安昕看他又怒又气的样子,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好。” 他上床之前,和胡常山说道:“明日一早你就出城,命魏叔夜带弓兵营进城,以防武馆狗急跳墙。” “是!” 胡常山应道。 下半夜,胡常山铁塔一样站在门口,任由风雪席捲,他也巍然不动。 安昕倒是半夜好眠。 第二天,风雪停了,太阳照常升起, 伍仁县的活力,也隨著这一轮红彤彤的太阳而焕发出来。 家家出门扫雪,街上也传来叫卖的吆喝。 张三在“孙羊早店”囱吃了一碗餛飩,满足的打著哈欠,朝著县衙去办事。一上街,就看到一队挎著刀的衙役从永安街上跑过,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怀揣著好奇,走了一段路,就又看到了一队衙役索拿著两个黑廝朝著县衙走去。 “这不是大刀帮的刘三爷、鲁大爷吗?” 他心里震惊。 往日里,这俩爷常常去他们那条街市收规费,得月月不落的给他们上供奉钱。 没成想,竟然被抓了! 怀揣著心里的震惊,忍著回街市和人分享的衝动,继续往县衙走去。 结果,一路上遇到一波又一波的衙役,同样索拿著一个又一个的大刀帮帮眾。 有的他认识,有的他不认识。 “伍仁县这是要变天了?” 他震撼的想。 今年四十岁的他,从出生就是听著童氏武馆的名声长大的。 不论好名坏名,人的名树的影,武馆在他们这些伍仁县土著的眼里,那就是悬在他们头顶上的一片天。 哪有天塌的道理? 但现在,眼见这情形,却又让他忍不住去想。 直到来到县衙门口,见到不少人围观告示。 有个礼房的书办,正在高声解读告示。 他凑过去一听,才知道告示上所书的,都是大刀帮为非作列,作威作福的事情。 和赌坊勾结做局,把清白人家弄得妻离子散。 和窑子勾结,把良家女子拐进青楼窑子卖笑接客。 最让人生气的,还是他们还偷抢小孩,硬生生把他们的腿脚折断乞討。 有的还给他们皮都撕开,粘上动物的皮毛,去当猴子耍乐骗钱。 书办分享了几个案例,让张三听了有著感同身受的愤怒。 “太过分了!” “我早知道大刀帮那帮畜生坏,没想到是头上生疮,脚底流脓一一坏透了!” “令人髮指!” 百姓们议论纷纷。 “谁不知道大刀帮背后是武馆,他们大刀帮做这事,肯定都是武馆指使的!” 有人喊道。 人群一滯,隨即也有人开始附和。 虽然对武馆有所惧意,但有人开始谈论的时候,百姓们也被这些刺激的话题吸引。 张三登记走进县衙以后,发现今天的县衙气氛明显紧张,让他有种今天不该来办事的感觉。 除了六房书吏,三班衙役进出不停,还有一些穿著甲胃,背著铁棍(火枪)的人在县衙里隨处可见。 县里好像真的要变天了! 第79章 以快打快 第79章 以快打快 王德禄一早从暖房里面仔细的看过土豆、地瓜、辣椒的长势,从本子上记下了时间、植物状態,並鬆土施肥后,回到了膳馆火房,熟练的伸进手去从里面摸到一个热乎乎、软乎乎的东西,找著后颈肉就把黑白相间的小狸奴抓了出来。 “喵鸣~” 小狸奴並不害怕,划船似的扒拉了一下爪子,喵喵叫了几声。 王德禄扔开小狸奴,掀开灶台上的盖子,从昨日的剩菜里找了几块肉冻丟给了狸奴。 狸奴蹭了蹭王德禄的小腿,开心的叼著肉冻跑了。 一跑出膳馆,就见到往日这个时间还没什么人的院子里,早已经人满为患。 这些人不是扛著枪,就是挎著刀的,一个个看上去凶神恶煞,让小狸奴感到害怕。 它小心翼翼的沿著墙角开溜,一直跑到二堂后面的时候,才没有了人影。 “定!” 正跑著,它忽然听到一个人声。 然后惊觉自己竟然不能动了! “喵鸣~” 狸奴惊叫著。 一只大手从背后抄了下来,一手捏著它的后颈肉,一手托著它的屁股。 “是个小公猫。” 它听不懂对方说的什么,但感觉自己的“荔枝”被人戳了一下。 当即悽惨的“鸣哇~”乱叫。 “与其在外面流浪,不如跟著老爷我享福,以后把你餵的胖胖的。” 安昕拍了拍它的脑袋。 又看了看它的牙齿,应该是半年到一年之间的幼猫。 昨天晚上一声猫叫,他猜测就是眼前这只猫叫的。 也是那一声猫叫惊醒了他,让他能从容的面对武馆派来的杀手,躲过了一次危险。 投桃送李,安昕也准备送这只奶牛猫一场富贵。 推开门,隨手將奶牛猫扔进了一间隔间儿里,关上门也不听猫儿叫著挠门。 等它累了,自然就老实了。 熬个一两天,餵个三五顿,自然就从野猫,变成自己的家猫了。 “老爷!” 万泽文拿著一案卷匆匆而来:“经过一晚上审讯,证据链已经非常完整,武馆的罪证都已经做实了。” 安昕点一下头。 他整理了一下官袍,正了一下乌纱,快步走向了县衙大门之外,此时已经是早上九点钟,三百弓兵集结在大门外的街道上,站立整齐,肃穆安静。 这样的情景,自然吸引了不少的百姓围观。 孙怀义的尸体被绑在一根立柱上,所有人都能看见。 “这人,昨晚半夜,潜入了本官房间,想要以本官的性命一一威胁本官!” 安昕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居於门上的“伍仁县署”四字之下,指著不远处孙怀义的户体, 大声说道。 这一句话,也一下吸引了所有弓兵,以及大量围观百姓的自光。 “而这人,是武馆派来的!为什么派人来恐嚇、威胁、刺杀本官?” 安昕问道。 “因为,本官损坏了他们的利益!他们畜养大刀帮这样的凶恶之徒,姦淫妇女、盗抢孩童、设局坑人··::··县衙如今,已经掌握了童氏武馆確凿的证据! 其所做坏事罄竹难书、天怒人怨,和城外那些土匪有何区別? 不过是一个明著烧杀抢掠,一个暗中杀人夺財罢了! 他们搞威胁、刺杀这样的握齦手段。 別人怕,本官不怕! 这正说明,在本官的打击之下,这些人怕了!黔驴技穷了! 本官所做正义之事,乃是为陛下安定地方,为伍仁扫除毒疮,为百姓保驾护航。 因此上有朝廷护我,中有营兵保我,下有万民助我,我何惧之有? 非但不怕,本官今日,就要亲自將这一道盘踞在伍仁县近七十年的大虫打死,还我伍仁一个朗朗晴空!” 安昕慷慨激昂拿出了演讲的气势,一时间不只弓兵一个个精神抖擞、激动万分,就是围观的百姓也精神振奋,不少人嗷喊: “大人英明!” “苍天有眼,安青天为民除害!” 张良牵马而来,安昕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翻身上马。 官靴踩在铜扣马上,腰背挺得笔直,看了情绪正盛的弓兵:“出发!” 弓兵营立即朝著牡丹坊的方向小跑。 安昕骑著马,跟在营兵后方。 “现在,县衙动真格的了,武馆这个黑恶势力的身边,又还剩多少愿意攀附的羽翼呢?” 他在思考著。 天下武功,唯坚不摧,唯快不破。 虽然此前就在暗中搜集武馆一系的犯罪证据。 但自昨日开始对武馆动手以后,安昕打的就是“闪电战”,出其不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迅速从突发的“梅良新七人姦淫逼死良家女”案件切入,傍晚又抓了大刀帮的人连夜审讯,在武馆反应过来之前,就將其打了个措手不及。 尤其是他注重舆论的营造,昨晚武馆又派来杀手助攻,成了安昕现成竖起来的靶子。 县衙现在就是伟光正的化身,是为朝廷、为地方、为百姓而出手,是站在绝对的道德制高点上。 不知道那些以武馆为核心的,士绅壕商参与的鬆散联盟,有多少人又愿意冒著被官府打压,冒著道德风险,铁了心的去帮助武馆。 “大人!” 有人飞快跑来:“稟大人,我们將武馆严密防控,目前童氏武馆『大师兄”童楼还在武馆之內,並未外出。 二师兄”项士田已经从后门离开,按照大人吩咐,我等並未现身阻拦。” 一队斥候,天未亮时就已经在武馆周围、牡丹楼等地方布控,任何人进出,都在斥候们的严密监控下。 一直到营兵来到武馆大门前时,也没见有伍仁县的士绅出来调停。 便是此前与武馆走的很近,在伍仁县地位举足轻重的黄家,也没有半点动静。 安昕已经明白了什么。 “抓人!” 安昕一声令下,左部总立即上前,將武馆的大门撞开。 里面,是一个占地一亩有余的大院子。 院子中间是一个演武场,四周有刀枪剑戟,又有石锁、石球等打熬力气的工具,还有木人桩、 沙袋等各类练武器具。 此时,十几人站在演武场上,正舞枪弄棒的演练著,风声喻嗡,枪啸刀鸣。 左部总、右部总衝进院子,分列左右,顿时將院子站的满满登登。 安昕最后走进武馆,看向了坐在大院中间,一把红木圈椅上的“大师兄”童楼。 “安青天好手段。” 童楼深深的看著安昕。 他不知道安昕昨晚是如何反杀了孙怀义。 孙怀义一身鹤拳走的是轻灵的路子,適合短兵相接,一拳一式,儘是杀招,实力相比他也不弱但从醉仙楼里被抓的七个武馆弟子引出,前后不过一天的时间,这位安知县的动作凌厉果决又快速,令人眼繚乱中,已经將武馆逼迫到这个地步。 就连二师弟项士田,都在刚刚得知孙怀义死的消息后,匆匆离开了。 昨日还高朋四座、达旦饮乐的高楼,近七十年的基业,不过一日之间就“轰隆”一下坍塌了。 树倒湖孙散,就如这银装素裹的世界一样,落了“一片白茫茫大地真乾净”。 武馆大部分弟子都已经被打发走了,剩下的这十几人,都算是童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家生子。 他们持著刀枪,站到了童楼身后,目光冷冷的扫视著大门口的官兵。 “童楼,你家所犯之罪,已然证据確凿,负隅顽抗没有半分好处! 其余人等,是否有罪,县衙自有审判,劝尔等不要冥顽不灵,导致遗祸无穷,牵累父母儿女!” 万泽文在安昕的示意下,排眾而出,大声说道。 第80章 武馆成为歷史 第80章 武馆成为歷史 一番劝告,確让童楼身后的这十几个家生子心神摇曳。 他们既然站在这里,已经不惧自身生死,打算跟著大师兄一条道走到黑了。 但牵涉家中父母妻儿,却让他们不得不多想一些。 “安青天,你是不是早就打算对我童家动手了?” 童楼站了起来,身高怕是接近一米九,宽阔壮硕的身子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此刻想明白了,新知县若非早已打算对童家武馆出手,不可能反应这样迅猛,动作这样迅速,一环套一环步骤清晰,仿佛演练过似的。 “童楼,童家武馆盘踞伍仁县这么多年,所造的孽你应当清楚,任何一个有为之官,如何能放任下去呢? 就算没有本官来此,也终有一天,会有人来终结你们。” 安昕远远看著童楼。 童楼的境界不低,从打听到的信息看,其至少应该有锻体境大成,开碑裂石不在话下。 甚至,在炼劲的境界也很正常,传言童楼的武功已经不输於馆主童山,而童山就是一个炼劲境界的武者。 如果让他发起疯来,带著这些家生子拼命,带走几个弓兵也实属正常。 童楼闻言,笑了笑:“安青天不必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能把我逼到这一步,不过认输而已。 诸位师弟。” 他转过身去,朝著身后的家生子拱手:“童家武馆自今日起闭馆,诸位师弟且配合好官府,你们有人罪不至死,有人死罪,也罪责己担,不要拖累家人。” “大师兄!” “大师兄,我们不怕死!让我们掩护你离开吧! 这些家生子都是从小在童家出生,童家长大,其忠心不言而喻,此时见大师兄如此言语,个个悲愤难抑。 “我若想离开,一早就和你们二师兄一起走了,何必等到现在?” 童楼笑著说道:“诸位师弟的心,师兄明了,但我童氏武馆所做之事,自然由我童氏长子承担。” 他说完转过身,伸出双手:“安青天,来吧。” 安昕见到童楼这样洒脱,似是“成王败寇”的想法。 能兵不血刃,自然最好。 赵崢挥了下手,左部总的弓兵拿著锁链上去,给童楼双手、双脚都套上了粗锁链。 有童楼的示范,其余十几个家生子也未反抗,被一一索拿。 在左右弓兵的注视下,童楼等人被押解著返回县衙。 武馆一事告一段落,但后续的事情还有很多。 看似“雷霆一击”,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但实际上从安昕刚刚上任,就已经开始了对武馆各项犯罪活动的暗中调查,又將武馆一系的关係网理清楚,慢慢搜集证据。 已经持续了四个多月。 如何处理武馆系犯罪集团的中高层。 如何处理武馆系下的赌坊、酒楼、青楼、鏢局等等產业。 如何处理与武馆勾结的士绅壕商。 这些都需要仔细考量。 “喻~” 就在安昕脑中电光火,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空气之中一阵喻鸣。 “贼子尔敢!” “县尊小心!” 一阵混乱的声音之中,安昕扭头看去,却见到距离自己七八米外的地方,童楼已经甩脱了周围押解他的弓兵,整个人弹跳到了半空足有三米多高的位置,双手紧紧的甩动著锁链,撕裂空气,带著嗡鸣风声朝他袭来。 安昕周围弓兵立即向他涌来,挡在其身前。 站在安昕旁边的胡常山反应快速,已经抽出腰刀迎了上去。 “赠!” 刀光与铁链激烈碰撞,摩擦出点点火, “炼劲!” 童楼被击的倒退几步,因为脚腕上的锁链而绊倒。 却见他双腿用力,锁链发出令人耳朵发酸的声音,被拉扯绷紧,其中有的铁扣被巨力撑开形变。 但高手过招,哪能留给他崩开锁链的时间,胡常山已然一刀袭来。 童楼一个乌龙绞柱,虽然因为锁链禁而无法劈开双腿,但正好双腿接住长刀,同时腰身一转,將长刀捲入其中。 “哼!” 胡常山捨弃腰刀,手掌顺势拍在了童楼的右腿脚腕上面。 隨著这一接触,童楼脚腕如受无数钢针扎刺,雾时鲜血淋漓,以至於站稳脚跟以后,右脚已然无法支撑身体。 “伤到骨头了。” 童楼感受了一下,就知道自己的骨头也被扎穿了。 “我倒是输的不亏,安青天身边也有这样的高手。” 童楼双眼紧盯著胡常山,有些喘息的说道, 炼劲境界的武者,体力早已经远超常人,但真正出手的时候,也是非常损耗气力的。 胡常山一掌拍出,便是用了自身练出的暗劲,这一股劲力一泄,也让他稍感疲惫,呼吸也粗重了不少。 他双腿一踏地面,地上青砖都被踩裂,整个人如一颗炮弹一般,猛然朝著童楼撞过去。 童楼双手撑开锁链,抵挡胡常山。 但胡常山炮弹一般的衝击力极大,他双脚又被锁链束缚无法迈开支撑、卸力,再次被撞倒出去。 这次,胡常山在其被撞飞出去的前一刻,右手抓住了他的双手间的锁链,左手打在了童楼的胸口上,让童楼呼吸一室。 童楼借著这个力,脑袋朝著胡常山脑袋碰了过来。 雾时间,胡常山额头上寒毛乍起,感受到了强烈的危险。 不敢再留手,手掌劲力一吐,瞬间扎进了童楼的心脉。 心脉一破,童楼立即浑身劲力散掉,再也没有了力气。 一口血吐出,喷了胡常山满头满脸, “哈哈哈哈哈,不错不错,死在你手里,死在搏斗之中,也算死得其所了。” 童楼大笑几声,双眼又看向安昕:“安知县,哪个地方没有『童氏武馆”这样的角色呢? 不是武馆败坏了这世道,而是这世道,总要养出几个武馆来, 可惜啊·::·:·安昕,你以为杀了我,这伍仁县就真能太平了?” 他一边说一边咳血,此时气息虚弱下来,倒在地上,盯著安昕:“伍仁县没有了童氏,还会有李氏、王氏···::·而你安昕,做事太激烈了,不会有好下场的!” 胡常山闻言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却见安昕缓步上前,一脚踩住童楼手间的铁链。 “伍仁县太平不太平,本官有没有好下场,你童楼是看不到了。” 他俯视著垂死的对手,声音冷而坚定:“但本官可以保证一一从今往后,任何一个敢学你童家的人,都会死得比你更难看。” 童楼瞳孔已经开始收缩,还想说什么,却终於在一阵抽搐后断了气。 第81章 算帐(加更求订阅!) 第81章 算帐(加更求订阅!) 童楼已知必死,也不愿意去监牢之中走一遭。 武馆背后的那些士绅豪商也能鬆一口气。 甚至安昕也鬆了一口气。 武馆涉及牵连的面太广,伍仁黄家也牵涉其中,安昕即便是知道了其中一些內情,也难以深究,反而两难。 如此,让此案的波及面止於此,倒是皆大欢喜。 將童楼尸体抬出,所有人出门以后,大门上贴上封条。 留下一队弓兵,在这里保护武馆现场。 当百姓们看到武馆大门上的封条时,震撼之余,恍惚之间,感觉一个时代落幕了。 抬头看去,天穹之上,阳光似是一道道光剑,刺破了阴云。 看向县衙的方向,那里有一颗冉冉升起的太阳普照伍仁。 回到衙门,武馆弟子送去大牢审讯。 如今的大牢,已经是人满为患,好在关於驼山匪的批覆已经下来了,包括一部分苏家人在內, 马上都要送去菜市口走一遭。 张良去了吏房,正忙著组织人手,將武馆系所做的恶事,进行一定的艺术加工,准备进行扩大宣传。 胡常山去了大牢,监督审讯那些武馆弟子。 廖国昌则和弓兵营的人一起,继续去各处捉拿武馆以及武馆旗下大刀帮、赌坊、青楼等处的涉案人员。 安昕自己,倒是清閒了下来,独自坐在二堂,抽出一张案卷看著。 这是刑部和按察司关於处理驼山匪的批覆,同时还有知府写来的一封信。 先是表扬了安昕的功绩,又鼓励安昕好好为官,日后必有一番前途。 安昕不知道这是因为报告开头的那句话管用了,还是隨信附赠的两千两白银好使了。反正知府信中言语,对安昕颇为看重,甚是亲切。 “老爷。” 万泽文在外敲门。 “进。” 万泽文推门进来,將一本册子给了安昕:“老爷,这是我整理的,与武馆相关的各处產业,目前包括大刀鏢局等部分產业已经封存。 部分財產,我们还未抽出人手搜查。 想来再过三四天,就能有一个完整详尽的帐册出来了。” 安昕將册子在桌上翻开。 “赌坊、青楼、四方酒楼·· 武馆的產业当中,最值钱的就是位於塔楼坊、红药坊的三处赌坊。 这都是日进斗金的存在。 这里不只是赌博玩耍之地,也是武馆用来放印子钱的地方。甚至放出去的印子钱,比赌坊本身还要赚钱。 青楼,武馆与春风得意楼合作,里面一部分女人都是由武馆控制下的大刀帮进行供应的。 武馆的四方酒楼也养著一些女人,做的也是陪酒、弹唱和皮肉生意,说是酒楼,也兼职风月。 再就是位於北关市中的“人市”也是武馆下面的大刀帮在管理,凡是涉及“人口买卖”方面, 都要给武馆缴纳一大笔钱才能经营。 除了欺行霸市,就是收取常例钱。 这里面大部分產业,官府收拢过后,是不能再做了。 但武馆的银钱、物產、房產等,就都要被充公了。 “老爷,我算过了,光是这些物產、房產,就价值十万两银子以上。” 万泽文说的时候,声音都有点粗重。 安昕听了,也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如果粗略计算的话,十万两银子,就大约相当於后世1亿元左右。 这要比安昕他们此前调查时,所估算的还要多了不少。 “这几套,位於鹤桥坊、牡丹坊、锦绣坊的房子,儘快脱手出去。” 这两套位於城隍坊、西城市的商铺··· 安昕一边翻看著册子,一边拿出紫毫笔,蘸了硃砂,从纸上画圈圈:“暂且留著,我另有他用。 位於塔楼坊的四方酒楼,也暂且留著。 城外位於洛河边的这个童家农庄也留下。 咦,武馆在东阳府也有產业?这个上报的时候抽出来,不要报上去。 至於其余房產、物產都儘快出手。 过段时间,等府里批覆下来以后,可以组织伍仁县的士绅豪商,打包出售。 届时,记两份帐册,这个不用我教你。” 安昕瞩咐说道。 万泽文是个中老手,熟稔此事,闻言点头:“老爷,我明白。” 所谓两份帐册,一个是上报给府里、省里,乃至朝廷看的。 抄家所得的財物,按照《大燕律》是需要上缴府库、国库的,数额巨大的更需要上缴国库。 但如果辛辛苦苦办个案子,財物都上缴了,这案子不白办了吗! 所以,另一个帐本才是自己掌握的实帐。 以大燕朝的现实情况,那就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產”。 安昕打算截留七成。 不过想要留下这七成,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同时知府、乃至按察使司一条线上的官员也要打点。 万泽文走后,安昕拿出纸笔,写写画画,估算自己在“武馆案”之中,能得到多少银子。 接下来几日,伍仁县衙像是一个精密的机器,其中每一个环节都高效运转起来。 安昕的威势之强,光芒之盛,再次上升到了一个高点,令县衙背吏不敢有任何违逆。 春风得意楼,这几日已经关了门,大门上贴了封条,所有姑娘都不准外出, 人心惶惶。 春风楼后院的一间简陋的房子里,一张简单的床板上铺了一层破布,桃子正躺在上面养伤。 “好妹妹,你跟我说说,外边究竟是怎么了?我看姐妹们怎么一个个愁眉苦脸的?” 桃子拉著给她送药的小姐妹问道。 小姐妹看著桃子有些苍白的脸色:“桃子姐姐,你还是別操心外面了,你这腿都肿胀的不像样了,想来是里面已经化脓了,要是再没有大夫诊治,怕是·:·::,” 桃子眼神一暗,她哪有钱请大夫? 春风楼有钱,但她不值得楼里钱, “桃子姐你悄悄告诉我,是不是当初不愿意服侍那个老头子,故意摔的?” 小姐妹偷偷把脑袋凑近了,小声的问道。 “哪、哪有,我就是不小心摔的·:· 桃子有些不自然的说道。 实际上,她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一摔可能要了她的小命,她当初就应该一闭眼一咬牙往床上一躺,爱咋咋地吧。 可谁让她服侍过的第一个男人,那样英俊风雅。 楼里让她服侍的第二个男人,却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鸡皮鹤髮,皱褶层叠,像是风乾了的橘皮,她见到的时候差点嚇哭了。 这样的对比,让她如何受得了,跑下楼的时候故意摔了一脚,本想借著摔伤躲过这一劫,没成想把腿给摔断了。 然后就被扔到了这后院之中,自生自灭。 若非几个小姐妹肯来照顾她,她怕是早就死在哪个寒冷的冬夜了。 第82章 身家暴涨 第82章 身家暴涨 有时候,桃子还会想起那个要了自己第一次的男人。 虽然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那个外地商人早已经离开了伍仁县,或许从此天涯海角,一辈子都不能再见。 但她也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回想过去,一辈子都没有获得过什么温暖。 家里把她卖给了赌坊,赌坊把她转给了大刀帮,大刀帮把她卖给了青楼。青楼的“妈妈”没有什么人情味,整天训练不是打手板就是关黑屋,仔细算来,也就是她第一次接客时候,在那个俊朗的客人那里,获得了一点可怜的慰藉。 “桃子姐姐,大刀帮已经没了,武馆的弟子这几天也被县衙抓走了,咱们春风楼被县衙给封了,『妈妈”也被抓走了,过几天县衙就要过审····:,” 小姐妹在旁边给她絮叻著外面的事。 桃子在初时震惊过后,也就平淡了下来。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的这些事,会和她有多大的关係。 在那些大老爷看来,她或许並不是个“人”,而是一个物件,在那些大人物的眼里,她的价值就是“值不值钱、值多少钱”罢了。 就算是春风楼的主人换了,也不过是换一个人经营,她们这些个“物件儿”的命运,又能有什么变化呢? “对了,桃子姐姐,上旬的时候,一个凤棲府的老爷说要给我赎身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小姐妹说著,眼里也露出期待的光。 桃子看出,她期待的表情里,也有著虑芯。 毕竟,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们年纪虽然小,但见的已然多。 “不过,那个林老爷说,要回去筹钱。但前几天,我听一个恩客说,凤棲府那边似乎发生了疫病,死了不少百姓,也不知道林老爷怎么样了。” 小姐妹担心的说道。 桃子轻轻握了握小姐妹的手,无声的安慰她, “桃子姐姐,你手怎么这么烫?” 小姐妹伸手摸了摸桃子的额头,惊道:“你发烧了!” 桃子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梦中又见到了那个恩客。 距离春风楼二里之外的县衙,二堂值房,安昕正在计算此次武馆案的收穫。 “老爷,这几日已经清算清楚,武馆各处房產、物產、字画、细软、现银等,全部折算后,足有十五万两。”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万泽文將完善过后的“实册”给了安昕。 “审讯如何。” 安昕翻看著帐册问道。 “武馆的入室弟子,犯罪的占了两成,七十余人。这七十多人中,有四十多人都是轻罪,鑑於大牢已满,学生建议还是罚银了事。 馆主童山不在伍仁,据说是出去访友去了,学生已经让刑房发了『海捕文书』並上报了府衙。” 万泽文道。 “嗯。” 安昕点头。 万泽文继续说道:“大刀帮是武馆用来专门作脏活的,这些人几乎个个重罪。三处赌坊、春风楼、四方酒楼的掌事人,也都已经抓捕,按照目前审讯证据,死罪难免。 另外,武馆在昆西山还有一个灰矿,窑头虽然欺行霸市,但罪不至死。” “还有个灰矿?” 安昕往后翻了翻,果然看到关於灰矿的记录,大约价值一千五百两左右。 不过,矿是武馆和部分士绅合股共有,但现在肯定不会有人跳出来声称所有权了。 “矿上有多少个灰户?” 灰矿肯定得有人採石烧灰。 万泽文回答道:“40多户,那里有个村子,专门烧灰。” 安昕点点头。 在笔记本电脑里,他记得里面的资料里,也有烧水泥的方法。 等到充上电的时候,这个石灰矿就能派上用场了。 “物產、不动產,除了我画圈的那几个,其余的儘快出手摺成现银。 北关市的人市、赌坊、春风楼、四方楼,乃至那些茶楼瓦肆之中,凡是因为大刀帮而受到不公正侵害的人,都要在刑房抽调人手,儘快处理。 武馆所侵害的百姓很多,这个案子后续的事情,你要多上心。” 安昕吩咐说道。 “是。” 万泽文应声。 在他眼里,县尊很有能力,对於那些黎元百姓也具有同理心。 但他的手段非常凌厉,出格的动作也不少,有时候比前任知县更加的贪婪。 “最近流民过境越来越多,现在已经不能光指望粮仓的粮食,坐吃山空。我们也得派人去东阳府买些粮食。 在县里搞个纳捐活动吧,募捐时就找项家带头。” 安昕又说道。 这次的案子,对於伍仁士绅豪商,安昕並不打算再继续深挖追究。 这十五万两白银,並不只是武馆自己的產业,这里面也有大量伍仁士绅豪商的股份。现在,这些產业都已经落入了县衙的手中,他们也只能吃个哑巴亏,而不敢声张。 但安昕也没打算完全放过他们,想要保平安,也要拿出些钱財来消灾。 这次以“流民”的名义纳捐,就是给他们机会钱买平安的。 “我明白了。” 万泽文做了多年的师爷,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即明白了安昕的主意。 与此同时,醉仙楼,三楼包间。 一个面白无须,三十余岁,面色阴柔的男人,正站在张良跟前,手里拿著酒壶,给他斟酒:“张大使的本子真是出彩,我想咱们这一次的戏,肯定又能大卖了。” “柳班主,赚钱是不太可能了,这一次伍仁县的士绅估计不会有人买戏。” 张良摇了摇头。 戏本写的再精彩,真正有钱买戏的,还得是那些士绅商人。 “赚多赚少罢了,百姓爱看,也能赚钱嘛。咱们有了戏院,这可是个新鲜事物,一天三场,卖票也能赚。 何况,还有外来的商人呢,咱看那些商人,肯定爱这一齣好戏。” 柳班主说道。 张良点了点头:“红药坊这个茶楼,以你柳班主的名义买下来,改造成戏院以后,咱们宣传司也算是有了宣传的阵地。 不过,不能光想著收票赚钱,柳家班每天都要拿出一场用来义演,再抽出一些人来,去月牙湖、城隍庙,以及城外码头坊进行义演。” “张大使说的,咱都明白。” 柳班主笑眯眯的说道。 说到底,他柳家班已经是县尊的人,想要依靠这棵大树,当然要听话干活才是。 这不,武馆在红药坊的一座三层茶楼,能坐下三百余人,光是造价都得五百两银子,如今却没一两,只是通过购买契约,左手倒右手的方式,直接落在了他柳班主的脑袋上。 不只是武馆的这些產业。 在关於驼山匪的批覆下来以后,第二天就在菜市口开刀问斩。 匪首一只耳,被活生生剥皮萱草,掛在西城门示眾。 而苏家的典当行、织造作坊、商铺,如今已经以武家的名义低价购买过去,並落在了武丽君的名下,被改名为“青云典当”和“青云布行”。 如此。 童氏武馆经营六十余年,食其积利之后,安昕的財富快速膨胀。再加上“流民捐餉”,伍仁不少士绅豪商“积极”纳捐,又进帐一万七千余两银子。 抄了苏家,变卖其家宅,得了七千两银子。 除去要上缴国库,上下打点,以及县衙分润的银子以后,安昕能落到手里的也足有9万余两, 还有之前扣下武馆送来的1万两,便有10万余两。 再加上此前辛苦挣来的银两,安昕上任第四个月,身家已经来到了十四万四千两。 “书中自有黄金屋,古人诚不我欺。” 第83章 宝印再次反馈 第83章 宝印再次反馈 安昕如今赚的钱多,但是钱的地方也更多了。 一是弓兵营扩充到了六百人,虽然新兵多数徵召流民,但光是军械、饭钱一天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平均到每个月销能达到一千五百两。 二是已经搬迁到了驼山上的军械局,一百多人的规模,如今研究土法炼钢,材料加人工,预估每年得七千余两。 三是安昕常常和秦十月书信沟通,如今在她的牵线搭桥下,已经和西林党的一些官员搭上了线,其中就包括他会试时候的座师夏吉,这一条线也需要大量的银钱打点。 除此之外,还有驼山上目前一百来人的私兵,近期筹备的肥料作坊等,都需要用钱。 虽然十四万两银子不少,但也远远不能让安昕高枕无忧。 外界,隨著张良的“宣传司”开始发力,安青天的名声再次高涨。 而这一日,正在大堂审案的安昕,再次感受到了宝印的反馈,灵气灌体的数量再次提升了一个量级,从毛毛细雨,成为了浙沥小雨,修行速度和灵力恢復速度,再次有了长足进步。 结案以后,安昕快速返回了二堂值房,命任何人不得打扰。 意识沉入识海之中,宝印身边果然再次多了两个青团。 “弄丸。” 安昕碰触一个青团,隨著青团破碎,弄丸之术在安昕心中浮现。 所谓“弄丸”是一对小型物体的操控法术,主要对象是指的“丹药”,因为安昕的“心”中同样多了一些炼丹的手法。 同时,弄丸之术也可以操纵一些丹丸类的法器,诸如神话中“定海珠”、“定风珠”、“混元珠”等等,如果与一些其他的法术配合使用,诸如同为七十二地煞术之中的“壶天”、“医药”等法术,更能发挥出诸多不同的妙用。 不过,如今天下没有灵气,所谓灵药失去滋养,也成了凡草。 而法器,安昕不知道如今是否还存在,但他未曾见过。 “末法修行之难,可见一斑。” 安昕感慨了一下,隨即碰触另一个青团, “医药。” 是和弄丸之术最搭的一个法术。 安昕心中浮现“医药”之术的玄妙医理,顿觉天地万物皆可入药。 春采茵陈清肝火,夏取薄荷解暑邪,秋收桑叶润肺燥,冬掘黄精补肾元。 药分四气一一寒、热、温、凉。 五味一一辛甘酸苦咸,各归五臟。 五行相生相剋,木行入肝,火行入心,土行健脾,金行润肺,水行归肾。 採药需辨天时地势,向阳坡地多温热之药,背阴山谷多寒凉之草。 “如今虽无灵气,但草木本性犹存,以凡药配伍,仍可调理阴阳,只是难成灵丹罢了。 除此之外,掌握了这诸多医理,就可以因地制宜、因人而异施展法术,医治伤病。” 虽然只是一个医药法术,听上去似乎不怎么厉害,但实际上里面內容包罗万象,相比之前得到的诸多法术,乃至三十六天罡之一“撒豆成兵”,所吸收的知识內容都要多。 “再搭配弄丸,就可以炼製药丸,锁住药力,令药丸功效更好、保存更长。 虽然不是什么斗战的法术,但能解决自身伤病,同样是护道法术。” 刚刚获得了大量知识,安昕恨不得现在就炼点什么药。 拿出钢笔,拧开笔帽,安昕隨手在纸上写下了一个药方:当归三钱、枸杞四钱、熟地黄三钱二分、菊一钱二分。 想了想药理与五臟气理的关係,安昕又增加了桑寄生三钱二分,酸枣仁二钱六分。 如此,一个养肝血,助睡眠的方子就好了。 所谓“医药”之术,並非照本宣科之法,更重要的是给予了安昕观察世界阴阳五行,人与自然气理交融贯通的视角,让他可以根据阴阳五行而择药、识药,判断人之伤病,搭配適合的药形成良方。 “张良!” 安昕喊了一声。 正在门外伏案起草文稿的张良听了,连忙推门进来。 “叫人去照著这个方子抓药。” 安昕將纸张递给了张良。 “大人,需要找大夫吗?” 张良不知道县尊从哪里得来的一个药方,又怕县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必,抓药即可,记得多买几份。” 张良闻言,批了个条子,带著药方出了门,找了个帮差:“去按方抓药,再买些煎药的器具来。 所有费,回来后去银库支取。” “是!” 帮差闻言,带著药方,一双腿跑得飞快出了县衙。 不多时,就將药材和煎药器具买了回来。 安昕带著药材和砂锅,回到了后宅。 这个时候,安昕又觉得身边没有个丫鬟,也没个使唤的人,只能叫门房老张去找了火炉子和木炭过来,拿出火摺子用老张找来的刨点燃木炭,又取了水来,將提前泡好的药材一同倒入砂锅之中煎熬。 安昕找了个板凳,亲自坐在火炉旁边控制火候。 傍晚,火房王德禄来送晚饭的时候,正看到安昕在这里拿著扇子给火炉扇风。 “哎哟,老爷,老爷您怎么亲自煎药,让小的来吧,小的会煎药!” 王德禄连忙提著食盒小跑了过来。 “也行,你看著火,火旺一点,马上就要收药汁了。” 安昕应了一声,拿过食盒,也不嫌院子里冷,就放在石桌上吃饭。 如今懂了医理,他发现这几盘简单的菜式之中,有两道所配的调料,搭配起来竟也是適合冬季温补身体的。 或许厨子老王也不清楚此中关键,但所谓医食同源,传承了不少年的有名菜餚,很多都是有些医理在其中的。 “德禄,那天见你给暖房里的作物施肥。你还会製作农家肥?” 看著王德禄鼓著腮帮子往炉子吹气,安昕忽然想起那天在暖房看土豆辣椒的事。 当时正好“表弟”吴敬仲来了,打断了他和王德禄的討论。 如今,安昕正愁著如何把“肥料厂”开起来,正好想起来王德禄这个人。 读过两年书,人也老实听话,殷勤肯干,如果本身就懂一点制肥的话,这將会是个不错的人选 第84章 高炉炼钢技术介绍 第84章 高炉炼钢技术介绍 “回稟老爷,小的小时候就是在村里长大的,那时候因为父亲在城里做厨子,每次把那些绿油油的菜叶子经过火炒之后就变得鲜香美味,那时候小的就喜欢上了研究各种蔬菜。 而那个时候,村里乡邻给农田、菜园施肥,说是能让庄稼长得更多,菜长得更好,从那时候, 小的就常常研究怎么制肥。” 王德禄一边拿著蒲扇给火炉扇火,一边和安昕聊天。 “你说说,村里乡民施的都是什么肥?” 安昕来了兴趣。 他还真不了解这个时代百姓种地的施肥情况, 王德禄闻言,组织了一下语言,介绍说道:“老百姓虽然知道施肥,但多数並不知道怎么上肥,能让地力更肥。很多贫农,也只是把自己粪、尿丟到地里而已,地力连年下降,產量也提不起来。 城里还有『粪夫”,他们把城里人的粪尿买下来,挑到外面去晒乾成『粪饼”,然后卖给乡民。 再就是地主家用的肥料,在烧了地里的秸秆后,常常將肥料加入桔梗、草灰,用河泥封存起来,过一段时间再洒在地里。 以前开荒的时候,还会在粪肥里面加上骨粉、石灰这些。” 安昕认真的听著。 別小看粪尿,安昕不记得具体能从这里面提取出哪些东西,只记得可以炼出硝酸盐,而硝酸盐和草木灰又能搞出硝酸钾,如此一直让安昕比较头疼的硝石问题就解决了,可以生產出质量更好的黑火药。 除此之外,还可以提炼硝酸、硝酸銨、尿素等,可以在研究出这些成果以后,升级火药。再配合驼山上正在研究的炼钢,早晚能弄出一些大杀器来。 王德禄在那里说到了大户人家所用的“丹肥”,安昕的思绪却已经飞到了他的士兵,挎著步枪衝锋,后面一门门大炮轰鸣,將敌人打的溃不成军的场景。 “嘿嘿。” 安昕吃饱了,將碗筷一丟,看著王德禄说道:“老爷我在城外开了一个肥料作坊,你要不要去试试? 只要能把这肥料作坊做好,老爷可以保你一场富贵。” “肥料作坊?” 王德禄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他殷勤伺候老爷的土豆、辣椒,抢了父亲送饭的活,不就是为了和老爷能多说两句话,等这样一个机会嘛! 他当即拍拍胸脯,保证说道:“老爷只要让小的做,小的就一定尽全力做好。” “好!” 安昕满意的点了下头:“明日去帐上支取五百两银子,去城南肥料作坊任事,该招人招人,该做事做事。 儘早把肥料生產出来,不要耽误春季的农耕。 另外,过段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方子,你就按照这个方子做事,尝试研究一些新的、效力更强的“肥料”。” “小的一定不会辜负老爷信任。” 101看书101??????.??????全手打无错站 王德禄激动给安昕跪下磕头说道。 “好了,你先下去吧。暖房里的作物也不要放下,它们和肥料作坊同样重要。“ 安昕嘱咐说道。 “小的明白。” 王德禄应道。 这时候,砂锅里煎熬的药也好了。 王德禄离开后,安昕灭了火炉,等到药液自然凉却,变成了胶状物质。 將之端进了房间,他手捏“弄丸”法决,胶状物质开始运动起来,终於一颗颗在快速转动中, 仿佛被无形的手搓成了丸子,漂浮在空气中。 一连製作了十二颗,他感觉灵力有些后继乏力。 他开始尝试將更多的灵力揉捏进药丸里面。 接连揉捏了十颗药丸,灵力就消耗一空。 如今的草木凡药本身不含灵气,打入的灵力也只是刺激其本身药性,让其所能发挥出来药性更强一些。 同时,也將药力锁住,隨便放置也一年半载,也不会损失其中药性。 拿出几个瓷瓶,分別將十二粒黄豆大小的药丸子装了进去。 晚上,张良过来请教问题的时候,安昕赏了他一瓶药丸。 临睡前,安昕服用了一颗药丸。 一夜好眠,第二日雄鸡唱晓,安昕醒来时候,神清气爽。 修炼一会儿,將丹田內的灵气,转化为灵力。 因为宝印再次反馈,他丹由蓄积的灵力也更多。 今日休沐,又临近春节,县衙里除了比较忙的刑房、户房之外,其余各房已经轮值休息。 安昕今日无事,修炼过后,就从压箱底之中找出了插排,再次试验发电功率。 手指捏著插头,施展雷法,电流从手指间传递。 输出功率一上来就达到了15w,安昕加大灵力输出,数值跳动到了25w。 施展登抄之术,25w快速往上跳到45w,又跳到了85w才停了下来。 这个功率依然不足以给他的笔记本电脑充电。 插上手机,安昕再次充当人形充电宝。 “等到宝印下一次再反馈,应该就能达到100w,可以给笔记本充上电了。” 安昕心里还是蛮高兴的。 手机很快开机,这次一直到充满了电,丹田之中的灵力都没有完全耗尽,索性翻出充电宝,又给充到了15%才耗尽灵力。 隨著修行的熟练,他在转化灵力的时候,已经不需要专门打坐。 安昕半躺在床上,一边隨时將宝印灌入体內的灵气转化成灵力,一边翻开手机文件助手,翻看著里面的內容。 他曾经写小说成立了书友群,有些书友往群里上传了不少文件。当时点开的时候,就直接保存在了本地。 里面的很多內容,是安昕自己都没有仔细看过的。 隨著安昕往下滑动,很多內容都令他眼前一亮。 《原子弹製作从入门到精通》、《民兵爆破地雷教材》(1972年试行本)、《自动武器原理与构造学》、《量子纠缠》、《女装入门到精通》、《轨道式电磁发射装置轨道抗烧蚀技术初步研究》,从原子弹到女装,从量子纠缠到魔法全书,书友们包罗万象,个个都是人才。 终於,安昕找到了一本《怎样用臭油桶炼钢》(1958年版)电子书,安昕打开翻看了一番,发现宣传意义远大於实际意义。 再次翻找,又找到了两本,终於一本同样1958年由冶金工业出版社出版的《高炉炼钢技术介绍》吸引了安昕的注意力。 里面,图文並茂,从如何搭建高炉,如何製造风箱,如何脱硫,如何炼出钢水·::·:·其中各种符合当时简陋条件下炼钢条件的工艺,几乎是手把手的指导普通人如何炼出能用的,符合工业標准的钢材出来。 虽然也因为那个年代,而有著大量的宣传內容,但將其中的具有实际意义的內容摘出来,不论对於安昕,还是对於这个时代来说,都是一本详尽的、价值千金的书籍了。 第85章 冻煞饿煞寻常事,岂容尔等断生路? 第85章 冻煞饿煞寻常事,岂容尔等断生路? 安昕从床上一跃而起,走到书桌旁,抽出一张纸,拿出一支水笔,开始当个抄书匠。 摘录书中的实用內容。 高炉的图画不太好画,费了安昕好一些功夫。 抄完以后,又翻找到一本《烧玻璃技术详解》,通篇看过以后,安昕觉得大燕的技术,足以製作出透明玻璃。 如果外国歷史受到扰动不大的话,现在这个时间,类似伽利略望远镜应该已经发明了。 抄完玻璃技术详解,安昕又马不停蹄的抄一本《堆肥製造与使用》,这一本是清末民初时期出版的,技术上可以和现在无缝衔接。 一直抄到手机电量预警,安昕甩了甩有些酸疼的手腕:“还是得儘快把笔记本的电充上!” 如果有了本地ai辅助,安昕完全可以快速分析总结书中內容,將其中有用的、符合现在生產条件的內容提炼出来,能省不少劲! “技术是有了,缺的还是人才。” 安昕看著纸上密密麻麻记载的內容。 炼钢的內容,可以送去驼山, 堆肥的內容,能送去肥料作坊。 玻璃的內容,目前却还没有人可用。 但可以想像,一旦透明的玻璃烧出来,將又能成为他手中的一个巨大的財源,並深刻改变人们的生活。 “大人!” 响午的时候,张良提著食盒来到了后宅:“正好看到老王送饭过来,学生就顺便提过来了。” “一起吃吧。” 安昕招呼张良坐下:“昨晚休息如何?” 和安昕呆久了,张良也知道县尊很多时候,其实並没有什么架子,反而喜欢轻鬆一点的相处方式。 他也没有拒绝,在安昕对面坐下,一边將盘子摆在桌上,一边说道:“大人的药丸著实好用, 往日入睡需要很久,但昨晚服用后,不但很快睡著,一夜好眠,今天的精神头也很足。 简直是神药!”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哈哈。” 安昕笑笑:“这个药方不但可以调理睡眠,还能滋养肾精,调理身体。如果感觉睡眠不好,可以照方抓药,煎药饮用。 效果比药丸略逊,但也差不了太多。” 把菜摆好之后,张良说起正事:“大人,今天早上,斥候发现八岭山的匪徒下山,再次抓了十七个土匪,其中带头的是一个女人,经过审讯是八岭山排第五把交椅的『曼陀罗』。” “弓兵营的弟兄怎么样?” 安昕关心道。 “那『曼陀罗”善用毒,放倒了两个弓兵,一死一伤。牺牲的是右部总的弓兵,名叫赵大树, 赵店乡人,二十四岁,按照大人您的处理办法,已经给牺牲的弓兵准备了二十两银子的抚恤金,下午就送到其家中去。 受伤的已经送去医馆,大夫说问题不大,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復。” 张良回答说道。 “嗯。” 安昕点了点头。 打仗就会有伤亡,这个是无法避免的,安昕能做到的,就是让士兵身后无忧。 安昕手放在筷子上,动作却顿在那里。 他没动筷,张良也不敢先吃,在那静静等待著。 过了一会儿,安昕想好后说道:“凡牺牲的將土,户房户册之中都单独標明,兵房单独造册。 工房製作铭牌,送去其家中,日后凡有孤儿寡母被欺负等诸事,可凭铭牌直接来县衙申诉,任何人不可怠慢。” “是,我下午就去办。” 张良点头应道。 “吃饭。” 安昕动筷,他对於八岭山已经不太上心。 经过这一个多月对於八岭山严防死守的侦查围困,八岭山已经被打掉了五十余人,根据抓捕的土匪所说,山上如今粮食耗尽,生活困顿,被逼到进山打猎来维持生计,像被俘土匪的原话“这土匪当的一点滋味都没有了。” 如此下去,不能让土匪“快活”的匪首攀山虎,可能会压不住下面的“弟兄”。 八岭山只有三条路,一是被慢慢消耗而亡。二是下山拼一波,被全歼。三是放弃老弱,入深山,走险径,运气好的话能活著离开伍仁县。 安昕边吃边问道:“新兵训练如何?弓兵营可有匯报?” “今早,张谦进城一趟,说新兵正在练习站桩、列队,背军规。原先老兵之中,选拔了一批队官、哨官,这几天就会形成名单送来,等大人定夺。” 张良回答说道。 “嗯,这些基层军官的介绍,要详尽,名单上內容,魏叔夜、张谦他们几个营官都要签名作保!” 安昕嘱咐说道。 对於枪桿子,他一向握的很紧:“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届时营兵轮值,以『总』为单位, 轮番放假探亲。 不要让他们空著手回去,每人发一匹青天布,再去采一些米、面、油、肉发下去。不要吝嗇, 要买好的。” “是!” 张良点头应道。 吃过饭后,他就离开了县衙,趁著休沐日,带了户房的一个书办,去县里的肉铺、粮油铺看看行市。 “对联多少钱?” “5文钱一副,你要几副?” “俺要两幅对联,俺不识字,你给俺读读这一副春联。” “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 “好好好,俺就要这幅。” 街上,已经多了过年的气氛。 不少落魄文人出来在路边摆摊写春联,借著这个时间,一副春联就能卖到几文钱,换上一两斤米。 也有摆摊卖鞭炮、红灯笼的,街上的小孩子欢快的追逐嬉戏,眼巴巴的瞧著路边的果向父母央求。 路过城隍庙的时候,那高高的戏台上,柳家班老生正抚须怒指跪地的恶霸,念白一句:“本官造得『青天布』,一梭一为民谋!冻煞饿煞寻常事,岂容尔等断生路? 一今日铁索寒光透,先打豺狼后斩愁!” 后面和声念白:“一一呀!青天布暖万民心,恶霸刀下现原形!” 台下观眾看到这里,顿时热泪盈眶,纷纷激动起身,举起双手高声欢呼。 武馆,已经被彻底打上了“反派恶霸”的標籤,在百姓的声声睡弃中,被钉在了伍仁县歷史的耻辱柱上。 转过街去,路过春风楼的时候,往日里车水马龙的春风得意楼还被贴著封条。 只有零星几个老客,站在门口晞嘘不已,只盼春风楼何时开门復业,老相好何时能再相会。 这时,两个身材健硕的男人,抬著一个担架从后院小门中走了出来,担架上用白布盖著一个人的轮廓。 第86章 你能治? 第86章 你能治? 春风得意楼还被贴著封条,里面却在往外抬尸体,还未曾向县衙报备。 张良见到,顿时皱眉,伸手拦下前面的长脸男人。 “你是什么人?” 长脸男人瞪眼问道。 “瞎了你的眼!这是我们县衙吏房的张大使,知县大人的亲隨!!” 户房的书吏一看,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当即挺胸抬头,朝著男人呵斥说道。 长脸男人一听,双膝“啪”的一下就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以至於一不留意,身后的担架倾倒,一具尸体从上面摔落下来。 “怎么还是活的!!” 旁边围过来的老客眼尖,一眼看到“户体”被摔后,苍白无血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操你妈的!春风楼草营人命!” 又有老客怒道:“不行,我要进去见我珊儿妹妹,要是你们这么对我的珊儿,我就衙门里告你们去!” “这是怎么回事?” 张良眼看著自己的眼前,光天化日之下,出现了草菅人命的事情。 尤其,还是在县尊大人强调,“一定要保障被武馆迫害之人进行救赎的关键时间节点”,在春风楼这样的敏感地方。 他的脸色就很不好看。 “大人,这、这女人虽然还活著,但活不长了,我们掌事说她得了疫病,我们正准备找个板车拉城去埋了。” 长脸男人连忙解释。 “疫病!!” 几个老客闻言,瞬间往后一跳,生怕染了什么瘟疫。 “我听说,凤棲府、古沂府那边就在闹瘟疫呢!户体一车一车的往城外拉!满城素白,家家戴孝!” “我听从南边回来的小舅子说,扬州那边也有了。” “太嚇人了。” “还是快点拉出去埋了吧,可別传染了別人!” “我看,春风楼还是封的好,不然肯定得传给別人。” 老客们躲远远的,议论纷纷。 “胡说!” 张良捂著口鼻退后了两步,仔细看了地上的女人几眼。 “此次疫症,遍身发皰,脓血淋漓。这女人可有这样症状?况且,春风楼贴著封条,不得开门迎客,不得私自进出,如何传染了这疫病?” 凤棲府的疫病,县衙收到的消息比外界要快,也更加的详尽。 目下,凤棲府所在官道,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已经遣人设置哨卡,不允许人员流动,防止疫病扩散。 其府內,也已经各村、各坊严格控制。 云台府的公文也已经下到了县里,县衙现在也加派了衙役,在城外码头、城门、饭馆、客栈等重要位置,进行查问。 以便在出现疫病的第一时间,能快速反应不过,县里奉行的內紧外松的策略,普通百姓的感受並不深,依然沉浸在快过年的欢乐气氛中“这、这,反正这女人已经是活不成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长脸男人訥訥说道。 “哼,奉的谁的命?谁有权力草营人命?立即隨我一起,送人到医馆去!” 张良大袖一挥,在前面带头朝著县里的医馆走去。 县里是有一个公办医馆的,医馆之中如今只有一个不入流的杂职官撑场面,医术也不怎么精湛,县里的人生了病也並不爱去。 在医馆旁边,还有个惠民药局,只是因为县里不拨银子,就早已经废弛,如今就连药局的铺子都盘了出去,成了私人承包的药房。 医馆距离县衙不远,在路过县衙门口的时候,张良还是不太放心,便让跟著的书办先回一趟县衙,將“疑似疫病”的消息,去和县尊匯报一声。 进了医馆,炉火烧的正旺,一个五十余岁,留著三寸山羊须的老头,正沐浴著冬日的阳光,躺在摇椅上,一本医书扣在脸上,鼾声震耳。 旁边一个小童正拿著牛毛细针,在一个尺高的铜仁身上,练习扎针,见到一群人走了进来,连忙跑到老头身边使劲推他:“爷爷爷爷,有人来啦!” “谁来了?” 老头被喊醒了,睡眼悍松,还有些懵懵然。 “有客人来了!” 小童喊著。 老头这才看到一具担架放在地上,上面还躺著一个破衣烂衫的女人。 “放病床上去。” 老头打著哈欠,指了指旁边的窄床。 长脸男和另一个人,將担架再次抬起来,把女人放在了床上。 老头走到跟前,一打量:“不好治啊,怎么这么晚送来?” 他伸出手指,用指背试了试女人的额头,烫的嚇人:“这会儿烫人,过不了多久就得凉了。” 擼起女人的裤腿,里面肿的大胖,浓水恆流,即便天寒也挡不住一股臭味传出。 “没救了,抬走准备后事吧。” 老头摇了摇头说道。 “爷爷爷爷,你给诊诊脉嘛,万一能救活呢。” 小童摇著爷爷的袖口求道。 “喉!” 老头摸了摸小童的脑袋,伸出了三根手指,按在了女人的手腕上。 只有一根手指能摸到脉象,且脉象忽有忽无,非常微弱,阳气残存不多,断定说道:“没救了“什么没救了?”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门口传进来。 却是安昕听到消息以后,匆匆赶了过来。 “大人!” 张良听到声音,连忙转身和安昕行礼。 安昕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可是疫症?” “並非疫病,是这女人大腿摔断化脓而引发的。” 张良解释说道。 安昕闻言鬆了口气。 “没救了?” 来都来了,安昕走上前来,朝著女人观察了一下。 这一观察,发现女人有点脸熟。 仔细瞧了瞧,回忆了一下。 修行以后,他的记忆力比以前强了很多! 这女人虽然脸颊凹陷,眼窝深陷发黑,面色苍白无血,头髮枯稿如草,身形消瘦如柴,穿著破烂如缕。 但和他印象之中,那个肥美的、活儿不错的女人对上了。 “她叫什么?” 安昕问了一声。 张良看向马脸男。 马脸男:“她叫桃子,是我们春风楼的信人。” “哦,桃子。” 安昕也想起了她的名字。 伸出手,他伸出双手,分別按在了女人的手腕上。 又翻看女人的眼脸,看了看眼球。 仔细看了看女人腿上的脓疮。 “取纸笔来。” 安昕吩咐道。 “你能治?” 老头抱著双手,无动於衷,面色怀疑的看著安昕。 第87章 既为能臣,也是良医 第87章 既为能臣,也是良医 “这是县尊大人!” 张良闻言,见老头竟不认识大名鼎鼎安青天,连忙说道。 “哦,哦?哦!” 老头子脑子转的慢了一点,反应过来以后嚇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想要跪下磕头,却被安昕拦下正要取去柜檯取纸笔,小童却已经將纸笔取了过来,放在了旁边的桌面上,还把纸张铺平,压上了镇纸。 “你这小童不错。” 安昕摸了摸小童的脑袋,拿起毛笔,悬腕执笔在上面写下一药方。 旁边老头子看到了,虽然摄於县尊威严不敢多说,但心里还是暗自撇嘴,不信对方能看好这种病入膏盲的病人。 “照方抓药。” 安昕將药方给了老头。 老头有点窘迫,医馆之中,没啥人来看病,所以也没有什么药材。 那药橱上的抽屉里,多数都是空的。 但县尊让办的事,他不敢不办,也怕知县知道医馆整日无所事事而责骂,拿著药方匆匆出门去了隔壁的药房。 很快,就將药抓了回来。 “两份药材,分別熬煮,一服一敷。张良,你回去一趟,去我屋里拿一写著『蒜素”的瓷瓶回来。” 安昕吩咐道。 “是!” 张良离开。 “你可会针刀清创、引流之术?” 安昕看向老头。 老头有些尷尬,不自信的点了点头:“会...吧。” “大人,隔壁药房的惠贞姐姐会,不过惠贞姐姐平日只给女人看病。” 小童忽然说道。 “那就去请人,桃子不也是女人么。” 安昕朝著外面喊了一声,跟著他过来,在门口等待的衙役当即进来,听到吩咐后连忙去了隔壁很快,一个三十多岁,徐娘半老的妇人匆匆走了进来,朝著安昕跪拜。 “免礼了,先给她清创吧。” 安昕说道。 “是!” 在场的男人退了出去,只留下女人和小童,端来了铜盆和清水,在里面忙活起来。 过了一阵,张良也带著大蒜素回来了。 这大蒜素,安昕还是为了弓兵营治伤研究的,失败了不少次,这一瓶看上去算是成功了,被他保存下来。 等到惠贞开门的时候,药也煎煮的差不多了。 一部分放在石白之中捣成糊糊,掺和上大蒜素,一起敷在了腿上。 桃子满头汗水,迷迷糊糊的嘴唇轻轻呢喃著什么。 安昕耳朵灵,只听到断断续续的:“爷,张爷~”的呼声。 他要来针灸。 按理来说,桃子此时症状为虚脱之症,用针应慎之又慎。 “大人!” 老头和惠贞见安昕要用针,同时想要加劝, 安昕摆摆手:“取艾条和薑片过来,惠贞留下,其余人出去。” 他果断说道。 “你来艾灸。” 艾灸补阳。 安昕则先后在神闕、关元、百会等穴位轻刺。 不久,隨著一声轻哼,桃子眼皮动了几下,终於睁开了沉重到极点的眼睛。 看到了站在她眼前的安昕,迷迷糊糊的喊道:“张爷,您又来玩儿了~“ 安昕神色一冏。 这话说得,好像自己是春风楼的常客一样。 就连旁边已经知道桃子身份的惠贞,都忍不住悄悄的警了安昕一眼,眼神里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喝药。” 安昕招呼惠贞来餵药。 “谢谢张爷~” 桃子吃吃笑了一声,喝了药,又昏昏睡了过去。 安昕和惠贞走出房间:“先把她放在这里,养一养身体吧。惠贞多费点心。” “大人放心,民妇会照顾好她的。” 惠贞保证说道。 但安昕在她的眼里,总感觉到几分异样。 算了,大度。 “这个姐姐的脸色看著好了很多。” 小童站在病床前,看著桃子说道。 安昕在药方的十一味药中,加了两样补药。 但桃子身体虚弱,还不能太补,这两样补药相辅相成,可以温和而缓慢的给桃子补阳气,让她体內的生机渐渐的生发起来。 只要腿上病灶清创养好,身体能吃上饭了,慢慢就会好起来老头仔细看了桃子的样子,把了下脉,发现脉象不但能清晰摸到,且不再像之前那样断断续续。 看样子是脱离生命危险了。 他脑子里回忆著刚刚药方之中的药材,其中几味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还能那样组合, 明明有两味药材在《千金方》中明確记载著,是药性相衝的,吃了以后容易引起病人上火下泄,明显不適合眼前的病症。 但眼前桃子身上实实在在的变化,却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药方是真的管用的。 自己想不明白,他就越发佩服这位安知县。 心里一改之前的怀疑,觉得这位安青天,真是治世之能臣,治病之良医! “民妇能看看药方吗?” 惠贞小心翼翼的问道。 “当然。” 安昕頜首点头:“衙里尚有公务,此女治疗诊资,就掛在县衙帐上吧。” 他说完就离开了医馆,衙役也跟著离开。 送安昕离开,老头將药方从袖口中取出来,有点窘迫的和惠贞说道:“刚刚就是在你家药房抓的药。” “嗯。” 抓药的是店里的伙计,她平日待在后宅,一般只给妇女看病,並没有见过药方。 细细看了药方,她眉思索,过了好一会儿,眉头才平展开来:“大人用药,真是不拘一格, 宛如天马行空,却能药到病除! 非是对药理理解的绝对透彻,也不能这样自信的信马由韁,隨手一方,就能救人一命。” “没想到县尊连医书也是这般厉害!” 老头抚须赞道。 旁边小童眼神亮亮的:“爷爷,我能跟著县尊学医吗?” “县尊何等大人物,怎么会有空教你。” 老头摆摆手。 对於县尊这个,既为良臣,也是良医的知县,他即便年事已高,也不由心生崇敬。 接下来几日,惠贞日日照料,桃子的身体很快大好起来。 这时候,她也知道了那日迷迷糊糊所“梦”到的,並不是一个梦,而是县尊救了她一命。她也没想到,自己这样低贱的一条命,也能受到父母官的关注和爱护。 她也不確定,那位县令,是不是她梦中的张爷。 这天早晨,天还没亮,她早早被外面打榔子的声音吵醒,倚在病床上。 外间火炉里偶尔发出“啪”声,虽然隔了一堵墙,但隔间也不太冷。 外边軲軲的车轮混著铜铃,“铃铃、铃铃”的声音响过,若有若无的臭味透过窗户缝飘了进来。 第88章 宝利肥料作坊 第88章 宝利肥料作坊 骡子拉著“夜香”,十五岁的阿宝戴著纱布夹著製成的三角形“口罩”,依然挡不住外面的臭味。 但他已经习惯了臭味,反而已经闻不到了。 他挥舞著手里的鞭子,轻轻的打在骤子的屁股上,骤子甩了甩尾巴,走的快了一些。 “收粪的,你们收的多少钱?” 一个刚开门的店铺,掌柜闻著味儿出来朝著阿宝问了一声。 “这位爷,我家收粪一个月3文钱,如果按年的话,只需30文。” 阿宝说道。 不像是农村还要用粪尿肥对於县城里的居民来说,这些粪尿没有什么用处。 还要想办法处理,就要往外掏钱。 “这么便宜?” “確实便宜哦。” 旁边店铺的掌柜听到了,也凑了出来:“这几天不知怎么搞的啦,县衙里贴了告示,任何人不得往街上倒屎倒尿,只要被抓住,就要被罚二钱银子嘞。 我听说,前天的时候,坊那边就有人被逮到啦,不过因为穷的叮噹响,就被县里拉去服役去啦,这么冷的天去河道上清淤去了嘞。 县衙说是为了防止瘟疫,谁晓得叻。 但是这粪尿,可没地方处理咯。 只能让这帮收粪的赚钱了!” 阿宝闻言搓了搓手:“两位老爷,要不要我们收粪? 我们宝利肥料作坊,童叟无欺,在坊税课局旁边,设了一个门市,需要收粪就去一趟,保证隨叫隨到。” “收粪的也搞门市?” 俩掌柜的惊奇了。 “我们是肥料作坊,那边是卖肥料的门市。” 阿宝说道。 “哦。” 掌柜的点了点头:“不过,我们这一片,都是黄牙张收的,你们能不能行哦。” 黄牙张是这一片的“粪霸”,一拳一脚打出来的,整条街的屎尿生意都是他的。 阿宝不屑道:“连大刀帮都没了,这县里是安青天的天下,公平做生意,他黄牙张又怎样!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况且,两位掌柜可知道我家门市原先是哪的么?” “哪的?” 俩掌柜的捧限问道。 阿宝一拍胸脯:“原先就是那武馆的一处產业!” “哦!” 俩掌柜顿时瞭然。 两单生意谈成,收了定金,阿宝笑著告辞以后,轻轻一甩皮鞭,城南刚刚开门,他就驾著车朝宝利肥料作坊去了。 太阳升起,安昕早早醒来。 已经是腊月二十八,县衙里早已经没了人影,只有几个值班的背吏,县衙里静悄悄的。 老王回家省亲,二儿子王德海暂时顶替做饭,但这廝做饭味道差了一筹,安昕喊上张良,带上一个装有辣椒油的瓷瓶,一起从后宅的角门出去。 出来,就是鹤桥坊,这里居住的多是伍仁县的富贵之家。 伍仁县不南不北,既有甜豆腐脑,也有咸豆腐脑。 安昕找了一家小店,一进店便听到店家探出头来,满脸掛著笑容拱手道:“客官,新年好!” 安昕和张良也拱拱手:“新禧纳福!” 两人坐在小马扎上,要了两碗豆腐脑,一人三个大肉烧饼。 安昕掏出瓷瓶,倒了一点辣椒油后又递给张良。 张良尝试过辣椒以后,现在也无辣不欢。 小店里进来的客人,互相拱手恭贺新年,县城里已经很有年味儿了。 “两位兄台,您这是什么香料?怎么这么香?” 拼桌的客人,看著豆腐脑上漂浮的一层红彤彤的油,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沫,好奇的开口问道。 “醉仙楼的辣椒,你也尝尝?” 安昕隨手將辣椒给了对方。 “咳咳:::: ,, 这人咳了几下,眼睛却亮了起来。 吃过了早饭,安昕和张良在仁安路上压了会儿马路溜溜食就转到了县衙的前门。 看到衙役正在驱赶一个坐在县衙门口台阶上的女人。 那女人看到安昕,顿时眼前一亮,正站起身来要说话,值班衙役高有田三步並作两步,已经一溜烟跑到了安昕的跟前:“老爷!” “嗯。” 安昕点了一下头。 那边女人掛在脸上的笑已经有些尷尬,一双手像是不知道放在哪里似的,见到安昕看过来,扭扭捏捏的喊了声:“爷~” 她现在確认了,这个和她睡过的男人,就是伍仁县的知县,小姐妹们嘴里的那个安青天。 “身体大好了?” 安昕问道。 如果是穿越前,他这时候都不敢出面,生怕会被这女人缠上。 但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他就不怕了。 这女人真要敢恩將仇报,拉到堂上打一顿板子,能把她屎都打出来! “嗯,已经好了。” 桃子手著衣角,有点紧张的说著。 “跟我进来吧。” 安昕说完,走进了衙门。 桃子闻言,连忙跟在后面,和张良一起进了县衙。 到了后宅,进了堂屋以后,安昕正要招呼桃子坐下,却见她身子一软,已经盈盈跪下,瓷实的磕在了地上:“老爷,您收下桃子吧!” 安昕微微皱眉。 “老爷,桃子再也不想回春风楼里了,也不想回杨火烧,桃子现在已经无处可去了,望老爷收留在身边,当个丫鬟,伺候老爷!” 桃子一边给安昕磕头,一边袁求说道。 安昕沉默的片刻,她已经磕的有些眩晕。 虽然大病已经转好,但病去如抽丝,她还远算不上健康。 “先起来吧。” 安昕制止了桃子。 等她抬起头来,额头上已经红彤彤的一片。 安昕確实需要一个丫鬟,这后宅之中,平日也有不少琐碎的活需要个人去干。 而桃子,毕竟是和他有过深入交流的,对她知根知底,跟在身边总比去“人力市场”找人值得信任。 况且,“人力市场”也隨著武馆倒台,暂时被他关掉了。 经过仔细思考后,他终於点头说道:“你既已无处可去,收下你也无不可。你先在这里住下, 做一些添茶倒水、洗衣洒扫的事吧。” “谢老爷!” 桃子有些苍白的脸上终於露出了由內而发的笑容。 “你先去外面转转看看,熟悉一下环境。” 安昕打发她出去。 看著她出去,安昕吩附道:“张良,派人去春风楼、杨火烧村,打探清楚桃子的身份背景。” 如果以前,为了官声考虑,他也不会接纳桃子。 但如今先打掉了土匪,后打掉了武馆,他就是伍仁县唯一的太阳,当然也该享受享受了。 可具体能不能信任,口说无凭,还要派人做一下背调才行。 “大人,巡检司巡检刘靖海求见。” 张良刚走,万泽文匆匆前来匯报。 “刘靖海?巡检司的人回来了?” 自从安昕上任以来,伍仁县巡检司的人就被调到了东阳府协助剿匪,现在却来拜见。 是打完仗回来了? 还是这刘靖海回来过年? 第89章 声势浩大 第89章 声势浩大 “老爷,这一次巡检司是作为辅兵被派往皖北运粮的。” 万泽文说道:“刘靖海此来,也是来要粮的。” 安昕闻言皱起眉来:“皖北那边都快打烂了,余家军此前派去的500骑兵,无法將其遏制,届时大军压境,我看不只是咱们伍仁县,怕是周围几个府县,都跑不了要捐输粮食。” 这段时间,从皖北来的难民一波连著一波,一直未见减少。从那边传来的消息也是接连不断, 虽然余家军轻骑抵达以后,立即组织了数次反攻,但皖北贼寇不但没有被击溃,反而牢牢的占据了芒山府城。 甚至,还在灵璧县、荆山县、虹县,乃至在叶城府也迅速组织起了声势浩大的起义军,整个皖北都乱成了一锅粥。 这要是背后没有人组织,安昕绝对不相信! “让刘靖海去二堂吧。” 安昕说道。 当安昕来到二堂正堂坐下的时候,一个身高七尺,面色黑的男人跟著万泽文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给安昕跪下磕头:“下官刘靖海,拜见县尊大人!” “起来吧。” 安昕指了指堂下的座位:“坐。 “谢大人!” 刘靖海却並没有立即就坐,而是从胸口拿出一纸公文,上前两步,弯腰恭敬递给安昕说道:“大人,这是洪大人和余大人的手令。” 安昕接过手令,上面字体道劲有力,笔笔如刀刻斧凿:“照得皖北逆匪猖,攻掠府县,势甚披猖。 今奉巡抚都御史宪,著令本道督率各府县巡检司弓兵,协济粮餉,以资剿贼。” 落款,吴州兵备道事洪承宪、吴州参將余镇岳。 “大人,另有吴州省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兵备道联合用印的公文,现在应该已经下达到了府衙,想来不日就会抵达县里。 此次除了召集吴北四府的巡检司入皖北协助剿贼之外,还要各县支援粮草。” 刘靖海说道。 “余家军是打算大军压境了?”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安昕和刘靖海打听道。 刘靖海苦笑说道:“大人,下官只是一个从九品的武官,哪里能接触到余家军的军事。在东阳府,也只是干一些督送军粮、打扫战场、建营扎寨之类的活罢了。 不过,这几日余家军確实动作频频,想来是要有大动作的跡象。” 万泽文听后分析说道:“皖北是腹心之地,任由乱局延续下去,对於朝廷来说是不能忍受的。 余家军又是距离最近的能战之兵。 此番,必然是余家军大军出征。” 明眼人都能看到这一点,安昕自然也很明白。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余家军八千多战兵要跨省作战,辅兵也要上万人,每天人吃马嚼的消耗甚大。吴北四府距离皖北最近,其中云台府更是紧邻皖北的叶城府和芒山府,届时怕不只是粮食,还要大兴役,徵调民夫,运送军粮。 过了年,春耕在即,壮劳力被拉上前线作民夫,也势必影响伍仁县耕种。 这对於安昕来说,决不是一个好消息。 聊了几句,安昕始终没有开口承诺刘靖海粮食,便端茶送客:“刘巡检,你且先回去吧。” 刘靖海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站起身规矩行礼过后离开了。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外边传来一阵疾跑,值守衙役自廊道快步奔来:“府衙急报!” 万泽文出门將府衙送来的公文火封拆开快速看了一眼內容,走进堂中:“老爷,府衙催纳粮餉的公文下来了。” 安昕接过公文一看,果然是协济粮的公文。 “省里受了朝廷敕令,省里给府里下了指標,府里给我们伍仁分摊了三万石粮。” 他把公文放下,心里有点堵:“粮仓里还剩多少粮食?” 万泽文:“还有两万石左右,自从开仓在官道施粥开始,已经消耗了一万石有余。” “三万石粮食,不是一个小数目,咱们能否少拿一些。” 安昕皱著眉头。 伍仁县是他的治下,其发展好坏,直接影响他的修行:“现在百姓正处於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么多粮食,如果强行征粮,可能导致粮价暴涨,贫民无以为继而逃亡,甚至引发民变也犹未可知。 目前只能市采,或向富户捐输,即便如此,市场上的粮食也必然因此涨价。” 皖北战乱,南边的凤棲府又有瘟疫。 周边诸县,粮价其实早已经飞涨。 伍仁县设有慈济堂平米粮,才没有让粮价飞起来。 但三万石就这样拿出去,怕是再无力控制粮价。 “老爷,我们恐怕没办法拒绝。” 万泽文说道:“我们伍仁县的夏税、秋税都是有定额的。协济粮餉,府里也是按照定额进行分摊,如果我们拒绝,知府没办法交差,这分摊的粮餉就势必要再压到別的县去,这样伍仁县在知府大人那里留下极不好的印象,来年考评怕是非常不利。 届时还要在布政使,乃至吏部大人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还只是其次,如果前线不利,还可能被追究责任,甚至丟官罢职,判刑入牢都有可能,实在得不偿失。 不过:: 他话头一转:“这三万石粮食,我们却可以分批解送。如此,也有一个缓衝的时间。 毕竟筹集这样多的粮食,也是需要时间的! 府衙、兵备道乃至按察使司,也都能理解。 这样,我们也有转圜的时间。” 安昕仔细思量著万泽文的话, “如此,你起草一份公文,给府里『哭哭穷』,能减少摊派最好,如若不能,我们也有个缓衝时间。 唉,朝廷真是竭泽而渔,也不怕激起更大的民变! 如果这一场战爭拖成了长期战、消耗战,怕是得陷入恶性循环!” 安昕忍不住骂了一声。 如今,伍仁县刚见起色,就要被周边所拖累,这让他心累不已。 他食指揉著眉心思量著。 按照管理学来说,这是“邻祸累已”的负外部性,没有上级权限统一协调,很难解决。但朝廷的决策,明显对伍仁县不利,至於对皖北的军事干预能否见效,也犹未可知。 但战事拖得越久,对伍仁县的粮食、民力、民心压力就越大,朝廷的决策本身就是將战爭成本转嫁给地方承担,却无相应对冲之策,这种方式短时间解决不了皖北,就会有更多的州县被拖垮。 安昕深吸一口气,暂时拿出一个想法说道“这次摊派,你和张良也拿个方案出来。 一是从官仓中调取一部分。 二是向粮商买一部分,尤其联繫东阳那边的粮商,多买一些粮食。 三是向富户捐输一部分。 如果还不够,剩下的一部分,就只能苦一苦百姓,让里甲、粮长摊派到户了。 但是,慈济堂平米粮不能停,官道上的施粥点也不能撤, 这两个点一撤,那皖北如今的乱局,就是前车之鑑!” “学生明白。” 万泽文应道。 等他离开后,安昕坐在官帽椅上,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天杀的贼寇,大过年的都不安生。” 其实,光是这三万石米粮,安昕还並不算头疼。 常平仓里还剩两万石粮食,剩余一万石,再向粮商购买,向大户摊派,以他如今的影响力,筹足一万石其实並不困难,就算最终还需要向百姓摊派,这个数额也不会很多。 再加上安昕早先未雨绸繆,和东阳府的粮商建立了联繫,还有粮食源源不断的运输过来,慈济堂可以继续平案米粮,百姓挨过这个冬天问题不大。 更让安昕头大的是,如今的皖北反贼,已经成了实际上的坐寇,实力日盛一日,本来只是在芒山府活动,如今已经糜烂三府之地。 如今朝廷调遣余家军大军去打,不论输贏,战爭真正波及到伍仁县的可能性都极大! 真到了那时候,伍仁县一旦成了战场,安昕的成道之基,直接就被破坏,修行之路被一下断绝。 如何能让他不愁呢。 “张良!” 安昕听到外间传来张良的脚步声。 “大人!” 张良推门进来:“我已经派人去杨火烧村了。” “嗯。” 安昕点了一下头,站起来道:“去一趟弓兵营。” 与其在这里头疼,不如出去走走,再確认一下弓兵营的战斗力,他才能够心安。 “好。” 张良从衣架上取下大擎,给安昕穿上。 到了外间,他取下自己的外套,匆匆跟上安昕的步伐。 两人到衙署东侧的马既,骑马出门。 马蹄铁踏过仁安路的石板路发出“噠噠”声响,因为过年,县里的街市热闹非凡。 商铺门口,店家在张贴桃符。 书生写对联的摊位旁,围满了等待的百姓。 蜜饯铺子、肉铺子,相比平常格外热闹,一年到头,百姓也奢侈一下,抚慰一下苦了一年的肚子。 烟爆竹的摊位前,摊主拿著一大串铜钱,嘴巴笑的合不拢。 武家布行门前人头赞动,有伙计打著快板说唱。 街巷中,货郎担上的彩胜绒被女眷们围得水泄不通,孩童著葫芦窜跃,险些撞倒算命先生写著“流年大吉”的幡子。 城內的百姓,还没有意识到来自远处的危机。 两骑很快就出了城。 当抵达弓兵营的时候,正好有一队二十余人,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年轻人押著五辆大车过来。 这些人个个身形挺拔,挎著狭锋腰刀,更有几人腰间別著乌沉沉的短,管在阳光下泛著暗哑的金属光泽。 斗笠压得很低,阴影完全吞没了他们的面部表情,却让人感受到刀刻般的冷硬之色。他们行走时肩不晃、身不摇,连衣角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约束著,丝毫不乱,显然经过严苛训练。 两方靠近了,那边领队的见到了安昕,匆匆的跑了过来,半跪地上,高声唱道:“属下周甲, 拜见大人!” 安昕翻身下马,亲自弯腰將周甲扶起。 周甲是胡常山奉他的命在乱民之中找到的好苗子,在驼山上进行训练的,真正完全听命於安昕的私兵。 如今,这私兵有一百余人,由胡常山传授真功夫,並训练各式军阵,使用各式火器。 正在营门前等待周甲的胡常山也跑了过来。 “这都是从驼山送来的?” 安昕看著大门口用黑色雨布封好的马车,好奇问道。 > 第90章 前装滑膛炮 第90章 前装滑膛炮 “爹,那就是安青天?” 不远处,队伍里,一个同样穿著黑衣的人揪了揪旁边和棕熊一样雄壮男人的衣袖。 那禁不住而呼之欲出的大熊,让人一看就知她是女扮男装。 “嗯。” 葛绒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爹你怎么了,你前几天出去一趟以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葛绣儿担心的问道。 “因因,没事儿,你爹的本事你还不知道。这世上没多少爹爹解决不了的事情!” 葛绒回神,笑著去摸女儿的脑瓜。 葛绣儿躲开他的手,朝著他翻了个白眼:“爹,你就喜欢吹牛,我已经长大了,你有事不准再瞒著我。” “爹再想想,晚上告诉你。” 葛绒说完,就朝著前面走来的知县迎接过去。 “葛大匠,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安昕看著葛绒,主动说道。 自从军械局搬到山上去以后,就开始根据安昕对记忆里只言片语的总结,开始研究土法炼钢。 这期间,葛绒和安昕频繁信件沟通。 走了不少弯路,失败了不少次,发现安昕以前吸收於家里老人对於建国后跃进时期的土法炼钢技术,成品率极差,合格率不到百分之十,其技术先进程度还不如今大燕朝的炼钢技术! 如此,葛绒又开始带著铁匠,研究现在的“高炉炼铁”、“炒钢法”、“灌钢法”等,终於生產出了第一批钢铁。 葛绒摇摇头:“虽然辛苦,但非常充实,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他说的是真心话,平静,无忧,陪在女儿身边,岁月静好。 “这一次製造出两种炮,一种是仿製的『红夷大炮”,一种是『白炮”。” 进了弓兵营,押送的黑衣人將黑色的防水油布掀开以后,就露出了车上拉著的大炮。 黑漆漆的铸铁大炮,和安昕穿越以前,在古城墙旅游时候,看到的那些炮台上的大炮一般模样。 为了防止炸膛,炮身打造的很厚,因此也很有分量。 最后面,是一个球形药室。 “多少斤?” 安昕伸手摸了摸冰凉的炮身,为了防止炸膛,上面还有几个铁箍紧紧的裹住炮身。 “一千二百斤,可以打实心弹,能打一千五百步。 还可以打针对骑兵的霰弹,能打五百步左右。 打爆炸的开弹,能打一千步左右。” 葛绒介绍道。 这个重量,移动起来就不容易了。 安昕看著旁边的放火药的大勺子和推弹杆,整体带著一种极简风的“美”。 “这个是『白”炮?” 白炮很有特点,粗短的炮管,胖滚滚的样子,像是一个金属做的桶。 葛绒介绍说道:“白炮重量400斤,製造简单,可以发射开弹和燃烧弹。” 安昕挨个仔细看了。 四门前装滑膛炮,两门短管曲射白炮。 在他的眼里,虽然是一些老古董,但他现在连合格的高碳钢都搞不出来,也没资格挑三拣四, 这些已经是当下能打造出来的最佳武器了。 再旁边,魏叔夜、张谦、赵崢、秦明,也都凑了过来,一起研究这些炮。 想要熟练的使用,也是有一些门槛的。 胡常山说道:“周甲,梁申,你俩从今天开始,就在营里负责教授弓兵如何使用红夷大炮和白炮。” “属下遵命!” 两人领命应道。 他们在山上,在打造出炮以后,就开始尝试训练,现在打炮已经很熟练了。 周甲几人组织人手组装炮车,安昕则和魏叔夜几人一起,进了营房之中。 “现在营里还有多少人?” 进了屋,安昕坐在圈椅上。 “县尊,现在营里轮流放假两天,现在轮到右部总。营里目前还有五百余人。 火枪营的三百人,被秦明带到铜山附近训练去了。” 魏叔夜介绍说道。 这两个月,军械局的精力虽然被炼钢、铸炮所牵扯,但隨著钢铁作坊產量上升,枪管的生產速度加快不少。 再加上工匠的熟练度和配合度的增加,击砧、弹簧等关键零件生產速度加快,每天合格的发枪,也从两条上升到了三条。 经过这俩月的积攒,弓兵营里已经有二百四十多条枪。 相应的,这一次徵召的新兵,其中二百人都被火枪营要走。 “皖北芒山府、叶城府、吴山府相继沦陷,余家军的先锋军我见过,都是精锐之土,却没能发挥多大作用。 由此可见,皖北的反贼一定不只是一群流民,实力著实不弱。 我们距离叶城,中间也不过隔了一个铜山县,如不能未雨绸繆,届时伍仁县的大好局面,立时化作焦土。” 安昕眼晴盯著坐下魏叔夜、张谦、胡常山等人说道。 如今的弓兵营,魏叔夜充任营总,张谦担任佐击,也就是弓兵营副官,並继续兼任教导。 胡常山同样担任佐击,同时兼任营兵总教头。 一左一右,监视著魏叔夜这个“外人”,確保弓兵营不会因为主官而出现任何苗头性问题。 火枪营的编制有所不同,如今依然受到弓兵营节制安排,但因为受到安昕重视而比其他兵种, 有较多的自主权。 秦明任营长,房念林任副营长,兼任教导。 这是军官名册送到安昕那里以后,他儘量平衡的结果。 见到眾人都在认真听,安昕继续说道:“接下来,伍仁县会徵召民夫往皖北押运粮食,弓兵营派遣部分哨探前往北皖活动,及时將当地的实际情况传递迴来。 同时,弓兵营要以皖北贼寇为假想敌加紧训练。 马匹不论多贵,在二月底前至少要凑够一百匹能用的军马! 此事我会让万师爷和张良来配合你们。” 安昕又看向葛绒:“葛大匠,军械局加紧製造燧发枪,在月底之前,本官要看到火枪营的三百人枪枝全部配齐!” 短会结束,安昕让营里新选拔的基层军官一起过来,眾人一起用过午饭,他才离开营房,准备去一趟驼山,顺便在路过铜山的时候,看看火枪营的训练。 “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葛绒凑了上来,和安昕说道, 刚刚吃饭时就见他心事的样子,好几次欲言又止。 安昕看著他,点了点头朝著无人角落走去。 “大人,我身上现在有麻烦找上来了。” 葛绒开门见山的说道。 第91章 葛绒的身份 第91章 葛绒的身份 “仔细说说,什么麻烦。” 安昕看著葛绒。 葛绒深吸了一口气,定了一下心,这才说道:“大人可听说过『圣火教”?” “听过。” 安昕点了一下头:“圣火教在南方,以火劫轮迴经、圣火三元经、五苦七厄经等三经传教。” “但大人或许並不知道,圣火教除去传教之外,还在琉球岛、琼州岛上练了五万圣火兵,並分列八大渠帅。” 葛绒介绍说道。 见安昕神色平静,並未接话,便继续说道:“而我,曾经就是圣火军八大渠帅之一。” 安昕神色终於动容。 在葛绒说到圣火兵的时候,安昕就已经確定了自己以前的猜测,这圣火教必是反贼无疑了。 而葛绒...他看了葛绒一眼,暗道:反贼竟在我身边。 袖中手指下意识的,悄悄掐了个雷决。 “大人。” 葛绒不知道自己在安昕心里的分量究竟有多重,但现在把这些话说出了口,本来紧绷著的心里已经轻鬆了很多:“葛某曾经除了是八大渠帅之外,还是圣火教的八部堂堂主之一,因为斗爭失败,不得不出走,曾经带著女儿,连续两年多的时间都在被刺杀中度过。 一直跑到吴北以后,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此后,便以葛绒这个身份,隱姓埋名,在伍仁县安顿了下来。” 葛绒说完以后,悄然观察著安昕的表情。 安昕只是一抖袖子,面色也並没有什么改变,只是问道:“告诉我,麻烦是什么。” “大人,就在三天前,我在驼山上,忽然发现了圣火教『举火者”的標记,並收到了一张纸条,约我到铜山峰相见。 见面以后,举火者的使者,要我回到圣火教,返回琼州岛继续担任渠帅。” 葛绒说道。 “举火者是什么人?” 安昕问道。 “圣火教內部,举火者名號边疆月,地位仅在教主之下,我只见过他数次,年龄不大,武功却奇高,我虽未见过他出手,但据说不亚於三大宗师。” “你不愿回去?” 安昕看著葛绒。 他既然和自己说这些,还把这个声称为“麻烦”,显然是不愿意再回圣火教了。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葛绒摇摇头:“虽然不知道边疆月是如何找到我的,但我確实不想再回去了。圣火教內部爭斗极为酷烈,我出来以后,反而慢慢清醒过来,所谓普度世人,也不过是教內高层爭权夺利的口號罢了。 我反而喜欢上现在这样的生活。 尤其是女儿也长大了,我不想再把她拖入危险之中。” 安昕思量片刻,看著不远处牵马等待的张良、胡常山、葛绣儿几人,抬腿往外走去:“既然不想回去,就不要回去了,跟著圣火教造反没前途的,好好打铁也不失一个灿烂前程。” “是!老爷!” 葛绒闻言,当即眼神亮了。 就连称呼也改变。 算是真心奉安昕为主了。 在他看来,安昕也不是一个安分的主! 谁家知县会养六百弓兵? 谁家知县会私建军械局研究火器? 谁家知县会券养私兵? 这些事不上称没有四两重,上了称一千斤都打不住。 但这位安知县的身边,却没有圣火教內部哪种酷烈爭斗的气氛,在这里打打铁,反而是他这两年感觉最平静舒服的日子。 “驾!” 安昕翻身上马,一马当先。 “常山!” 安昕喊了胡常山一声。 胡常山打马追上。 “山上加强布防,增设岗哨,暗卫再暗中进行一轮调查,务必不能让別有用心之人混入其中!” 安昕和胡常山说道。 “是!” 胡常山不知道老爷为什么忽然和他说这些, 老爷既然不说,他也不会多嘴去问,不打折扣的执行就是了。 山上的阴面,积雪常年不化。 在进入山路以后,速度就降了下来。 铜山的山坳之中,开闢出来了一大片空地。 当安昕进入山坳的时候,就听到一阵“”的声音。 “大人!” 秦明和房念林迎了上来。 火枪兵正分成两部分,大部分在进行实弹训练,少部分没枪的则端著木枪模型,正用砖头吊著枪头,练习手臂的力量和稳定性。 “现在,老兵配合已经非常默契,三十息內可以完成三发以上的装弹速度,『三段击』最快可在三十息內完成三轮射击! 不过新兵速度还远达不到这个速度,现在和老兵在一起,还会降低整体速度。” 安昕走近山坳小溪边上,在火枪兵们身边观看,秦明则在旁边介绍著火枪营的现实情况。 新兵老兵对於弹药的装填速度,能明显看出差异。 每当老兵已经清理枪管、装定装药、压实弹丸后,新兵还在拿著撕破的纸壳裹著铅弹往枪管里面送。 这就拖累了整个火枪阵型的整体射击速度。 这时,隨著第一排“膨膨”一阵枪响,隨著枪口火舌喷吐,一蓬白烟遮蔽了视线。 射击完毕的最前排训练有素的从战列空隙中迅速跑到最后排,並开始重新装填弹药。 第二排则往前一步,开始射击。 如此轮换。 安昕擼起袖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腕錶。 一分钟,总共射击四轮。 远处,小溪对面的松树,已经被铅弹打的遍体鳞伤。 安昕带人跨过小溪,走到松林面前,看著呈喇叭状炸开的树干,露出了里面碎裂木质纤维中蜂窝状的空腔,这样的威力即便敌人穿著铁甲,也绝对抵挡不住。 “新兵一定要抓紧时间训练,哪里薄弱就往哪里攻克。本官很看重火枪营,也寄希望於火枪营能够在哪天建功立业!” 安昕看完火枪营的训练后,临走之前和秦明、房念林说道。 “我等必不负县尊所託!” 两人鏗鏘有力的回应道。 离开火枪营,安昕几人又马不停蹄的前往了驼山。 冬季正是夜长昼短的时候。 抵达驼山时,天色已经擦黑。 山脚下的崔家村,已经被高墙围了起来,大门口明显处几个挎著腰刀的黑衣人看了过来,待见到是安昕以后,连忙打开大门。 “大人!” 安昕下了马,把韁绳交给这些人。 进了大门,崔家村西边区域的房子都已经拆除掉,换上了一个个炼钢的工棚。 不少人都在这里热火朝天的工作著。 一走进里面,就见一处堆叠著大量的焦炭和铁矿石。 走进冒著青烟的工棚区,扑面而来的是混合著焦炭硫磺与铁锭的灼热气息。 一边是一排两人高的高炉,炉顶喷吐著暗红的火舌,工匠们正用铁鉤將烧结的铁矿石与焦炭分层投入炉膛,学徒拉动鼓风箱发出沉闷的轰鸣,赤红的铁水从底部出铁口汨汨流出,在沙模中凝成生铁锭。 另一边十余座地炉沿山脚排开,赤膊的工匠带著徒弟,用长铁钎搅动炉內沸腾的铁水,飞溅的火星在暮色中如萤火虫群般明灭。 明明是严寒的冬天,靠近工棚的几棵树却不知何时悄悄的抽了芽。 第92章 人质和车床 第92章 人质和车床 铜山既有铜矿,也有铁矿,这也是伍仁县的自然稟赋,方便了军械局的炼钢作坊生產钢铁。 如今,光是驼山脚下的炼铁工坊,就有五十余人。 再加上山上的工匠,因为长期待在这里,不少人乾脆將家人也接了过来,並在原崔家村的地址上改造了房屋,开闢了一个“家属区”出来。 “老爷,炼铁的高炉那边,一组四个人,一师一徒。三班轮换,日夜不停。一日可出铁锭两千四百斤左右。 炼钢的地炉这边,同样组合,一日可出钢锭八百斤上下。” 葛绒给安昕介绍说道。 安昕视察完一圈,抄写过《高炉炼钢技术介绍》的他,对於炼钢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概念。 像是现在作坊之中地炉上工匠所使用的“炒钢法”工艺,生產效率低,因为氧化作用对於生铁损耗大,这都不算大的缺点。 对於钢材中的杂质难以去除,钢材的脆性容易导致枪械、大炮炸膛,才是重点。 是以,现在的燧发枪所使用的枪管,依然是熟铁打造,光是一条枪就有八公斤重,这也是火枪营的士兵需要用木枪配重石块练习臂力和稳定性的原因之一。 红夷大炮也是如此,使用熟铁打造,通体一千二百多斤,这还是轻型野战炮,运输非常不便。 现在所生產的这些钢材,只能生產一些腰刀、长枪、狼第、铁藜之类。 再多出来的,则由一些山上的学徒打造成农具,拿出去售卖。 “我让张谦捎来驼山的那本《高炉炼钢技术介绍》,可看过了。” 安昕问道。 葛绒一听,连连点头,佩服说道:“老爷所总结的炼钢手法,实在是深入浅出,吃透以后,肯定能大幅提升炼钢的速度和质量。” 一行人走上了山路。 “老爷,您在书上所注的坩堝炼钢法,使用的石脂是指的『画眉石』吗?” 一个活泼的女声忽然问道。 “绣儿!” 葛绒呵止她。 “无妨。” 安昕实际上早就关注到葛绒这个女儿了。 倒不是因为別的,实在是她天赋异稟,让他目光在人群中扫过的时候,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她。 “就是画眉石,此物漆黑如墨,也叫墨石,主要產自楚蜀之地。” 安昕后续为了將这本书之中一些名词与这个时代符合起来,也耗费了好一番功夫。 对於这些记忆颇深。 “老爷::: 见到安昕没有制止她,葛绣儿一句跟著一句不停的问。 终於,快到山上的时候,安昕被她问住了。 他没有再回答葛绣儿,而是转头和葛绒说道:“葛大匠,我看绣儿虽是女孩,但也是好学敏求之人,不若跟在我身边一段时间吧。” “这::: , 葛绒犹豫起来,不知如何拒绝。 “炼钢工艺的珍贵,本官不说,你也明白。绣儿既然肯学,必不会吃亏的。” 安昕停下了脚步,看著葛绒葛绒终於明白过来,这位安知县是要葛绣为质! 也对,自己一个圣火教渠帅出身的人,又从对方手里得到了改良的炼钢法、燧发枪这些工艺, 对方文哪能无条件的信任自己呢。 “不过,因因跟著安知县,似乎也是个好选择。 或许离开了我身边,还要更安全一些,对她的成长也更好。 而且,因因长大了,总是跟在我身边也耽误她:· 心思电转之间,葛绒看向女儿:“固囡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葛绣儿满脸开心的直点头:“我愿意!” 她就像一只刚刚长成的小鸟,早就想自由自在的飞了。 但这几年,葛绒被追杀怕了,就怕一不留意女儿再被人杀了、抓了,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將她带在身边,捧在手上,护在心尖儿。 这也导致到了叛逆期的葛绣,心里总想单飞。 “如此,甚好。” 二人都感到满意,只有葛绒心里酸酸的。 驼山山顶上,到处都是“叮叮噹噹”的打铁声,此外就是銼刀銼铁的声音。 安昕走到一个工棚跟前,这里火炉烧的很旺,旁边学徒不停地拉著风箱,铁匠则拿著特製的凸锤不停的敲打著烧红的铁板,在凹槽模具之中,將铁板渐渐敲打成为捲起模样。 男人隔著屏幕看人打铁都能被硬控十几分钟,安昕站在工棚前面,也忘了时间。 铁匠意识到看他打铁的是县尊大人,额头上冒的汗更多了,一丝不苟丝毫不敢偷懒的,將铁板时而塞入火炉里烧,时而拿出来在模具上锻打,终於將铁板打成了管状以后,才发现县尊离开了他的工棚。 第二个工棚里,工匠正用木质车床,使钢製钻头,对外表八棱形的枪管进行钻取,將铁管內部打磨的圆润平滑。 第三个工棚里,则看到铁匠正在指挥学徒,用銼刀对著明亮的火光,將棱形枪管摩擦成厚度均匀的铁管。 安昕一个一个工棚接连看下去,从製造枪管,到製造击砧、弹簧,虽然主要还是依靠工匠手工製作,但可以看出这些人已经非常熟练了。 到了另一个区域,则是製造铅弹的。 只见他们通过一个类似雪球夹子似的铁质道具,將融化的铅化作一个个圆润的铅弹。这些铅弹再通过一个有著无数孔洞类似筛子似的双层铜板进行筛选后,统一倒入簸箕里,又被人送到下一个工棚。 这里没有明火,几个掛在墙壁上的灯,都在外面套了双层灯罩。 每个人面前的桌子上都有一台天秤,天秤上放著一张油纸,这些人用特製的小勺从旁边的瓦罐中挖出黑火药,重量合適就立即用油纸將火药和铅弹包裹起来,一个定装铅弹就做好了。 或是熟能生巧,看他们的手速,和安昕以前在“野餛飩”店里看人包餛飩似的,一个个定装弹一会儿就在桌子上的铜盒里堆成一座小山。 他注意到,在这些人里,竟然还有不少女人。 甚至安昕还看到了那个曾经被驼山土匪劫掠的,屁股特別白的女人。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加入到军械局里来的。 一切恐惧都来源於火力不足,这一趟视察下来,安昕对於未来,终於有了安全感。 但,產能必须继续扩充,工艺必须继续改进,质量必须继续提高,武器必须继续更新。 走进由驼山聚义厅改造成的军械局大厅,安昕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张放著各种直尺、三角尺等工具的桌子上,一张张散落的图纸。 最上面的图纸上,工整的画著一架...车床? > 第93章 县令劝农 第93章 县令劝农 “葛大匠,这纸上所绘的工具,是给燧发枪拉膛线用的?” 安昕有些惊讶的看向葛绒。 他这段时间,自从给手机、平板充上电以后,就不停的扒拉以前存下的资料,尤其是他比较薄弱的工科知识。 自从踏入修行以后,他的脑子也变得越来越好使,很多知识看一遍就能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他仔细看著图纸,纸上的图绘製的很精细,还特意標註了长宽高等数据,明显刻意模仿了自己所绘製的那些图纸。 而通过图纸上所绘製的钻头就能看出,这应该是一个可以给枪管拉膛线的水力拉床。 葛绒闻言,笑呵呵的说道:“老爷,这是绣儿画的。她自幼就跟著我打铁画图,对这些东西很有天赋。” 安昕惊讶的看向葛绣,发现自己似乎还挖到宝了。 “老爷。” 葛绣儿见安昕感兴趣,顿时激动起来,跑过来说道:“这是我画的,但我是根据老爷以前给我爹说的如何给枪管拉膛线的方法,叫上大成叔和我爹一起想出来的。 用木架和铁就可以打造出来。 用《高炉炼钢技术介绍》里说的坩堝钢製造导轨、拉刀就能拉出膛线。 我还和大成叔,想了一个用来钻孔的机器,如果能製造出来的话,就可以利用水力,直接通过钻孔的方式製造枪管·:·:::” “大成叔又是谁?” 安昕听葛绣说完,开口问道。 “王大成,原来是县衙工房负责修水车的木匠,现在是山上木匠组的大匠作。” 葛绒说道。 只要给予发挥的平台,哪里都有人才涌现出来。 听葛绣说完,安昕发现这两个工具机的核心设计思路,大部分都是这个王大成想出来的。 以安昕比较薄弱的理工科知识看来,图上拉床通过水车带动绞盘,通过钢製导轨,上面有滑槽,拉刀在导轨上做直线运动,拉刀尾部有螺旋槽,与固定销配合,可强制拉刀旋转,给燧发枪车出膛线。 如果这样的机器製作出来了,以后就可以把铅弹改为米涅弹,火枪的射程、准头都能有不小的进步,或能媲美第二次鸦片战爭时期的英法联军了。 “给王大成的例银增加到5两,並试验製造这两种工具机,只要工具机落地能用,赏他一百两银子? 安昕深知,必须得下重赏才能激发创新创造的活力。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再从这里回去,城门也已经关上了,叫门进城也是麻烦。 安昕索性在山上睡下,听著外边“叮叮噹噹”的声音他也不觉得吵,心里反而觉得踏实。 一直到很晚,夜才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听到山林之中传来一两声狼豪。 第二天一早,安昕在山上吃了早饭。 又叫葛绒拿出一部分银两,给驼山的工匠发了下去,当是过年的红包了。 这才带上张良、葛绣,和胡常山一起下了山。 回城路上,葛绣心情大好,像是一只脱离了樊笼的小鸟,策马扬鞭,尽情的迎接著寒风的吹拂。 途经城西,安昕发现大冬天的,本应该是淡季的洛河上,各色船只变多了,伍仁码头也变得繁忙起来。 问过之后才知道,因为皖北战乱,很多以前从那边经过的货物,都选择绕走水路,也就造成了洛河下游沿线越发繁忙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隨著新一年的到来,严寒的天气似乎已经过去,南风吹拂大地,伍仁县的气温一日暖过一日。 余家军大军进入皖北以后,接连收復了叶城府诸县,又打入芒山府,收復虹县、五河县,將贼寇围在了芒山府城暂时形成对峙,形势看著一片大好。 二月春风似剪刀,万条垂下绿丝絛。 老百姓数著“九”过日子,终於五九六九,开河看柳。 隨著春天到来,一切又进入了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境界。 一年之计在於春,万物復甦,大地甦醒,动物抖擞精神,伍仁县的乡田中,百姓也牵著牛牛们下地干活了。 位於伍仁县城西,玉田乡,南周村,有一块县里的官田。 安昕换上了一身打了补丁的粗布麻衣,套著牛车,坐在上面,挥舞著手里的鞭子,在农村凹凸不平的土路上走著。 在他的前后两边,廖国昌带著二十几个衙役敲锣打鼓,场面显得既抽象又喜庆。 到了南周村口,周德禄早已经等候在这里,见到牛车过来远远的就一溜小跑著过来。 “大周村甲长周德禄,拜见县尊大老爷!” 周德禄大声唱诺。 “起来吧。” 安昕倚在身后的麻袋上,声音慵懒的朝著周德禄喊了一声。 “谢大老爷!” 周德禄这才起身,也没有拍打身上的土,就舔著脸陪了上来。 他早就已经从徐大山他们这些背吏的嘴里,知道了自己曾经接待过的“淄州秀才”安昕,就是此安昕。 这小半年时间,他有时候半夜醒来想想,都要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当时把“飞洒诡寄”之事,那般详细的说与了前来微服私访的县尊。 提心弔胆了好几个月,好在县尊並没有派人来捉拿他,让他慢慢的鬆了口气。 现在春耕之季,大老爷来官田亲耕,他没办法当驼鸟,心里还是志怎不安,態度自然也已经低到了尘埃里。 “老周,不必拘谨,本官让人查过你,在这南周、小周两村,名声还不错。做的也不算过分, 官府吩咐的事也算上心。 看看今天,你组织的就很好。 土豆可是好东西,今年能匀出一些给你,就是因为玉田乡的土质好,你可得给本官种好了。如果给本官败坏了这些粮种,本官可饶不了你!” 安昕下了牛车,拍了拍周德禄的肩膀。 周德禄的事不只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是如今天下的共性问题。他只是生存在这个“大米缸”里,钻营这个“大米缸”规则窟窿的眾多的小虫之一,真正的大蛀虫,他区区一个县令还不敢碰呢。 周德禄闻言,却笑的更谦卑了:“是、是、是!多谢大老爷抬爱,学生向大老爷保证,一定把土豆种好。” 安昕点了点头,右手搭在额头上,看了看初升红日:“閒话少敘,不要耽误农时。张良,开始吧。” 在南周、小周,以及周边几个村子两三百村民的围观下,他走到路边上,把田地边上的红绸子扯开,脱下鞋子捲起裤腿,就走到了田垄上, 第94章 官民相得(月票加更1) 第94章 官民相得(月票加更1) 和他一样穿著粗布麻衣的张良,从牛车上搬下木箱,里面是一个个切好的土豆。 旁边几个衙役,则抢著把牛车后面,印著红色“宝利药肥”四字的麻袋搬了下来。 打开木箱,里面每一块土豆都带著两三个壮实的芽眼,刀口蘸了草木灰,既能抑菌,又能作肥。 “乡亲们,这是本官从海外求来的一种新的良种!本想著今年春天能分发给乡亲们,但这些良种太珍贵了,目前也只培育出一百多斤。 据说,这种『土豆”一亩能產一千六百斤上下,蒸熟以后能当饼子吃,切片切条能炒菜吃,在火上烤了能当馒头吃! 今年先在官田试种,再过三个来月丰收,诸位乡邻再来看看產量。 五月底这一批土豆就能成熟,到时候就能作为种粮分给大家,趁著七八月份还能再种一季!” 安昕站在田垄上,和眾多围观村民说道。 而听到他话的村民,已经轰然炸开。 一千六百斤,仿佛天外神话! 安昕可不是那些没有什么公信力的县令,虽然来到伍仁县也就近半年时间,但他做的事一件比一件轰动,再加上宣传司接连不断的下乡送戏、说书,“安青天”的名声,在村民耳朵里是有著相当威信的! 即便这样,村民们看著木箱子里那些蘸著褐色草木灰的东西,还是將信將疑。 实际上,安昕自己都说不清楚这些土豆等到五月底的时候,能有什么样子的產量。 他知道这些良种是会退化的, 土豆在第一年的时候,基本上能大体维持產量,第二代就会產量大减,到了第三代的產量基本上就菱缩到原本的水平。 安昕此来之前,让王德禄带人,將种粮放在五十多度的草木灰埋了几个小时。 据说这样可以杀灭病毒,让土豆能维持较高的產量。 但即便退化到了每亩八百斤的水平,也远高於目前每亩三百来斤的小麦產量,可以极大的提升土地產值! 不管味道好不好,至少能让老百姓吃饱肚子,不至於饿死。 且只要这土豆从他的辖区传播开,可以预期他的修炼进程肯定又能前进一大步! 而隨著粮食生產力的提升,他所主导下的发展计划,肯定能大展宏图。 安昕接过张良递过来的薯块,將之按进田垄中。拇指在芽眼处轻轻一压,湿润的泥土便裹住了草木灰的痕跡。 张良、廖国昌、周德禄,还有跟著一起过来的王德禄,都赤著脚踏进了田里,跟著安昕一起在田垄上种土豆。 偶尔,王德禄还会指导他们几人,教他们种植手法,施肥的时间和方法等。 周德禄问的最为殷勤,倒不是因为土豆的產量高能赚钱,而是怕种不好或者到时候產量太低, 被县尊追究责任。 一直干到日头升起来,晒的背脊发烫。 安昕站起弯著的腰,他已经干了一个来回,种了两垄田了。 官田周围的百姓看向他的眼神中带著亲切。 因为他们发现县尊不像是作秀的,虽然看上去细皮嫩肉,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但种起地来却分外专业,一个人就种了两垄地。 以前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知县春天“劝耕”,但往往只是穿著官袍,扶著犁耙在田里走几步,脚底微脏。 反正没见过来了以后,真的光著脚,双脚插进土地里,种上两垄地的。 安昕看著眼前百姓的表情,敏感觉得,这个时候如果有记者带著单反,“咔咔”拍几张照或录下来,放在伍仁县晚间新闻播出的话,肯定是一副官民相得的融洽场景。 “可惜了。” 安昕摇摇头,这样的画面无法记录,不能传播。 眾人拾柴火焰高,两亩地很快种完,不远处的王德禄吆喝了一声,掘开了地头上的毛渠,水就顺著墙沟流了进来,给予土豆块活力的滋润, 安昕踩著泥水走到路边坐下,用墙沟里的水洗了洗脚,接过差役递过来的毛幣擦乾净。 那边,宝利肥料作坊的伙计,借著这个机会,话头熟练的给今天过来的百姓推销著肥料。並介绍著什么作物,適合他们肥料作坊的哪种肥料,专业的样子,便宜的价格,倒真的吸引了不少百姓围著。 周德禄也凑过去看了看,有好几种肥料,其中有的肥料被打成了颗粒状,闻著不臭,看上去竟与以前买过的,五十文一斤粪丹相似,价格却只有粪丹的三分之一。 他偷眼瞅了瞅正在那边穿鞋的安知县。 既然这些肥料是安知县带来的,想来这个“宝利肥料作坊”与之关係匪浅,他正想著巴结县尊而找不到门路呢,当即打算大买一批,以討好安昕。 就在安昕准备借著这个机会,再和乡亲们说几句话,展现一下自己的亲民形象时,快班衙役高有田从村里土路上狂奔而来,双脚带起一大片尘土,后面几条农村的土狗“汪注”叫著追著他咬。 “老爷!老爷!” 他跑近了,视线寻梭,终於找到了穿著青天布所裁的粗布麻衣的安昕。 “怎么了?” 安昕擦著手站了起来。 “老爷,流民区那边,有个人发病了,可能是疫·· 他话还未落,就被县尊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並看到对方微微摇头。 高有田瞬间明白过来,不能引起百姓的恐慌。 赶紧压低了声音,凑近小声说道:“此人浑身发泡,皮肤溃烂,脓血淋漓,昏迷不醒,看症状,十分可能是疫病。” “可妥善处置?” 安昕皱眉问道。 “已经將此人关在屋里,周围邻居也都给他们上了锁。” 高有田回答道。 安昕点了下头,又和周德禄瞩咐几句后,匆匆离开了南周村。 中午来不及吃饭,安昕换了一身长袍,脸上戴上纱布包著的巾帕,前往了城西的流民营。 “大人!” 衙役已经將整个流民营都封锁了。 “老爷!” 在安昕踏入流民营前,张良再次开口打算劝阻。 安昕摇了摇头,踏入其中,立即就感受到一阵紧张气氛。 医馆老头已经早过来了,此时正指挥著衙役到处撒著石灰,而流民已经被限制流动。 安昕走到疑似疫病的人门外,这里的甲长已经紧张的等在这了。 第95章 简在帝心(二合一) 第95章 简在帝心(二合一) 流民营同样按照保甲制进行安排,十户一甲,十甲一保,但管理相比村庄要严苛的多。 一旦有人犯罪,一甲都要连坐,流民营平日里的气氛是相对紧张的。 保长、甲长由流民自行选出,负责协调难民营的事务,並与衙门保持联繫,此时甲长志忑不安的站在安昕跟前,等候吩咐。 “这人是什么时候发病的。” 安昕透过窗户看去,屋里床上躺著一个男人,和一个跪在床边上睡著的,看上去七八岁的瘦弱女孩。 “昨天早上!王五昨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身上开始发痒,到了下午开始发烧,咳嗽不断,身上也起了大量的水泡,我看到他痒的在床上打滚。 今天早上的时候,水泡都磨破了,床上都是脓水,人也烧昏了过去。” 甲长戴著幣帕,眉眼间明显带著紧张。 他与王五接触过,现在最怕的就是自己有没有被传染。 到处都传言,这次的鼠疫只要染上就得等死。 “他们最近接触过什么人?营里还有没有这个症状的人?” 安昕问道。 “他们最近刚来了四五天,除了每天施粥的时候,接触的人也不多,可能是来的路上染的病。 除了他没有人有这样的症状。” 甲长说著,又紧了紧自己脸上的幣帕。 安昕闻言,鬆了一口气。 十天前,刚刚將一批难民分到了各个村里。 如果这一批人之中,有和病人接触过的就麻烦了。 “吃过辟瘟汤了?” 辟瘟汤,是从府里公文发过来的方子,是凤棲府那边的大夫研究的。 但作用不大,听说那边城里,现在还是每天一车一车的往外拉死人。疫病的高峰期远没过去, 反而还在往外扩散,完全是控制不住,在用人命硬熬的態势。 反倒是农村,因为居住鬆散,限制流动,情况要好上很多。 甲长回答道:“回大人,早上就给他吃过了!” “开锁!” 安昕命道。 “大人!” 张良竟然一把抓住了安昕的胳膊,激动的摇著头:“大人,您不能以身犯险!伍仁县的百姓, 都离不开你!” “伍仁县离了谁都能转。” 安昕拍了拍张良的手,继续道:“开锁!” 旁边衙役犹豫了一下,见县尊眼神坚定的看向他,还是颤抖著伸手將门锁打开。 安昕调动灵力,锁住口鼻眼睛,眼神带上了一丝肉眼难辨的浅淡青色,推门走了进去。 张良见劝不动,也跟著走了进来。 见其余人等也要跟进来,安昕制止道:“室內狭窄,你们就不要进来凑热闹了。” 声音吵醒了床边的女孩,她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脸上没有这个年龄小孩的童真,脸上流露出来的只有麻木和不安。 安昕隨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走到床边,入眼的病人形容枯稿,脖子上、脸颊上、额头上、鼻子上都是破掉的脓皰,一股子腥秽味。 或许是为了防止弄坏衣裳,他只在身上盖了个又脏又破的毯子。 安昕掀开毯子,立即就看到病人全身都没有几块好皮肤,破掉脓皰处渗出一些血清、脓水。 他试过病人的体温,把了脉,三根手指都摸不到清晰的脉象,这说明正气溃败、阴竭阳脱,其人已经濒死。 又挨著看了病人的眼脸,捏了捏其腋下的肿块。 拿出一根银针,扎在了他的耳尖,又渡入一丝灵力。 隨著一股暗淡的血被扎出来,病人身上高烧肉眼可见的退了下去,但並没有醒来。 安昕意识到,灵力的施展也需要对症的“术”,而眼下治疗不能对症,治疗效果其实也並不好一直在屋里呆了七八分钟,安昕才出了门。 一出门,安昕就將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扔在了路边烧著的火盆里,並朝著流民营中辟出的医馆走去。 这里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到了屋里,安昕脱掉身上的衣裳,钻进浴桶药汤之中。 一边泡澡,安昕一边在脑子里回想著病人身上的症状,辩证如何用药。 病人的症状,和官方的结论差不多,是鼠疫的症状。 按照以前生物所学的,鼠疫是细菌感染,这种肺炎型的鼠疫,不只通过跳蚤和蚊虫鼠蚁叮咬传播,也通过飞沫传播。 “但,如何拿出特效药呢?” 抗生素是不用想了。 以现在的条件,根本无法稳定的製造出来。 “不!” 安昕忽然手指在浴桶中轻轻一拍,水进溅,大量水珠漂浮在空中,大量药液在水珠之中析出,並融合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一个米粒大小的药丸子,其余水分在“哗啦”一声落入水中。 有著“弄丸”之术,未必不能製作出抗生素。 或者说,就算是弄不出抗生素那样对付细菌的神药,安昕也有信心能搞出能够具有一定效果的特效药来。 “只是,治疗鼠疫,什么抗生素对症呢?” 他虽然知道抗生素能杀菌,但抗生素也分好几种。 如果不对症,照样不管用。 但究竟什么类型的抗生素,他就不清楚了。 从浴桶中出来,擦拭了一下身体,他换上一身新衣,拿起毛笔在纸上迅速写下了一个药方。 这是他看过疫病患者的症状以后,按照“医药”之术来判断,属於“热毒炽盛之证”,外邪入体,湿热夹毒,短短两日时间就发展到“阴竭阳脱之证”。 安昕一边在心里辩证,手上写下了一排二十多个药名。 时而加上一味,时而划掉一味,经过十来分钟的沉思考量,將药方之中的一些名贵药材全部刪掉,只剩下一些常见药材。 搁笔之前,安昕忽然想到什么,又提笔加上了一味干西瓜皮。 如此,一个和辟瘟汤看上去大相逕庭的药方被他写了出来。 “去抓药!煎熬,送去试药。” 安昕出了门,將药方给了医馆老头。 “是!” 老头接过药方,眼睛里带著激动的希望。 安昕却摇摇头,並不乐观。 这次的鼠疫,致死率几乎百分百,想要凭著几味草药治好几乎不可能。 让安昕现在製造抗生素他弄不出来,但对於疫情防控他可是熟悉的很! 当年疫情席捲,他还被抽调流调小组呆了小半年的时间,这其中的各个环节,他都是亲自参与过的。 甚至后来选,第一道大题就是某城市景区发现疫病患者,你作为城市防控指挥中心负责人, 如何统筹防疫。 他自认为自己这道题肯定是满分答案! 现在只要防控的好,也能將鼠疫所造成的伤害,降低到最小。 没有回县衙,安昕就在这流民营里,开始撰写《伍仁救疫章程》,一个个小楷落到纸面上,不知多久,一篇可操作性强,內容详实,操作简单,因地制宜,贴近现实的防疫方案就一气呵成,新鲜出炉了。 从製造简易口罩,限制人员流动,疫病如何隔离,卫生如何打扫等等方面,都给出了建设性意见条例。 就在安昕捧著《章程》出门,准备回衙的时候,外边不知何时已经阴云密布。 天空之中一声闷雷。 风渐起,庭院暗,雨乍斜。 不远处传来一阵悽惨的哭声:“爹爹!”。 张良双手挡在头顶,匆匆冒雨跑来:“大人,那疫人咽气了。” “喉!” 安昕深嘆一口气。 从战乱之地,好不容易带著女儿迁徙而来,刚刚安顿下看到活的希望就染疫而死。 乱世之中,人如草芥,不外如是。 三千里外,大燕龙庭,风雨招摇。 紫禁城九重宫闕的琉璃瓦在暗云之下泛著冷光,水渍顺著金砖御道匯入石雕首之中,千龙吐水,匯入台下明沟暗渠。 而在乾清宫中,年逾四十的景顺帝正穿著宽鬆道袍,半臥在帘幕之后。 手中一团蒲扇挥著清风,虽然是乍暖还寒时候,却半著领口,身上微微见汗,人已飘飘欲仙。 帘幕之外,大燕朝的顶樑柱,內阁首辅、礼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胡广文微微僂著身子,坐在锦凳上。 旁边,则是新党党魁,內阁次辅、吏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杜如风,年不过五十的他精神抖擞,三寸黑须打理的颇为美雅。 另外一人,屁股半坐,腰背挺直,尚有几分拘谨的,是从礼部侍郎刚提拔上兵部尚书的夏吉。 最后一人,站在殿中,虽然无座,但也泰然自若的,是內阁群辅,户部尚书胡泰。 倒不是皇帝不给他赐座,而是这几天阴天下雨,老毛病“腿股风”犯了,站著能更舒服一些。 殿宇沉默,当值的太监宫女都屏著呼吸,生怕哪一声呼吸粗重了,惊扰了天上贵人,落得个死无全尸。 “胡阁老。” 帘幕后传出的声音,縹緲如烟般传了出来,却令有些走神的胡广文瞬间睁开了的睡眼,身子往前凑,耳朵也微微往前侧倾,做出倾听之状。 “臣在。” “朕昨夜观星,见紫微垣东南有赤气犯斗。今早钦天监来报一一说是东南分野星象大凶啊..: 你们內阁,可曾收到什么...有趣的奏报?” 胡广文闻言,缓缓起身:“陛下,东南瘟疫、反贼肆虐,皆在我腹心之地。昨日,凤棲府来报,府城之內,满城素白,十户九空。” 帘幕后面传来一声轻笑:“朕问星象,胡阁老倒是说起这些蚁来了...说起来,吴州省布政使董之涣上旬还在给朕报祥瑞,奏摺之中满是喜庆,说在太湖之中,发现一条四十多斤的锦鲤,通体发著金光,昭示著景顺十五年必然是国泰民安的一年呢。 杜卿,你精通《周易》,说说这赤气主何吉凶?” “陛下,《天官书》有云“赤气为兵发疫”。然陛下近年闭关镶灾,此象当应外省官吏瀆职7 他说著,余光扫向了胡泰:“警如...陛下节衣缩食,朝廷省吃俭用,硬生生挤出五十万两防疫银,究竟有无餵了硕鼠?” “杜阁老,你什么意思!” 胡泰怒道:“户部一年一千多万两银子进出,笔笔都有明確的记录,五十万两賑灾银拨付出去,户部点灯熬油清算帐簿的时候,杜阁老还在家抱著上旬刚纳的美人吃奶吧:·::::” “够了!” 帘幕內忽然扔出一个摺子,“啪”的摔在了地上:“你们看看。” 外边立著的小太监连忙弯著腰跑过去,双手小心的將摺子捡起来,又匆匆弯腰走到胡广文跟前递给了他。 胡广文快速看完,顿时浑身冷汗津津的传给了杜如风,同时跪地说道:“老臣昏!疫情肆虐如火,老臣竟然不察!” “疫情竟已入扬州。” 杜如风看完惊道。 “皖北贼寇横行,吴北鼠疫肆虐,都是腹心之地。 尤其吴北! 漕粮重道,如因鼠疫停摆,这偌大的京城,不到四月就要饿孵遍地! 不到五月,三十万边军就要跳脚闹! 这个责任,你们背得起来吗?” 帘幕被拨开,景顺帝走了出来。 这会儿用了丹药,精神还颇为亢奋,光著脚贴著冰凉的金砖,也感觉甚是凉爽。 胡广文三人连忙站了起来,四人都弯腰弓著身子。 “胡阁老,董之涣是你的人吧?真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能臣、忠臣、良臣”啊!” 景顺帝走到软塌前坐下,半倚椅背。 “陛下明鑑,臣::· 景顺帝一甩拂尘:“休要多言,当务之急,是派遣一员能臣,先把鼠疫控制住! 议一议,谁去?” 胡泰上前一步:“臣举荐南京吏部侍郎张养节::· 杜如风皱眉:“此人不妥,此等时节,需要调动吴州资源,需一德高望重者方可,那张养节曾在丁忧期间妓,名声有损,不能服眾,臣举荐兵部侍郎苏言·:··:.” 『不可不可,苏言出任兵部侍郎以前,一直在翰林院当值,少有处理具体事务的经验,陛下, 臣举荐都察院左都御史陆青山·:·::.” 胡泰当即否定。 两人一言一语,互不相让,爭吵不休。 景顺帝身上的药力渐渐过去,变得有些昏沉欲睡:“不如,就启用徐观湘。”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殿內声音立即就被压了下去。 在座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压力。 “朕记得景顺十二年,徐阁老致仕后,就回老家吴北扶阳县。朕也记得景顺二年开封府爆发天,徐阁老就曾亲赴开封。” 景顺帝似是陷入回忆,最终轻轻一摔拂尘:“就启用徐观湘,內阁擬旨,徐观湘加太子少保衔,赐尚方宝剑,准其便宜行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调太医院院判隨行,拨內帑银十万两,即刻启程。” 说罢,他已经上鞋子,转入帘幕之后:“散了吧!” 三位阁老和夏吉一起出了乾清宫。 此时雨势並未停歇,风狂雨骤,宫人提著雨伞过来:“几位大人,咱们还是去偏殿躲一躲雨, 待到雨势小一点再走?” “疫情如火,可等不得人。” 胡泰冷哼了一声,夺过宫人手中的伞,就走入了雨幕之中。 “陛下启用徐观湘,此人如果藉此大疫重回中枢,对我等二人是祸非福,不要忘记景顺十二年时是谁將徐观湘逼退朝堂。” 胡广文伸出手去,接著外界的冷雨,正如他此时心情一样凉颶的。 “圣明不过陛下,既然是陛下的想法,你我又能如何?” 杜如风心里也沉甸甸的,他已经隱隱猜到了皇帝的心思。伸手拿过宫人的伞,也走入了雨幕, 夏吉见此,也匆匆拿上伞跟了上去。 胡广文摇了摇头,杜如风不愿意身先士卒,他也不愿意在此时去陛下的主意。等到天上骤雨渐歇,才拿过伞来,踏入雨中。 当內阁写好圣旨送入皇宫用印后,宫门一骑背著圣旨和宝剑飞奔出宫时。 远在伍仁县衙的安昕,正在一个瓦罐前面,看著瓦罐上析出的青霜。 这才是他需要的药材。 经过蒸煮以后,与芒硝一起放入陶罐之中,静置一夜,就能析出青霜。 安昕用刀刃刮下一点青霜,放入盛放著薄薄一层清水的白瓷碗中,轻轻一弹碗壁,水波荡漾, 青霜溶解,滴溜溜的化出一颗颗靛青色的丹丸,漂浮在空中。 一陶罐析出的青霜,安昕一共收了二十来颗药丸,装入了一个瓷瓶之中。 虽然不是抗生素,但经过他以弄丸之术提炼药性,应该也有不错的效果。 但他的灵力是有限的,即便他二十四小时不做別的,天天在这里炼药、恢復灵力、炼药,不断循环,也制不出多少这样的药丸子,救不了几条人命。 “张良,这个避疫丸你先吃了。” 出了门,安昕將瓷瓶给了张良。 他跟著自己进了疫人屋,有不小的被感染的风险。 “谢大人!” 张良接过瓷瓶,倒出药丸,拿水送服。 放入嘴里,就有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顺著咽喉直入腹中,本来喉咙里有种咯痰的感觉,此时也变得非常清爽。 县尊大人所制的药,几乎是立竿见影的起到了效果。 “取出一半,著人送去流民营,看看王五的女儿是否染疫。如果染疫,就给她试一试药效。” 安昕几乎可以確认,和王五同处一屋的王五女儿肯定已经染疫。 “是。” 张良答应道。 “救疫章程,可已经记熟了?” 安昕又问。 “已经记熟了。” 张良说道:“学生打算在三班六房之中,挑选了二百名机灵的,按照大人章程之中所言,成立救疫所。 由救疫所统一所应对可能爆发的鼠疫。” 第96章 徐阁老入伍仁(月票加更2) 第96章 徐阁老入伍仁(月票加更2) 安昕摇摇头:“先选三十个胥吏即可,做好培训。救疫章程做到人人熟记。鼠疫一旦爆发,县城就是重点,因此各个坊市坊长也要一併培训,熟记救疫章程,一旦有人染疫,立即按照章程处理,凡是隱而不报,导致鼠疫传播者一轻则杖责一白,流三千里。 致使鼠疫扩散,则绞刑! 致多人死亡者,依景顺二年开封府故例,当凌迟! 这些,都要培训到。” “学生明白了!” 张良赶紧从袖口中掏出了本子,和炭笔记下他跟著安昕久了,越来越有后世秘书的样子了。 接下来几日,安昕一边关注外界局势,一边在府后宅之中翻看手机和平板中的电子书,在浩如烟海的大量电子资料的蛛丝马跡之中,寻找著製造抗生素的点滴內容。 二月十四日传来消息,扬州城鼠疫爆发,这个城市人口將近八十万的城市头顶笼罩阴云,气氛紧张起来。 二月十七日传来消息,皖北芒山府,余家军发起一波攻势却未能破城。吴山府的一路贼军放弃吴山,由坐寇转为流寇,往西进入河南省吴江郡,並一路劫掠北上冀州,沿途府县一攻就破,卫所形同虚设,甚有官员掛印而逃,虽不知真假,但已成民间笑柄。 二月十八日,城外流民营,第一波鼠疫症状爆发出来。 安昕再次来到了流民营外。 流民营內外洒满了石灰,营门口几个大铁锅用火煮的滚开,大门外是晾晒好的衣服,凡是背吏换班从里面出来的,都要將衣裤扔进大锅中煮,並换上新衣去外边的隔离区休息。 河边一处搭建了高炉,流民营因疫病而死的人就拉到这里焚烧, 此时的流民营中还有著四百来口人,但非常安静,所有人都在屋子里不准外出。一应吃食,都需甲长、保长带人领取配送。 吃食放置门口,配送者走后流民再取,不得相互接触。 为了防止流民牴触,缓解高压势態下的管理难度,也为了让流民吃饱些能多些免疫力。 这两天的粥都浓稠了很多,还配上了一点咸菜末。 衙役们戴著厚厚的口罩,怀揣著衙门发的“避疫丸”,手按在刀柄上,在流民营中巡逻。 乱世用重典,並不是所有流民都能乖乖待在屋里的,疫病高死亡率的恐惧,让这些尚未表现出症状的人想要逃离,一天时间已经砍了好几个闹事之人。 “症状有三到四天时间潜伏,基本上第三天、第四天的时候爆发出来,而一旦爆发了,基本上都是个死字。 不过:: ? 医馆老头莫大元按照救疫章程,详细记录了这几天流民营的情况:“患疫之后,吃过避疫霜的,大约有两成的人硬挺了过来,目前来看,是有效果的。 但要在第一天,症状轻的时候就吃,如果已经发展成重症,就没有用处了。” 安昕听著莫大元的匯报。 在后衙,他已经做好了培养基,並利用“弄丸”配合“医药”这两种七十二地煞法术,催生出了一些抗生素,但目前还不知道能否培育成功,也不清楚是否能正好对症鼠疫。 “现在流民营正在爆发期,按照现在的防疫手段,再过几天时间,这一波应该就能过去了。” 安昕推断说道。 张良插嘴道:“知府大人现在估计已经焦头烂额了。” 伍仁县居於云台府的北方,以昆西山为界,与东阳府比邻。 既然疫情已经传到了伍仁,更南边的几个县自然也跑不了。 现在的地方衙门,都有驻京办,驻省办公室。 大燕也有,去京城的称之为坐京,去省城的称为坐省,县衙里派去府城负责结交官员、打探消息、孝敬送礼的人员,则是坐府了。 县衙里派去府城乐县的坐府人员传回来消息,乐县现在已经处於爆发期,且处於一种失控的趋势,整个府城的气氛都非常恐怖,大量店铺关门,城中居民买不到粮食,时而发生打砸抢烧的事件,治安也变得非常恶劣。 知府大人是否焦头烂额,与安昕关係不大。 接下来几天,县城里兴学坊也出现了鼠疫,经过溯源追查,是在流民营鼠疫尚未爆发的时候, 有衙役在流民营放粥后回家將疫病也带了回来,其本人並没有表现出相应症状,但其家人却在第五天高烧、呕吐、发泡,出现了鼠疫症状。 其后,兴学坊几个街区巷子,都呈现出了多点散发的状態。 这个苗头出现以后,坊长立即配合县衙,將各个巷子全部封堵,禁止人员流动。並迅速组织人员,代买米菜,並通过无接触沟通,一切按照《救疫章程》一丝不苟的执行著。 同时,避疫霜被安昕免费公开,並统筹安排各个医馆、药铺製药。 每个医药铺子院里都摆放著大量瓦罐,避疫霜被大量炮製出来,並平价卖出,百姓有病治病, 无病预防。 二月二十八,安昕將製造抗生素的计划彻底失败,主要是他储备知识不足,导致培养基中的的抗生素变成了一缸灰水。 但功败垂成之际,安昕却发现灰水因为存在大量霉菌分泌物,具有很强的抑菌成分,经过临床试验后,虽说不能像特效药那样药到病除,但治癒率比避疫霜又高出很多,达到了五成,对於重症患者,也有二到三成的治癒率。 於是,到了三月八日的时候,伍仁县的鼠疫快速被压制了下去, 三月十二日,凤棲府鼠疫经过三个多月时间,爆发期已经过去,但付出的代价是,府城內人口死亡率达到百分之四十有余。 扬州府的鼠疫则发展的如火如茶,越发厉害起来! 洛河上,一艘小船逆流而上,一老者自有些冷清的伍仁县码头。还未登岸,就被人拦下,在身边隨从拿出腰牌呵斥过后,管理人员將信將疑的让开了道路,让这些人登岸的同时,派人前往西城门隔离点匯报消息。 老者上岸,身边之人背著一把造型华丽的长剑,身后还带著六七个精壮隨从。 他观察著周围环境, 虽然码头上也显得冷清,但很多商铺也在开门做生意。 街上的人都带著厚厚的幣帕,相互之间保持著一定的距离。 时不时有带著写有“协防”袖標的人一见到有人聚集,就上前呵斥劝离。 在这冷清的背后,老者看到了其中所展现出的管理秩序。 第97章 疫区中的一股清流 第97章 疫区中的一股清流 “果如厉官所说,伍仁县身处疫区,却並未受到太大影响。” 老者说道。 “大人,扬州告急,连拉縴的都得了疫病,漕运淤堵停滯,我们还在伍仁消耗时间, 如果朝廷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背著宝剑的隨从急切不已。 “博仁,做事不可心急,你我对於疫病一知半解,匆匆赶赴扬州,反而不如先了解情况。 所谓事急则缓,事缓则圆嘛。” 老者倒是不急不躁。 博仁听了个大道理,面上称是,心里却忍不住嘀咕:“什么缓缓圆圆的,您老是不急,但陛下到时候肯定会拿我开刀!” 他一路上劝解数次,只要將徐观湘送到扬州,他就算是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任务,之后就算徐观湘做事不利也与他无关了。 现在徐观湘选择先来伍仁县逛一圈,他是急在心里,却又不敢言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大人高见,是下官思虑不周了。只是扬州漕运停滯一日,京师便多一分动盪,边关將士的粮更是耽搁不得下官斗胆,不如先派快马递送文书至扬州府,命他们即刻呈报疫病详情与漕运现状,我等在伍仁查访期间也好有所准备?” 徐观湘授了授鬍鬚,走出码头不远,就来到了伍仁县西城门外的码头坊。 他目光掠过並然有序的街巷一一衙役正督促百姓洒扫石灰,坊口设了粥棚施药,药液呈现灰黑色,在桌上还有一叠黄色符。 他在这些百姓脸上一一扫过,虽人人面带忧色,却无半分乱象。他忽而轻笑一声:“博仁啊,你瞧这伍仁县,疫区之中竟能如此从容。若扬州府有这般章程,何至於漕运淤堵?” “你们是干什么的?” 衙役看到了老者一群人,但见对方衣著锦绣,隨从还背著一把金丝点翠,宝石镶嵌的华丽大宝剑,语气也比较和缓。 “我等奉皇命治理鼠疫,你们知县目下何处?” 背剑博仁居高临下问道。 衙役闻言,打量了这些人一眼,抱拳拱手道:“这位大人,县尊大人现在应当在县衙中,我带大人过去?” “不必。” 徐观湘摆摆手:“诸位且去公务,老夫自行前往县衙即可。 衙役犹犹豫豫说道:“县尊有令,特殊时期,伍仁县城內任何人不得三人以上聚集, 不许隨意走动,凡需要购买物资,只能家中一人外出购买。 此禁令,持续到三月底,大人虽身负皇命·· “大胆!你这廝区区一贱疫,也敢·:· , “博仁!” 徐观湘不满的看向这位锦衣卫千户陆博仁。 “我等並非疫区而来,想来並无大碍。” 他回头衝著隨从说道:“你们三人一组,每组相隔一丈。” 说完,他看著衙役:“这样如何?” 衙役终於还是被徐观湘的卖相所镊,訥訥的点了点头。等徐观湘走了,他招了招手, 叫来一个帮閒:“六子,你快点进城,去县衙跟老爷稟告,就说疑似有京里来的大人物微服私访来了!” 徐观湘带人进了城。 城中的街道上人很少,显得有些清冷。 但每一个巷口,都有带著幣帕的人坐在马扎上看守者,每当有人进出,就要进行登记。 大道上有衙役巡逻,走到县衙一路上都经过了好几次盘问。 “博仁你看,这伍仁县虽然治理严苛,但百姓脸上少见悲痛神色,可见疫病並不严重。再看这些衙役、帮閒,这种人最是刁滑,可个个都忠於职守,不敢丝毫偷懒。 更治之严可见一斑。 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大疫之下,將此县管理的並井有条。 此地知县必是一能臣也。” 徐观湘尚未见到此地知县,却已经有了初步的印象。 当他来到县衙门前时,就见一身穿圆领七品文官常服的年轻人正站在门口。 此人约莫二十多岁,面容俊朗,精神抖擞,笑起来仿佛阳光能驱散晦暗,让人一路走来的压抑心情都好了一些,倒是让人心生好感。 徐观湘心中讶然,倒是没想到此县知县竟然如此年轻。 如此年轻,又有这等治世之才,属实罕见! “下官伍仁知县安昕,不知上官如何称呼?” 先后两拨报信之人,让安昕知道从京里来了个大人物。他几步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快走几步迎接上来,远远便拱手行礼,目光坦然却不逾矩地看向徐观湘,嘴角带著恰到好处的笑意。 “安知县,我等··: 陆博仁掏出鎏金“驾贴”正要挺胸介绍,却被徐观湘拍了拍胳膊打断,他笑眯眯的朝著安昕说道:“老夫徐观湘。” 安昕闻言一证。 隨即想到什么,惊道:“原是徐阁老!” 他为了融入自己的身份,融入大燕官场,凡是朝廷有影响力的人物,他都仔细研究过这位徐观湘虽然已经致仕,且是被新旧两党联合排挤出了朝堂,但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依然不弱,且是景顺帝的潜邸之臣,只要景顺帝一日不曾將其彻底忘记,有朝一日就有可能起復还朝。 如今奉皇命而来治疫,怕就是个起復的契机! 他退后一步,作势欲行大礼,却被徐观湘伸手扶住,笑呵呵的说道:“安知县,老夫一路奔波,在这衙署门前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是是是,大人里面请!” 安昕顺势起身,让开一步,然后登上台阶,微微躬身,在前面引导诸人入了县衙。 待来到二堂,安昕將徐观湘迎到主位坐下,他则敬陪下首。 “这位是北镇抚司锦衣卫千户陆博仁,这次出京传旨,也是辅佐老夫治疫。” 徐观湘介绍道。 “下官见过陆千户。” 对於锦衣卫千户,安昕就不必表现的那般客气了,朝著陆博仁拱了拱手。 陆博仁板著脸,点了下头。 “老夫接到皇命以来,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行走了古沂府几县,见了多少惨事,回想景顺二年的开封府爆发天,也不曾有这般恐怖!” 徐观湘眉心紧皱,戚戚然说道。 “在淮县听人说云台府的伍仁县没有受到大疫波及,老夫还不相信,直到来到这里, 见过以后才发现,伍仁县能不受大疫波及,原来是赖得知县治理有方吶。” 徐观湘或许是这些年修身养性,整个人並没有高官身上的凌厉感,反而像是一个宽厚的淳淳老者,不吝讚美之词。 第98章 竟有良药? 第98章 竟有良药? “大人过誉了。” 安昕连忙说道。 徐观湘道:“不必自谦,老夫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还在和一些个背吏斗的你来我往呢,可比不得你这般令行禁止。 一路走过来,我看这些胥吏、坊长、里甲做事自有章法,伍仁县可是有什么章程?” 他看似不急不躁,顶住压力迟迟未曾前往扬州府。 但此次治疫,是他是否能够起復的关键,由不得他不重视。 只是不愿意立即前往扬州这个颱风中心,以防被新旧两党的人迷住了眼。 他很明白皇帝的意思,所谓治疫,不如说是维稳漕运。 陛下所虑非在一府几县,而在天下万方。 只要能保障漕运顺畅,扬州、古沂几府便是死人再多,也未必被其看在眼里。 但民力有限,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敢將扬州、古沂周边非疫区的百姓强行徵发,此举极易引起民变,届时新旧两党逮住这点,此次起復也要受阻,重回中枢也难得重位。 所以,还是得想个完美的法子,把事情做圆妥。 “张良,去取伍仁救疫章程来。” 安昕朝著门口候著的张良说了一声,又和徐观湘道:“下官以为,此次鼠疫,通过蚊虫老鼠、以及人与人之间传播,其烈如火,其势燎原。 但也因为其烈如火,短则一两日,长则四五日就会发病,因此不会传播距离太远。 此次之所以能波及四府,也是因为有洛河、漕河,经贸发达,人流量大的原因在里面“安知县所言不假。其性如火者,常不能久持,人如此,理如此,疫病也是如此。 以往治疫之法,多是封闭疫户,艾草熏蒸,道路设卡。 老夫走在伍仁县,看到坊市之中,不仅有这些治疫手段,还有汤药发放,且桌上还有一沓符纸,难道伍仁还有高人隱士,可以法术加持?” 看到符篆的时候,徐观湘就很好奇。 他自己年轻时候,也是靠著一手青词起家,但年轻时却並不篤信道法,如今年龄大了,却对於道家仙法颇为迷信,尤其是道家金丹术。 安昕摇摇头,轻笑道:“实不相瞒,下官自从赴任以来,除去治县安民,便喜欢研究金石之术,自从疫病传播,下官经过辩证,先研製出『避疫霜”,轻症者可有两成机率治癒,后又研製出『去疫汤”,对於轻症已有五成治癒率,对於重症也有两成。 至於那黄符,却不过是权宜之计。 百姓多信鬼神之说,有了符篆安抚,治癒率能提高一两成。” 徐观湘按捺住心中激动,听安昕说完,双眸越来越亮:“竟有这样良药!” 这次就连陆博仁都忍不住惊讶且怀疑的看著安昕,他不太相信一个地方知县,竟然能有这样的医术! 怕是太医院里那群太医,都不一定有这个本事吧? “大人。” 这时,张良去而復返,將一本薄册子取了过来, 安昕接过册子,上前恭敬递给徐观湘。 徐观湘接过册子,就见上面写著《伍仁救疫章程》六字。 翻开仔细看下去,却见册子所写的文字非常简单,只学过两三年私塾的蒙童都能看懂,但內容却很有章法,至於救疫章程是否具有效果,处於疫区之內的伍仁县如今的现状,就已经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等他从头到尾看完,已经到了响午。 东厅,已经准备了一桌子饭菜。 安昕陪著徐观湘和陆博仁入席,其余隨从则被引至西厅另行款待。 席间,安昕和徐观湘就救疫章程细细剖辩。 安昕发现徐观湘对於治疫亦有一些经验。 当聊到景顺二年开封府天疫病是徐观湘带人前去治疫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徐观湘这治疫经验来自何处。 而徐观湘则越聊越惊讶这位年轻知县对於治疫见解独到,条理分明。 不论他问出什么问题,不论巨细,对方言辞剖决如流,毫无滯碍,显然已经將治疫问题想的透彻明白。 更难得的是其谈及调度背吏差役、坊长里甲、乡绅耆老时候,三言两语间所体现出来的调用安排,就充斥著干练明达的智慧。 本来还以为这位年轻县令背后有高人指点的徐观湘,这才意识到,此人有著超越年龄的老成持重。 若有人扶持,此子能成大器! 饭后,徐观湘戴上纱布层层细密织就的幣帕,在安昕的引领下,到了县里各坊市进行了实地观摩。 城里,菜市虽然不开,但米菜却有各坊选出的协管,专门负责採买送货。 保障了百姓基本的饮食。 城市虽然冷清,但却井井有条。 在大肆宣传之下,知道外界府县之惨烈情形的百姓配合度也很高。 “等到月底,只要疫病的形势稳定下来,这一波疫病就算是在伍仁县过去了。到时候县城就能逐步解封。 码头上做好防控,也能恢復往日的运转。” 回县衙的路上,安昕介绍说道。 “可惜,扬州河道分流,有一段路需要縴夫拉船行驶,不像伍仁码头,即便进行封控,对於整体航运来说影响也没那么大。” 徐观湘嘆息。 扬州河段之所以那么重要,是因为漕河与长江在扬州交匯,为了方便航船,开闢了东西两条水道,北上时候进入长江顺流而下,沿著东侧水道重新进入江北大运河。 南下船只,则从西侧进入长江,同样顺流而下重新进入江南大运河。 但一则此两处修有闸坝,需要縴夫人工牵引。 二则水流流向產生变化,需要縴夫助力。 三则多处浅滩礁石和弯曲狭窄之处,依赖縴夫掌控速度和航向。 所以,这里发生疫病后,失去了縴夫牵引,船只淤堵在运河之上,也就截断了南北粮道的大动脉! 而他,必须在北京城缺粮之前,將这里解开,否则等待他的不是进京起復,而是会被新旧两党彻底的碾入尘埃里,甚至连最后的体面都要失去。 一下午,安昕都在陪著徐观湘围绕“治疫”这个话题,从各方面不断深入討论。 到了晚上,徐观湘乾脆在县衙客房住下,並邀请安昕同榻而眠,一直聊到深夜两人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徐观湘终於决定南下扬州。 这让陆博仁鬆了口气。 “老夫会派船过来,製作『去疫汤』的事就交给小友了。此次救疫过后,老夫回京述职,必向陛下为你请功。” 码头上,徐观湘拉看安昕的手说道。 “必不负徐阁老所託,此番也祝徐阁老一帆风顺,马到成功!” 安昕祝福道。 看著徐观湘揣著《伍仁救疫章程》和其一眾隨从登船离开,直到船在洛河顺流而下, 渐行渐远。 第99章 葛绣的铁环 第99章 葛绣的铁环 “咱们也回吧。” 安昕喊上张良和万泽文,翻身上马。 路上,还能看到两岸农田之中,百姓在挑水种田。 洛河现在虽然还未到汛期,但水量丰沛,衙门並不禁止百姓於洛河中取水,就方便了沿岸的百姓。 得益於此次反应够快,处理得当,鼠疫自流民营之中造成的破坏较大,但並未波及到广大农村。 而皖北前线抽调民夫运送粮食,在安昕的暗示之下,更多將县城之中原本跟著大刀帮、河帮等廝混过的青皮混子,被强行徵发了役。 虽然也抽调了一部分百姓,但对於伍仁县的农耕並没有造成太坏的影响。 看著地里的绿油油的麦苗隨风泛波。 水田中,稻秧已泛出嫩绿,稀疏却整齐地立在浅水中。 农人赤脚踩在泥泞的田里,弯腰补栽秧苗,偶尔直起身捶捶后腰。 不同於地里劳累的腰酸腿疼的农人,作为不事劳动的食利阶层,坐在高头大马上,看著这样田园牧歌的情景,安昕心里泛起的是一种诗情画意的美好感受。 回到县里,安昕一纸命令,调集大量瓷罐放在医馆之中,將培育霉菌放入其中,並遣人按照说明手册仔细照看。 开始批量製造灰水。 徐观湘抵达徐州之后,盛讚伍仁县治疫手段的话传了出去。 一时间,各县信件如雪一般飞来,多数都是求购“去疫汤”的。 《伍仁救疫章程》也同样流传了出去。 安昕並没有凭藉汤药赚钱,只是优先满足徐观湘所求,其余则送去了丰臺府各县,再剩下的就送往了同样正在疫病爆发期的古沂府各县。 而烧了符纂掺入灰水的做法,同样也被周边府县的官员学了去。號称是伍仁那位“安青天”心诚请了大燕朝廷册封过的正神“碧霞元君”的神力,只要心中虔诚,饮下去疫汤,就能药到病除! 借著这一股风,“安青天”的名號悄然传出了伍仁县,周边数府几十个县的百姓,都听闻了青大之名。 而到了三月底,伍仁县基本上解除了封禁,持外松內紧之法。 除了在各处道路路口设卡检查,流民不得靠近伍仁县,进入码头区域上工的工人不得轻易出来之外,其余已经和大疫之前没什么两样。 “喵鸣~” 一进院子,就看到警长正偷感很重的躲在墙角,压低了底盘,眼晴紧盯著一只院子里正在梳理羽毛的家雀。 安昕怕惊扰了警长的狩猎,放缓了进门的脚步。 就见警长“嗖”的一下窜了出去,麻雀惊闻声音,瞬间蒲扇翅膀朝著天空飞去。 说是迟那时快,警长一个飞扑,灵巧的身子瞬间飞起一米来高,前爪的爪子弹出,朝著麻雀猛拍下去没拍到麻雀,警长身子在空中调整旋转,轻巧落地,落地的间隙看到了门口的安昕, 顿时羞恼的窜进了墙角。 安昕摇摇头,一看警长那圆滚滚的肚子,就不是捕猎的料了。 走过院子,进屋的时候,墙角的警长忽然扑出,抱住了安昕的小腿。 安昕顺手抓住它的后颈肉,抱到了怀里擼,警长“呼嚕嚕”的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老爷~” 桃子正在屋里蘸著醋汁擦拭一个半人高的青铜鼎炉。 这是安昕叫人打造的,偶尔用来炼药的东西。 “丽君小姐来过,说遣人去了东阳府,打算將那边的店铺装修一下,改成布行。” 桃子放下了手里的麻布。 她穿著一件淡蓝色的朴素裙装,一个多月过去,已经掩去了几分风情,但一一笑时仍习惯的露出几分媚態。 “嗯。” 东阳府毕竟商贸发达,店铺开到那里,能赚取更多银两。 安昕將怀里的警长丟给她,顺手拍了拍她的屁股:“葛绣又去葫芦巷子了?” 桃子羞的低下了头:“一早就过去了。” 葛绣自从跟著安昕回到县衙以后不久,就遇上了鼠疫,不得已在县衙里呆了將近一个月的时间。 如今也是閒不住,整天跑去葫芦巷子原先的铁匠铺子研究火器。 葛铁匠铺子早已关门不再营业。 但炉火烧的正旺,她拉动风箱,炉温不断提高,里面的铁块烧的赤红。 她用长柄铁钳,將赤红钢锭夹出来, 这些从山上送过来的堆堝钢坏在烧制锻打过程中非常费劲! 她举起铁锤,用力敲下,波涛汹涌中,火星四溅。 汗水顺著锁骨往下流淌,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一股粉色。她手腕上的各有两个铁环, 此时有火红的暗纹亮起,如同呼吸一样时隱时现。如果安昕在这里,將灵力浮现在双眼, 就能看出此时火炉之中所辐射出的热量,不断的被这两个铁环所吸引拉扯进去。 葛绣没有数自己锻打了多少下,直到钢坏被锻打成了管状。 而此刻,外界天色已渐黑。 她灭了炉火,在院中站桩练了一趟拳。手腕上的铁环暗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更加明显, 热量不断涌现並沿著经脉循环,壮大她体內五臟之气的同时,让她的一拳一脚都增加了莫大的威势,偶尔双环碰撞在一起,擦出剧烈火星子,就像是打铁似的飘在空中明灭。 萤火中映照,她像是一只火中的精灵。 一趟拳打完,缓缓收功之后,她穿上掛在墙上的灰鼠皮大擎,出了院子匆匆朝著县衙赶过去一一老爷说了,不论多晚她都得回县衙睡觉。 “哼!和我爹爹一样!” 她愤愤的想著。 回到县衙后宅,她看到老爷的那屋还亮著烛火。 而且桃子姐似乎也在屋里,烛光摇曳,人影晃动,咿咿呀呀的声音传出,她有些不解这俩人在干嘛。 又怕回来得晚被老爷训斥,放缓了脚步猫著腰,做贼似的偷偷回了自己屋,进屋之前正看到警长,顺手抓住警长前爪,把它也拉进了屋。 第二天,雄鸡唱晓。 安昕从床上起来的时候,桃子已经去前院膳房取饭菜, 他心有所感,推开窗户,朝著伍仁县的天空看去。 玄色雾气变得格外浓厚,安昕透过玄雾看去的时候,雾气如云不断涌动变化,化作不同的景象,一幕幕似有他治胥吏、斗士绅、剿土匪、劝农耕、防疫病等种种事跡,像是伍仁县一应事物的抽象而成。 视线透过天穹的漫天玄雾,见到了在其中沉浮的三足兽耳鼎。 原本十二道大裂口,如今只剩下九道,其中四道也在玄色雾气的修补下开始弥合。 缺少的兽耳已被匯聚的玄色雾气復原。 还有一条断腿,此时也有玄色雾气聚集修补,安昕仔细看去,这一部分雾气正是他劝农耕时的抽象画面。 第100章 先秦奇物 第100章 先秦奇物 灵气如甘霖浇灌而下。 安昕感受到宝印灌入身体的灵气再次突破了一个限制,密雨如丝,不断地浸润著他的身体。被调动著在身躯经脉之中流转,被打上自身印记转化为如臂指使的灵力。 不过片刻之间,他就感知到自己体內的灵力更加雄厚了。 隨著识海之中的青团被他戳破,再次收穫两个法术。 一为“灵符”术。 一为“调禽”术。 所谓灵符术,是以硃砂、符纸、绢帛、桃木等为载体,敕笔书符,以上古灵文勾画並注入灵力,隨身携带能起到护身、驱邪之用,施展之时灵符能沟通引动天地灵气,爆发出比徒手施法更加强大和迅捷的法术。 调禽术,则出自七十二地煞术之一,施展法术,可操控飞禽走兽,甚至驱使妖灵。 同样,因为目前是末法时代,外界没有灵气,灵符术所能发挥出的威力极为有限。仅凭灵符之中所储存的那点灵力,能將法术施展出来就不错了。 调禽术倒是可以试试。 “警长!” 安昕朝著外面喊了一下黑猫警长。 就见胖乎乎的警长从葛绣的屋门挤了出来,一步三晃的朝著安昕屋子跑了过来。 来到窗前,纵身一跳,就跳到了窗台上,一双圆溜溜的眼晴盯著安昕。 “喵鸣~” 安昕盯著警长的眼睛,双眼眼瞳忽然变成了淡青色。 “喵~” 警长嚇得退了一步。 “別怕。” 安昕一把住警长,手指掐了个酉文诀,手指之间浮现出淡淡的青色光。 他手指轻轻的点在警长的额头上,青色光晕染绿了警长的眉心,它一下安静了下来。 接著,安昕手指围绕著警长的脖子画圈,青色的光晕隨著他的动作,出现了一圈又一圈的青色的线,缓缓的缠绕在了警长的脖子上,並慢慢的陷入了他的脖颈之中不见。 “喵鸣~” 施法之后,安昕对於警长就有用了一种亲密感。 警长也拿著脑袋往安昕的手上凑,动作明显更加依赖他了。 安昕甚至能轻易通过警长的动作、声音,感受到它所表达的意思。 “想要彻底控制一只动物,需要连续几日数次施法。警长本身就是我的猫,控制起来肯定要简单些。” 安昕把警长从窗户扔了出去,关窗落锁,翻箱倒柜將插排寻了出来。 再次化作人形电源,这次不出意料,充电功率、电压、电流都符合给笔记本充电的条件了。 將笔记本从电脑包里取出,他现在担心电脑长时间未曾充电,电池会不会產生损坏而充不上电。 好在,隨著电脑开机,风扇叶片转动发出“喻喻”声音,呼吸灯开始闪烁,电脑屏幕终於亮起了熟悉的屏保画面,安昕悬著的心才放下了。 安昕捏著插头,把脸凑过去,笔记本电脑摄像头呼吸灯亮起,认证通过电脑屏幕屏保界面,进入了主界面。 因为一只手捏著“魔方插座”的插头,安昕不方便双手打字,便点开了ai助手,点了一下通话功能。 “飞飞,在古代想要远距离传递情报信息,什么动物更適合。” 安昕问道。 “在古代,想要传递情报信息,信鸽最为合適呢。另外,还可以尝试训练游集,蒙古人曾训练过游隼传递军情。” ai飞飞的声音,使用了乔杉的语音包,给人一种待在洗脚城的鬆弛感。 安昕找出自己的移动硬碟,將硬碟连接电脑,看了一下硬碟没有损坏,心下再次一松。 近10tb的各类文字、视频、图片资料,除去一些电影、“日韩学习资料”之外,其他內容也占了八、九tb,有了这个资料库提供数据,能极大的丰富ai的调取、思考、总结的能力。也是他以后带动科技文明跃升的关键! 安昕控制著电流输出,通过“魔方”插座之后,电流就已经很稳定,再通过笔记本电脑自身插头之后,电脑右下角的电量不断往上“咕涌”著。 一直到上午十点半的时候,安昕体內的灵力七七八八,电脑也正好充满电。 安昕將电脑放在旁边箱子藏好。 继续给充电宝充电,將剩余的灵力消耗乾净。 然后拿出手机,將桌子上的一书籍拍照扫描,形成pdf版电子书,准备等晚上的时候,一併录入到电脑里去。 正在安昕拍照不亦乐乎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嗡鸣声。 打开窗户,就看到葛绣正在外面院子里练拳。 “老爷,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葛绣见到安昕打开窗户,准备停下来。 “没事,你继续练。” 安昕知道,练拳的时候最好不要中途停下来。 这个世界虽然是个低武世界,但也是有些真东西的。练拳就会搬运气血,在气血急速流转中,如果中途忽然停下,忽然失去了引导,这些气血就会在身体之中乱窜,对於身体是有一定害处的。 葛绣点了点头,继续打拳。 隨著她手腕碰撞,一蓬蓬火进射,那呼吸的暗纹吸引了安昕的注意。 待到葛绣一趟拳打完收功,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这时候,桃子已经从厨房带回来午饭。 將饭菜摆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安昕招呼葛绣过来一起吃饭。 “多谢老爷。” 葛绣性情颇为直爽,在安昕对面坐下。 顺便把沉甸甸的大熊放在了桌面上,安昕忍不住了一眼。 “刚刚我看到你这手环,似乎不是凡品。” 安昕好奇问道。 “这是下山的时候爹爹给我的。” 葛绣抬手晃了晃手上的铁环:“这铁环名为麒麟环,是先秦奇物,一共有十个,爹爹给了我两个。因为我修炼的是三经之一的『火劫轮迴经”,是亲火功法,而麒麟环也是亲火奇物,戴上以后可以吸收火的热量,然后回馈给我,让我修行速度比寻常更快。” “三经还是武功心法?” 安昕问。 葛绣点头回答:“三经每一部,其实都对应著一部功法,据我爹爹说,三经每一部都是非常高明的武功。都是可以修炼出內力的,江湖人眼里的顶尖功法。 只是真正的功法,不会对外传授。” “这所谓奇物又是什么?” 安昕发现自己对於这个世界的了解还不够深入,警如这先秦奇物,他此前就未听说过。 第101章 县尊也是武道宗师!?(二合一) 第101章 县尊也是武道宗师!?(二合一) “据说先秦奇物,是秦汉之前练气士炼製的法器。” 葛绣放下筷子,將左手腕上的麒麟环取下,戴在了右手腕上,微微摇头说道:“別的我不清楚,但麒麟环,除了可以促进修炼之外,还可以增幅力量。 一拳打出,环环相扣,每一个环撞击一下,就增幅一百斤,像是两个环撞击在一起, 就能增幅二百斤的力量。 手带五环就能增幅五百斤。 其自身坚硬无匹,可以抵御刀剑。 除此之外,这铁环可大可小,只要输入內力,就能贴合主人的手腕粗细。施展起来, 重逾千斤,飞射出去,还可以自己飞回来。 输入內力可以激活火环,十个还能组成麒麟兽阵,发挥出奇强实力...但是,施展出来代价极大,其吸取使用者的內力直至枯竭衰败,气血亏空,会让境界衰退,严重的话会直接將主人榨乾死亡。” “原来真有法器!从先秦时期传下来的法器!” 安昕默默听完,心头一震。 还有从先秦传下来的古籍功法,都证明著这个世界曾经拥有过的练气文明。 “绣儿姑娘,可否给我看看?” 安昕询问道。 “当然。” 葛绣直接將两个铁环从手腕上擼了下来,伸手的递过来。 安昕接过两个铁环,入手也不过寻常银鐲子的重量,拿在手里除了相比金属桌子质感更加温润外,並没有什么奇特。 “如果没有內力,或者不是修炼亲火功法,是感受不到麒麟环的特殊的·· 北葛绣见他在手里摩研究,还给他介绍著。 他点了点头,调动一股灵力至指尖,下一刻麒麟环上面的火红暗纹骤然亮起,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吸走了安昕手上的灵力,雾时间麒麟环上抽象麒麟纹光影浮出,一股热量瞬间催的人脸上皮肤发紧,毛髮都要被烤焦。 麒麟环仿佛欢呼雀跃,腾跃至空中“滴溜溜”的转动著,蓄势待发的模样,仿佛隨时为主人击碎眼前的一切敌人。 对面,葛绣惊的呆住了,不由得挺直了腰背,大熊离开了桌面,眼晴瞪的大大的,嘴巴张开成了一个“0”,能一下塞进去一个鸡蛋。 安昕却感受到麒麟环仿佛龙吸水一样兴奋的想要吸自己的灵力,仿佛饿了十天的难民看到了大鱼大肉。 但他的灵力充电耗尽之后,还没有恢復过来呢,连忙收回灵力,沉入丹由之中。 失去了灵力的供给,麒麟环也收起了所有异像,一下从空中掉落下来,被安昕伸出手稳稳的接住。 “老爷,您、您也是,也是隱元境宗师!?” 葛绣震惊极了。 她简直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天下隱元境宗师极少,在茫茫人群中寻找,有如大海捞针。 但只有修炼出內力的隱元境宗师,才能真正催的动先秦奇物,现在竟然被对面一向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书生形象的知县老爷给催动了! 这对她的衝击,不亚於看到自家养的黑猫突然站起来说“人类,我摊牌了”,然后当场表演了一套降龙十八掌,最后还掏出手枪打掉了老鼠一只耳。 安昕既然敢当著她的面实验,就不怕她知道些什么,闻言只是神秘的笑笑,並没有正面回答她。 但这个笑容,让葛绣当成了安昕的默认,訥訥的收回了他递过来的铁环,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她不知道县尊这么年轻,究竟怎么修炼成宗师的!就像她不知道父亲嘴里的那个举火者,是如何年纪轻轻修炼到隱元境的一样。 只是对方平日里的模样,与“武道宗师”这个称號,实在太过反差了,令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爹爹说我是亲火武功的修炼天才,但为什么我现在才刚刚炼劲,甚至连属於自己的劲都只练出一个雏形,更別说上面还有知微境...” 她抬头看了安昕一眼,在真正天才的对比下,內心觉得有些沮丧。 而正在夹菜吃的安昕,心情並不轻鬆。 “看来,葛绒十有八九就是一个隱元境的武者。” 从葛绣说话中所透露的信息,这个很容易推断出来。 而且,葛绒疑似使用过麒麟阵,境界实力有损。 安昕没有亲眼见过隱元境武者的出手,但根据武林人的口口相传,宗师的实力虽然强,说是千人敌也不为过。 但其一是数量极稀少,不足以对这个世界產生真正变革性的影响。 其二是实力虽强,但也能被军阵困死,並不能真正做到横扫千军,对万千军队视若无物。 其三是內力消耗快,往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其力竭之后,並不比知微境的武者强多少。 根据胡常山的说法,安昕认为,这些武功心法多是在西汉时期,灵气逐渐消失后,前任从练气士的功法之中改进而来所形成的。 既然是从练气士的功法改进,其失去了天地灵气的浸润以后,內力的来源是自身气血,而气血来源便是食物菁华。 所以,如今的武者入门以后,都很能吃! 也有专门售卖给武者的,以人参、灵植、虎血等草木、猛兽精华炼製的丹药,也可以补充武者修炼,恢復气血。 是以,从源头上,就止住了普通人家的练武之路一一吃的太多,消耗太大,穷文富武,寒门子弟根本练不起! 这也是武馆子弟多是富庶殷实之家,江湖门派多涉足鏢局、赌场、青楼等生意,高阶武者多依附朝廷衙门的原因。 就因武者多有出身,素来单干的江湖游侠很少,真正快意恩仇的“大侠”也很少,大多都是拖家带口的。 今天,安昕头一次接触到了“先秦奇物”,才发现有没有奇物的宗师,其实力又有著很大的差距。 只是不知道这先秦奇物,究竟还有多少流传了下来。 像是刚刚安昕虽然只是短暂接触麒麟环,但已经能感受到,麒麟环的能力並不只是葛绣所说的那几样。 不知是內力並不能发挥出其全部能力,还是葛绣也並不清楚其中內情。 但他可以確定的是,麒麟环对於灵气极度渴求,就像是一个几近乾渴的湖泊,急需要一场甘霖蓄水,否则就会慢慢化作沙漠而死掉。 也由此可见,这些法器在漫长的无灵气岁月中,恐怕多被磨灭了。 “虽然没有见过隱元境武者出手,但以我现在的实力,如果真的遇到这样的宗师,就算对方没有奇物,恐怕我也不是对手。” 安昕所担心的就是这个。 他如今手头的法术,最好用的就是“定身术”,其次是“雷法”,其余“撒豆成兵”、“灵符”在这末法时代,不能形成有效的战斗力。 “弄丸”、“医药”、“调禽”等术,並非斗战法术,也不能在战斗时候用上。 但是,他並不知道他如今的定身术是否能强力定住练出內力的武道宗师,也不知道雷法是否能破宗师的防。 见老爷吃得少,葛绣风捲残云將桌上四菜一汤卷了精光,又把竹箩里剩下的俩大白馒头蘸著菜水吃完,七分饱的怀著震撼且沮丧的心情和桃子一起收拾碗筷。 安昕则叫人去买了几只活禽。 游隼不好买,鸽子有的是。 他中午再次恢復了一些灵力之后,开始施展“调禽术”。 隨著灵力点在鸽子的眉心,青色的丝线一圈圈圈住脖子並消隱后,刚买来的鸽子对他就多了几分亲近,像是他养了几年的一样。 调禽术还不止如此,隨著接下来几日连续对这些“鸽鸽”进行调教后,其智慧灵性也有所上升,具备了在陌生地域一定范围內寻找特殊印记,记住一些特殊气味的能力。 如此,鸽子传递消息的能力就得到了极大地提升。 第一批十二只鸽子调教出来以后,安昕將这些鸽子分为两拨,一拨十只秘密送往弓兵营派往皖北地区的“谍子”手里。 另外两只,则送去乐县的坐府那里。 此时的皖北贼寇,已经和余家军在芒山府城对峙了近两个月。依仗著芒山府墙高城坚,连续几十次大大小小的攻城战,都被贼寇打退。 但在芒山府城內部,贼寇的高层却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芒山府衙大堂之中,贼首孙鸿山坐在主位上,听著下面两排文武在那里吵闹,只觉得心里烦躁不已。 下面,前营將军孙义玖跟左营將军段光玉,右营將军鲁鸣蝉,你一句我一句的爭吵。 如今在贼军內部,也已经分作了两派。 一派主张固守芒山府,在皖北老家,与朝廷军队对峙。 这一派认为,他们在皖北有群眾基础,老百姓的支持,只要打退了这一次的余家军, 就能继续发展壮大。 以段光玉、鲁鸣蝉为首的左右两营,则认为应该突围出去,省的被官兵围困,最后落得个葬身芒山的境地。 “好了,斩龙军如今面临强敌,內部更应稳定!” 孙鸿山拍了拍面前的案几,爭吵的声音停了下来,他才继续说道:“每次开会就吵, 每次都吵,一个结果都拿不出来,再这样下去,咱们斩龙军成什么了?” 所谓斩龙军,便是取自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的典故。 “大將军,咱们芒山府坚墙立壁,城內粮秣足支两月,况且城內富户还能助餉,如何不能据城而守? 吴山府的邓川,如今一路北上声势浩大。且此前与咱们有盟约,积蓄力量以后肯定会打回来的,届时两军合拢,必能声势大壮!” 前营將军孙义玖大声说道。 “此言差矣!大將军,余家军围堵芒山府,周围卫所军也在持续往芒山匯聚,咱们现在不走,难道要等到官军將府城彻底围死再走吗? 况且,城內已经出现『人相食”的惨状,再这样下去,城內百姓造反就在眼前。 大將军,我知道咱们斩龙军在这里有基础,但咱们最依仗的不还是五千老营兵么!如果现在不走,老营的弟兄们在这里消耗下去,以后想走都难了。 现在,已经是咱们离开的最后机会了!” 左营將军的段光玉规劝道。 他知道,孙鸿山、孙义玖叔侄俩,都是芒山府的豪强出身,在这里经营几代,有著深厚的关係网和底蕴,更难割捨芒山府。 孙鸿山目光在段光玉和鲁鸣蝉脸上扫过。 他心中暗道:“这俩人,一个是商人出身的外来户,一个是流贼出身,就是没有定性,一遇到逆风仗,就想看逃跑劫掠。 但如今,这俩人手中握有东、西两营,如果真的產生矛盾,斩龙军就完了。 还是得安抚他们! 如果德隆还在就好了,这俩人也不敢跟我炸刺!” 张德隆是后营將军,在叶城府的时候,被余家军歼灭,也断了孙鸿山一条臂膀。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炸响,接著“隆隆”声不绝於耳。 有传令亲兵跑进来:“报大將军!城外余家军炮轰南城墙,城墙裂了一段两丈多的口子,中军官兵正在用沙袋封堵。” 不久,又有传令兵前来稟报:“官军这次攻势凶猛,围绕缺口我们已经死了二百多人。” 会也不用开了,孙鸿山亲自率领亲兵到了南城,直到傍晚城外三通鼓,官军才如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一又是守住了城池的一天。 但官兵的打法却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像是这样激烈的战斗,这近两个月也只有二月时候一开始攻城那次能媲美。 孙鸿山看著送上来的统计战报,一共死了八百多个,其中有二百多老营的老兵,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 死一些抓来的民壮不算什么,但老营的兵却是他的根基。 尤其是中军营,那都是他的嫡系! 再这样打下去,老营的兵根本经不起消耗。 他心中终於也產生了退意。 晚上四人再次在府衙大堂中聚集时,脸色都不太好看。 “义玖,你去將边先生请来。” 孙鸿山想了想,和孙义玖说道。 说完又补了一句:“礼数周全点!” 孙义玖点了点头,匆匆而去。 不久,一个手持摺扇,身著素衣,风流调作公子打扮的年轻人,在孙义玖的身后, 挎著四方步走了进来。 在其身后,还有一背剑侍女,步伐凌厉,眼神如电,一看就是实打实的武林高手。 “孙將军!” 边疆月手持摺扇,拱手执礼。 “边先生快请坐,请上座!” 孙鸿山站起来招呼道。 “不必,边某坐在这里就好。” 他说罢,就坐在了左侧末座,招手让侍女斟茶。 別人也不再强求,纷纷落座。 “今日官军攻势忽然加强,再综合城內形势,本帅仔细思考了早上左、右將军的建议,確有道理。” 他开口拋出自己的想法。 孙义玖也没有出口反对,显然是白天时候,孙鸿山已经和他说过了。 “今晚再让诸位弟兄,还有边先生过来,正是想討论一下,我们如何突围,以及突围以后,去哪里?” 孙鸿山拋出议题。 突围好说,芒山府城占地不小,余家军八千人无法完全围拢府城,其余卫所军率领老营一衝就破,不足为惧。 倒是去哪里,值得好好说道说道。 “依我看,我们南下抢他丫的!” 鲁鸣蝉眼睛发亮的第一个说道。 “呵!” 孙义玖忍不住笑出声来:“南下去庐州吗?那可是天下雄城,城墙坚固,有『铁庐州”之称。” 鲁鸣蝉闻言,梗著脖子:“南下就非要去瀘州吗?我们可以去江浙!末將在太湖有结义兄弟,届时可联络当地水匪接应。” “我看,不如去江淮,届时夺取漕船,就可以南下去江浙。江南富庶繁华,即便我们在那坐不住,也可以掳掠大量財富!” 段光玉提议道。 “江淮有卢象钧的万胜军,咱们去了未必能从他那討的了好!” 孙义玖否定道。 “那你说,咱们应该去哪?” 段光玉和鲁鸣蝉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现在提出来却被否定,不由没好气的说道, “大將军,我看不如去豫南,如今那里饥荒严重。从邓川过境豫南时裹挟了大量流民来看,我们到了那里必然能裹挟流民,迅速壮大队伍,届时说不定还能反杀回来,一举击破余家军,彻底拿下皖北!” 孙义玖还是不想放弃皖北。 “边先生,可有良策?” 孙鸿山看向边疆月。 边疆月摇摇扇子,开口道:“不若去大別山方天寨。此地地形复杂,又是湖广、河南、南直隶的交界处,处於三不管地带,官军围剿难度大。 退可进入深山,进可打入大別山南麓,占领黄州府。 短期发展,还可劫掠六安、英山等地。” 进可攻,退可守,是一处立业之基。 “大將军,我还有一个方向。” 段光玉忽然插嘴说道。 “光玉请说。” 孙鸿山示意。 段光玉道:“去东阳!东阳府巨富,即便不能占据,劫掠一番,也够斩龙军十数年的发展。” 孙鸿山沉思道:“东阳府是漕运重镇,虽然余家军来了芒山,但那里还有张燕青部2000水兵,不好对付。 且我们如果去东阳府那可是余家军老巢,余镇岳必然追击,届时前后夹击,咱们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所以,我们不若分成两路,一路去河南,裹挟民壮,搜集物资,也吸引余家军的注意力。 另一路,则快速穿过铜山,前往东阳府。” 段光玉继续道:“大將军,我们还可以先打伍仁县,这里也有钱有粮。我们过了铜山后,顺势拿下这里,再裹挟凤棲府、云台府两地百姓壮大队伍,然后东进去东阳劫掠,最后抢船沿著漕河南下江浙继续抢,能在南方做大自然最好,即便打不了就先劫掠一波,再去大別山。 届时两路在大別山合拢,有人有粮有钱,如此才能积累发展的资粮! 毕竟,大別山穷困,如果没有资粮,咱们拿什么养军队?” > 第102章 谍子小分队 第102章 谍子小分队 对於皖北贼军来说,根本没把伍仁县放在眼里,准备当软柿子捏,顺势碾压过去,当做一个跳板,抢劫银钱、匯聚流民,再打东阳府。 边疆月走在城中,城里已经乱了起来。 回到距离府衙不算很远的一家宅院。 “先知大人!” 他一进门,门后的两个身穿黑衣的弟子跪下说道。 作为圣火教的举火者,他身份仅在教主之下,且身负“高举圣火,超脱世间”的责任,在某些特殊时刻,说话甚至比教主还要管用。 是所有圣火教教徒的精神信仰之一。 没有理会这俩人,他一路朝看后院走去。 回到后院,两个白衣女人迎了上来,躬身道:“宗主!” 他朝著两个女人点了一下头,走进了屋子,手指在脸上轻轻一点,內力运转间,顿时一层透明的薄膜就褪了下来,滴溜溜的化作了一颗玻璃珠一样的球体。 “呼!” 秦十月摸了摸自己吹弹可破的小脸,轻轻的吐了口气,朝著身边的背剑侍女问道:“绿云,快看看我脸还漂亮不。” 绿云看了一眼,了一句:“漂亮!” “哎~你真无趣,变成武呆子了。” 秦十月收起了面具,脸色也变得正经起来:“斩龙军估计快不行了,最好的结局也不过退到大別山去牵制一部分朱家的军队而已。 孙鸿山看似精明,实际上没多少本事。 孙义玖有些脑子,但为人暴虐嗜杀,衝动易躁,不是成大事的样子。 段光玉商人出身,对財富看的太重。 鲁鸣蝉为人鲁莽,为將尚可,谋略不足,大局观不行。 就让斩龙军再闹一闹,消耗消耗朱家的国力吧...?我是不是说了大局观这个词? 好像是从安昕那里听来的,我记得是统筹全局、运筹帷的意思吧。” 绿云点了点头,好奇问道:“光听大小姐您说『安昕”都说过好多次了,他长啥样儿?” 秦十月的背剑侍女共有七个,分为赤橙红绿青蓝紫,各有安排。 绿云是秦十月作为举火者,化名边疆月时候带在身边的,此前未曾见过安昕。 秦十月没有回答,而是吩附道:“斩龙军准备分出前军营,老营兵1000余人,蚁附流民上万人,东进攻打伍仁县。 你把这个消息传出去,送到伍仁县安昕手里。 前军营,是斩龙军之中仅次於中军营的精锐之兵,告诉安昕...保重自己,智者应审时度势,若事不可为,当以惜身为重。” “是!” 绿云点了下头,下去写信去了。 圣火教在斩龙军之中,早已安排了不少暗子,自有往外传递消息的渠道。 很快,一封信写就,封了火漆,传递了出去。 就在距离这个三进院的不远处街巷,一个小院子门外,一个男人提著一包东西,三长一短敲了敲门。 大门“哎呀”打开,露出门口一个年轻一些的男人。 “总算趁乱搞了条狗回来,现在外边越来越乱了。” 男人一进来就说,看了看屋子,惊道:“铃鐺,门怎么都没了?” “快快快,我水都煮好了。木柴早就烧完了,我把屋门都拆了,就等你的米...狗下锅了。” 铃鐺提著狗就往火房走,一边走一边问道:“耳朵,外边有什么动静没?” “有!” 耳朵说道:“我回来的时候,贼军正在莲池坊那边抢劫,这在往日里可不曾发生过。 我猜测,贼军有可能要弃城了!” “啊?” 铃鐺惊讶。 接著,两人处理完了狗,一边煮肉,一边大眼瞪小眼。 现在有了情报,但两人却传递不出去了。 城门早就紧闭,他们也就是混进城早,不然都进不来。 现在人是进来了,却因为没有建立相应的情报通道,消息传不出去。 “喉!” 两人沉沉嘆息一声。 好在肉香味传来,二人摸著喝了两天半凉水,的难受的肚子,事已至此先吃饭吧端著碗相视一笑:“真香!” 伍仁县衙。 安昕看著手上来自扬州府徐观湘的信。 看完两张信笺。 徐观湘还是从周边非疫区徵发役,强行徵调了三千余人,这些人不足以维持整个扬州段的运转,但勉强疏通了扬州段的漕运,让船只开始流动起来。 又根据《伍仁救疫章程》將扬州按照坊市、保甲进行了精细划分,动用了从南京调来的锦衣卫,强有力的接手了防疫工作,本来鬆散的扬州坊市立即就变得严肃紧张起来。 也在这些强有力的干预下,扬州的形势开始向好,救疫取得了初步的成功,最近一次统计的染疫人群数据开始出现快速下降。 “估计四月底之前,这一波鼠疫就能过去,伍仁县就能完全恢復以往的繁华了。” 安昕將手里的信放下,又提起笔写了一些接下来的救疫建议,塞入信封之中,封了火漆后交给了张良,信笺隨著这一次送往扬州的“去疫汤”一起发出。 这几天,衙门里没什么事,他也乐得清閒,打算返回后宅调教一下鸽子,然后再去看个电影。 “咕咕~咕咕~” 回到后宅,就看到桃子正著屁股,用卖力的抹布打扫地上的鸽子屎。 安昕拍了拍她:“葛绣又去葫芦巷子了?” “嗯,一早就去了。” 桃子转头看著安昕笑著说。 安昕朝著屋顶上的鸽子招了招手,顿时好几只鸽子“扑稜稜”飞了下来。 他抓住一只,坐在院中,背著桃子开始施展调禽术。 这第二批三十只鸽子,今天就能的调教好放出去了。 等他有条不素的將三十只鸽子调教好,已经到了傍晚,桃子已经去厨房將饭菜提了回来,葛绣也回来吃饭了。 “老爷!” 万泽文匆匆跑来:“皖北那边来的消息!” “那边的斥候发回来的?” 安昕接过信笺,上面火漆还未拆开。 “不是,刚刚当值的差役匆匆送来的,说是一个女子送来的,那女子有武功在身,放下信笺不顾值班衙役阻拦就离开了。” 安昕闻言,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但看到信封上写著的“伍仁县,知县安昕亲启”,字跡娟秀,安昕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他“笔友”秦十月的字。 打开一看,里面的字倒不是秦十月的,应当是有人代笔。 迅速看完以后,安昕放下信纸:“万师爷,派人出城喊...不,我们出城。 去弓兵营! 带上这些鸽子。” 第103章 火枪大炮摆数据 第103章 火枪大炮摆数据 安昕没有去多想,秦十月为什么能知道皖北的贼军动向,並將消息传递给他。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即派人去验证消息的真假,並时刻关注贼军的动向。 弓兵营中,营房中央桌子上,一张大地图展开著。 头顶上悬掛一个火柴盒大小的东西,却散发出比烛火明亮千百倍的光芒,將桌子上的地图照耀的纤毫毕现。 一圈人围绕著地图。 只有秦明好奇的抬头盯著那灯多看了几眼,结果刺眼的光让他的眼睛有些刺痛,即便视线挪到別处,眼前也儘是那刺目的光,好一会儿才恢復过来。 安昕这用来夜钓的露营灯,此时要比烛火好用多了。 “从芒山府过来,必然要经过铜山县,否则就要翻过茫茫的丰臺山脉。而从铜山过来,一共有三条路,一条是这条经过黑龙潭的高陵路。 一条是锦川道,这条路比较宽阔好走,贼军打这走的可能很大。 再有就是这一条採茶道,这条道比较隱蔽,如果没有铜山县当地嚮导带领的话,外人不会知道这条路。” 胡常山拿著一根细枝指著地图上的几条路说道。 “那就各路都洒出去探子,每个探子带上信鸽,沿路往铜山、芒山府方向而去。贼军上万人的行动,肯定不难发现。 一旦发现敌人,就写好发现敌人位置,发现时间,敌人人数,放鸽子回来。 一条路分三批放十个哨探,发现敌人以后,每隔一个时辰,放一只鸽子回来,以方便我们时时掌握敌人位置。” 安昕將自己来的路上想到的方法说出。 眾人稍一討论,认为可行,便连夜行动起来。 夜色之中,一共三队,每队三组,每组三至四人,带著信鸽骑马离开了弓兵营。 安昕和魏叔夜等人,则继续对著地图研究地形,商討各种接敌计划。 “我们一定要主动出击!” 在討论中,安昕一锤定音:“我们现在有老兵七百余人,其中火枪兵三百六十人,炮兵五十四人,枪兵二百余人,骑兵一百余人。 有火枪四百余条,红夷大炮六门,白炮六门。 另外,还有新兵六百,辅兵五百余人。” 安昕仔细罗列看己方的纸面数据。 另外,还有驼山上140余名精锐私兵安昕没说,但在这种关键时候,也要拉出来实战打配合的。 这些数据,也安抚著自己和眾人的心。 “大人,敌人毕竟有一万五千人,人数相差太多。如果依靠城墙,我们火枪、火炮可以射的更远,又有城墙防护抵消敌军人数优势,我们可以更加从容·:·:·:” 万泽文的想法还未说完,就被安昕打断。 他说道:“城外怎么办?农村怎么办?码头怎么办?我们据城而守,敌军一定会劫掠乡村,破坏伍仁县的发展基础,这些我们就眼睁睁的看著不管了?” 安昕自身的利益在这里,他的修行是和伍仁县高度绑定的。眼见代表伍仁气运的三足兽耳鼎即將恢復,如果伍仁县因此遭遇重创,把大好局面葬送,他都不知道自己的修行会受到什么样的影响。 先秦时期,练气士走这一条道的人少是有原因的。只要走上了这条路,就要一条道走到黑,与国运的高度绑定,一旦国家遭遇了重创,国运衰败,修行者可能也要和国家一起受创,遭遇天人五衰,衰败而亡。 魏叔夜此时说道:“敌人前营军,虽然號称一万五,但实际上有战斗力的老营兵不过一千余人。 那些流民兵,打顺风仗还行,一旦出现伤亡,就会迅速溃败! 如果敌人想要指望这些流民打仗,一旦產生溃逃,甚至会衝击他们自己的军阵。 我同意县尊的计划,弓兵营可以在野外对敌,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寻找好有利於我们的地形。 大人您看这里。” 他指著洛河一段:“洛河在这里拐弯,就在这下游渡口,是二百里內洛河河面最窄的位置,如果敌军走高陵路或锦川道而来,一定会选择这里渡河。 届时,我们的军队只要卡在河湾这里,就能拦住敌军的道路,且敌军只能和我们正面对敌,而无法对我们进行迁回包抄。 如果打起来,我们处於劣势,也可以事先准备大船,分批撤退后据城而守。 按照信中所说,这些人既然打算从芒山府突围,必然不会有什么重型攻城器械,而我们城內府库粮足够支撑,流寇必不敢在伍仁久驻。 如果流寇劫掠乡里,队伍必然分散,我们就主动出击,以骑兵袭扰··· “如果敌军从採茶道来,我们就在这里·· 魏叔夜指著山道:“这里地形狭窄,贼军人数再多也摆不开阵势。孙子言“险形者, 我先居之”,只要我们率先占领高地,必能將贼军打退回去!” “如果贼军在上游抢了船,从洛河而来呢?” 万泽文问道。 “那更简单。” 秦明开口说道:“我们六门红夷大炮,六门白炮,沿岸摆开,直接轰沉他们的船。不过敌军一万余人,乘船而来的可能很小。” 眾人討论,一直持续到深夜。 商量出了多套计划,根据敌军的路线,以及具体情况决定使用哪些计划和战术。 同时,对这些计划进行具体討论。 一具体就深入,不断完善下,又到了后半夜,眾人终於睏倦,到营房小憩。 安昕没睡多久,就听到外面弓兵营喊著號子晨练的声音。 他起了床,见到葛绣也打著哈欠坐了起来,双手揉著眼睛,一缕头髮顽强的翘立著, 大眼无神,看上去呆不拉几的样子。 “绣儿,给你个任务怎样。” 安昕看著她说道。 “啥任务!” 葛绣闻言,立即来了精神。 她这个年纪,正是想要表现自己的时候。 之前被打击到的葛绣本以为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废物”,却没想到现在这个关键时候,老爷竟然能想起她,还给她布置任务。 感觉受到了重视,这让她的精神立即亢奋了起来。 安昕吩附她:“你一会儿和胡常山带一部分辅兵,一起去一趟驼山。常山另有其他任务,你则负责带人,將山上打造完还未运过来的那些铁藜、拒马都运回来。” 第104章 埋伏和地雷(二合一) 第104章 埋伏和地雷(二合一) “报—” 黎明时分。 芒山府外,余家军大寨之中。 传令兵高声喊著,衝进了中军大帐。 “將军,寅时三刻,贼寇大开北门杀出,佟玉明部已全线崩溃!” 余镇岳身披鎧甲,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沿上,闻言站了起来:“遣先锋营立即拔营去北门!” “是!” 有传令兵立即得令,拿过旗子出门上马,朝著前锋营疾冲而去。 “洪大人!” 余镇岳刚出帐篷,就看到匆匆赶来的洪承宪:“贼寇正从北门突围,末將已派人先锋营前去支援佟玉明部。” “我已经知道了。佟玉明辅助围剿还行,正面衝突,怕是一衝就散。” 洪承宪脸色严肃道:“坐寇之时,尚有一些秩序。成了流寇,所经之处,老百姓就惨了!” “洪大人放心,末將一定会將贼寇镇杀。” 余镇岳保证说道。 洪承宪摇摇头:“吴山贼军进入河南以来已经造成巨大损失,朝廷已经派兵部侍郎夏吉统筹剿匪。 夏尚书已经在河南、北直隶,山西、陕西调兵,形成一张大网,来彻底扑灭吴山贼军这孙鸿山从北门而出,十有八九就是北上河南去和吴山邓川的贼军匯合,届时落入官军围杀之中,也是自寻死路!” 山河烽烟处处,百姓流离失所。 张大山和眾多加入了斩龙军的流民兄弟们一样。 遇到天灾,地里无所產出。有些人选择將土地卖给地主换些粮食,成了流民,拖家带口出去寻一条活路。 他也想卖,但土地太便宜了,这是他家祖辈世代传下来的地,实在不忍便宜贱卖。 想等等,但土地价格却一路下滑,最终到了没人要的地步! 他眼睁睁的看著老母亲饿死,老婆饿死,小儿子饿死,大女儿饿死,小女儿被人用两个馒头买走。 等死的时候,斩龙军路过,他为了口吃的,带著十三岁的大儿子,就加入了进去。 他不在乎斩龙军是贼寇还是官军,也不在乎斩龙军究竟是作恶多端还是杀劣绅分土地给他们农民当家做主。 反正,只要有口吃的就行。要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打下皖州省就给他们分土地,发良种,免赋税那就真是老天爷开恩了。 昨天晚上,难得大老爷们发回善心,竟然给他们这些人留了一大碗白饭粥,浓稠的一大碗,还配了一些咸菜末,那滋味儿又鲜又咸又香。 嘴里砸吧著味儿睡著不久,就被大老爷们给端了起来,忙慌慌揣上自己捡来的树棍就和周围的流民兵一起,跟著那些老营的兵们往外冲,一窝蜂的衝出了北门。 他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不知道要做什么,只知道要跟著冲,不冲就没饭吃。 等到冷静下来,他忽然发现,营里的人好像少了很多。 他看著已经升起来的太阳,好像是在往西边走去。 驼山。 “你是说,县尊老爷是隱元境宗师?” 葛绒不信的看著自己的女儿,觉得她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爹你不信任我!” 葛绣捏著拳头,著嘴巴,很不高兴的比划著名。 “信、信、信,我因因最诚实了。” 葛绒连连说道:“县尊不是吩咐了你正事儿么,咱们先干正事儿,不然老爷以后可不敢用你了。” “嗯嗯。” 葛绣想起正事儿,觉得还是得以正事儿为重,不能辜负老爷的信任。 拉著葛绒一起出去,招呼那些辅兵,將那些木桩、木矛装起来抬下去,回去拿钉子一打,很快就能组装成拒马。 铁藜就更多了,很多用不上的钢铁、劣铁,都被一些铁匠学徒拿来练手,打成了这些小玩意儿。 另一边。 山上一百余人站了一个方阵。 这些人,个个身体精壮,精神十足。 “所有人,以班为单位行动,迅速將东西准备好,隨时准备出发!” 胡常山说完这次的行动任务,行动目標,並进行简短训话之后宣布解散。 很快,这些人將一个个木箱子抬了出来。 “这些是引信,还有一百多根。三排的人,你们带上。” “这些是钢轮、燧石,一排的人带上。” “这一箱炸药包,二排三排的人,你们都放到背包里。” “这些胡饼肉乾,都过来领上。” 半个来小时后,所有人都已经整装待发,席地而坐相互聊著天,气氛反而显得比较轻鬆。 一直等到半响午快吃午饭的时候,胡常山忽然听到天上有动静,抬头看去就见到天上有鸽子在盘旋。 他从袖口中掏出一个拇指大的瓷瓶,拔掉瓶盖,一股有点刺鼻的味道顿时放了出来。 “咕咕~ 天上盘旋的鸽子仿佛收到了信號,盘旋中转著圈就朝著山顶俯衝了下来,快要落地的时候一个平滑的降落,就落在了胡常山的胳膊上。 他將鸽子腿上的一捲纸取了下来。 “流寇万余人,上午已时,至铜山县。” 他拿出一小把米粒,放在手心餵了鸽子吃过后,双手抓住鸽子,往天上一扔,鸽子便冲天而起,朝著弓兵营的方向飞去了。 “先去吃午饭,吃完继续等待!” 胡常山命令道。 就在胡常山带著“暗卫”在这里等待消息的时候,葛绣已经带著二百多辅兵,拉著山下铁匠营的大车,返回弓兵营了。 葛绒也带著一部分工匠一起过来,隨时修补战损的军械,並根据实战改进军械製作。 整个弓兵营都在忙碌当中。 新兵们正在和辅兵一起,將大炮架到了炮车上,一箱箱炮弹装上马车,一坛坛用油布封装好的火药也被小心的搬上马车。 魏叔夜带人去了河湾实地观察。 万泽文和张良带人去了码头协调船只。 县衙里,廖国昌带著衙役,在各个坊长组织下,在城里抽调民夫。 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的准备著。 当前方已经进入铜山县的哨探,將流寇已经打下铜山县,正在纵兵劫掠的消息传回来以后,確认了流寇的动向,弓兵营里所有人都像是上了发条一样,行动更加紧张起来。 “哎,狗剩子,你说俺这次能杀几个人?能当上班长不?” 葛二蛋擦完了自己的枪,又数著自己防水的囊包里的弹药。 这些弹药,每一个都用油纸,按照固定的重量、比例,將火药和铅弹封装在了里面。 用的时候,只要將油纸咬破,把黑火药倒入枪管,然后用撕碎的油纸裹著铅弹塞入枪管实就行,极大地增加了他们的装填速度。 数了一遍,一共三十六发弹药。 “俺说啥也得当上班长,俺同乡是左部总的刘满仓,都当上哨官!过年时候回家,不光带回去满满一车的米麵油肉,还有十几两银子! 说是哨官月,还有杀敌的赏银! 一下子就成了村里响噹噹的人物,全村人都羡慕坏了。” 狗剩子擦拭著冰凉的枪管,眼里全是对建功立业的渴望。 经过这么久的训练,他们也参与了对八岭山土匪的围剿。 如今的八岭山几乎已经被灭了。 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有一部分土匪被他们逼的钻进了山林里,至今不知道是葬身狼口了,还是穿过茫茫原始山林跑到了別的府县去了。 这些整日艰苦训练,实战过,也见过血的火枪兵,不怕战斗,就怕没法获取战功。 “到时候打起来,你们可不要拖后腿。 俺李大壮装填一次,只用八息时间,你们可不要拖累俺的速度。” 李大壮颇为自得的说道。 说到装填速度,他是他们排最快的。 “哼,到时候比比!” 葛二蛋不服输。 正在他们閒聊的时候,突然“哗哗”一阵哨声。 他们立即停止了閒聊,朝著校场快速集合过去。 几分钟时间,七百余人的正兵,已经在校场上全部整合完毕。 左部总、右部总还是各一百人。 火枪营却已经有了三百六十人。 “先行休息,听到哨声,立即集合!” 天色已经渐渐晚了。 刚刚收到铜山县送回来的消息,流寇已经在铜山安营,晚上流民兵看不见东西,应该不会摸黑赶路,与其在这里乾耗著消耗精力,不如让正兵们先休息休息。 第二天,天还没亮。 军营里火房外边已经热气腾腾,几个露天的灶台上,伙夫把鼓风机猛猛的拉著,竹蒸笼的比人还高,蒸汽腾腾的往天上冒。 “哗哗”的哨声中,正兵都被叫了起来,整队过后就过来排队拿包子。 “每个人一荤两素三个大包子,排队来拿!菜粥不限量!” 早上改善伙食,弓兵们拿著堪比脸大的大包子,一个个都高兴的不得了。 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天上一只鸽子飞来,落在了安昕的胳膊上。 拿下纸条。 “流寇天还没亮就拔营出发了,走的高陵路。以铜山县城到伍仁县的距离,如果脚程快的话,用不了中午就能到伍仁县。” 安昕和魏叔夜说道。 “大人,既然敌人走的是高陵路,在其他几个地方布置的辅兵就全部撤回来,立即去渡口上游的河湾处!” 魏叔夜说道。 因为《练兵要义》的原因,在看待安昕的时候,他是带著滤镜。 但安昕自家人知自家事,所谓编纂《练兵要义》,不过是凭著硬碟里的资料,藉助a 编纂出来的罢了,所以他只把握主要的目標与方向,並不过於插手军队指挥搞微操。 他点了点头:“时间紧急,抓紧行动吧。” 弓兵营吃过早饭,在哨声中迅速整队,队伍排列整齐,出了弓兵营。 安昕骑在马上,和葛绒、葛绣等人率先朝著河湾而去。 到了渡口,乘船渡河。 抵达河湾,辅兵正在这里布置战场, 安昕仔细观察著这里,洛河在这里拐了一个弯,形成了一个“凹”字走向。可以防止敌人从別的方向打过来,但同样也给了弓兵营一种背水一战的心理暗示。 之所以没有选择半渡而击,是因为敌人被驱赶在前的流民兵在遭遇迎头痛击以后,后面的老营兵肯定不肯渡河,而是去劫掠河流南岸的乡村。 届时,再想阻止就很困难了。 辅兵將拒马摆了好几层,为了防止被流寇推开,將之根部埋在了土里。 还有大量的木桶,被他们用泥巴糊了里外,在一些隱蔽的位置斜著埋进地里。 更外面,辅兵、新兵,还有大量自带乾粮的民夫,带著铁锹,在地面上挖掘土坑,將地面挖的坑坑洼洼,尤其是一些密集的蜂窝状坑洞,防止敌人的骑兵衝锋。 还有不少炸药包,也在按照这两天討论出的战术计划布置著。 六门滑膛炮,被抬上了不远处的土坡。 白炮则更加靠近战场一些。 所有人,都在统一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布置著战场。 另一边,驼山方向,胡常山正亲自带队,骑上马带著一百余名暗卫,快速的朝著八岭山的方向而去。 “驾!” 快马加鞭,马儿速度跑的飞快。 大地仿佛在震动! “教头,前面就快到黑龙潭了。” 一排长吴穿山说道。 他今年十九岁,出身皖北富农,念过私塾,如今被吸收进暗卫,练了一身本领,能当上排长,也是跟著胡常山去八岭山杀贼特训的时候,持刀劈死了四个土匪而被安昕亲自点的將。 “各自就位,按照此前安排进行布置!” 胡常山一声令下:“记住,我们的主要任务不是为了多杀敌,而是为了搅乱流寇队伍,儘可能的拖慢敌人的行进速度,给后方的弓兵营布置战场贏得时间!” “是!” 所有人顿时散开,將马匹藏在远处,开始在路上布置。 “穿山,你们就在这里布置不要再动,我们去寻找合適的位置。” 三排长周甲朝著吴穿山说道。 “可以。” 吴穿山答应道。 看著周甲带人朝著道路前方走去,吴穿山朝著手下道:“刘东,你就在这一片布置。 何西、林欢,你们两个跟我去周边看看。” “是!” 刘东应了一声,招呼手下的人在大路上中央挖坑。 每个人都带著铁锹,嘿咻嘿咻的很快就刨出不少坑洞。 將炸药包包裹著防水布,埋进坑里,又將附有弹簧的钢轮和燧石安装好,在上面安置了一个薄薄的木板固定好,只要有人踩到,隨著木板往下压,弹簧立即弹开,钢轮迅速转动擦在燧石上面,火星击中引火药点燃不过指甲盖长的急性引线- 炸药包立即就能“轰隆”爆炸,把敌人给炸上天! 时间紧迫,士兵们紧锣密鼓而又小心仔细的安装著一个个“地雷”,安装好以后又用周围老土仔细覆盖后,用树枝哗啦一下,確保看不出来后,他们暂时插上一个红色的小旗,防止战友误触。 另一边,周甲已经带著手下三十多號兵,来到了距离一排八百多米远的位置。 “按照敌人的规模判断,前锋与中军的距离大约在八百米左右,我们就在这里布置吧。” 中军是流寇的老营兵,是敌人真正的战斗力,如果能在这里就给他消耗一些就最好不过了! 周甲等人很快行动起来,串联埋下大量炸药包,挖沟埋线,一直拉了十来米到了道路里边的密林里。 再前面,胡常山已经看到了前面流寇撒出来的斥候部队。 “回去传话,所有人进入隱蔽状態。” 胡常山与跟在身边的梁申说道。 “是!” 梁申跑的很快:“所有人停止作业,立即隱蔽!” 胡常山默默的观察著山路上的斥候,直到斥候逼近后,他才在山里中绕了回去。 此时,大多数人都集中在了三排所在的位置后侧方,默默而紧张等待敌人的同时,一排的人也不忘了在山林前方一些容易落脚的地方,埋设了一些“地雷”,並以杂草绿叶覆盖。 之后的混乱中,只要敌人敢追进来,就让他们吃一顿好果子。 第105章 交锋告捷(二合一) 第105章 交锋告捷(二合一) “敌人斥候分了前后三组,三十多轻骑所有人都准备好武器,等敌人的哨探到了位置,立即干掉他们,不要让他们有报信的时间!” 胡常山吩咐说道。 “明白!” 所有人点头轻声应道。 这也是他们这一支参照后世特种作战理念,又因地制宜结合本地武功修炼,综合培养出来的“武道特种部队”的第一次实战。 所有人都在摩拳擦掌,想要借著这一次战斗,证明暗卫的实力! “噠噠噠::· 斥候已经进入了眾人的视线。 “一排的人,跟我来!” 吴穿山压著嗓子喊了一声。 这些人跟在吴穿山的身后,灵巧的在山林之中穿梭,甚至像是一只只山猴子,遇见地面障碍的时候就一跃而起,抓住树枝轻轻一盪就快速穿过。 “那边是怎么回事?” 山道上,已经过了预埋引线地雷位置的斥候,忽然看到山中被惊起的飞鸟,立即紧张了起来。 “吱哎吱吱~“ 山上传来一阵阵猴子打架的叫声,两个野果子被从树林中扔了出来。 “猴子而已,放鬆点儿,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旁边斥候没当回事:“这一带没什么像样的官兵,要紧张等到了东阳府再说吧。” “哈哈哈哈。” 几个斥候笑声一片:“哥几个,俺在铜山县抢了四十多两银子,你们都抢了多少?” “俺抢了七十多两,可惜被队官扣了四十多两,到手只有三十两,他娘的那个黑心的钱串子!” “俺们一队当时衝进了一个富户家,嘿嘿,当时那家老头子还敢跟老子呛呛,让俺一刀就给砍了! 不但抢了银子,还干了好几个娘们儿,那家的大少奶奶真够味儿,俺们把她家大少爷绑在椅子上,就让他看著! 嘿,可惜大老李那傢伙实在败兴,一刀把大少奶奶的那玩意儿割了下来,说是当个纪念,呸, 真是噁心!不然俺还想多玩玩的。” “我说哥几个,你们说这铜山县都能抢那么多,伍仁县那么富,咱们得抢多少!” “还有伍仁县的娘们儿。” “俺听说铜山县衙里的知县夫人滋味儿也不错。” “那可不是夫人,也就是知县的小妾。可惜,那知县不知道躲到哪去了,硬是没找到。” “俺听哨官说,县衙里有地道,不熟悉县衙的人都找不到,估计县衙里的『老爷”们都躲到地道里去了。” “哥几个,一想到伍仁县的钱跟女人,俺已经开始手痒了!” 他们畅聊著进入伍仁县以后的快乐,转过了一处山角,本来照在身上的阳光,也被山体遮住, 山上的小凉风吹在身上,还有点儿阴冷。 “咻!” “咻咻!” 空气中,忽然响起几声清微的绞弦、破风声。 十几只毒箭就已经射了出来,狠狠的扎进了前面全无防备的六个人的身上。 短箭淬了剧毒,几乎扎在身上的同时,半边身体就已经麻木。 “敌袭!” 后边几骑惊呼一声,勒马就想要往后跑。 山壁之上,十二个暗卫已经从四五米高的位置飞扑了下来,手中握著长刀,几个人相互配合, 乾脆利落的就干掉剩下的,那坠在后面的四个哨探。 另一边,如法炮製。 二排先发射毒箭,接著刘青挥动绞索带著手下跳出来,手中绞索直接套住一边逃跑一边掏出號角的哨探的脖子,用力一勒就將其中直接勒死。 干掉了对方三组斥候,眾人快速开始处理户体,又將战斗的痕跡打扫乾净。 “鸣~鸣鸣~” 胡常山拿过哨探的號角,模仿著刚刚观察时候,流寇的吹奏节奏,掐算著间隔时间,在山上吹响。 以此,拖延流寇觉察的时间, 时间一分一毫过去,胡常山號角交给了梁申,他带著几人过了黑龙潭,每隔一刻钟吹奏一次。 终於,又在一次號角声后,流寇的先头部队乱糟糟的走了过来。 走在前头的除了嚮导之外,就是一些流民兵。 一个个衣不蔽体,面色蜡黄的样子,有人拿著铁锹,更多人持著树棍,甚至有人乾脆赤手空拳让人怀疑一阵风吹来都要將他们吹倒,更別说战斗了。 张大山也在这个队伍里,天还没黑的时候刚刚喝了一碗白粥,现在肚子又饿了,赶了半上午的路,饿的肚肠绞痛,头晕眼,一阵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走路都没有力气。 “都走快点,等到了伍仁县,吃的、的、玩的、女的,应有尽有,放开了抢,放开了拿, 开了吃,开了玩!” 前面领队的鼓励他们。 张大山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口里的两钱碎银子。 真论抢,好东西哪里轮得到他们这些流民。 就这两钱碎银子,还是他从一个卖豆的女人那里抢来的,不过他抢的时候,那女人已经被人姦杀了,他这也不算抢,只能算偷。 “他们真的是为了老百姓吗?” 他看著领队,心里不由想著。 在皖北的时候,孙“天王”的斩龙军还有些纪律,那些兵有时候也和他们有说有笑的,怎么出了芒山府以后,就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了呢!? 想到在铜山县里看到的那些,他心里不禁有些害怕的发颤。 “轰隆!” 突如其来一声爆炸,几乎將他的耳朵震聋,惊嚇的身躯猛地一颤。本来走神的精神一下被拉回了神,抬眼看去就看到队伍的最前头火光四射,一股灼人的气浪吹了过来,吹得他皮肤发紧,鬚髮乱飞。 有什么东西擦著脸飞了过去,耳朵似乎被打了一下,伸手一摸就是一手血! 前面,则一片白烟,到处都是血跡,刚刚还让他们加快脚步的领队,双腿都被炸飞了,肠子流出来,一时却还没有死,双手在那里徒劳的扒拉著自己的肠子,似乎想要將它们都塞回去。 不知道死了多少个。 张大山和周围的流民兵们都已经嚇的不知所措。 突然的爆炸,像是地龙翻身了一样,他们都被嚇懵了,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救救我、救救我::·· ,, 领队徒劳的叫了几声后,一歪脖,死了。 流民兵鸣哇乱叫著朝著道路的两边跑去“轰隆!” 再次发生炸响,地面震动,浮土碎石蹦跳本想跟著跑的张大山被嚇得站在了原地,四面八方,仿佛都充满了死亡,让他双股战战,尿液沿著裤腿就流了出来,一动不敢动。 所有人站在了原地,不敢跨越雷池半步。 这时候,身后的远方,也一连传来了好几声“轰隆”爆炸声。 “难道是官军放炮了?” 张大山想著。 而在后方的中军位置,刚刚还在奇怪前方到底是什么动静的孙义玖,此时就见识到了。 突如其来的爆炸,火光瞬间自地下爆发,朝著上方爆射,周围方圆几十米都一片狼藉! 一声炸完,第二声紧接著响起,接连响了七八声,终於停了下来。 孙义玖趴在地上,被亲兵死死的压在身下。 等到爆炸结束,他坐起来的时候,只觉得胸口发闷,这是刚刚地面震盪让他有点受伤。 再看向前面,一片狼藉! 一时间不知道死伤了多少人。 到处都是哀豪声,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残破的內臟,溅射的血跡,让空气中瀰漫著血腥味。 “赠!” 孙义玖猛地挥出马鞭,“啪”的一下甩在了旁边副將的脸上,顿时一道深深的血痕浮现出来。 他大声怒吼道:“去!给老子找,把那些人都给老子找出来杀了!!” 在路边的林中,周甲却有些懊恼。 炸药包埋了十个,但炸响的只有七个,中间肯定是串联的引线经过前面人的踩踏而出现了问题。 再就是,坐在一头神俊黑马上的人一看就是这一支流寇的主將,眼看著就要走过来了,只要其走到爆炸范围內,说不定就能將其在这里炸死, 但不巧的是后方设置的地雷却恰巧在这时候被引爆了,导致他不得不立即点燃引信。 『如果再过四五分钟::· 胡常山也感到有些遗憾。 不过,在这里埋设的炸药都是加了料的,每个炸药包都有5斤的装药量,这放在攻城战中,是用来炸城墙的! 所以这一波看去,流寇至少死伤了一百人左右。 这些可都是流寇的老营兵,这一场伏击,不但圆满完成了任务,造成这样的杀伤,更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这样一场伏击,本就有著大量意外的可能性发生,能打出这样的战果,已经是老天爷保佑了。” 这样一想,胡常山已经把心情调整过来。 “我们走!” 这里的事情,已经与他们无关。 但这时候,却有数十人飞奔到了树林中来, “你们是什么人!” 这些贼军显然不是普通士卒,一进入树林中,立即就有飞鏢射来,在空气中震动的喻喻作响。 “撤!” 胡常山一声令下,暗卫的人快速借著树林掩映,顺著既定的路线撤退。 这个黑龙潭临近八岭山,他们此前尝尝拿八岭山土匪当磨刀石,对於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 胡常山坠在最后面,隨手扣著一支钢製的梭鏢射了出去,“嗖”的一下,就扎在了最前面追兵的胸口处。 梭鏢看著不大,但在胡常山的运劲下,却力大势沉的扎破了护心镜,透射了追兵的心臟。 “轰隆!” 正好有人又踩到了此前在林子里埋设的地雷,隨著黑火药爆炸,大量的铁砂进射出来,近处的俩人瞬间被射成了筛子。 这一下震住了不少追兵。 而胡常山一伙人则在山林中快速的消失不见。 为了防止敌人有善追踪著,二排的人投掷出了几个巴掌大的瓷瓶,甩在远处的树干上破碎,浓郁而刺鼻的臭味扩散出来。 这样的臭味在山林中经久不散,能有效给一些善於依靠嗅觉追踪的猎手上强度。 有备而来,攻其不备,暗卫很快下撤到了黑龙潭下的一片狭小的溪流边空地上。 马儿正在这里吃草。 眾人翻身上马,正要离开的时候,胡常山忽有所感,手在靴子上抹过挥手而出,一只匕首朝著空中飞射出去。 而在空中,一个身著黑色皮衣,正从空中七八米的崖壁上一跃而下的人,手臂摆动,腰身转动,侧摆动作避过了匕首,手腕轻轻一抖,一根纤细的鞭子从其袖口抖落,雾时间鞭梢抽动空气喻鸣,已经甩到了胡常山的脸前。 胡常山往后一个铁板桥让过鞭梢,鞭子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炸响,声音堪比鞭炮在耳边爆炸,让人耳朵喻喻作响。 而来人此时已经落地,竟没有任何卸力的动作,就硬生生的落在了没过脚踝的溪水之中。 “朋友,你们是哪条道上的?为什么和斩龙军过不去?” 他看著胡常山等人,都是身著黑衣,身上並没有任何官军的痕跡。 “阁下身手不凡,怕是已经到了知微之境,为何甘愿为贼寇卖力?” 胡常山坐在马背上问道。 “看来朋友是朝廷的人,吴州按察使司的人?三大卫的人?还是都督府的人?” 对方眉头皱起。 问话期间,十几把短已经瞄准了他。 他並不害怕,以他的实力,十几米的距离,对方不会有击中他的机会。 但对方领头的实力不差,短暂的碰触,与他相比也就略逊一筹。 这些人也是精锐,如果在这里与他们缠斗,打下去说不定也会被这些人留在这里。 胡常山看出了他的犹豫,没有回答,而是提议道:“阁下,不过各为其主,混口饭吃,在这里拼命你们主子也看不到,不如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他见对方没有说话,轻轻拉了一下韁绳:“我们走!” 百十个人,警惕著这人,交替而行,离开了这里。 男人负手而立,站在小溪中,任由这群人离开,喃喃道:“看这些人当是精锐,又是哪里的人呢? 前路若有这样的人等著,孙將军还能不能成事儿呢?” 他在权衡。 孙义玖却已经气疯了! 一场伏击,让他的精锐老营死了將近十分之一! 便是在芒山府打了这两个月,他前军营也不过死了一百多个老营! 现在,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他稀里糊涂的差点儿交代在这里,如何能让他不气。 前方的消息,此时传到了中军这里。 他指著副官的鼻子:“你,给老子滚到前面去,赶著那群不值钱的贱民,给老子出一条路来。 把斥候都给老子喊回来,老子倒要看看,他们这群人究竟起他娘个什么作用!” 在他暴虐的怒火中,前方在此传来几声爆炸。 被派出去蹭雷的流民被炸的尸骨无存。 但是在后面督战队的刀口下,另一波人又不得不往前走去。 一直到第五波人走出去了一里远再无爆炸后,大军终於才再次开始启程。 第106章 大胜(大章 六月月票欠帐还完) 第106章 大胜(大章 六月月票欠帐还完) 人一过万,无边无沿。 张大山看著被踩踏成烂泥的阡陌良田有些心疼。 大军踩踏过去,百姓一年的希望也都被踏碎了。 不过这里老百姓,在上午的时候,就已经事先被县里的衙役转移走了。 倒是没有人受到流寇的迫害。 “將军传令!进城以后,子时以前不封刀!” 传令兵前后跑著。 在坐寇转为流寇以后,军纪几乎已经不存在了。 他们大多都是皖北人,在皖北的时候还念及个乡邻之情,还想著跟孙“天王”打天下,以后能有个光明的前途。 现在出了皖北,成了流寇,没了乡情维繫,没了光明前途的大饼,不为了钱为了什么? 不为了女人为了什么? 不为了爽为了什么? 狠厉、凶戾,已经瀰漫在老营兵的心间,成了他们维持战斗的动力。 这个时候,即便是身为主將的孙义玖,也不敢违背这一条意愿,反而要扩大老营兵的贪念,让他们拿出狠劲儿来打仗! 没有秩序的流寇是可怕的,所过之处就像是蝗虫一样,只剩下破坏。 不只是物理上的破坏,还有道德、伦理、社会秩序上的破坏。 “报一一!” 河湾土坡高地上,安昕一身戎装,负手而立,和魏叔夜站在这里。一骑狂奔而来,高声喊道:“票报县尊、营总,敌军前锋已至孟集乡!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我方斥候,正在洛河上游与敌军哨探交锋。” 时不时有斥候飞奔回来报信,信鸽的来往也越发频繁,时时的报送著敌军的最新动向。 而另一边的流寇中军,隨著哨探不断的损失,孙义玖也已经明白,在伍仁县之中有一支专门针对他们的队伍。 但对方究竟是谁的部將,有多少人,却丝毫不知。 “將军,会不会是张燕青的人?” 副將脸上被鞭打的血已经止住, “有可能,伍仁县的这一支军队很老练,周围村庄的百姓都被撤走了,一点粮食和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留下。 如果是张燕青的人,就说明我们的动向,已经被官军所知,我们的动作就必须加快。 张燕青的水兵在这里也不全是坏事,能將他们击溃的话,我们东进东阳府,就没有了阻力!” 孙义玖並不害怕张燕青的水军。 “报一一! 终於有轻骑飞奔而来:“將军,我方哨探受到敌军猛烈袭击。越往前走,敌军的斥候越多,敌军主力应该就在附近。” 孙义玖命道:“敌人善使火药,把从铜山掳来的贱民押到最前面去。” 在山道上的那一炸,已经让他生出心理阴影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西斜。 土坡上,安昕低头看了眼手錶,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胡常山的行动,成功延缓了敌军至少一个时辰,这也让战场有了从容布置的时间。 站在高处,已经能看到远处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人潮如蝗虫般涌来,先是零星的马队扬起尘土,紧接著便是漫山遍野的人头赞动。 安昕掏出单眼相机,转动镜头对焦。 衣衫槛楼的流民被驱赶在前,像潮水一样漫过田野。 后面跟著扛旗执刃的老营兵,杂乱却凶悍。 队伍拖出数里长,老营的刀枪在阳光下泛著冷光,脚步声、马蹄声、呵骂声混成一片沉闷的轰鸣。 土坡上的安昕眯起眼睛,加上流寇在铜山县裹挟的民眾,粗略估算得有两万人。 他们像一条贪婪的巨,所过之处田地尽毁,连刚抽穗的麦苗都被踩进泥里。 更远处,被掳来的百姓被绳索串成长队,正被驱赶著跟跪的向前,那是孙义玖准备的“人肉盾牌”。 “你看看。” 安昕將单眼相机递给魏叔夜。 刚刚就被相机吸引的魏叔夜好奇的接过相机,学著县尊把眼睛凑到光学取景器的位置,顿时在数里之外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仿佛瞬间被拉到了眼前,嚇了他一跳! 他来回看了几遍,知道並非是敌人瞬间来到了眼前,而是手里这个“奇物”將数千米的距离在视野中他拉近了! 调整了惊讶的心情,他继续朝著敌军看去,他甚至都能看到前方“人盾”脸上的悲苦的表情! 他仔细看了前方的人盾,后边的流民兵,以及在后面的老营兵, 流寇的中军已经在后方停下,后边的大量流民兵却不断往前压, 被裹挟进来的铜山百姓,此时却被驱赶著往前走,显然流寇也已经发现了河湾处的弓兵营,此时正在变阵成攻击阵型。 “县尊,这是先秦奇物?” 仔细看过以后,魏叔夜对敌人的动向心里大体有了数,好奇的问道。 这东西拿在手里,非金非玉,前方水晶通透,后方还有一个发光的画幕,呈现著远处的景象。 安昕拿回单眼相机,点了点头。 自从从葛绣那里知道了“先秦奇物”以后,他平常看看手錶,用用单眼相机也不用太避著人了。 不过,作为秦十月的家將,魏叔夜竟然知道“奇物”。 看来秦十月的身份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更不寻常。 “將军。” “是陈先生回来了。 孙义玖听到声音,扭头看到走来的黑衣武者,脸上浮现出一丝笑。 陈洪点了下头,说到:“我刚刚抵近观察,敌军正兵大约七八人。未见张燕青的水师旗,只看到红黄蓝三色旗。” “只有七八百人?” 孙义玖顿觉优势在我, “肯定是张燕青部,不然这里哪能冒出这么多官兵。” 副將肯定的说。 “张燕青未免太没把本將看在眼里!” 孙义玖命道:“让苦力先上去消耗敌军精力,流民兵在后面压上去,待敌军疲,我们一举总攻,酉时之前攻克敌军,渡河拿下伍仁县! 今晚,我们就在伍仁县过夜。” 想到伍仁县的財富,他忍不住舔了舔舌头。 为什么他要来伍仁县,要去东阳府?最主要的是孙鸿山不信任段光玉和鲁鸣蝉,把他们带在身边才能压得住。 其次,就是他孙义玖也渴望东南財富,甚至有著糜烂东南,截取这一片大燕的膏之地,成就帝王之基的想法。 隨著他一声令下,从老营兵抽出的督战队,带上一些核心的流民兵,抽出长刀压了上去。 苦力们则像是被赶的鸭子一样,跑的慢了就会挨上一刀,不得不朝著前面跑去。 “轰隆!” 忽然一声爆炸。 接著,爆炸声接连响起。 后方,找了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孙义玖看到前面往前衝锋中的爆炸,终於確认山上碰到的就是眼前的“张燕青部”。 他暴怒道:“果然是他们干的,老子要把这些杂种全部弄死! 苦力的死亡,並不能引起他的情绪波动从铜山县掳掠的这五千多苦力,平时扛东西,战时填线,本就是消耗品,消耗光了再掳一批就是。 爆炸的衝击下,苦力们已经被嚇傻了。 但是后面的刀子却不会停下。 苦力们只能继续往前跑。 安昕在山丘上看的直皱眉,但他没有办法。 他也知道这些苦力很可能是被流寇裹挟的无辜百姓,任由这些苦力往前冲,就会衝击阵型。 魏叔夜举起了手里的红旗。 隨著红色大旗在山坡上竖起,远处高地上的炮营收到了信號。 “轰隆一一!” 第一轮齐射。 在流寇的驱赶下,苦力阵型密集。 第一轮实心弹,拋射出去,在空中飞跃一千多米后落入了人群之中。 六个实心铁球落到一片干硬的地面上,顿时弹跳起来,空中看去的话,像在密集的人群中犁出六道血肉沟壑。 一个铁球砸中前排苦力的胸膛,惊人的动能瞬间將那人上半身轰成肉糜,余势不减地撞进后方人群,又接连砸断三四个人的腰腿才停下。 另一个铁球在地面弹跳三次,每次跃起都带起一片断肢残骸,有人肩膀被擦了一下,整条手臂雾时被打碎掉,只剩下血肉模糊的骨头茬子和如雨喷涌的血浆。 惨叫声此起彼伏,被击中的苦力们像麦子般成片倒下。 有个少年眼睁睁看到旁边的人被铁球碰到了脑袋,飞溅的碎骨击中了他的眼睛,剧痛袭来,让他捂著脸在地上打滚。 炮弹经过之处,泥地上满是进溅的脑浆和內臟碎块,直到失去了动能落到地上,或跳进了远处的由里陷入鬆软泥土。 后面的苦力嚇得跪地呕吐,督战队却挥刀砍翻退缩者,嘶吼著继续驱赶人群前进。硝烟中,第二轮炮击的轰鸣已然响起。 苦力们疯狂挣扎,四散逃去督战队疯狂的砍杀著,试图震住这一群贱民。一刀一刀砍下去,一个个头颅被斩下,但此刻的苦力已经完全混乱,犹如被人围堵,四处乱窜的老鼠,甚至已经完全分辨不清楚方向,四处乱扎。 被督战队砍头的苦力,比被炮弹打死的还多。 “敌人又投放了一批苦力。” 安昕看到远处,又一批苦力被绳索套著,被督战队压了上来。 不到半小时,又再次崩溃。 惊骇之下,拼命挣扎,挣脱绳索,四面八方的乱跑。 这些苦力昨天还是铜山县里的百业小民,今天当了一天的苦力,现在又被投放到战场上当“填线宝宝”。 不到百分之五的战损,就已经彻底把他们打的恐惧。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抱头鼠窜的苦力, 流寇的督战队也无法约束。 “这些贱民!” 眼看著苦力消耗官兵弹药、精力的效果有限,孙义玖恨不得自己抽出腰刀將这些苦力全部砍死! “把流民兵派出去,以『哨”为单位,每次一千人,一批一批给老子压上去!老营兵压上去, 作督战队!” 站在一处高坡上,孙义玖仔细的观察著官军的阵型。 官军占据位置,呈现一个喇叭口的形状,想要从两翼攻击非常困难,除了正面硬冲之外很难见效。 “陈先生,我看官兵的大旗就在那个土坡上,我们的斩龙队,能不能斩掉官军將领。” 孙义玖看向陈洪,期待的问道。 斩龙队是他们斩龙军的特色军种。 孙家是在皖北经营上百年的豪强,家里有田又有钱。孙鸿山早年练武,在江湖上结交了不少“朋友”,举事之后也纠集了大量江湖上的“大侠”,並组建了这样一个斩龙队,专门用来斩首敌人的指挥中枢,在数次战斗中都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陈洪想起山涧中,见过的那人,缓缓摇了摇头:“朝廷的高手不少,君不见余家军中高手如云么。 张燕青部必然也有高手,我们想要靠斩首建功不太可能。” 孙义玖闻言点了下头,也不再强求。 前线,张大山心跳如雷,举著手里的木棍跟著身边的战友往前冲。 “大山,慢点,別傻冲!” 奔跑中,同乡大刘朝著张大山喊著。 都在跑,到处都是噪音,张大山听的不太清楚。 队伍跑的乱糟糟的,没有任何阵型。 天空中传来几声“咻”的尖锐啸叫,就有黑点落了下来,落到人群中不见,张大山只远远的看到了铁球在远处跳动了两下后就不见了,但是那个方向传来的一阵尖锐的惊恐叫声,却让他腿肚子直抽抽。 大刘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大刘,怎么办?” 张大山茫然不已。 退,有督战队。 他毫不怀疑那群恶鬼见到自己会毫不犹豫挥刀砍了自己。 那些人已经不再是斩龙兵了,而是一群真正的恶鬼! 冲,有官兵。 官兵有枪有炮,他们头再铁也会被碾碎成渣。 他一边被裹挟著往前跑,一边往四周看去,正看到竟有流民恐惧的挥舞著手里的锄头,朝著督战队的老兵打去,想要逃回去。 没有意外的,被老兵一刀戳在了心口。 老营的兵都披甲,哪里是他们这些流民兵所能抗衡的! “你看到那边了吗?那边没有督战队,距离官兵远,炮不会往那边打,我们往那边跑!” 大刘一边说,一边捡起地上苦力的残肢,把血往身上抹:“別愣著了!” “看著点,地上有坑,別崴了脚。” 他拉著张大山就跑,跑到已经被踩踏成了泥的农田边的沟渠里,沟渠里还有浅浅的一层水,但已经被血液染红。 大刘往沟渠一躺:“別愣著,躺下啊!” 张大山下意识的就学著大刘的样子侧躺了下去。 “抹点儿血,太乾净了。” 大刘说著把苦力的残肢扔给了张大山,张大山在脸上抹了些血。 俩人在地上躺著,偶尔聊聊天,听著战场上不断的炮声:“这次二天王可是遇上硬茬子了,我看这一伙官兵厉害,炮都轰这么久了!” “还有那走在路上就炸的东西,太可怕了,我当时要是站的再靠前一点,肯定被炸死了。” 两人聊著,战场上又传来了白炮喷出炸药包发出的爆炸声。 炮声渐渐变得稀稀拉拉。 一阵零星的放的声音又响起。 余家军就有火,他们对这种声音很熟悉。 “官军的大炮不响了。” 高坡上,孙义玖见到官军大炮久久不再响,觉得时机已经成熟:“老营压上去!骑兵,去冲官军的炮营!” 战场上,流民兵溃不成军。 老营在流民兵的掩映下衝出来的时候,气势瞬间不一样了。 这些从十几次乃至几十次大大小小的战斗中活下来的老兵,个个眼里都带著狠厉。 人人身披皮甲或藤甲,手里握著的枪盾。 有著这一层防护,在战场上就很难被轻易杀死。 “嗖!嗖——嗖嗖!” 靠近一百五十步左右时,弓箭手朝著敌军列阵处拋射。 上百支箭矢在天空划过一个拋物线,超这散列步枪阵飞射而来。 “架盾!” 一声令下,左右部总的盾牌手举起盾牌,火枪手躲在盾牌下方。 “咄咄咄·· 一阵箭矢插入盾牌的声音响起。 偶尔有箭矢从盾牌间隙中射入,扎在了士兵的臂膀等处的鎧甲上,也难以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箭矢越来越密集,偶尔有人发出几声痛呼。 这射在鎧甲的薄弱处,箭头钻透进去,扎伤了身体。 所有人透过盾牌间隙往外看,第一排的人紧紧地握著手里的燧发枪,等著命令响起的声音。 他们都在隱忍的等待著,这一场真正属於他们的首秀的正面战场。 第一枪,一定要打出最大的战果! 一百三十步、一百二十步、一百一十步、一百步... 前面战场上的拒马早在流民兵衝锋的时候,就已经被冲的七零八落。但也能减缓老营兵的衝锋速度。 望著狼群一样衝锋的老营兵,狗剩子稳稳的端著手里的枪,心里默默的计算著双方的距离,判断著敌人已经进入燧发枪最大杀伤力范围的时候,几乎同时,一声沉闷鼓声“咚”的一声响起。 “射!” 身边传来各排排长们的喊声。 前面第一排的一百二十个人端著枪,几乎同时扣下了手里的扳机。 “膨!” 枪口冒出橘色的焰火,白烟飘起。 远处,几乎是同一时间,正在衝锋的老营, 最前排奔跑中的贼寇,眼见快速逼近那些乌龟壳一样的敌人时,忽然像是被大锤狠狠的敲击了胸口,瞬间就將其滯留在了原地。 被击中的老兵低头看了看胸口藤甲上被击穿的枪口,以及泪汨流出的血液,眼里的凶恶之色已经不见,脑子里开始快速闪回一生的画面,想起了爹娘、妻儿,最终摔倒在地,被老营们脚踏著他的尸体衝过。 只是一次射击,贼寇前排像是被割麦子一样,死伤倒下了六十余人! 后面又有人被突如其来被击倒的前排士兵绊倒,后边的人还在往前衝锋,又有几个倒霉蛋被踩踏至死! 第一排射击完成,毫不关心战场上的情况,按照不知道演练了多少遍,已经形成肌肉记忆的动作快速穿插走到最后面,开始快速的清理枪管,掏出定装弹药,一只手抽出条,一只手捏著定装药用牙齿撕开口子,將里面颗粒状的黑火药撞入枪管,油纸裹著铅弹塞进枪口,用条將其推进压实。 第二排则往前跨越一大步,成了第一排,端著燧发枪,再次朝著敌军齐射。 “砰砰砰····· , 枪声连成一片。 射完便穿插到了后面。 原先的第三排,则往前到了第一排。 隨著这一轮枪打完。 老营兵已经疯了! 就在这短短几十步內,如今已经不到一千人的老营,已经死伤了快到二百人! 他们不可避免的生出了恐惧心。 恐惧一生,本来一往无前的衝锋,就立即变得松垮了下来。 “散开!散开!” 老营的哨官们大声的喊著。 老营兵对於阵型早已经形成了依赖,此刻哨官声嘶力竭的喊声也作用不大,衝锋之中他们甚至听不清楚。 身后的號角声响起。 变阵! 这才是刻入骨子里的声音,他们快速的变成了一个有些松垮的三角阵型。 “膨!” 枪声再次响起。 一轮射击,再次造成了近百人的伤亡。 这个衝锋距离,火枪营最多还能再来一轮。 战阵上的白雾遮挡了视线,在“哗哗”哨声的命令下,所有人往前踏出几步,更加抵近敌军。 “!” 枪声再次响起,十几米的距离,铅弹发挥出的威力更大,击中率也有上升。 当即,就是五六十人的死伤, 百米的距离,老营已经减员將近四百人! 此时,狗剩子已经能清晰的看到前排老营兵脸上的表情了。 他能清晰在这些老贼的脸上看到名为“害怕”的神色。 隨著战场指挥,左部总和右部总的人,已经化作鸳鸯三才阵在前。 狗剩子也听到了自由射击的命令。 他填装了最后一颗铅弹,在枪口下面卡上了细长尖锐的钢製刺刀,说是刺刀,拿在手里更像是一个短矛。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炮兵营土坡前,贼寇的八十多骑轻骑兵刚刚迁迴绕过正面战场上的陷马坑和铁藜,衝到土坡下面。 一阵“”的密集爆破声就忽然响起。 狗剩子闻声抽空看了一眼。 就见到炮兵阵地那边,一些引线冒著火星的炸药包就从天上掉了下来。 隨著炸药包爆炸,大量的铁砂、碎石赞射,大量轻骑兵连人带马被射成了筛子。 这是此前预埋在地里木桶,简易版“没良心炮”,本是安昕的一个想法,也没想到一定会用上,现在却发挥出了大作用。 狗剩子往前衝去,朝著抵近两三米,已经举起刀的老营兵扣动了扳机,枪口喷出火焰,老营兵被击中胸膛。 一枪过后,狗剩子顺势刺刀插入对方的心窝子,结束了对方的生命就在他打算勇猛衝刺的时候,战场上已经迅速发生了变化。 死伤达到三分之一的老营兵已经被击破了心理防线,开始出现了零星溃逃, 溃逃会传染,紧接著一就是全线溃逃! 第107章 景顺帝:好 好 好啊! 第107章 景顺帝:好 好 好啊! 兵败如山倒,战场形势变化万千,上一秒还未分明,下一刻已见明朗。 失去了斗志的士兵,还不如到处乱拱的猪, 弓兵营的战士们,握著手里的武器,冲开了拒马,衝上了战场。 狗剩子步子迈的飞快,天天早上负重拉练十里地,让他有著充沛的体力,不片刻就追上了一个老营兵,端著枪朝著对方后心就扎了上去,快、准、狠,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给他捅了个透心凉, 前面的老营兵就扑倒在了地上。 身边的战友也和他一般,相互掩护配合著,追击著敌人。 不只是他们,就连新兵、辅兵也都握著腰刀追了上来。 驼山的炼钢作坊生產的钢铁,足以满足弓兵营所有人的武器配给。即便是这些新兵、辅兵,在如今打顺风仗的时候,也是振奋无比! 现在的贼兵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个个会跑的银子,只要割掉他们的脑袋,就是白的银子进帐。 一刀刀砍下去,钢刀都卷了刃。 当血液喷溅,生命凋零,他们的世界也被染红,像是一块火中淬炼的熟铁,在这杀人的战场上,快速的淬炼成钢。 “轰隆隆::::· 狗剩子正格开一个老营兵回首砍来的腰刀,旁边战友李大壮已经一枪刺入了贼兵的胸口。 然后用脚一端,贼兵就扑倒在了地上,经过艰难的呼吸几口后,就咽了气。 两人朝著隆隆声传来的地方看去,就见到不远处衝出一支骑兵部队,正持著长柄的直刀,衝进了贼军之中收割:“跪地不杀!” 大声的呵斥中,大量被嚇破了胆的贼军、流民兵,纷纷扔掉了手里的武器,跪在了地上。 徵召的民夫立即拿著绳子跑上去,將这些俘虏端翻在地,绑的结结实实。 另一边,胡常山早已经带著暗卫到了河湾战场,刚刚那一片“没良心炮”就是他们放的。此时翻身上马,一百多骑浩浩荡荡的就朝著贼寇主將所在的高坡而去。 高坡上,此时包含传令兵、斩龙队、亲兵等,总共二百来人。 “將军,我们撤往河南,与大將军匯合!” 陈洪见到官军杀来,拉住了还没缓过神来的孙义玖。 耗材的死,他无动於衷。这些就是裹挟而来的百姓,本就没有战斗力,只是当做他们背包的“牲畜”一样使用。 流民的死,他毫不在意。本就是用来壮壮声势,打打顺风仗的存在,他也不指望这些拿著树棍、镐头上战场的流民兵能打出什么战果,打没了短短一两个月就能再拉起来一批。 但老营的死,他濒临崩溃。这是他的立身之本,是费了大量钱財、精力、时间打造出来的能打的精锐。 这一场仗,变化太快,他没打明白,也没看懂。 但他知道,手里的老营没了,他即便去河南与叔叔孙鸿山匯合了,也已经失去了话语权。曾经的豪言壮志,都转眼云烟。 “他们绝不是张燕青部,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被陈洪拉著,他还在想著,自己这次遇到的究竟是什么敌人。 “將军!战场已不可为,当以保住有用之身为重!” 陈洪抓住孙义玖的腰,用了一股巧劲,就將其扔上了马背,接著他也跳了上去。 “等一下!” 孙义玖大声喊道:“传令兵,立即去通知各哨官,收拢老营! 陈洪,把你斩龙队的人也派去,老营的兵能收拢多少是多少,收拢之后立即去铜山五里峰匯合!” 老营还有几百人,这几百人如果最终能在五里峰匯合,也会是他东山再起的资本。 他说完,陈洪朝著斩龙队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然后隨意挑选了一条远离伍仁县方向的道路,一夹马腹狂奔而去。 身后四十多个亲兵,也翻身上马紧紧跟上。 传令兵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的功夫,果断骑马开溜。战场已经纷乱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往前冲无异於送死。 斩龙队的人自然也不会执行孙义玖的命令,而是各自散开,直接朝著铜山方向而去。 胡常山已经带人狂奔而来。 “追贼寇主將!” 胡常山紧咬著敌军。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太阳渐渐沉入了地平线以下。 战场上,成千上万的俘虏让县里的绳子都变得紧俏。这些俘虏都被赤手空拳的驱赶到一个固定的区域蹲著。 “爷,腿蹲麻了,能坐坐吗?” 躲在排水沟里的张大山也被抓了起来,此时碘著脸问旁边端著燧发枪的狗剩子。 大刘也汕笑著:“蹲著俺想拉屎。” 狗剩子警了他一眼,刺刀有意无意的对准了他们:“老实点,別乱动,想拉拉裤里!” 眼看著天黑,怕这些俘虏摸黑逃跑,周围燃起了大量的火把。 从城里又紧急调运来了一批绳子,將所有人串联著捆在了一起。 另一边,胡常山一路紧咬著追到了铜山附近。 却发现了岔路口,这里两边都有马蹄印,显然贼寇分头逃跑了。 这个时候如果分头追击,想到贼寇之中还有高手,他明显有些犹豫。 但想到敌人主將这样逃掉又实在不甘心,还是分兵追击而去。 而在一侧的山壁上,陈洪看著兵分两路追去的官兵,悄然鬆了口气。 如果和那个官军高手,以及这些骑兵对上,他有把握自已退走,却没把握护住孙义玖一起逃走。 他手指往前一戳,就扎进了坚硬的岩石之中,数十米高的石壁,在他的手下和豆腐没什么区別背著孙义玖,像是一只猿猴似的,快速的登顶。 只是登顶之后,陈洪却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盯著不远处的一个站立的狗熊。 黑影往悬崖这边走了几步,两人看清楚,这並非是狗熊,而是一个壮硕的像狗熊一样的男人。 “孙將军,去到老爷面前谢罪吧。 来人说道。 “你是什么人?” 孙义玖盯著眼前之人,脸色有些难看。 “你们来伍仁县,还不知道伍仁县是谁的地方吗?” 来人活动了一下脖子,筋骨发力发出“啪”声响。 “將军,你在此地呆著,我去试试他的深浅。” 陈洪说道。 “注意安全!” 一向性格暴戾的孙义玖,此时难得的温和嘱咐道。 “谢將军。” 陈洪说罢,脚尖紧紧的扣住地面,当他大腿绷紧用力的时候,鞋底都被巨大的发力摩擦而碎裂,皮肤汗毛炸起,感受著身周微弱的风流动。 此刻,他陷入了一个绝妙的境界,周围任何人的任何活动,凡是激起一丝一毫的空气流动,都能被他清晰的感知到,便是蚊虫振翅所带动的气流、发出的声音,都能被他清晰的捕捉,便是周围的时间,都仿佛变得迟缓了下来。 他袖中青蛇鞭已经划出,鞭尾上一截在月色下闪烁著金属光泽,堪比出膛子弹,朝著那个男人扎了过去。 “呼!” 风声乍起。 他看到来人忽然抬起了右臂,猛蹬左腿,朝著自己衝来。 没有任何技巧,这样傻大黑粗的攻击,让他有点看不上。 “膨!” 铁环碰撞声中,对方的袖口破碎像是蝴蝶一样纷飞。 一声接著一声的碰撞,每一次碰撞对方的拳速就更快一分,像是飞弹的末端加速一样,以出人意料的速度,不但直接撕开了鞭影,更是一拳打在了陈洪的胸口上。 陈洪胸前的筋肉骨膜绷紧的像是一块铁。 “咚”的一声,就被砸飞出去,落地又弹起,最后撞在一块巨石上才停下。 “你.... 陈洪想要坐起,却吐出一口血,夹杂著破碎的內臟。 对方的拳速太诡异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拳术! 对方的拳也太重了,不像是人,像是一座山碾压下来。 ....宗师!” 他说完,再也压不住体內造反的气血,一阵翻涌,再次喷出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葛绒走到孙义玖身旁,像是抓小鸡一样抓住了他。 紧接著,孙义玖就感到一阵剧烈的摇晃,顛簸的眩晕,云山雾绕之间就已经下了山。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 骑兵分成小队,沿著官道,围绕著伍仁县河东四乡到处转了一圈,又斩杀、俘虏了数百昨晚逃出去的贼寇。失去秩序的溃兵是很可怕的,但昨日县衙就已经派人到了乡里通知下去,並由里长, 保长动员村里的男人进行自保,各个村子明火执仗,倒是嚇得溃军不敢靠近村子。 很快,安青天率兵大败贼寇,“伍仁县安全了”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全县。 安青天再次保护了伍仁县的百姓。 伍仁县顿时沸腾起来。 “杀敌2442人,俘虏14226人,共歼敌一万七千人上下,俘获战马400余匹,俘虏敌军主將的孙义玖。” “弓兵营,正兵牺牲11人,受伤42人,其中重伤17人。新兵、辅兵受伤102人,重伤9人。” 回到县衙的安昕,一早就拿到了统计数据, 当上万俘虏被绳子捆著,用大船运过洛河,出现在西城门外的时候,伍仁县万人空巷,对著弓兵营的士兵高声欢呼。 今日早上,从洛河过来的船只,已经將铜山县的消息带了过来。 相比铜山县的惨状,伍仁县的百姓更直观的明白了“安青天”的含金量。 一连数日,俘虏营內都在接受审判。 苦力蚁附贼寇,虽然有罪,但念在其非本意,有情可原,由伍仁县负责徵调船只送回铜山县。 如此,被弓兵营打死了上千人的苦力,怀揣著对於皖北贼军的恨意,和对於伍仁县感恩戴德的恩情,踏上了回家的路。 流民兵则是蚁附流寇之人,罪不可恕,但县里也关不下这么多人,这些流寇也没钱交赎罪银, 一直圈禁著既浪费人力,也浪费粮食,如何处理一时也成了难题。 与此同时,一纸奏摺也在抵达府衙、布政使司后,被四百里加急,送去了京城。 这一日,一年到头也鲜少上朝的景顺帝,难得的召开了朝会。 也不是他愿意上朝,而是巨贼孙鸿山进入河南以后,快速糜烂数府,当地卫所军不堪一击。 而且,由坐寇转为流寇的孙鸿山部,打发越发刁钻,到了地方就烧杀抢掠,抢完了立即救走, 一旦被余家军追上,就断尾求生,捨弃部分被他们裹挟的难民扔在营地吸引官军注意力,主力则携著流民兵、部分流民跑掉了。 这让追击的余家军也苦不堪言。 在燕州省,此时也出现了零星的反贼,与官军反覆拉扯,大有成势的意思。 就在景顺帝想要调动部分边军入內地剿贼的时候,北方的韃子却又因为去年底彻底关闭了边塞互市而蠢蠢欲动,不断挑畔,时常突破边境线,进入边睡乡村烧杀劫掠。 “夏吉,给朕说说,你这一张网什么时候能织成?再等下去,中原大地,就要尸骸遍野、生灵涂炭了!” 景顺帝高坐龙椅之上,声音透过殿宇仿佛获得了扩大,在殿內群臣的耳边响起。 “陛下,臣调集陕西边军、安阳军、隨远军、山西江府军,以及吴州余家军,总共十二万兵力,如今不断將皖北流寇逼入颖川,不用三个月时间,就能將皖北流寇围杀在颖川!” 夏吉出列以后,鏗鏘有力的说道。 “三个月!我记得就在半个月前,夏尚书的嘴里说的还是一个月,现在怎么又变成三个月了呢? 夏尚书真的有信心成功剿贼吗?” 胡泰出列,高声说道:“陛下,为了剿贼,户部今年已经支出近二百万两白银,效果如何如今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却还停留在夏吉的嘴上。 吴山贼军没有灭掉,如今与反贼孙鸿山合流,反而越发壮大!” 徐观湘站在胡广文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 因为救疫成功,快速恢復了漕运,他回京以后,迅速起復,入阁成为次辅,在朝堂上地位仅在胡广文之下。只是多年不在朝堂,一些旧故转投了新旧两党,如今手下可用之人很少,在朝堂无人呼应,倒是落了下乘,这也让他如泥塑菩萨似的,轻易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见著胡党和新党你一言我一语,不断交锋,甚至骂起脏话,他忍不住摇摇头。 朝政艰难,这群虫还只顾著党爭,再这样下去,大燕朝迟早要完啊! 景顺帝似乎也厌烦了朝堂上互相攻计的气氛:“够了!” 他大喝一身,似乎是因为动了气,连续咳嗽了几声,旁边太监连忙送上温水。 “时局动盪,民不聊生,尔等尚有力气居於朝堂之上吠吠狂言,却无一人能为君解忧。朝廷养著你们,是为了吃乾饭的吗! 朕不明白,朕接手朝局时,那时群贤毕至,眾正盈朝,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短短十六年之后,怎么就无一人能扛大事、干实事·····.” 景顺帝是有感而发,在那一批忠正老臣之后,现在朝堂上这些人户位素餐,越来越不干正事儿了,连他都不能在后宫安心修道,只能来处理这些烂摊子! 这也是他在觉察时局艰难以后,召回徐观湘的原因。 朝堂上,现在就缺干事的人,他希望通过徐观湘,给两党之外再添一股势力,打破现有的平衡,再寻找一个更稳定的平衡点。 他看向徐观湘,正要说话的时候,忽然大殿之外一声急报传来。 大伴閆敬忠看向他,他点了点头。 閆敬忠挺胸抬头,高声喊道:“宣!” 很快,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將一纸急报送入阶下太监手里,太监检查过后又送到大伴閆敬忠手中,大伴转呈给了景顺帝。 群臣好奇的盯著那一道摺子,不知是什么紧急消息。 却见得景顺帝刚刚还怒容满面的表情,在看完以后迅速变得兴奋起来,手重重的拍在龙椅上, 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啊!” 第108章 京中来信 第108章 京中来信 奏摺上的消息,无异於给景顺帝打了一剂强心针。 虽然奏摺上,吴州省布政使司董之涣在上面大肆吹嘘省里的功劳,但他能有个屁的功劳。 倒是上面所写的伍仁县,如果奏摺上面所说的是真的话,那这个小小知县,却是一个能干实事的人。 “念!” 他將奏摺递给了閆敬忠。 “吴州布政使司奏为剿贼大捷事,臣吴州布政使司左布政使董之涣谨奏:圣天子临御,威加海內,宵小遁形。仰赖陛下神武,庙算如神,本省文武同心,剿抚並用···...” 景顺帝扣了扶手一下,发出轻微响声,大伴立即停下。 “读后面!” “是!” 閆敬忠连忙越过董之涣吹嘘的文字,开始读后面:“今有伍仁县,练弓兵营奋勇杀贼,於洛水之畔大破流寇孙义玖部。 阵斩贼首二千四百余级,生擒贼眾一万四千余人,並俘获贼酋孙义玖。 此役,县兵仅折损十余人,而贼寇授首,地方得安,实乃陛下洪福所庇,亦见本省练兵、备械之效:: 奏摺读完,朝堂上顿时譁然。 实在是这奏摺上的內容太过匪夷所思。 如果这是真的,他们真成了陛下口中那些吃乾饭的了。 “陛下,董之涣向来喜欢夸大其词·: 夏吉话说一半,就见到陛下脸色变得有点不好看,连忙止住了言语。 而且,他忽然想起了伍仁县。 伍仁县的知县安昕,是景顺十四年的进士,正好是他的学生! 之所以他有印象,是因为这位学生特別大方,这大半年来给他送了不少钱来,且如今也是西林社中不大不小的一个“名人”。 景顺帝沉默片刻,他此时太需要一场胜利。 这段时间,接连而来的战报,开口都是贏,战果都是无,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明確战果的奏摺送来,他当然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徐阁老。” 景顺帝看向了徐观湘:“朕记得,你在吴州省治疫的时候,就曾和这位伍仁知县有过接触? 你说说,这位知县可是那种夸夸其谈之辈?” 徐观湘出列说道:“臣在去扬州之前,听说伍仁县治疫效果卓绝,便专程前往,当地果然身处疫区却鲜少疫病。 老臣与安昕攀谈日夜,便是到了扬州以后,也与其书信沟通。 安昕此人,绝非夸夸其谈之辈。 如奏摺之上內容乃安昕所书,臣愿意相信! 况且,贼首孙义玖不日押送京城,这总不能是假的。” 他对於安昕的印象极佳,此时也不吝讚美, 景顺帝的脸上也重新浮现出笑意:“那就查,遣一队锦衣卫前去调查,想来不用半个月的功夫,也就查清楚了。” 因为这一纸奏摺,退朝的时候,景顺帝的脸上还带著几分笑容,心情颇为不错的回了后宫吃丹修炼去了。 而夏吉没有去值房,而是出了宫,坐上的八抬大轿回府去了。 看著迎上来的管家,他隨口问道:“最近有没有吴北伍仁县那边的消息?” “有啊,老爷,昨天的时候,伍仁知县安昕还托人送来了一封信,隨信送来了五千两银子。” “这个安昕、安景明,我记得他在京的时候,是一个不太出挑的性格,下去当了一年官,真是开窍了。” 夏吉忍不住感慨说道。 他对於“安昕”的印象不深,只在几次公开的见面中见过对方几次。 但今日,对方可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却在朝堂上大大的露脸了一次,將他这个座师都压了一头。 管家不知道老爷为什么提到这个七品小官,但还是机灵的吩附一个小廝,连忙將伍仁县的来信取来。 夏吉看完,忍不住脸上笑道:“这个景明啊,真是:: 话说一半,他又止住。 安昕的信中,说了他对付皖北贼寇的一些做法,对於火器则有所保留。 但从一些细节之中,夏吉觉得今日朝堂上的奏摺內容,应该是所言非虚。 最后,安昕在信件中谋求云台知府位子的话,让他知道了对方这次为何这么大方的送来了五千两纹银。 “不过,似乎也並无不可:: 他放下手里的信。 这个安昕,是自己的学生,自己推举他起势,自然就会天然的打上自己的標籤,对於自己在朝堂上大有好处。 而且,他现在觉得,这个当年被自己忽视的学生,似乎也是一个能让西林党更加壮大的中坚力量。 位於不远处的城西胡同里,一个约莫三十多岁,做文人打扮的男人,在一个拇指宽的纸条上写下了上百个小字,走出屋子招来一只信鸽,给它绑在腿上,又餵了些米粒和水后,往天上一拋,信鸽便飞上天穹。 白色的信鸽划过天际,掠过山川河流,城池阡陌,傍晚时分飞到了伍仁县,俯衝而下很快落在了县衙的一个院子里,“咕咕咕咕”叫了几声,万师爷推开门走了出来。 一看鸽子,万泽文就知道这是从京城飞回来的信鸽,他藉助屋檐下的横棍上跳下来的信鸽,从它的腿上拆下信件。 看了一眼后,朝著后衙主宅走去,路上正好碰到提著饭回来的桃子。 “万师爷。” 桃子施礼喊道。 “桃子姑娘,老爷在吗?” 万泽文问道。 “在的。” 桃子回道。 一进院子,万泽文就看到县尊正在慢吞吞的打著太极。 “老爷,京城来信。” 万泽文稟报导。 “你那位绍兴老乡寄来的?” 安昕一边打著太极,一边问道。 万泽文前段时间,联繫到一位蜗居京城的老乡,对方辅佐的东家年初被免官罢职,流三千里, 导致他也失去了工作,正好被万泽文联繫成了伍仁县在京的坐京,如此伍仁县在京城也有了自己的“驻京办”。 又通过黄家的关係,联繫上了黄郎中,虽然只是正五品,但也有著上朝的资格,有著自己的消息网。 “今天早朝,收到了咱们大败皖北流贼的奏摺,陛下看完以后,非常高兴。” 万泽文將信件內容匯报导。 旁边桃子和葛绣也听到了。 桃子捂住了小嘴,她从没想过,自己一个贫家女,一个妓子,有一天竟然也能听到朝堂上的消息。 “投给夏尚书的信,他可收了?” 安昕打完最后一招当头炮后收功。 “已经收了。” 万泽文回道。 安昕在石桌前坐下,招呼万泽文:“过来一起吃点,今日从醉仙楼送来了果酒,一起尝尝。” 他让桃子拿来酒瓶,倒出浅红色的酒液,大约十几度,喝起来不辛辣,略有香味和甜味,饮下后有明显回甘。 “希望能得偿所愿吧。” 安昕抬头朝著天空看去。 万泽文以为他在举头望明月,实际上他是在观察伍仁县的气运如今,皖北流贼一事解决以后,玄色雾气越发浓厚,甚至形成了一片大地,原本於玄雾中沉浮的三足兽耳鼎就稳稳的佇立在上面,剩下的四道裂口也已经弥补。 虽然他来到伍仁县只有八个多月,但隨著三足兽耳鼎变得完好无缺,他也想著谋求更高的职位了。 这次给夏吉写信,倒不是一定要当上云台知府,而是先给夏吉表达一下自己的上进心,以及自己的爭取目標,以待日后倒出空缺的时候,对方能及时的想起自己,不至於时机到时白白的错过机会。 至於能不能趁著这次大胜的功劳当上云台知府,他既不清楚,也不心急。 毕竟八个月就升官,整个大燕这样的先例也不多。 吃饭吃到一半,忽然颳起了风。 一进入五月,伍仁的雨水就多了起来。 洛河也慢慢进入到了汛期。 桃子和葛绣,连忙將饭菜挪到了屋檐下,不过一会儿,几个豆大的雨点后,一场雨就落了下来,打在头顶的灰瓦上,打在院子的青砖上,打在那两棵桂树上,一时间水珠溅射升起一股水雾,风一吹夹著水汽扑面而来,顿时浑身清凉。 连廊里走进来一个人影,身著浅绿裙装,手里还撑著一把油纸伞,裊娜走来。 “君儿来了。” 安昕一看到武丽君,心情一下有点雀跃。 放下手里的酒杯。 对面万泽文也是个识趣的人,喝完杯中酒后,也站了起来,笑道:“老爷,学生记起还有些事未处理,先行告退。” 武丽君朝著万泽文笑笑,目送他沿著连廊离开。 “哥哥,刚进衙门,就下起了雨,不过这几日闷热,这会儿天气倒是凉快了一些。” 武丽君任由安昕拉住了她的手,引她在屋檐下坐下。 唤桃子来撤了桌上的饭菜,换上了几碟果脯、糕点,又给她倒了一杯果酒:“醉仙楼的新品, 尝尝。” 武丽君这段时间,一直在东阳府奔忙。 之前童氏武馆在东阳那边的铺子,被她重新装修后,青云商行的布帛、丝绢也运过去开业了。 “君儿这段时间憔悴不少,在东阳那边一切可否顺利?” 安昕开口问道。 “东阳府確实繁华,我们的布帛质优价廉,在那边很受欢迎。” 武丽君说起了东阳府的一些见闻:“哥哥,在东阳府有好多异族人,他们的模样好生嚇人!有的红髮蓝瞳,有的黄髮绿瞳,犹如话本中的夜叉! 不过这些异族人购买布匹,丝绸,瓷器,都是一船一船的买,个个腰缠万贯!“ 说起白银的时候,武丽君有些眼红的样子。 安昕端著酒杯饮用。 大燕朝虽然海禁,但禁的是老百姓,而不是世家大族。 朝堂上支持海禁的也大都是出自世家大族,为了垄断海贸生意而共同进退,便是有人提出开海,也被这些人迅速压下去,让海禁成为了他们的挡箭牌。 这个时间点,按照歷史上的进度,美洲已经开始大开发,並被欧洲那群殖民者发现了大量的银矿,大量白银开採出来流往欧洲,又进入到中国来购买丝绸、瓷器、茶叶等。 “这些生意是不是都被人垄断了?” 安昕见武丽君那眼红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 她以青玉髮簪盘了个简单的墮马髻,但又不同於普通的墮马髻,既有著女性的端庄,又带著少女的俏皮,再搭配她那有点婴儿肥的脸蛋,更增添了几分可爱。 享受著安昕的摸摸,她眯著眼睛,更像是一只小猫咪。 警长沿看墙根跑了过来,后腿一跳就蹦到了她的腿上,武丽君伸手摸了摸警长油光水滑的毛毛:“警长倒是又胖了不少。” “它没什么心思,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衙里的老鼠都抓不到,当然胖了。” “喵鸣~” 似乎听懂了似的,警长朝著安昕不满的叫了一声,然后扭动了一下浑圆的身躯,脑袋拱在武丽君的怀里,睡了。 “哥哥,这些生意基本上都被东阳府的一些人,还有一些类似黄家这样的人家给垄断了。” 武丽君说道。 “不只是海贸生意被人垄断了吧?我听说东阳的生意人很排外?布行开业的第一天,就被人上门给砸了?” 武丽君自然不可能是自己去的,安昕也派了人保护她,以及维护他在东阳府的生意。 之前虽然一直忙著诸多事情,但也收到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刚刚开业的青云布行就被人砸了一次,不过没有涉及到人员伤亡,安昕又正忙著一摊子事,就没有太在意这些。 武丽君点了点头:“那些泼皮说咱们青云布行不懂规矩,没有拜码头就擅自开业,把店给砸了我已经报了官,又在当地请了鏢局的人看守店铺。 不过,当地官府受理以后,至今都还没有开堂审理,倒是一些青皮常常来店里骚扰顾客,请的鏢师也只负责保护店里,並不愿意管那些在店外骚扰顾客的青皮,很影响布行的生意。” “看来此事背后必有主使之人,且主使者颇有能量,想来当地官府也未必公道。你可以著人调查一下,东阳府当地的布帛、丝绢、绸缎生意,都是谁在做,抽丝剥茧必能找到背后主使之人。” 安昕非常敏锐的觉察到,这一连串的事情必然有內在的联繫,找到主使的人,才能对症下药。 第109章 劳动改造 第109章 劳动改造 这一日,天朗气清,又是休沐日,安昕难得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带著武丽君、桃子、绣儿还有张良一起,去城外的青秀山游玩。 青秀山不高,只有六百多米,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因为上面有个青云观,而在吴北的云台、凤棲两府之间颇有名气。 山路上,很多人背著香烛,到山上去烧香求保佑。很多人的口音都不是伍仁县本地的,听著像是凤棲府的那边的。 一场疫情,带走了凤棲府將近一半的人口。 此时的凤棲府,依然笼罩在悲慟的阴云之下,又有不少人因为悲慟难以自解而自。 但活著的人还是要带著眷恋活下去。 不少人选择將这一份感情寄托在信仰之中,这也让青云观的香火越发旺盛。 到了青秀峰上,一个道观就出现在了眾人眼前。 安昕上任八个多月,这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看著青云观不大,只有一个单体殿宇,里面供奉著的三位天尊。 大殿外面的四足鼎中,已经被香灰铺满,此时大量高香燃烧,渺渺烟气缕缕升入空中而渐渐消失不见,仿佛勾连著另一个世界,寄託著人们的感情而送入当中。 武丽君和桃子她们去上香,安昕则围绕著庙宇转了一圈,欣赏著四周的风景。 山上的温度凉爽一些,阵风吹来,带著丝丝凉意。 “道友,贫道静虚有礼了。” 安昕正靠著栏杆,呼吸著凉爽空气的时候,见到不远处的一个道士,朝著他打了个稽首。 “静虚道长,何来“道友”之说?” 安昕和对方抱了下拳,开口问道。 不论正一还是全真,凡是修道之人,都可以称呼一声道友。 但他可並非受篆道士。 “道友修行已然入了门墙。” 静虚往前走了几步,长须在风中飘摇。 安昕仔细看他,双眼漆黑如墨,內似有星光闪烁。这是內修到了一定境界,神魂安定,精神饱满而外溢,才有的神采。 在练气士的修行当中,处於入门的出尘之境並不需要天地灵气,这是一个向內求的过程。 通过学习道籍典藏,丰富自身知识修养,寻找属於自己的“道心”,明悟自己的“道途”,一朝明悟,就能神魂震颤,头脑清明,心中澄澈,有朝一日,天人合一,就能真正感悟天地之灵气, 进入“定心”之境界。 “如不嫌弃,与我手谈一局如何?” 静虚邀请说道。 安昕修行日久,今日见到修行人,頜首入內。 门一关,道童奉上了茶茗。 线香渺渺,安昕坐在棋盘面前。 他不善下棋,但两人也並非为了下棋,只是两个陌生人借著下棋、饮茶而破冰罢了。 “如今,修道者多,但真修却很少了。” 静虚落下一个黑子,慨嘆而嘆道。 “练气士不能练气,真修自然凋零。” 当今天下,景顺帝沉迷於修道,道教自然得到发展。但真正沉下心来修行道教典籍的人却不多,多的是趋炎附势,借著修道的由头去兼併土地、谋求出身的人,浮躁的风也吹进了天下道观里。 “自从西汉灵气断绝以后,天下就成了练气士的末日,万物都抵不过岁月,如今一千八百年以降,一切都已经做了古。 练气士的歷史彻底过去,只剩下一些流传民间的故事,似真似假,似梦似幻,已经分不清了。” 静虚道长晞嘘而言。 说完,他看著安昕:“所以,如今还在坚持求道之人,更显纯粹。” 安昕点了点头:“但从实用性上来讲,对於世间之人来说,还是武道更適合这个时代。 我看静虚道长,也有武功在身。” 静虚点了一下头,他手指捏著石子做的黑子,轻轻一捏,便成为了一蓬石粉,落在了棋盘上,一挥衣袖便隨风吹走了。 “道友所言不错,但贫道並未在武道上面消耗功夫。武道本就是从练气士所修持的经书当中而来,不过为了適应世界,將搬运灵气改成了搬运气血而已。 道友可知,当初淮南王刘安与一眾西汉宗师所著武功是修行的什么吗?” 静虚开口问道。 见安昕摇头,他继续说道:“当时天地灵气虽然式微,但还在草木、宝物、仙山、圣地之中残存一些,虽已不够练气士挥霍,但武者却还能藉助修行,炼化为真气,甚至练真为罡,亦能发挥出令世人耀目的威力。 但到了后来,世间残存的灵气亦消亡殆尽,武功只能不断修改,到了今天只能通过草木菁华、 阴阳二气,来勾调修炼,修成內力。 而內力来自草木之精,总归虚浮,消耗巨大,且不持久。” “竟还有这等演变。” 安昕闻言,也不由嘆道。 “世界总是变化的,眾生也只是这世界上的一缕浮萍,只能不断去適应这个世界的变化而隨之变化。 道在变,人亦在变, 世间不让人成仙,亦不知死后是否『南面王乐,不能过也”?” 静虚惆帐而嘆:“余生六十有余,修行四十余载,『心”依然不能通透,所『执”太深,放之不下。” 两人正在谈话,天气也来助兴,一声“轰隆”雷鸣引动天象变化,阵雨说来就来。 “这东南的雨,真是说来就来!” 伍仁县外的官道上,一行七骑连忙拉著马匹到了附近的村子避雨。 七人身著黑色半袖的透气麻衣,腰间鼓鼓囊囊不知藏著什么。 为首的黑脸大汉跳下马来,和村口一户问道:“这位婶子,天忽然下雨,能否在此避一避?” 女人抱著一个小男孩,身边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躲在女人身后,小手著女人的衣裙。 七个大汉,女人心里害怕,又如何愿意让他们进来避雨呢? “哦,这五两银子,家里有什么吃的,再给我们弟兄做些吃食。放心,我们都是官家人。” 这人说著,拿出了一块金灿灿的铜製腰牌,女人不认识上面的字,但心里踏实了一些。 尤其是黑脸大汉递过来的一个小元宝,更让女人的心都忍不住“噗通噗通”跳了起来。 五两银子,够他们家小半年的收入了! 等到七个大男人进了屋,女人才发现,这些男人都是一米八以上的壮硕汉子! 他们一进来,屋子里顿时显得侷促了起来, “各位官爷稍等,我去做饭。” 女人连忙抱著儿子,招呼女儿一起,披上蓑笠朝著火房跑去。 “百户大人,看这家生活不错,应该够咱们吃的吧。” 黑脸男人找了马扎坐下,隨手一巴掌打了过去:“就知道吃,咱们这次可是身负皇差,本就因为路上遇到的几场雨耽误了时间,现在都给老子提起精神来。” “是!肯定把事情办好。” 手下笑道。 “你们说,奏报上的內容究竟是不是真的,我咋感觉这事儿这么玄乎呢。” 有人说道。 这一场雨下的急,本想著进城以后再吃饭的眾人,被困在这里就聊起了他们这次任务的主人公。 “別聊了,三儿,去给人娘仁撑个伞。” 黑脸男人端了一个正著屁股聊天打屁的胖子。 “是!” 胖子连忙站了起来,撑著伞就跑去了火房,给端著盘子的女人孩子送了过来。 “各位官爷,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做了点家常菜,不知道官爷能不能吃得惯。” 女人脸上掛著笑说道。 对方能给她们娘仁撑伞,看上去是好人,她也没那么怕了。 “不错了,还有腊肉!还有白米饭,比我们一路上吃的好多了。” 有人夸讚道。 眾人挤在小方桌周围眶眶炫饭实在是一路加急赶路,三四天没吃到什么像样的饭,如今到了目的地,心里也轻鬆了一些。 “对了,小子,你知道安昕安知县吗?” 黑脸汉子一边炫饭,一边朝著女人问道。 “娘,叔叔问的是安青天吗?” 小女孩嫩生生的问道。 “安青天?” 黑脸汉子一愣,看著小女孩惊讶问道:“三岁小孩都知道这安知县吗?” “叔叔,我四岁,快五岁了。” 小女孩挺了挺胸脯说道。 女人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然后说道:“整个伍仁县哪里有不知道安青天的呀,他虽然来到伍仁县不到一年,但却给我们伍仁县的百姓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未赴任的时候就只身入贼巢, 探明了驼山土匪的情况,上任就组织弓兵营去剿匪···:···去年入冬,又低价卖的青天布, 让我们这些贫穷百姓也能过冬::::::” 这些东西,来蒲家村唱戏的戏班子唱过两次,早已经深入人心,女人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剿匪、青天布、慈济堂施粥、平价肥、战流寇·· 一桩桩,一件件,听的黑脸汉子眼晴发亮,原本只觉得这知县是个猛人,现在觉得这知县简直是个神人! “小婶子,你家还能吃上腊肉,身上穿的也板正,这可不算贫穷人家。” 胖子说道。 “官爷有所不知,我家男人幸得县里醉仙楼的东家看重,如今在醉仙楼做伙计,这块腊肉是东家过年时候发的。 至於衣裳,就是青天布,一尺只要五文钱。” 女人说道。 “这么看,那醉仙楼的东家为人不错。” “对,要不你今天也没口福吃上腊肉。” “布也確实便宜,这样的布,在京里至少也得二三十文一尺。” 几个人插科打浑间,一桌子饭菜已经被风捲残云似的吃乾净。 外边的阵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此时已经雨过天晴了,只有大地上一片湿漉漉的,积蓄了一个个小水洼。 “小婶子,我们走了。” 眾人出了门,给马鞍擦了擦水,一个个翻身上马离去。 出了门,眾人一路打听著,朝著县城而去。 越是打听,眾人越是惊讶。 他们没想到,这位安知县的官声这样好,几乎每一个百姓一听到他们打听安知县的好坏,无不抚掌而盛讚。 “丁大人,这位安知县,是个好官啊!” 胖子惊嘆一声。 有口皆碑,由不得他们不信, 作为锦衣卫,经常出外勤,接触的都是一些贪官污吏,像是安知县官声这样好的官员,他们还是第一次碰到,心里对於那位素未谋面的安知县,心里也不由多了几分好感。 接下来,他们又绕弯去了一趟奏报之中所说的河湾。 七个壮汉聚在一起太明显,他们採取分批进城的方式,进城以后又向城里的百姓打听。 当日,在县城里徵召了大量的民夫,这些民夫信誓旦旦的描述著当时战场上的情形。 还有当日那黑压压的一大片俘虏押送到西城门外统一管理的场景,县里的百姓几乎都看过。 一番走访下来,他们几乎已经確认,那奏报之中的內容没有任何虚假。 而且,这里的百姓相比別处也要精神的多,村里光屁股的小孩都不多了。 城里的百姓,更是很少有穿补丁补丁的破衣服的,看著很体面。 想来就是青天布的功劳。 当晚,他们到了织造局衙门借宿。 一连在伍仁县走访两日,多方印证后,他们藉助造作局邮递系统,將在伍仁县的所见所闻一- 记录的清楚明白送了出去,最多四天时间,这一封奏摺就会送到北京紫禁城,景顺帝的案头上。 接著,他们离开了伍仁县,打马返回北京。 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並未登门县衙,安昕甚至不知道有一群锦衣卫来过伍仁县。 不过,这几天的伍仁县非常的热闹。 放走铜山县的苦力,那六百多老营兵和孙义玖,被省里按察使司的人带走乘船押解京城献俘去了。 剩余九千俘虏则非常尷尬,府里没有能力接收,省里暂时也没什么表示。 只是拨了一批粮食过来。 有了粮食,安昕不故意饿著他们,但也不能白白养著这群俘虏,况且这么多男人一身力气,閒著无事也容易出乱子。 便將这些俘虏分了三部分,编成了三个俘虏营,从俘虏之中选拔出部分监工,再从弓兵营抽调人手进行监管,一部分送去铜山挖铁矿,一部分则送到昆西山去烧灰,最后一大部则分去採石。 这几日,县城里东北的兴学坊、大街市、北关市、冶张坊、坊等五个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坊市,都开始进行大改造。青石板、石灰都靠著俘虏们肩挑手扛的从铜山运过来,再由监工督促著俘虏,夯实地基、铺设石灰三合土、打磨石板,铺设出了一条条石板路。 权当劳动改造,在这些繁重的劳动下,每天吃完就干,干完就睡,俘虏也没时间去起什么別的心思。 而几十年没什么变化的老城焕发了新貌,城里百姓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城市变化。 尤其是进了六月以后,雨水越发丰富,即將进入梅雨季节,生活在这五坊百姓,终於不用再每天都像个泥猴子一样了。这不是什么轰动天下的大事,但对於城里百姓来说,生活环境却是实实在在的改天换地,有了更多幸福感、获得感。 在周家村的官由之中,土豆也迎来了它的成熟。 周德禄组织了南周、小周两村,以及周边村子的百姓过来围观之下,地头上摆著一桿大秤,廖国昌带著人一边用铁锹在地里刨土豆,一边送到大秤这里过秤。 第110章 升官了 第110章 升官了 “五百斤!” “八百斤!” “一千斤!” 当喊到一千斤的时候,围观的百姓们都已经屏住了呼吸。 每个人都一副在见证奇蹟的表情,前排的人眼睛紧盯著大秤,后边的人则跳著脚看著空地上那已经堆成了小山一样的土豆。 “一千二百斤!” “一千三百斤!” “一千四百斤!” 张良站在大秤旁边,手里拿著一支炭笔,在旁边一块牌子上加减计算著,每多一百斤,他就喊一次。 “一千四百斤,地里还有吗?” 此时,官田之中已经收割完了,人们还在地里翻腾著,將地里的漏网之鱼刨出来。 终於,又有一些土豆被送到了地头上, 上秤一称,“八十二斤!” “总共一千四百八十二斤!” 张良站起来,朝著百姓们扯开嗓子高声喊道。 他自己都为这个数字感到震惊,更別说围观的百姓们了。 虽然比县令所说的一千六百斤,还差了一百来斤,但一千四百八十二斤,也已经超出了百姓们想像力的极限了。 一片火热的气氛中,旁边已经架起了火堆和铁板网,跟他一起过来的廖国昌,正挑出一些个头大点的土豆扔上去烤。 不多时,灭了火,一个个滚烫的土豆被开分给在场的一部分百姓品尝。 吃到的一个个眉开眼笑,没分到的在期待的看著这些人,等待他们的回答。 “能吃饱!” 一个不怕烫的,三五口將土豆吞进肚子里,眼晴贼亮的高声说道。 说完,又补了一句:“不拉嗓子,味道也忒好!” 听到回答老百姓彻底疯狂。 要是地里种这种土豆,岂不是再也不用挨饿,大家都能吃饱肚子了! 吃饱肚子,这就是亘古以来几千年老百姓最渴望的事情。 百姓们紧紧地盯著那些小山一样的土豆,此时像是一座金山一样惹人。 “老爷,我们什么时候能分到土豆种子?” “年初青天老爷过来的时候,可是答应给我们土豆种的。” “对对对,俺也想种土豆。” 百姓们目光灼热的盯著张良,仿佛能將他融化掉。 张良跳到板车上,和这些里三层外三层围著的百姓大声喊道:“好了,乡邻们,这些土豆需要特殊处理,发出芽来才能种植。届时,县衙会把芽块送过来,並派专人过来教授乡邻们如何种植土豆。 过几天,田里还会种植一种叫做『地瓜”的作物,同样是县尊大人从海外求来的良种,產量丝毫不亚於土豆。” 在百姓火热的目光注视下,土豆装入麻袋后,装了三辆双牛牵拉的大车。 这些土豆,没有拉到城里,而是拉往了位於城南的宝利肥料作坊,由王德禄负责带人处理。 县衙之中,安昕若有所觉,忽然灵气大量灌入身躯,心法感受到压力,开始加快运转,搬运涌入身体的灵气化作自身灵力。 这一次灌入体內的灵气相比前几次格外丰厚。 不过片刻之间,自身灵力已经多出了两倍有余,且灵气还在源源不断的灌入体內。功法甚至搬运不及,灵气沉入丹田之中,令丹田有种“涨涨”的感觉。 安昕抬头朝著天空看去。 果然,三足兽耳鼎已经完全恢復,周身绽放出金色的光辉。 他抬眼继续朝著更高处看去,在那高天之上漫天如海一般玄色海洋之中,原本平静的海面上出现了好几处波涛浪涌。 在这些掀起风浪的地方,若隱若现的浮现出不少黑灰鱼蛇,它们跳跃起来,扇动鱼尾便能造成偌大的声势。 而在北方,更隱约看到滚滚黑气逼迫,在那黑云之中更有黑色蛟龙若隱若现。 “看来天下形势的变化,就反应在这大燕朝的气运之中了。我如果一直待在大燕朝这艘大船上,能走到对岸吗?” 安昕朝著天穹轻声问著。 天穹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他收回目光,闭上双眼,內视识海。 盘龙宝印依然高悬於上,青光大亮。 两颗青色璀璨的“太阳”正围绕著盘龙宝印转动著。 安昕轻轻碰触,一颗太阳破碎,一道法术输入。 这些凭藉著宝印得到的法术,和他自己学习的法术不同,即便没有灵力的辅助,哪怕凭藉精神力量引动,也能施展。 这些法术的施展,也犹如本能,由心而发,自然而然。 不像是施展“五雷决”的时候,还要掐诀念咒,观想雷咒。 “移景。” 可以用法术,將周围的环境变化。 安昕睁开眼睛,看了看眼前的双联屏桌上型电脑,往左转头,书架上满满当当的文史、统计、社会、政经、军事类书籍,往右看是一扇窗,外面是一块小草坪,雨点打在外边的冬青树上。 一时间,早已死去的记忆再次无比清晰的浮现出来。 “邦邦邦··· 有人敲门的声音。 “进来。” 安昕喊了一声。 一个穿著碎裙子的女生端著一杯茶,笑意盈盈的走进来,將茶杯放在了他左侧的木几上:“水还热著,一会儿再喝。” 安昕看著她清晰的脸,头顶的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上,那一根根细细的绒毛都很清晰。 剎那,光影散去。 眼前是一扇木製的窗户,阳光透过窗根照射进来,斑斕的光影打在他的脸上,落在面前的桌上,隨著窗口盆竹晃动而荡漾著。 “喵鸣~” 警长纵身一跃,跳到了窗台上,嘴里叼著一只还在扑腾乱动挣扎“吱吱”尖叫的肥鼠。 昂首挺胸,眼神里带著得意,炫耀的看著安昕,明显是特意来安昕面前夸耀的。 见到安昕看到了它的英姿,它满足的跳了下去,又去葛绣那屋串门去了。 安昕掩上窗。 感受著体內已经消耗一空的灵力,他分析著刚刚得到的法术:“越是熟悉的,搭建出来幻境就会越深。就像是將前世的书房,移到了这里一样。不但能欺骗人的眼睛,还能影响人的耳朵。 但也有不小的缺陷,就是眼耳口舌身意中,能骗过眼晴和耳朵,却还不能骗过口、舌和触觉, 更不能骗过人的第六感,置身其中会有一种奇怪的『不真实”感。 这或许还是与外界没有灵气有关,而我自身的灵力,还不足以搭建出这样让人完全感受不出差错『真实”环境。 就是不知再叠加『登抄”之术,会不会让幻境趋於完美。” 不过,只是施展移景术,这会儿功夫就耗尽了他的灵力,再叠加登抄术,怕是得当个“秒男”。 他继续探索下一个青团。 “炼器。” 安昕精神一震。 自从见过葛绣手里的先秦法器以后,他对於这些法器也有著相当的想法。 但葛绣毕竟是自己人,作为主公,这对他又非必要之物,他不可能拉下脸来去抢手下的东西。 炼器相比那些傻大黑粗的,拿来就能用的法术不同,其知识內容相比“医药”还要更加繁复, 甚至还包含一些简单的“布阵”知识,即便是灌输进脑子里,也让他感觉有些接受不了。 “炼器之中所包含的知识,和当初“医药”之术相差仿佛。都是一些底层原理,包含什么样的地方,容易出现什么属性的炼器材料,利用这些炼器材料適合炼製成为什么效果的法器。 譬如活火山爆发之后,容易找到至阴之物,可以炼製出通幽之器,比如能够承载自身阴魂出窍的承载物。 青团所带来的炼器之道,是『一法通、万法明”的底层逻辑。” 安昕慢慢的吸收著其中的知识。 他捡起来桌子上的铁镇纸。 因为此时宝印还在源源不断的灌入灵气,隨著他不断搬运灵气,此时的丹田之中再次积蓄了不少的灵力。 他的手指尖打出电弧,麻线粗的电弧打在上面“啪”发出类似摔炮一样的声音,接连不断。 铁镇纸被雷电持续不断的轰击,打到的地方变得漆黑,且快速升温。 “啪!” 旁边的钢笔帽被铁镇纸吸附在了上面。 镇纸在雷电的连续击打下,產生了磁性。 “桃子。” 安昕朝著推开掩著的窗,朝著外面正在洒扫庭院的桃子吩附道:“去找人弄些铜丝过来。” “好的老爷。” 桃子应了一声。 铜丝不是很好找,衙役最终从首饰铺子找到了手艺人拉好的铜线带了回来。 安昕拿著到手的铜丝,將其盘绕成螺旋状。 指尖凝聚雷光,在铜线圈上轻轻一打一一“滋啦”电光顺著铜丝螺旋游走,笔筒上的铁镇纸竟“喻喻”震颤起来。 他又把镇纸固定在了铜製的笔筒上,用一根银釵当做转轴。用小刀以硬木刻出大小齿轮,並做了一个手摇手柄。 拿出毛笔、硃砂、符纸,快速画了一张符篆出来,將灵力打入其中。 隨著符篆表面进射出几个电火,灵符上面的符字就亮了起来一一这是一个简单的明光符,可以用来在黑暗之中照明。 按照科学解释的话,就是在里面封存的灵力,与外界灵气反应,可以一种特殊的频率沟通空气中的正负电子,然后形成光亮,照亮黑暗。 现在,外界没有灵气,但隨著安昕转动著这个简陋的手摇发电机,看著一根铜线贴在明光符上,符篆上的符字亮了起来。 灵符只要可以沟通这些电子,就可以发出光亮。 明光符自身消耗的灵力极少,这样一张符篆,在这种的情况下,连续用上三天三夜,乃至上百小时都不是问题。 可以说,这明光符可以当做电灯泡用。 “有意思,镇纸在笔筒中形成的闭合磁场,符合炼器知识中,阴阳相济原理。 似乎炼器和科技造物之间,就像是两个相互交叠的圆,中间存在著一块重叠的地方。 如果可以通过炼器的思路来推动发展,很多底层基础似乎也能打通。比如寻找各类矿脉,根据物质特性,製造各类合金材料的能力会大幅提升::::::” 安昕的脑子活跃了起来。 “也不知道我的手机、电脑能不能有朝一日炼化成为法器。” 他的思路进一步发散。 “老爷,午饭了!” 桃子在外面喊了一声。 接下来的日子,入伏以后越来越炎热。 六月中旬以后,伍仁县进入了梅雨季节,湿热更让人难受,不论是待在外面,还是躲在屋里, 都是黏腻闷热,只有山上舒服一些,安昕因此时常上山去和静虚道长论道。 本著物尽其用的原则,俘虏们在给东北五坊铺完道路后,又开始给城外的南北码头坊铺设石板路。 並给沿著西城门到码头方向,上千俘虏在这里形成了工坊。 用从昆西山上千號俘虏烧的石灰,运来过来打了三合土。 把铜山三千多號俘虏采来並初步切割过的石头,运来打磨成厚度相符,大小相合的石板。 再由上千號的俘虏,拿著简单的工具,夯土、找平,肩挑手拿的,铺了一条四米多宽的石板路到了八月,土豆发下去不少,在一些百姓的土地里中了下去。 地瓜也在官田之中育种。 到了八月底,湿噠噠的雨季终於过去,天气虽然还有些炎热,但秋天已经踩著夏日的尾巴悄然降临。 也在安昕出城视察百姓家里土豆长势的时候,万泽文打马自阡陌小道上,一阵疾驰而来。 “老爷!京城来人了!” 万泽文未等马匹停下,就飞身下马,差点一个超摔在地上。 好在廖国昌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来的什么人?” 安昕见他虽然著急,但脸上带著喜色。 “吏部来人!” 万泽文兴奋说道:“来的是吏部六品主事,老爷,您的新任官职下来了,陛下钦点,四品知府!” 七品县令与知府之间,隔著从六品,正六品、从五品、正五品、从四品,等於是连升五级,属於罕见的破格提拔。 即便有剿贼之功,但支撑这样“五级跳”似乎也多少有点儿虚。 安昕原本虽然给夏吉送钱写信,但也只是表明志向,寻找机会。 没想到,自己这位座师,不声不响的,是真给办事! 一时,安昕心中振奋不已。 旁边张良、廖国昌等心腹,牟然惊闻,也是心潮澎湃。 老爷升了知府,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好消息。 “回衙!” 安昕翻身上马,一眾人风尘僕僕的朝著县城赶去。 第111章 东阳知府兼任兵备道副使 可便宜行事 第111章 东阳知府兼任兵备道副使 可便宜行事 回到县衙,在一阵繁琐的仪式中,安昕发现自己的这个知府,並非是他所求的云台府知府一职,而是隔壁的东阳府知府。 且给了一个兼理军务的“吴州兵备道副使”之职,同样是正五品,且陛下钦点,给予了“便宜行事”的特权。 安昕立即就想明白了一切,这是要自己去东阳,署理军务,抗击倭寇啊! 將敕、告身收好。 “安大人这个知府可是陛下钦点的,论天下两京十三省,可没有几个知府能有如此殊荣啊!” 吏部主事安有为,还是安昕的本家。 看向安昕的眼神中,也透露著羡慕。 能被皇帝记在心里,还能没有前途吗? “安大人虽然远在东南,但安大人的名字,这段时间可是响亮的很。陛下缕缕在朝堂之上提及安大人的功绩,实在让人羡慕。” 安有为说著,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这是某出京之前,夏尚书让我转交给安大人的。” 安昕见此,立即知道这个安有为,也是新党一派的“自己人”。 他没有忙著拆开信件,而是先陪著安有为去醉仙楼高乐。 安有为作为吏部主事,虽然只是一个六品官,但吏部官员掌管著天下官吏銓选、考核之事,他作为吏部主事,虽不能直接决定官员任命,但可以卡流程、拖延文书,甚至向郎中、侍郎推荐传递某些官员,以及待选准官员的“意向”进行牵线,从中大捞特捞。 还可以在“京察”等特殊时期,帮人美化考绩,或打压政敌,收取好处费,过上美好生活。 先朝时期,因为在京城候官的进士太多,那一任吏部尚书想出了“签”这种“天才”的办法,也就是准官员採取抽籤的方式,挑选去上任的的地方。 如今,选官“抽籤”也成了可操作的地方,安有为就常常收钱办事,帮忙避开那些战乱地区的官职,一次往往能收穫几百两银子。 因此,安有为的生活过得也是有滋有味儿。 但当安昕带著他到了醉仙楼以后,他忽然发现前半辈子真是白过了。 在安昕的提议下,在表弟吴敬仲一丝不苟的执行中,醉仙楼的名头,在短短的半年时间里,已经盖过了伍仁县原本的餐饮“龙头”明月楼。 不只吸引著伍仁县的士绅壕商来消费,也吸引了不少外地的客商慕名而来,成为了安昕旗下日进斗金的下蛋母鸡。 如今的醉仙楼,购买了周边不少建筑进行改建,已经分成了好几个区域,除了前面吃饭以外, 在正店后面又开了洗浴、桑拿、按摩、推拿一条龙服务,又设置了棋牌室、自助餐、浴汤池等,还请了戏班子搞了戏曲小剧场,此中种种新奇的感受,让其乐此不疲,忍不住暗暗感嘆:“此间乐, 不思蜀也!” 告別了晚上留宿醉仙楼的“七星瓢虫”安有为,安昕回到了县衙。 这个时候,万泽文的老乡,坐京师爷林陌生的信也到了。 一些京城之中发生的劲爆消息,林陌生得到的比较及时。 而一些较为秘密的消息,因为安昕在京城关係网的不足,则常常具有不小的滯后性。 令安昕感到惊讶的是,秦十月也寄来了一封信,是祝贺他升官的,还隨信送来了一本名为《紫气升极经》的两汉时期的武功秘籍。 安昕和静虚道长论道过后,曾特意找过两汉以前,修炼“真气”的功法,但这些书籍比先秦功法还要稀少难寻。 在和秦十月写信的时候,他就是隨口提了一嘴,没想到对方真有,还给他寄了过来。 几封信看完,將信纸放在一边,安昕已经明白了自己之所以被钦点东阳府知府的原因了。 和他所想的一样。 如今,余家军追剿皖北流寇,而东阳府依然是倭寇猖獗,常常上岸袭扰地方,只靠著张燕青部那些水兵根本无法应付。 难得安昕是一个知兵,且能打出巨大战果的文官,因此景顺帝直接钦点他到东阳府。 “景明,此到东阳府是圣心简拔,委以剿倭重任。到任以后,惟有戮力王事,盪靖海氛,日后自当简在帝心,鹏程可期。” 安昕想到夏吉信中最后给自己的解读。 这是明白的告诉了他,自己去东阳的首要任务就是剿杀倭寇,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就肯定能鹏程万里了! “这是让我带著任务去东阳了。” 景顺帝所为,对於安昕来说,既是有了明確的目標,同时也有不小的压力。 被皇帝掛在嘴上,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真正的心腹,是“简在帝心”,是平常嘴上不说,机会来的时候就把你提楼出来一一就如徐观湘,虽然景顺帝有著平衡派系,引入鲶鱼带动朝堂干事活力的想法,但这也是因为徐观湘是他的潜邸之臣,才会在此时想起他。 而安昕自然不在景顺帝的心腹之列。 “现在的京城之中,不知道多少人盯著我,尤其是胡党的人。我现在脑袋上顶著新党的標籤, 既有助力,也有桔。只要我此事办的不力,必然就会受到胡党的攻击,而景顺帝不免会有看人不准的感觉,届时羞恼之下,说不得就会遭到强打压。” 安昕打开窗户,看了看窗外树梢上掛著的圆月。 清辉遍洒,那苍翠的树叶上,折射著清冷的月光,像是升腾起了一层氮盒的雾气。 他的目光朝著东南看去,那是洛河流去的方向。 又看了一眼识海之中的宝印,其並没有什么变化,或许是还没有踏上东阳府土地的缘故。 关上窗户,躺在床上。 他的手里把玩著一把食指长短的金剑,如果仔细看去的话,金剑上面刻画著细致的符文,层叠相压,隨著他灵力的渡入而散发出蒙蒙亮光。 第二日,安昕陪著安有为在伍仁县游山玩水。 第三天的时候,云台知府周坤山前来拜访,眾人在昆西山脉的独照峰上,曲水流觴,饮酒作乐红叶翻然落入小溪,隨著竹製碗碟上的酒杯一起,朝著下游流去。 亭中,安昕和周坤山、安有为坐在石桌上,桃子在旁边侍候著。 “景明,东阳府可是繁华,相比云台府可要好上太多!” 周坤生对於安昕连升五级,去的还是经济繁华,容易捞钱的东阳府而感到羡慕。 他觉得,如果让他去东阳府当知府,一年不捞十方两银子以上,都对不起他的手段和智慧! “不过,东阳府此前,一直被胡党的人抓在手里,此去东阳,景明兄还是要有所防备才是。” 安有为嘱咐说道。 “东阳並非龙潭虎穴,安某也不是没有手段。” 安昕现在有人有兵,相比当初子然一身赴任伍仁的时候,已经全然不同,心里有著足够的底气他看向周坤生:“允执兄,我在伍仁县虽然只有短短一年,但这里的一切却让我终身难忘。我在这里也做了一些事情,虽不敢说功绩多高,但也希望我定下的章程能继续执行下去,让伍仁县能有一个好的发展前景。” “景明放心就是,你是高升,又不是贬謫,继任的知县,不敢冒著得罪你的风险胡乱作为的。” 周坤生包揽道:“况且,为兄还在云台任职,届时新任知县来了,我会和他说道。” “如此就多谢允执兄了。” 安昕端起酒盅,三人碰杯饮下。 正在饮乐之间,忽然听到山林外围传来一阵密集的打斗声。 很快,廖国昌过来稟报:“刚刚有几个江湖人追逐进山,已经被我们驱走了。” 安昕挥了挥手,廖国昌躬身后离开。 当天,周坤生就匆匆离开。 第二日一早,安有为也在安昕相送下,恋恋不捨的带上安昕塞给他的五百两银子,离开伍仁回京去了。 安昕也终於倒出空来,做规划安排。 和往常一样,安昕来到二堂值房。 “要对付倭寇,弓兵营必不可少。” “我现在成为东阳知府、吴州兵备道副使。陛下又金口玉言,让我可以“便宜行事”,东阳军政一把抓,倒是让我大有可为。” 有景顺帝的这句话,安昕在东阳府的权力可以说得到了空前的膨胀。 “就是不知道,朝廷会不会给我拨发军。 如果没有军餉,届时以『加固海防”为由,截留部分商税也无不可,便宜行事嘛。” 只要能剿杀倭寇,拿到战果,安昕猜测自己作为景顺帝挖掘的人才,会获得一些优待,在一定程度上维护自己,给予他比较高的自由度。 如此,军械局不必再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炼钢、造枪、造炮、配製火药,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了。 “张良,你统筹安排一下时间,今天下午分別叫弓兵营魏叔夜,军械局葛绒,肥料作坊王德禄过来一趟。” 安昕吩附说道。 “是。” 张良抓紧时间出去,派人分別去了弓兵营、城南、驼山等地喊人。 魏叔夜来的最早,来到安昕值房之中相见。 “属下恭喜大人升任东阳知府。” 魏叔夜一进屋,恭贺说道。 “此番除去东阳知府一职,我还得了吴州兵备道副使一职。我打算编练弓兵营,改名为『安国军”,叔夜可愿继续为我效力?” 安昕看著他问道。 虽然魏叔夜是给他干活,但实际上却是为秦十月效力。 安昕是一直不敢真正用他的,是以任命胡常山为弓兵营佐击兼总教头,张谦担任佐击兼营教导,一左一右监视魏叔夜,防止其对弓兵营形成真正的影响力。 如今弓兵营改制安国军,即將从没有编制的地方民壮,成为拥有正式编制的军队。 他喊了魏叔夜过来,说是给他选择,也是在逼他表態。 “不瞒大人,前几日属下便收到了大小姐的书信,令我前往福建做事。我本想择日与大人辞行,今日大人呼我前来,正与大人一併请辞。” 魏叔夜说著,跪在了地上,给安昕磕了几个头。 安昕站起身来,將魏叔夜扶起:“叔夜帮我很多,且本就是十月的人,十月身边需要用人,我本不该阻止,不过叔夜带兵能力之强,所有人有目共睹,失去叔夜一人不亚於失去数万大军。 如叔夜愿意留下,本官愿意去和十月沟通。” “秦家对我不薄,秦老爷更是视我为己出,如今大小姐身边缺人,我实在不能推辞,还望大人怜恤,放我归去。” 魏叔夜声音有些哽咽。 “喉!” 安昕忍不住嘆息一声:“我,是不愿意放你归去的。但,十月是我挚爱亲朋、至交好友,你有一颗赤诚之心,我不能不放你走。 我不知十月究竟要做什么,但书信一年以来,总觉得十月並非只是组织文会、诗会的『文辞大家”这么简单,所做的事或有危险,还希望真有危险之时,叔夜能护她周全。” 魏叔夜闻言,声音真的硬咽起来:“叔夜谢大人成全之恩,小姐如遇危险,叔夜拼掉性命,也会护她周全。” “去吧,这几天我会安排胡常山接任安国军的职务,你与他做好交接。走的时候告诉我,我送送你。” 安昕轻轻的拍了拍魏叔夜的肩膀。 目送魏叔夜离开,安昕心里鬆了口气。 魏叔夜愿意留下,他自然欢迎这样离开了,他也能接受。 最怕的还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万一有一日和秦十月发生衝突的话,內部就会產生矛盾。 好在秦十月也好,魏叔夜也好,面对他时都很坦荡。 目前,胡常山、张谦、房念林等一些军官已经培养出来,魏叔夜现在离开了,弓兵营的架子也早就搭建出来了,並不会太多的影响这一支军队的战斗力。 不过,安昕惊讶的是,在魏叔夜离开以后,赵崢和秦明联袂而来。 “你们也要和魏叔夜离开?” 安昕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摇头道:“大人,我们想留在弓兵营。小姐前几日给我们送信过来,让我们隨魏大人前往福建,但在信中给予我们选择,可以选择留下,从此以后与秦家、小姐彻底断绝一切联繫,从此奉大人为主。 我们二人都是广南军户,从小目睹吏治败坏,家里平时给千户当佃户,战时跟生番的战斗搏命。 父母与乱军打仗时『失踪』,我们也被赶出卫所,后被大小姐收留才活下来。” 赵崢上前一步,跪地说道:“大人,我们这些军户子弟,生来就是贱命。卫所里当牛做马,打仗时充作炮灰。父母死在战场上,连个抚恤银子都要被层层剋扣。” 他眼圈发红:“是大人让我们明白,当兵的不该只是权贵的刀,更该是护国安民的盾。胡佐击教我武功,张佐击救过我性命,我与营中兄弟,早已情同手足,待在弓兵营里让我感觉更加自在。” 秦明跪道:“大小姐的恩情我们记著,但大人教我们认字算数,带我们战斗学习,让弓兵营里的弟兄们活得像个堂堂正正的人。” 他抬头直视安昕:“我们兄弟都愿跟著大人,在这世上为百姓爭一条活路,为自己挣一个前程!” 第112章 这份荣光我不会独享 第112章 这份荣光我不会独享 安昕留下了赵崢和秦明。 不只是因为他们两个的能力和对於他们的了解,也因为他对自己有信心。 接下来几天,府衙之中三班六房开始送“別敬”银,虽然干了一年清知县,赚了十万雪银的他已经看不上这两三千两的“仁瓜俩枣”,但礼节不可废,初心不可改,毕竟是胥吏们的一番心意,他也不好寒了他们的一片拳拳之心。 他借著等待新知县上任的这段时间,连续和一些心腹之人一一谈话,有的人他统一规划,带去东阳府。 有些人则被他调动到三班六房之中一些关键位置,確保他走后,依然能对伍仁县施加一定的影响力。 至於他在伍仁县的產业,军械局、钢铁作坊、肥料作坊,都会搬迁至东阳府去。 表弟吴敬仲也会跟著他前往东阳府拓展商业版图,开设吃喝玩乐一条龙的醉仙楼分店。 青云商行除去留在这边一些產业外,总部也会搬到东阳府一一这几个月,武丽君就一直在东阳府那边奔忙。 以前被处处打压,想要站稳脚跟都分外艰难。 但如今,马上就要攻守异形了! 东阳府即將迎来它新的太阳, 送走了频频回顾弓兵营,明显依依不捨的魏叔夜,安昕和胡常山回到了营房当中。 营房中央放置著东阳府的地图。 中国自古以来的行政区域的大小划分,首要就是按照人口稠密程度进行划分的。 辖地大小,依据《汉书》所言,有“民稠则减,稀则旷”的说法。就如当今之中国,东部人口稠密,市县面积相对狭小,而到了西部,人口稀疏,则常常有一个县的面积,就能抵得上东部一两个省的情况。 东阳府经济发达,水系发达,人口眾多,但面积並不大。 其有大泽、银山、西川、元和、扶阳、云梦、龙山等七个县,其中府城分为南北为龙山、云梦两县,其中龙山县是附郭县,也基本上位於整个东阳府的正中心。 “常山,到了东阳府以后,安国军就占据这里。” 安昕指著位於洛河入海口位置的一个岛屿。 “此地为鱼头岛。” 安昕这几天做了功课,此时说道:“东阳府的鱼头岛,有內外之分。其中的外鱼头岛位於海外,而內鱼头岛其实就位於云梦县外不远。 占据这里,具有一定的独立性,且距离一南一北的大泽、扶阳两县距离相差不大,一旦有倭寇上岸,也能快速反应。” 如今安国军人数不够,安昕並不打算分散设点。 而这样安排,是最有利於布防的。 胡常山仔细看著地图,领会著安昕的意思,最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在安昕的安排下,安国军这两天就会先一步过去驻扎下来,修筑军营。 经过与皖北贼寇一战后的安国军,从新兵之中重新补充了兵员,正兵已经达到了一千人,辅兵在五百人上下。此次前往东阳府,俘虏营除了在铜山挖矿,在昆西山烧灰的外,大约有四千余人都会跟著前往鱼头岛搞建设。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这些俘虏兵,经过几个月连续打磨石板、夯地铺砖,建设水平直线上升,从安昕一开始眼里的“负累”、“负资產”,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不可或缺的“壮劳力”。每天给些粥吃,还不用付工钱,比徵发役还要好用。 “常山,你既已接管安国军,本官此次委任你为正五品守备一职,加『管游击將军事”头衔。 等你打出名头以后,本官再请示兵备道、兵部,给你加『正四品』游击將军职衔。” 安昕拍著胡常山的肩头说道。 以他如今的官职,以及景顺帝金口玉言的“便宜行事”,可以直接委任胡常山以正五品的守备武官职,之后再从兵备道报备就是。 甚至,他直接委任胡常山“署游击將军”一职,之后再补办正四品游击將军武馆职也並非不可。 但安昕知道,工资没有一步涨到位的,官职也不能一步给到位,否则当领导的拿不出“大饼”,手下失去了“进步”的目標,还怎么为领导卖命呢! 这不是手下的错,而是领导者没有合理利用手里的筹码所导致的。 也与情感无关,即便手下人再忠诚,也要让手下感受到领导者持续不断的“恩情”。 就如现在,胡常山得到安昕委任的正五品的守备,因为激动而脸色涨得通红。 虽然大燕朝以文御武,正五品武官的实际地位远不如七品文官。 但在一年前,他还在为了进县衙当个衙役而绞尽脑汁,如今却已经成为正五品的武官,已经是真正的光耀门媚,出人头地! 他心潮澎湃的跪地道:“老爷,常山必不负老爷拔擢之恩,定为老爷扫清障碍,杀尽倭寇!” “起来吧,你的忠心我自然知道。” 安昕伸手將胡常山扶起来:“你是我的腹心之人,安国军也是我们面对未来的底气,把军队带好,日后不论我走向何职,这份荣光我不会独享。 去东阳之前,先回家一趟,如果你娘亲愿意,接她去龙山县也可,我已经让君儿,在龙山县给你买了一套房子,虽然不大,但住下一家人足够了。” “是!” 胡常山知道,老爷的恩情他已还不完。 此时语言都变得苍白,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此生忠诚於老爷,如同一把大刀般將敢於挡在老爷身前的一切敌人全都砍翻! 和安昕说的一样,这一份荣光他没有独享。 当天。 张谦,被安昕委任为从五品安国军佐击,兼任安国军教导,辅佐胡常山管理安国军。 赵峰、秦明、房念林,被任命为正六品千总,作为安国军的中层军官。 其余,在战斗中表现突出的一些基层军官,被任命为正七品把总。 安昕找了这些基层军官一一谈话。 在看到一个面色黔黑,脸蛋方正,眉毛短短,长得有点搞笑的基层军官时,安昕看著名册上的名字:“常狗剩?” “老爷,是俺。” 狗剩子一笑,牙倍儿白。 “如今当了官,光宗耀祖了,不能再用这种名字,日后当了大官,往兵部报名的时候也不好看。 本官给你取一个如何?” 安昕看著狗剩子问道。 狗剩子闻言,当即激动的再次跪了下去,“咪”磕头道:“谢老爷赐名!” “去了中间的狗,把剩下的剩,改成胜利的胜,就叫一一常胜。如何?” 安昕说道。 “常胜、以后俺就叫常胜了,多谢老爷!” 常胜再次一阵,瓷实的磕在地上。 “起来吧。” 安昕喊他起来,勉励道:“望你未来,和你的名字一样,能成为一名常胜將军。” “是!常胜必不负老爷期许!” 常胜听了,高兴的直咧嘴。 当他出了门,嘴都合不拢。 “狗剩子,老爷跟你说啥了,你这么高兴?” 同样被提了正七品把总的葛二蛋,见常胜这么高兴,好奇问道。 “以后不要再叫俺“狗剩子』,叫俺『常胜”!” 常胜严正敬告。 葛二蛋一愣,觉得他这名字挺好听的,好奇道:“啥时候改名了?” “老爷给俺改的!” 常胜再看葛二蛋,忽然感觉有种优越感,有一种名字上的碾压爽。 常胜、葛二蛋,嘿! 葛二蛋挠了挠头,也觉得自己的名字似乎被对方给比下去了。 弓兵营改制为安国军,除了基层军官之外,很多老兵也被提拔成了哨官、队正,排长、班长等职务,虽然没有品级,但手底下也能带兵,待遇也大幅提升。 其他没有提拔的老兵,虽然眼红,但也知道安国军即將扩军,到了东阳以后也不缺打仗的机会,等到杀倭寇挣了军功,用不了多久也能提拔。 全军上下虽然多是伍仁县人,却毫无背井离乡之感,在一片振奋激昂、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开赴东阳府去了。 送安国军带著四千多人的俘虏营,带著大量的行李,离开了伍仁县。 接下来一段时间,葛绒、王德禄等人,在码头河帮的帮助下,几十艘大船,將一些分拆的机器、铁锭、钢锭等都搬上了船。 接下来,铜山的铁矿还会继续开採,並藉助河帮的船源源不断的运往东阳。 而武丽君在东阳府那边已经找好了地方,他们搬过去就能进行改造生產。 “张谦。” “老爷!” 张谦对安昕已经改了称呼。 他没有跟著安国军一起离开,而是带著暗卫跟军械局他们一起离开。 “常山如今担任守备,精力不如以往。暗卫就交给你了,其中有任何不懂的地方,就和常山商量著来。 这一次暗卫到了东阳府,只有两个任务。 一是了解海外的情况。倭寇分为真倭和偽倭,常常会一起行动,这表明在海外必然是有人与倭寇搞在一起的。暗卫的任务目標就是,务必搞明白,这些真假倭寇,都来自哪里,其背后是什么人组织和指使。 二是了解东阳的情况。东阳府的豪门大族,其家族背景、经营生意、名声好坏等,进行仔细探查。” “我明白!” 张谦点头。 他虽然年轻,但在这一年时间里,成长的非常快,安昕每次安排他做事,都会感到很踏实。 “此外,安国军的谍子太拉垮了,你现在接手了暗卫,也要想想办法,利用好手上的资源,把安国军的谍子机构培养一下。” 安昕文想起了弓兵营当初派往皖北的一队谍子。 蒙著头就进了城,不但信息传不出城,还差点儿在城里饿死。 当初听到这事儿,都像是个笑话。 张谦闻言想了一下,说道:“我在接触中,发现暗卫中三排长周甲对於一些特种任务非常熟稔,我打算將其借调到安国军一段时间,培养一下那些暗探。 另外,老爷,我这几日想著,在安国军中成立一个专门的谍子机构,以后不论执行探查敌军消息,臥底敌营,还是执行特种任务,都可以更好的管理。” 安昕点头:“回头拿出一个方案给我。” “是!” 张谦应道。 这时,东西都已经装船待发,张谦也告辞离去。 接下来的几日。 在伍仁县最后的时光,安昕並没有因为马上就要离开而放鬆了对於伍仁县发展的推动。 时常到农田当中去看看土豆、地瓜的长势。 尤其是几块官田当中,当做良种培育的那些。 九月中旬,伍仁新任县令,终於风尘僕僕的赶来了伍仁县。 不比安昕当初上任的时候,新任县令带著四五个家僕,两个师爷,来到县衙门口的时候气势非凡。 “安大人呢?” 穿著澜衫的新任县令祁羡羊,在与值班衙役表明身份以后,立即问道。 “县尊大人在后宅呢。” 徐大山恭敬说道。 “带我去。” 祁羡羊连忙说道。 到了后宅门口,祁羡羊拿出名刺和老张说道:“劳烦和安大人通报,新任县令祁羡羊拜见。” 老张看了看祁羡羊,还有他身后那几个家僕,心里黯然。 很明显,新人县令不太可能继续用他当门房了。 一会儿,门房老张回来:“祁大人,老爷有请。” 祁羡羊和顏悦色的衝著他点了下头,隨手塞给他二两银子:“谢了。” 来到后宅以后,祁羡羊见到了坐在官帽椅上,正在看书的安大人。 “下官,新任伍仁县令祁羡羊,拜见安大人!” 祁羡羊距离安昕还有七八步远,就跪拜道, “起来吧。” 安昕放下了手里的《紫气升极经》,看向了祁羡羊。 三十来岁的模样,留了一撮鬍鬚,浓眉国字脸,卖相还不错。 “谢安大人!” 祁羡羊站起来。 “坐。” 安昕指了指下面的圈椅:“我听说,你的字叫做“牧之”?” “是。” 祁羡羊沿著圈椅前沿,坐下半个屁股,腰背微微往安昕的方向侧倾,作出附耳倾听的恭敬模样。 “好名字,是哪一年的进士?” 安昕问道。 祁羡羊闻言面色一冏:“下官愧疚,是景顺九年的举人,本在河北齐富县任教瑜。” 安昕此前已经打听了祁羡羊的身份,自然了解他是举人出身,此时倒也不是为揭对方的短,而是藉机试探观察一下他的性格。 他不以为意道:“牧之能以举人之身,被委任伍仁知县,看来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祁羡羊连忙道:“大人抬爱,下官愧不敢当。” “牧之不必自谦。” 安昕站了起来。 祁羡羊连忙起身陪著。 安昕走到门前,望著窗外:“虽然本官在伍仁县时间不久,但这里是本官第一任为官之所,对於伍仁县感情深厚,说是本官第二故乡,也不为过。” 他转头看向祁羡羊:“牧之,在交接官印之前,本官想和你聊几句。” “大人请说!” 祁羡羊闻言心中咯一下,连忙躬身说道。 第113章 河上刺杀 第113章 河上刺杀 “牧之既来伍仁县,对於伍仁可有了解?” 安昕开口问道。 “伍仁县东接东阳府,西连铜山县,人口十二万有余,主要种植水稻、小麦,因洛河而兴,商贸发达··::::“ 祁羡羊显然做过一些功课,说来滔滔不绝。 安昕讚许道:“你是做过一些功课的,本官在伍仁县,为官一任,虽然只有一年,但如今盘踞在伍仁县头顶的两伙土匪没有了,压在城內百姓身上吸血的武馆一系的囊虫没有了,利用信息差兼併土地、打压百姓的劣绅也收敛了。 这一年来,本官一直在做减法。 那些毒疮,本官挖掉了。 那些顽疾,本官治好了。 一个平稳的地基、稳定的大局,本官已经给你打好了,剩下的就是如何做加法了。” 安昕负手而立,看著祁羡羊。 祁羡羊恭谨说道:“下官必在安大人打下的基础上,在下官的任期內,做好这个加法。” “可惜,一年时间太短,本官无法亲自推动这些。” 安昕遗憾的摇了摇头。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不过,本官虽然去了东阳,但与伍仁县毕竟相邻。且,陛下钦点本官兼任『吴州省兵备道副使”,安国军移防东阳沿海,但日后也少不了与伍仁县打交道的机会。 本官虽然人不在伍仁县,但也还能看到伍仁县的发展。” 安昕坐回官帽椅,招呼了一声:“你也坐。” “是!” 祁羡羊连忙虚坐在圈椅上。 他已经在这位安大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极大地压力,在面对对方问话的时候,总有种志忘不安的紧张感。 “功成不必在我,如今,本官亲手在伍仁县种植下去了土豆、地瓜,它们也即將开、结果。 我也希望,伍仁县的发展,是继往开来的,牧之能在我打下的基础上,沿著已经铺好的道路发展下去,让它们最终开、结果。” 安昕怕祁羡羊听不懂自己的话,又直白的说道:“本官希望的是薪火相传,而非人走政息。” “下官明白。” 祁羡羊悄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安昕微微皱眉,又说道:“伍仁县的胥吏班子,很多都是本官一手提拔起来的踏实肯干之人。 此前,本官也已经训诫过他们,牧之用起来必能得心应手。” 祁羡羊精神一振:“大人栽培的人,下官自当重用。” “当然,如若有人阳奉阴违,牧之也不用顾忌。” 安昕端著茶杯,轻轻吹动著上面的浮沫。 他之所以和祁羡羊说这么多,核心还是確保伍仁县仍然在他的间接控制之下,同时试探祁羡羊是否能为自己所用。 祁羡羊既不是新党,也不是旧党,而是仗著有钱,通过贿赂吏部王侍郎得到的这个官职, 钱买来的官,那就是一个生意。 自然要在任上將钱赚回来才是硬道理。 如果这个祁羡羊是一个能力很强,並能推动伍仁县向著正確方向发展的人,安昕不介意让渡一部分权力出来。 但通过试探,安昕觉得此人更像是一个“为官一任,捞钱一方”的人。 那就好好的做一个户位素餐的吉祥物,让伍仁县继续沿著他既定的方向发展。 在祁羡羊志忑的心情中,安昕將官印交接到了他的手中,这让他悄然鬆了口气。 “既已交接,本官就要启程赴任,咱们后会有期。” 安昕站起身来,朝著门外走去。 “啊?” 祁羡羊连忙追上:“安大人,下官还想备上酒席,和大人请教一番呢。” “牧之人手充足,县衙的运作不成问题,请教就不必了。” 安昕出了门。 路过三班六房的时候,衙役胥吏都从屋子里“哗啦啦”的涌了出来。 县丞陆巡、主簿钱如明也出来相送。 “安大人!” 安昕路过仪门的时候,站在阶上,大声说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本官在伍仁县一年时间,承蒙诸位抬爱,如今离开伍仁赴任东阳,诸位如果在东阳时,有需要本官之事,且到府衙寻我便是。” 说罢,他大步离开县衙。 他的离开,並没有的天下皆知,只想轻车简从,静静地离开伍仁县。 人到大门口的时候,两辆大车已经在门口停好。 其他的行李,之前已经隨船运走,如今只是一些衣物,和安昕隨身携带的电脑、手机、敕、 告身这些。 县衙大门口,上百人出来相送,吸引了不少百姓的注意。 当知道是青天大老爷要离开伍仁的时候,立即传出了不少抽泣声。 老百姓遇到一任好官太难了。 安昕到任以后,將武馆一系的毒瘤拔除,社会风气一时蔚然,城內百姓的生活立即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且这一年时间,安昕將收税的目標放在了士绅豪族的身上,没有对普通百姓加税,苛捐杂税一少,百姓的生活明显见好。 再加上杀土匪、抵御流贼、铺石修路等一系列的事情,早已让他的“青天”形象深深的扎入了百姓心里。 百姓们自发的跟著安昕的车,一路送到西门之外。 安昕探出头,朝著已经聚集了数百上千人的百姓挥了挥手,又看著渐渐远去的西城门,不由轻轻的嘆息了一声。 来到码头,船已经在等著。 被安昕一起带走的廖国昌,此时带人將东西搬上船。 “此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回来。” 登船之前,万泽文忍不住回头望去。 安昕也是心有感触。 他在穿越之前,也更换过几次单位,每次调任都会心有感触。 但这次格外不同,他第一次主政一方,第一次以权力为画笔,以政策为染料,以伍仁县为画布,將自己想法、理念挥洒了上去,得到了百姓的爱戴。 “走吧。” 安昕走上跳板,登上了船。 “老爷,我早就听说东阳府富饶繁华,终於能亲眼去看一看了。” 和別人不同,葛绣兴奋的就像是一只小鸟,此时一双黑漆漆的眼晴里,满是对於大城市的嚮往和激动。 旁边,桃子抱著在船上有些怕生的警长,脸上也带著笑容一一她虽然家是伍仁,但这里却又承载著她並不美好的回忆,换一个陌生的城市对她来说,反而像是获得了一种新生。 “哗啦啦~” 船只离开了码头。 船帆支了起来,借著江风鼓胀如翼,船身微微一震,缓缓破开水面。 船尾拖出一道银亮的浪痕,在阳光下粼粼闪烁。 葛绣扶著船舷,兴奋地指著远处:“老爷,您看!岸边的柳树在往后跑呢!” 安昕负手而立,衣袍被风拂动,含笑点头。 水声潺潺,船行渐稳,载著一行人向东阳府驶去。 “老爷,到东阳府城码头要一天半,河面风大,还是进入船舱休息下吧。” 梁申走到安昕跟前说道。 “无妨。” 安昕摆了摆手:“难得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他看著江渚之上,百爭流,真乃一副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模样。 宽阔的洛河河面上,还有一些小船穿梭其中,上面拉著一些小吃、馒头,竟在河面上开起超市。 遇到一些大船的时候,相互靠近以后,再用绳索掛著竹筐送上去。 他站在船头甲板上,吹著满是水汽的江风,心中对於离开伍仁县的惆悵被冲刷乾净,更多是对於抵达东阳府后的期待了。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乘坐官船,而是选了一艘轻便的商船,速度比官船更快一些,出行也更低调一些。 “老爷,那一艘是什么船,怎滴这般漂亮?” 葛绣忽然发现河上一艘红船。 红色大船比他们坐下的商船,还要大上很多,上面张灯结彩,就连船帆上面都画著刺桐、山茶等,看上去的很是漂亮。 “看那船只形制,不像是內河船只,反而更像是海船。” 安昕判断。 海船和內河船的区別还是很明显的。 內河船为了方便靠岸,首尾平直。 而海船,梔杆高耸、船体高耸,首尾为了破浪而翘起, 也就现在洛河水量充沛,如果是枯水季,这船肯定得搁浅在这里。 “看上去不像是商船,可能是哪家大族的游船吧。” 万泽文说道。 梁申仔细扫视了前方的红船一遍。 他带了一个班的暗卫,专职保护安昕的安危。 河上的风景初见新鲜,呆久了也很无聊。在甲板上呆了半个多小时,安昕就带头到了位於船尾的船舱里。 不同於官船的肃穆华丽,商船船舱显得逼仄,只有两大区域。 一处前舱,是办公的区域。 一处为后仓,是休息的地方。 安昕拿出《紫气升级经》看著。这是一部“静功”,需要打坐吸引灵气锻炼身躯,最终打通经脉,將灵气转化为真气。 安昕已经研究揣摩了十几日,感觉已经吃透了其中的道理,也尝试將灵气成功的转化为了一缕真气,但这一缕真气却不和灵力那般温和,不但“狂暴鲁莽”,在经脉之中搬运游走的时候,还隱隱给经脉带来一股刺痛感,甚至在游走周身的时候,对五臟六腑、骨肉筋膜都带来了刺痛感。 他猜测,还是因为自己此前练武没有用功的原因,想要真正修炼真气,还是要炼体大成才行。 “修仙的练气士来练武,还是有优势的。这卡住无数武者的『气』关,对於练气士没有半点桔,只要炼体有成,就能无障碍成为隱元武者。” 安昕再一次觉得,武功的性价比很高,还是值得练一练的。 紫气升级经是两汉武功心法,即便是炼体的方法,也不同於现在。 现在的武功,多是“动功”,基本上是由外及內,从皮膜、血肉、筋骨、五臟这个过程进行的。 而两汉古武不同,其与练气士的修炼方法比较接近。是直接以灵气来改造身体,以周天经脉辐射全身,是注重整体性的功法,基本上打通一条经脉,就能修炼对应的位置,等到经脉贯通全身, 能达成一个大循环,真气自然就形成了。 “我作为修仙的练气土,大循环早已打通,能够形成真气。但是经脉却不够坚韧,不能承载狂暴的真气,以我现在的身体素质,还是修炼如今的『外功”进境更快一些:::::,” 今法不比古法差,每一个版本的功法,都是对应著时代的大背景。且相比古法吸收灵气修炼, 今法从食物之中汲取养分,更加注重任何一丝能量的汲取与消耗,对於能量的吸收、运用更加精细。 一阵浪头拍打礁石,如同闷雷的声音传进船舱, 他看向窗外,此时已经抵达昆西山脉,两侧是千仞立壁,偶尔听到猿猴、狼群的蹄豪声。 鸟雀鸣叫声连成了一片,在山壁之间迴荡,倒是显得这群山有些吵闹与生机。 这里就是昆西山脉南麓有名的鹰嘴崖了。洛河在这里往南拐弯,每当夏季汛期的时候,水流撞击鹰嘴崖的岩壁后,在拐弯处形成翻滚的湍流、漩涡,每年都会在这里出上几起事故,任何船只到了这里,都要小心谨慎的航行。 此时宽阔的河面上,只有坐下的商船,还有前方不远处的那一艘红船。 但就在此时,安昕注意到河边上,有著十来艘小船,小船上的人穿著黑衣。 再看另一侧的河岸,同样有著十来艘小船,船上的人同样身穿黑衣。 “万师爷,通知船家慢一点。” 安昕吩咐道。 “好。” 正在看书的万泽文放下书,跑了出去。 “老爷,外边好像是江湖仇杀。” 梁申匆匆跑了进来。 “嗯。” 安昕点了点头。 窗外那十几艘龙舟样式的小船,在那群黑衣人的滑动下,像是一只只离弦之箭,朝著前方的那一艘红船就冲了出去。 不片刻,就已经靠了上去。 “嗖嗖嗖·:::::” 红船上显然也有武装力量,箭矢朝著小船射出去。 有的小船上人员被射的人仰马翻,有的小船上,却被人以刀剑兵器將箭矢一一挑落。 几道有著四个抓鉤的猫爪索被扔了上去,这些黑衣人借力绳索,几下就攀上了红船。 同时,有一只小船朝著他们这一艘商船疾驰而来。 > 第114章 抵达东阳府 第114章 抵达东阳府 “准备战斗!” 跑上船头警戒的梁申见到这一幕,大喊了一声。 所有人各就各位,端出了钢弩,冷冰冰的锋矢瞄准了前来的小船。 离得近了,这群蒙面的黑衣人也看到了对面商船上端著钢弩的护卫,顿时一个急剎。 本想著杀人灭口,没想到这艘小商船上竟然也有硬茬子! 对方能用钢弩,不是官面的人,就是反贼巨寇。 不论是哪一种,他们这种江湖门派,也不愿与之打交道。 但到此时,双方已经是短兵相接,衝突已经不在任何一方的掌控之內。 隨著梁申一声令下,机括按动下绷紧的绞索发出“喻”鸣,一根根铁质锋矢就朝著商船飞射而出。 “廿,有毒!” 小船船头上的人,手中长剑在阳光下剑光密不透风,在人的视网膜上留下重重的光影。 但钢弩短距离內,初速度不是弓箭可比的,还是有两三支弩箭穿过了剑网,射在了小船的人身上。 弩箭不论射在哪里,当即就身体发麻,失去了行动能力。 小船上一共七人,还未上船,就已经有两人口吐白沫抽搐著倒了下去。 船头之人看到商船上的人正在为钢弩绞动弩箭,心急之下跳入了水中,只见他脚踝扎入水中, 当即就有一股反衝力拖著他往前跨越一大步,一息之间就已经在水面上飞掠六七步距离,到了商船边上,隨著他双脚重重的在水面上一踏,在射来的弩矢之中,整个人头前脚后螺旋转体飞跃上船, 手中钢剑挽动剑,將几只弩箭一一挑落,冲入人群之中。 小船此时撞击在船身上。 商船距离水面本就只有一米出头,船上四人也不需要鉤锁,直接跃上商船甲板。 “老爷,我去助拳!” 葛绣振奋的,將左手腕上的铁环擼下,套在了右手腕上。 “万师爷,桃子,你们在船舱里不要出去。” 安昕嘱咐了一声,和葛绣一起出了船舱。 他刚刚看到那人踩水上船,就已经判断出对方应当是暗劲武者。 梁申他们学武不过半年的时间,远不是这伙人的对手。 两人刚刚出了船舱,就见那暗劲武者正一剑盪开周围长刀,剑尖朝著梁申刺来。 江湖仇杀,讲究一旦得罪,就要果断的斩草除根,尤其是对於官面的人物。 否则杀害官员的事情一旦泄露,不论是对於自身,还是对於背后的门派,都是貽害无穷。 梁申半年练武,即便他们的天资都是胡常山在眾多流民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梁申更是其中的依依者,如今境界也不过炼好皮膜,练到血肉而已。 “膨!” 一声枪响忽然响起。 与此同时,暗劲武者雾时寒毛炸立,感受到危险的他顾不得形象,一个懒驴打滚,弹丸擦著他的头皮射了过去。 梁申来不及再次装填,就见暗劲武者再次一剑从下往上撩了过来。 “让开!” 葛绣右手发出“”的一声撞击,朝著暗劲武者砸了过去。 她的速度极快,暗劲武者不得不迴旋身体,以剑为予举手朝著葛绣刺去。但葛绣身体极为灵活,一个脚作势飞身而起,骗过暗劲武者变招的同时又矮身往前一衝,一拳打在了暗劲武者的肚子上。 暗劲武者被瞬间击退数步跌下船去,却在坠落时候抓住了船沿。 肚里肠子一阵绞痛。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也有暗劲武者! 暗劲武者手一用力,整个人重新飞身上船,朝著再次衝杀过来的葛绣喊道:“我们只是与那艘海船上的人有仇,对你们並无恶意!” 葛绣闻言,下意识的看向安昕。 从小被葛绒保护在羽翼之下的她,战斗经验並不丰富。她这一眼,不但耽误了进攻的节奏,也暴露了安昕的身份。 所以,暗劲武者几乎是瞬间施展身法,整个人双腿肌肉绷紧用力,起跳的时候船头都被压下一尺,船尾翘起,船身一时倾斜。 而其人如飞鹰翔,一跃三米有余,手中剑光漂冽,朝著安昕当头罩下。 擒敌先擒王,在他看来只要控制住此人,这艘船基本上就能被他所掌握了。 安昕负手而立,看著当空杀来的暗劲武者。 “定。” 他心中默念。 暗劲武者在距离他不过一尺距离的时候,被定住了动作。 同时,安昕伸出右手,手掌按贴在了暗劲武者的胸口,“滋啦”一声响,雷电直接从其胸口打进心臟,一瞬间就將其麻痹! 安昕收回手掌,暗劲武者瘫软在了地上,双眼圆瞪著,眼神之中的惊恐难以抑制。 “老爷!” 梁申衝过来,看到暗劲武者胸口焦黑一片。 他这才知道,原来平日里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府尊老爷,竟然有著秒杀暗劲武者的武功! 这种反差,让他感到震惊。 葛绣则相对淡定,她知道老爷是一位不显山漏水的“宗师”。只是看著暗劲武者那焦黑的胸口,猜测老爷的內力究竟是什么属性的。 “杀了!” 安昕吩附一声。 暗劲武者,已经练到五臟六腑,安昕打出的雷电不足以將其击杀当场。 “是!” 梁申毫不犹豫,手中刀尖朝著暗劲武者的胸口就扎了下去。 下手有明显的钝感,这是暗劲武者皮膜坚韧,骨骼如铁,好在肌肉受到电击而麻痹无力,否则用力夹住刀刃都够梁申费一番力气。 一口鲜血喷出,暗劲武者双眼失去了神采。船上与暗卫对峙的其他黑衣人见此,哪里还愿意在这里逗留,纷纷朝著河面跳了下去。 “不必追了。” 安昕吩咐道。 他目光看向红船的方向,那边的战斗还未结束,但人却像下饺子似的跌落河面。 既有黑衣人,也有红船上的人。 一声尖锐的哨声,穿过数十米距离,落在安昕耳中。 “快撤!快撤!紫罗剎也在船上!” 一声急吼之后,安昕远远就看到红船船舱一黑衣人吐血飞出,紧隨一道紫影裂舱而出,一串急促的铃声伴隨著骨裂,一双水袖如若蝶舞,其速几如虚影一般將一个个黑衣人击落红船,每一个被击飞的黑衣人都吐血跌落,显然是被打破了臟腑,难以存活了。 便是暗劲武者,也莫能外。 片刻之后,河面上恢復平静,朵朵艷如山茶盛开的血沫,也被流水冲刷,快速不见。 紫影一收,最终停留在了船尾。 胳膊肘搭在船舷上,双手掌捧著下巴,慵懒道:“公子,好俊俏的功夫呢~道左相逢,即是有缘,要不要过来喝杯茶呀?” 对於这个被她们东华派的仇敌牵连进来的小商船,她刚刚就关注到了。 但对於安昕的武功境界,她没能看透。但对方一招就將一名暗劲武者杀掉,轻描淡写的样子绝对是实力的碾压。 至於对方是知微境,还是隱元境,她就猜不透了。 她的心里也在暗自寻思:“中原武林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这样一个年轻的高手?看他身边的这些人,会不会是大燕朝廷的人?” “不必了。” 安昕回应一声,並不想和这些江湖门派接触。 但“紫罗剎”显然並不这样想,却见她从数米高的大船上飞身而下,整个人竟轻如飞絮一般横跨了七八米才落水,就见她脚尖轻轻点水,一蓬蓬“水莲”托起她的脚尖,一连十来步,待到靠近商船的时候,就见她紫色水袖飞出,打在了水面上面,接连几下,那四个跳下船逃命的黑衣人个个脑浆进裂而死。 接看,紫罗剎轻轻一跃,便轻飘飘的落在了船头上,对看安昕作揖道:“小女子鹿瑶,这些黑衣人乃是我们东华派十几年的仇敌,必是知道了我东华派的路线在此埋伏,此番意外连累公子,还望公子海涵。” 安昕暗自戒备,双眼打量著紫罗剎。 此女看上去年岁不大,不同於中原女子的保守,穿著颇为大胆,腰肢纤细,露出的圆润肚脐上镶嵌著一颗紫色的宝石,皮肤白皙之中泛著淡淡的紫色,但在安昕观察的这片刻之间就已经快速褪去。 此女穿著一双绣著山茶的软缎绣鞋,此时在河面上横跨数十米,也不过脚尖微湿。 只看这一点,也能知道对方的实力比之暗劲境界要强出很多,就是不知道相比“一苇渡江”的宗师高手相差如何。 “我等被意外捲入,倒也怨不得鹿姑娘,只是此番遭遇確实令人心中不忿。 这些黑衣杀手是何门派,与贵派是何恩怨?” 安昕问道。 “不如,公子请我饮一杯茶,我来慢慢告知呀。” 鹿瑶有著一张狐媚子脸,眼角描著紫色凤纹,一一笑嘴角梨涡隱现。 站在船舱门口的桃子看了,觉得青楼里的那些姐妹都不如她会卖弄。 “请吧。” 安昕听著东华派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但却想不起来。 他转身走进船舱,鹿瑶跟在身后。 “哎呀,鞋子湿了呢,穿著实在不舒服。” 她轻轻一踢,鞋子就规规矩矩的落在了船头甲板上,赤著一双小脚,隨著她走动,脚腕红绳上的紫色铃鐺“铃铃”作响。 落座以后,桃子上茶。 她端起茶水嗅了嗅,轻轻摇头道:“公子该去我的船上,『一梦浮生”可是我们琉球的名茶, 茶香渺渺,余味无穷。” “鹿姑娘来自琉球?” 安昕问道。 “不错。” 鹿瑶点头,说道:“但我娘亲是中原崑崙派的人,后来到了琉球诞下的我,所以我也算半个中原人呢。” “这群刺客,又是什么人?” 安昕问道。 “崑崙派的人呢。” 鹿瑶道。 “嗯?” 安昕看著鹿瑶。 “我娘亲走的时候,带走了崑崙派的镇派神功《紫气长生经》,带到了琉球以后,创建了东华派。” 鹿瑶解释道。 怪不得! 安昕明白了。 他虽然与江湖门派接触不多,但也知道所谓镇派功法,就是一个门派的立身之基,轻易是绝对不会外传的。 鹿瑶的娘亲不但偷走了崑崙派的镇派神功,还建立了东华派,这和宣战也没什么区別了。 崑崙一派自然不可能放过对方。 两人聊了一会儿,安昕知道鹿瑶此行是来中原做生意。 琉球的干海参、干鲍鱼、珍珠、螺鈿漆器、玳瑁首饰等在大燕都很受欢迎。 此外,还有倭刀、香料等转口贸易。 让安昕注意的是,琉球火山群岛的硫磺產量很高,以后军械局的生產规模扩大以后,硫磺原料可以將琉球当做备选。 “在东海之上,我东华派有些名声,如果安公子在东海上遇到事儿,报我东华派鹿瑶的名字, 都会给几分薄面。” 安昕將鹿瑶送到甲板上时,两艘船都已经拐过了鹰嘴崖河段。遥望去,河面上的船只也多了起来。 言罢,就见她纵身一跃,朝著不远处的红船而去。 一双绣鞋却留在了船头並未带走。 “东华派,似乎和大海寇张则士关係不浅。” 万泽文说道。 安昕点了点头。 刚刚在鹿瑶说起琉球的时候,他就已经记起在哪里听过东华派的名字了。 调查海外倭寇的时候,张则士这个大海寇是绕不过去的一个人。而在这张则士手下的势力当中,就有这个“东华派”。 剩下一路再无事端。 第二天早上,船只已经进入了东阳府的元和县。 与此同时,安昕识海之中盘龙宝印忽然震动,青光尽数收敛,片刻之后才再次绽放光芒,只是这光已经化作了炽烈如火的红。 与此同时,灵气涌入躯体的速度,募然增长了一大截! 安昕感受一番,大约相当於之前三倍左右。 这就代表著安昕现在的修炼速度比此前快了三倍。 等待片刻,却没有出现法术、神通的光团, 安昕走出船舱,朝著天空看去,却见一片玄雾蒙蒙的看不清晰。 他猜测这可能是还未交接官印的原因。 安昕放鬆心情,看向两岸阡陌农田。有著洛河河水浇灌,沿线城市的农业虽不比江南地区,但也歷来是大燕朝的纳粮大户。 中午时分,船只进入龙山县境內,两岸的农田逐渐被鳞次櫛比的屋舍与码头取代。 洛河在此处拐了一道弯,水流平缓,河面宽阔,儼然成了天然的良港。 河面上商船如织,漕运大船满载粮米缓缓驶向府仓,水师的舰船在河面上巡逻,而小巧的乌篷船则穿梭其间,船头挑著各色旗幡,標明“吴氏绸缎”“宣化瓷器”“广升远药材”等字样。 码头边,脚夫们肩扛麻袋,喊著號子將货物卸下,税吏手持算盘,高声报著数目,书办则埋头疾书,记录著每一笔商税。 空气中瀰漫著稻穀、香料和桐油混杂的气息,嘈杂却生机勃勃。 隨著一只白鸽从船上飞走,商船缓缓靠岸,一行人登上码头。 岸上街道人流如潮,青石板路被磨得发亮,码头两旁店铺招牌高掛,绸缎庄的彩帛迎风招展, 茶楼酒肆里传出跑堂的吆喝声。街角一处空地上,街头杂耍正在耍猴,那猴儿翻跟头、作揖,活像个人类小孩,看的围观百姓喝彩不绝,铜钱如雨点拋入场中。 距离码头不远处,就有一个大型的交易市场。 北地的皮货,南方的象牙,西域的琉璃,海上的珍珠,海外的香料,琳琅满目地摊开,討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时而还能看到金髮碧眼的番邦之人,这可是在伍仁县从未见过的西洋景儿。 第115章 想留在黄金国度的马克 第115章 想留在黄金国度的马克 东阳府的富庶,不只因为洛河,也因它是大运河漕运的重要枢纽,南来北往的商货皆在此集散同时,它濒临东海,中部数省货物皆自此出海。 府城以洛河分为南北,北部为云梦县,南部为龙山县。 而大运河自南向北,经水门而进,横穿府城,並与洛河交错。 洛河两岸码头商贸极度繁华。 此处街市距离龙山县北城墙还有数里远,但城外沿河的货栈连绵数里,有些大商號甚至建起了三层楼高的仓房,檐下悬掛铜铃,风过时叮噹作响,檐下天南地北、海內海外,人流如织,车马如龙,商货贩运,人言马鸣,不绝於耳。 安昕朝著龙山县城看去,城墙高耸,四丈有余,即便远远看去,也让人想到“雄伟”、“巍峨”、“壮阔”等词语。 “东阳府好大,人好多,东西好多!” 葛绣一副土包子的模样,看著那高耸壮阔,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城墙,看著那摩肩接踵,一眼望去到处都是人头的人群,看著那琳琅满目,很多別处都未曾见过的物品,忍不住讚嘆说道。 桃子抱著瑟缩在她怀里的警长,也是一脸惊嘆的模样。 安昕一行人一边顺著外城金鳞街往西城门走著,一边瞧著街道两侧的稀罕东西。 “奇珍阁。” 路过一个二层小楼的时候,安昕忽然看到了门內摆放的掛钟。 此掛钟,通体鎏金,外表是典型的西方车的形制,头顶、四角分別有圣杯状装饰物,看上去富丽堂皇。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上面的指针转动著,显示现在正是一点三十二分。 这吸引了他的自光。 他早就发现,在召开会议,尤其是进行军事战斗的时候,传统的十二时辰计时法,相比而言不利於信息传递和作战协调。且传统计时,使用日暑不方便,依靠太阳不但不够精准还依赖天时。 尤其是在火枪营之中,採用沙漏计时训练,也存在难以表述、不好量化的现象。 安昕走入店中。 “贵客里边儿请。” 正站在门口无精打采的小廝,见到安昕几人走来,连忙招呼说道, 进了屋子,安昕才发现,屋子里不只有掛钟,还有怀表、玻璃镜、放大镜、老镜等玩意儿。 琳琅满目,都是一些西洋货色。 “这个多少银子?” 安昕指著门口的掛钟问道。 “贵客您可瞧仔细了,这自鸣钟是我们东家从『欧巴罗”运过来的,是正宗『红毛匠人”的手艺。 您看通体镀金的外壳,用的是真金箔,用『火镀金”的技法一层层贴上去的,保准十年不褪色。 最稀罕的是这机巧一一里头有六六三十六道齿轮,全用精钢打造,走时比日准十倍!每日误差不超过一盏茶时间。您瞧顶上这个欧巴罗圣杯,里头藏著小铃鐺,每到整点就会自动报时,声音清脆得紧。 据说,和魏国公府上的同款呢。 客官您要喜欢的话,小店只卖八百两银子,还送您一盒欧巴罗钟油。” 小廝脸上带著炫耀的说道。 虽然他只是一个小廝,但是外人来到他们店里,却往往都是没见识过这些奇珍异宝的土包子, 常常一脸惊嘆的模样,让他產生了一些藏在心里的优越感。 脸上介绍著,心里还在想著,眼前客人可能连錶盘上的数字都不认识,一会儿还得再当个“老师”。 “这种呢?” 安昕又看向后边柜子上摆放的,一个红木外壳的钟表。 小廝说道:“这个二百八十两,是南京那边的工匠仿製的自鸣钟。不过机芯却还是从欧巴罗那边购得,但这种南京制的自鸣钟,相比原產欧巴罗的自鸣钟,往往会有些走字不准,时差偏大。” 安昕点了一下头,又看向柜子上的怀表:“这些呢?” 小廝指著最前面一块银质外壳的怀表:“这一块外壳黄铜打造,一块五十两;这块外表是由纯银打造,一块八十两··::··这一块是使用鎏金工艺,一块二百两。” “这种黄铜的怀表,走字可准?” 安昕拾起黄铜怀表。 “走字和纯银、鎏金的一样。” 小廝回答道。 “最低多少银两?” 安昕討价道。 小廝为难道:“这已经是非常便宜了,如果贵客真心想要,本店可以让渡一两银子,但再多 “如果我多买一些呢?” 安昕仔细看著黄铜怀表,透明玻璃下面,时针、分针,以及六十刻度,除去没有秒针以外,已经和现代钟錶没有太多差別。 “敢问客官,您买多少?” 小廝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些来自西洋的“奇技淫巧”,往往都是富贵人家买来把玩的,拿出来当个谈资的玩物而已。 再加上这些欧巴罗的奇巧之物价格奇贵,鲜少有人会一次买很多。 “三十多只。” 安昕说道。 安国军之中,哨官以上的都要配一只。 身边的万泽文、张良等人都要有。 还有暗卫,时间观念对於暗卫非常重要。 同样需要的,还有军械局等生產场所。 甚至日后,在东阳府根基扎牢以后,他在东阳官场也要进行推广,届时召开会议、布置工作的时间制定就可以更加严谨。 这不只是推广钟錶,而是培养更细致的时间观念。 “那岂不是一千五百多两银子的生意!” 小廝眼晴一亮,隨即说道:“客官,这小的做不了主,客官您二楼雅间稍坐,小的去请东家过来。” “桃子,你先带著警长去府上吧。” 安昕看著警长面对周围陌生环境,瑟缩害怕的样子,怕它应激,回头和桃子说道。 “嗯。” 桃子点了点头。 梁申分了两名暗卫过来,护送桃子进城去。 武丽君早已在城內的文昌街上置业,进去以后很好寻找。 安昕带著万泽文、葛绣、梁申上了二楼。 等待片刻,楼梯传来脚步声,竟然是一个金髮碧眼的夷人。 “客官你好,在下是奇珍阁的二东家马克。” 这夷人入乡隨俗的作揖也就罢了,竟还能讲一口颇为流利的官话。 “外国人也能在东阳府开店?” 安昕奇怪问道。 “不是的,我是这里的二东家,奇珍阁是大东家开的,我负责將欧巴罗的货物运输到这里。 今天大房东不在,我正好在。” 马克虽然会说官话,但在词汇量和表达上,显然只是勉强合格。 他坐下以后,示意小斯再去拿些糕点过来“三十只以上,如果客官愿意付三成定金,我可以做主,按照大燕国的规矩,以八折相售。 只是店里没有这么多的数量,我还需要在寧波调货,但寧波那边可能也不够多,我可能要在下次从欧巴罗回来的时候带过来,能满足客官的需求。” 马克说的话,安昕能够听明白。 不过,对於他的售价,还不太满意:“我最多可以出三十两白银,我想你应该知道,这种『奇技淫巧』的东西,在大燕国並没有那么多的销量。 而我的购买量也绝不只是三十只。 三十只,只是第一批购买。如果你的黄铜怀表质量过关的话,我还会採购第二批、第三批,乃至和你长期合作。” 安昕说道。 马克轻轻摇头:“客官,你可能並不知道,怀表是整个欧巴罗技艺的结晶,是全世界工艺最精华的所在,別小看这没有巴掌大的怀表,在这看似小小的怀表之中,有著上百个大大小小的零件:..” 他正说著,却见对面的客人擼起袖子朝著手腕看了一眼。 这一眼,瞬间牢牢的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ohmygod!““ 他惊呼一声。 对方的手腕上,竟然也带著一块表。那深邃如同星空一样的錶盘上,碎钻点缀著夜空,铂金勾勒出星座图案,秒针划过时竟在表面激起涟漪般的极光。 上面晶莹的玻璃盖经过几道简单的切面,像是钻石般在窗外阳光的折射下,反射著各色火光。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在,透过那星空一般的錶盘,还能看到里面齿轮转动的样子。 银色的錶带也不是凡品,阳光之下晶莹反光,每一节都如冰雕般剔透,却又透著金属特有的冷冽质感。 马克激动的称讚道:“这简直是一件无与伦比的艺术品!即便放在罗浮宫,也会是最珍贵的藏品之一!” 拿来糕点,候在一边的小廝也瞪大了眼。 穿越带来的现代工艺手錶,瞬间征服了他们的眼睛。 “所以,你还觉得我不懂吗?” 安昕抬头问道。 “不不不,先生,您是真正的行家!” 马克连忙改口,说道:“三十两我可以接受,只是大东家未必愿意。因为,这些怀表的造价在二十两白银以上,如果利润不到十两,他可能会认为这是一个糟糕的生意。 当然,我认为一个稳定的、且持续大量购买的客人更加重要。” “我可以拿出三百两银子作为第一批怀表的定金,等到怀表送到以后,送去东阳府署衙门,我想你们的大东家是愿意接受的。” 安昕站起来说道。 同时,万泽文数了三张一百两吴州票號的银票出来。 而听到安昕说出东阳府衙,马克连忙站了起来,恭敬问道:“敢问大人您的身份?” “待你將三十只怀表凑齐送到府衙自会知道,若是做不到,你们这奇珍阁也就不必开下去了。 北安昕朝著楼梯走去。 马克和小廝闻言,心惊胆战。 待將安昕送到门口的时候,安昕忽然想起什么,又说道:“如果你能带一些精通製作钟錶的工匠过来,我会给他们很好的待遇,也会给你一笔很可观的介绍费。” “是,我会帮助大人留意工匠的!我想,肯定会有欧巴罗的『鲁班”一样技艺的工匠,会与我一样,想要踏上大燕这样的『黄金国度”。” 马克连忙表態。 在猜测到安昕可能是大燕朝的官员以后,就连他那贫瘠的词汇量,在此刻都仿佛拓宽了词汇库一样,典故词汇都冒出好几个。 送走了安昕一行以后,马克忽然一拍手掌:“yes!” “怎么了?” 小廝奇怪的看著兴奋的马克, “大燕国的官员!他很可能是东阳府的大官!如果这个买卖做好,我很有可能结识一位东阳府的大官!” 马克无比的想要结识大燕国的贵族、官员。 大燕国有著丝绸、瓷器、茶叶等等令欧洲贵族欲罢不能的珍宝,整个欧洲的白银都在流向大燕但在大燕国做生意,却是依赖大燕的朝贡体系。只有国家使团带队,才能在明面上进入这个富饶的国度,而他並非出身於伦敦的贵族,没有非常体面的身份,也没有令人侧目的財富,而是一个出生在英格兰西南部德文郡的穷小子。是以只能每次搭乘荷兰人的船,带一些精致的欧巴罗的奇巧物品过来。 除去生意之外,东阳府奢华而精致的物质生活,也深深的吸引著马克。只是他外国人的身份, 连府城都进不去,每次来到大燕,只能在外城廝混。 以他的身份,能在今天偶然拥有了结识大燕帝国官员的机会,不异於给他一个登天之梯,如何不让他感到兴奋和重视呢! 另一边,安昕一行人已经通过城北“安定门”入了城。 一进入內城,反而清净了很多,没有了外城那种人挤人,摩肩擦,挥汗如雨的感觉了。 “万师爷,这块怀表就赠与你了,以后的时间,就照此计算。” 安昕將手里的黄铜怀表递给了万泽文。 “谢老爷。” 万泽文连忙接了过去,把玩著手里的怀表一一这对他来说,也是个稀罕玩意儿。 安昕沿著金鳞大街走著,心里还在思索著钟錶匠的事。 钟錶之中,存在著大量的齿轮、弹簧、擒纵系统等等,其中既有著工匠的技艺,也有基础材料的支持。 他记得小时候曾经听过,钟錶是“工业文明的明珠”、“精密製造业的摇篮”之类的说法, 《资本论》中也说“钟錶是手工艺向机器生產过渡的象徵”。 他不敢完全苟同,但也觉得这些说法或许有片面的地方,但总体说的不算错,钟錶的產生,对於后世的车床、铣床等精密加工工具肯定是起到技术奠基作用的。 同时对於標准化生產、材料科学等的发展也起了促进作用。 也是基於这样的考虑,他才提出了带一些欧巴罗钟錶匠过来的提议。 旁边葛绣没有安昕这么多的心思,刚刚来到大城市,她的眼里还满是新奇,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不多时手里就多了几个人、葫芦、小汤圆、红年糕,还买了一些龙鬚、夷人饼、炸虾饼、蚕豆糕等別处吃不到的东西,腮帮子鼓鼓的,嘴巴一刻都不停。 有时候,安昕都会觉得,她的大白兔能养的那么好,肯定是吃得多、营养好。 “老爷,前面一家就是山河布行的总店了。” 万泽文见安昕还在思考,开口提醒道。 “哦?” 安昕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前面一栋三层楼阁,上面写著“山河布行”的硕大牌匾。 一路走来,包括城外坊市,所见布行基本上都是山河布行的分店,鲜少见到其他布行、布店。 整个东阳府城的布匹绸缎生意,几乎都被这山河布行给垄断了。 > 第116章 你们好大的威风 第116章 你们好大的威风 安昕之所以未曾上任,就关注到山河布行,自然是因为山河布行的东家,此前派人打砸他青云商號的原因。 这事经过武丽君派人仔细调查后,已经確定就是山河布行的东家一一吴山河做的。 既有指向他的证据,他也有这样做的动机,这事就板上钉钉了。 而经过进一步深挖,这吴山河不只垄断了东阳府的布匹绸缎,甚至连瓷器、香料生意也被其垄断,可以说是完全抓住了东阳府最暴利的几个產业之三。 仅凭一个秀才出身的吴山河能做到这一点,安昕是不信的。 著人继续往下深查,抽丝剥茧,又查到了其幕后的大海商冯全身上。 而查到此人以后,一个巨大的贸易网络和关係网络就隱隱约约的浮现了出来。 只是这个冯全身份非常隱秘,其背后站著的人或者势力究竟是朝堂上的哪一方,光凭著武丽君钱僱人办事,就查不出来了。 但安昕通过手头的信息,已经隱隱有所判断,这个冯全或许是胡党培植的一个白手套。 此次安昕出动暗卫,也会顺著这条线索,继续往下查。 “我们进去看看。” 安昕带著万泽文、葛绣进了山河布行。 梁申则带著七个暗卫混跡在人群里,暗中警戒。 一进入布行,迎面看到的就是一巨幅刺绣,金丝银线的巨大牡丹带著富贵之气扑面而来。 大店门里几个身著劲装的彪形大汉站在那里,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 看到店里一些丝绸锦缎时,安昕就明白店里之所以有这些彪形大汉的原因了。 “这是正宗的宋锦,前日才从苏州送过来的,您看这纹样,装裱您的书画绝对是相得益彰,一匹只要六十两银子。” 趁著卖布的伙计跟一个文人打扮的客人介绍时,安昕听了一下。 相比而言,青云布行多数都是自己织造坊出產,出產的多是以平民的粗布、葛麻为主,上档次一些的也多是普通的素绢、粗绸、绵绸,至於綾、罗、锦、缎这样的高档货,就很少了。 而山河布行的丝绸,確实要比青云布行的种类更多,附加值更高,能赚到的钱也更多。 像这宋锦,一匹布六十两银子,安昕以前都不敢想! 到了二楼,客人的数量明显减少,只有寥蓼十几个人。但是柜檯上摆著的绸缎价格,则更加令人咂舌。 安昕好奇之下,又上了三楼, 三楼的人更少,只有几个贵夫人打扮的女人坐在那里休息。见到安昕上来,异的打量了他一眼,有俩人看了安昕一眼便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安昕如今的耳力惊人,能听到两个咬舌头的妇女说的什么,饶是他早非清纯男大,此时听了也忍不住有点脸红。 有时候,长得过於英俊,也是一种烦恼。 三楼摆放的绸缎不多,只有两种样。 伙计在看到安昕的时候,扫了他,以及葛绣身上的穿著以后,也没有多少热情。 “哇!好漂亮的布!这个布要多少银子?” 葛绣看到台子上那薄如蝉翼隨风而动的轻纱,隨著阳光照射的角度不同,而折射出各种顏色, 流光溢彩仿佛千变万化的轻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她平日里只知道打铁,现在却也忍不住的畅想著,如果把眼前的布做成衣服,穿在身上,那该会是多么的漂亮! 肯定像是神话里的仙女吧。 “噗~” 后面传来贵夫人的轻笑声。 台面后的伙计也轻笑一声:“姑娘,这可不是布,这是『流光锦”!可是江南的贡品,轻易不会流入民间,一匹布就要五百两银子。 寻常人家別说是买,通常是见都未曾见过,听都未曾听过的。” 葛绣闻言,有点脸红,本来很精神的小姑娘,此时竟然有点手足无措。 一匹布五百两银子,这样的天价,已经远远超出她的认知范围了。 倒是那几个贵妇人,一副很是赞同的模样。 “丝绸,也是布的一种。不能说这是『流光锦”,就说它不是布了。” 安昕见此,开口说道。 布与丝绸,是包含与被包含的关係,伙计是在偷换概念,葛绣说的也不能说是错了,只是没有叫出它细分的名字而已。 就像出门买菜,拿起一根胡萝卜,问“这个蔬菜多少钱一斤”,虽然问的不太精確,但也不应该招致旁边买菜的人,以及菜贩的嘲笑。 眼前伙计那股居高临下的语態和话术,还有那一群贵夫人听后与有荣焉的神態,在安昕看来就有著一股后世奢侈品牌的傲慢与势利,仿佛买了天价商品就高人一等,却忘了丝绸再贵也不过是织机上的经纬交织,与市井粗布同属纺织物的本质。 伙计被安昕顶了一句,轻笑了一声:“客官说的是。” 看似服软,但语气神態,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分明是一副势利眼的样子。 在伙计的角度,所有的话术都是围绕著那群贵妇人的,至於其余人则不过是给贵妇人显示优越感的道具罢了。 向道具服软,自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內。 “唉,你別碰!” 伙计转过头去暗自翻了个白眼,再扭头看过来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竟然摸上了流光锦! 葛绣见安昕摸,她也好奇极了这五百两一匹的天价布究竟是什么手感,也凑上去有点拘谨的轻轻摸了摸。 “让你们摸了吗?” 伙计气愤的喊著,並伸手拿起了檯面上的鸡毛毯子,朝著安昕和葛绣的手就打了过来。 梁申伸手一把夺过鸡毛毯子,並回手就抽了过去。 伙计的手背上顿时就多了一条红痕。 “你、你们,你们还敢打人!” 伙计气疯了,骂道:“你们这群乡下人,来到我们东阳府討饭,还敢在山河布行打人!” “是你先要动手的!” 葛绣吵道。 她虽然武功高,但年纪小,正是叛逆期的时候,虽然刚刚让伙计说的有点自闭,但听了刚刚安昕的话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自是不肯吃这伙计的哑巴亏。 这时候,三楼的魁梧壮汉围了过来,要向安昕几人动手。 但他们哪里是梁申对手,几下就被选倒在了地上。 二楼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七八个壮汉跑了上来,同时二楼的几个暗卫也往上而来,梁申看了安昕眼色后,衝著他们打了个手势,这些人便停下了脚步,装作不关他们事的样子,又回了二楼待命。 梁申自从跟著安昕来东阳赴任,唯一碰到的就是那崑崙派的暗劲武者,被完虐! 现在遇到虐菜局,一拳一脚,拳拳到肉,倒是打出了威风,打出了自信。 倒是二楼跑上来的两个身著劲装的女子,跑到几个贵夫人跟前站著,只是盯著梁申,倒没有和他发生衝突的意思。 这时候,楼梯上再次传来脚步,一个胖滚滚、山羊须的中年男人,带著俩佩刀的护卫匆匆跑了上来。 见到地面上躺了一地的“保安”,脸色有点难看的问:“阁下不知是哪里来的?亮个名號,免得伤了和气。” 安昕给万泽文使了个眼色,万泽文微微点头,上前说道:“什么名號?我们只是想看看这『流光锦”而已,却被你们这伙计明嘲暗讽,还拿起鸡毛毯子打人,这是待客之道? 我等天南海北哪里没有去过?还从未见过这等待客之道呢!” 这胖子敏锐的捕捉到了万泽文话语中“天南海北”这四个字。 这年头,除了商人,鲜少有天南海北到处闯的人。听到这句话,他再看对方的穿著、口音,基本上確定了对方商人身份。 只是那个年轻人,虽然穿著普通绸衣,但身姿挺拔颇为昂扬。 但对方年纪轻轻,胖子也没有多想。 他沉吟了一下,脸上带著笑先是朝著几位贵夫人看了过去。一个嚼过安昕舌头的贵夫人还点了点头,示意万泽文说的是真的。 “让几位夫人受惊了。” 胖子衝著几位夫人作了一揖,致歉说道:“几位夫人还请二楼雅间休息,我们先解决一下这里的麻烦,为表歉意,夫人们可以在二楼隨意挑选一匹喜欢的绸缎。” 几位夫人点了点头,离开了三楼, 但安昕却注意到,几位夫人离开三楼以后,却在二楼楼梯口的位置没走远,都在窃窃私语著。 她们看似富贵荣华,但平日待在后宅当中,好不容易有机会约著出来逛街,哪愿意错过这样的吃瓜机会。 “吴大管家,这可不能怪我,是他们先上手摸了流光锦!流光锦一尺布都要十几两银子,哪能叫他们这种人隨便摸!” 伙计说著,看向流光锦,忽然眼睛一亮:“吴大管家您看,您快看,这流光锦上可是被他们摸出来印子了!!” 吴大管家快步往前走到了柜檯前,朝著流光锦上仔细看去,果然在锦缎边上看到了几个手指印。 这是一路吃吃喝喝走过来的葛绣留下的, 葛绣一看,刚刚还挺著的胸脯,立即套拉了下来,气势顿时就弱了。 “这位小兄弟,流光锦不便宜,你们摸脏了锦缎还打人,就说不过去了吧。 吴大管家指著流光锦上的印记说道, “多少银两?我们不是赔付不起,但方才你们伙计所说『他们这种人”。 我们是哪种人? 安能受此侮辱?” 万泽文怒声斥道。 葛绣一听,觉得很有道理,战斗力立即就重新滋生出来,磨拳擦,小脸上满是战意。 “这流光锦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吴大管家说道。 “刚刚伙计说了,一匹五百两,怎么又成了有钱也买不到了?” 万泽文反问。 “这等贡品送进宫里自然是一匹五百来两银子,但咱们民间却稀少难得,散卖的话至少得一千两一匹! 今天,诸位既然弄脏了这流光锦,就赔一千两吧。” 吴大管家笑著说道。 “一千两?你们怎么不去抢?” 葛绣將左手的麒麟环取下,戴在了右手腕上。 吴大管家笑而不语。 抢,怎么比得上卖布赚得多! “不说这流光锦能不能洗,就算是不能洗,我们只是碰脏了一个边,只需要裁掉区区一指长而已,都用不了一两银子,如何需要赔付一千两? 安昕开口问道。 “阁下走南闯北,难道没有听过一句话?” 吴大管家问道。 “什么话?” 安昕问道。 吴大管家脸上带著几分阴鶩:“常言道,『入庙拜神,入巷问俗”,您来了这东阳府,也不打听打听咱山河布庄是什么背景! 管您在外头多大的威风,到了咱们东阳府的地界,是龙得盘著,是虎得臥著。 这一千两银子您要是不出,咱跟您说,您们几个今天走不出这山河布行!” “这么威风?” 安昕问道:“不怕我们出去后报官?” “呵!” 吴大管家皮笑肉不笑的冷笑著说道:“我们家老爷,与东阳知府赵大人有旧,与同知刘大人好友。” 安昕现在终於知道了,这山河布行之后的东家吴山河,乃至其背后的冯全,十之八九就是胡党的白手套了。 因为如今的东阳知府赵玖,以及同知刘渊,都是胡党的人。 在来东阳府之前,安昕就打算上任之前,先来这山河布行一趟。 是以,从踏入这山河布行开始,就是一场针对性的试探。 万泽文清楚此中之事,梁申也被提前交代,只有葛绣懵懂无知。 既然是胡党的人,那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选边站队,最忌讳做墙头草! 甚至,摇摇摆摆,不敢做事,就连被敌对党统战的价值都没有,在政治倾轧当中,只会死的最快。 安昕负手而立,冷声问道:“吴大管家,你们吴家,好大的威风啊! 这威风,是吴山河给你们的? 是冯全给你们的? 是赵玖给你们的? 还是...胡党给你们的?” 安昕这话问完,一时间,吴大管家呆立当场,惊骇欲绝的看著安昕,那表情像是再看一个怪物“你、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吴大管家已经绷不住自己语调,声音有些颤抖的问道。 第117章 衙门大敞迎府尊 第117章 衙门大敞迎府尊 安昕没有理会败犬一般的吴大管家,而是看向万泽文,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下船之前,梁申就已经放出了信鸽,如今上岸以后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以安国军行动速度, 赵峰此时应该已经带人就位了才是。 走到窗口的万泽文朝著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朝著安昕点了点头。 “你们吴家砸了我的青云布行,还不知道我是谁么?” 安昕走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是新知府安昕!” 吴大管家惊声说道。 说完的同时,他浑身的力气彻底被抽走。 既然是新任知府,或许吴山河可以和对方一腕子,但这不是他一个管家能从中间掺和的。 “我只是一个管家。” 他艰难的说道。 “也是奸商。” 葛绣哼道。 “吴山河在何处?” 安昕直接问道。 吴管家以为安昕要和吴山河见面,眼晴亮了一下,当即说道:“老爷今日在家。” 在他看来,只要事情还能谈就好。 双方主要的矛盾点还是在当初吴山河派人去砸青云布行的事情,只要对方愿意和吴山河见面相谈,自己身上巨大的压力就可以甩出去了。 “动手吧!” 安昕这次试探,也是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没有成果,就顺势离开,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样也没什么损失。 试探出了吴山河等人的底色,不是胡党就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是胡党就直接动手,作为自己强势进入东阳府,开局杀鸡做猴的第一把火。 万泽文点了点头,朝著外面做了个“0k”的手势。 这是约定的暗號,外面有人专门盯著这里。 吴山河的宅子,就在金鳞街山河布行总店后面的锦绣坊,与布行总店也是相通相连的。 所以,隨著安昕这一声令下,类似黄鸝鸟叫的哨声迅速在四处响起,有远有近。 金鳞大街上本来分散在各处的便衣安国军迅速集结了起来,像是激流一样衝进了山河布行之中,在一片惊叫之中迅速穿过大堂,朝著后面的吴宅而去。 另一边,吴宅正门也同样有安国军的兵抽刀闯进了大门,凡是敢於阻拦的直接被打晕过去扔在路边。 “你们是哪个院儿的!” 吴山河三儿子刚从丫鬟小翠儿的房里提著裤腰带走出来,就见几个人跑进了庭院,以为是哪个没规矩的下人,当即怒气冲冲的呵斥一声。 迎接他的,却是一柄刀鞘就甩了过来,那恶狠狠的力气,直接將他的脸给甩破,牙齿当即不知碎裂了几颗。 “说!吴山河在什么地方!” 刘满仓刚刚带人衝到了主宅大堂,但那里早已人走屋空,找不见人了。 衝到大儿、二儿、三儿所在,也不见人。 听到下人说吴山河三儿在丫鬟房,这才匆匆冲了过来。 “我我···::,” 吴老三见这群人如此凶神恶煞,惊恐的流下泪来。 “赠!” 刘满仓拔出刀来,寒光森森, 作为第一批加入弓兵营的老兵,这一年来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了,此时再也没有了当初农民身上的憨厚、淳朴,自有一身冷冽之气,一双眼晴一瞪就带著浓浓的杀气,嚇得吴老三差点尿了裤子。 “我知道,我家里有个密道。我带你们去,好汉们莫要杀我!” 吴老三连忙说道。 当安昕来到吴山河后宅的时候,吴山河已经被从密道抓了回来。 “吴家有几个狠茬子,武功不弱,我们在地道里追捕的时候,死了几个弟兄。” 赵峰和安昕匯报导。 安昕微微皱眉,看向吴山河吴山河四十多岁,中等身高,身材不胖不瘦,长得平平无奇,放在人群里都不会让人多注意一眼的那种。 吴山河也看向安昕,又看到安昕身后被绑的吴大管家:“吴某不知道如何得罪了诸位爷,是短了钱財,还是吴某无意踩了贵码头的地盘,还望诸位报个名號,咱们好说话。” “说话就不必了。” 安昕看向赵崢:“东西都安排好了吗?” 赵峰点点头:“已经安排好了!” 吴山河茫然的看著他们说话,却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心里也泛著恐慌。 不怕人要钱,就怕不说话。 看这样子,像是死仇! 但他印象中的死敌,没有眼前这些人的面孔。 “大人!” 这时,一阵疾跑,刘满仓从小院门外跑了进来,手里还抓著一大把拆开的信件。 吴山河一看,顿时惊悚,脑门子上的汗水立即就渗了出来。 高声喊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他听到前院稟报有列人闯入府中,立即就喊上家中亲信从地道逃离,只有三子院中未寻到人而不得不將其舍下。 也因此泄露了密道位置,之后又被这伙列人追上。 如今看来,这一伙训练有素,令行统一的哪里是列人,分明是穿著便衣的官军啊! 那眼前这人一一恐怕就是新任东阳知府,兼按察使司兵备道副使安昕了。 “这是...好啊,吴山河,你果然勾结倭寇!” 安昕快速看了两封信,没有想到,这证据竟然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让他此前就精心安排,並已经放入其书房中的一些栽赃之物,反而没有了用处。 此话,让吴山河彻底確信,眼前之人绝对是安昕无疑了。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在得知青云布行是伍仁知县產业的时候,他无动於衷,却未曾想世事变化之快,令人应接不暇。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还未到东阳府上任,就已经掌握了他私通倭寇的证据。 並且这般出其不意的,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就突兀派兵衝进了吴宅,他没往这方面想,也没时间掩藏证据,直到他人被抓了,才知道对方的身份。 在他看来,这新任知府竟有著这般骇人的消息网,又有著这般城府和手段,他吴山河认输认罚,死的也不算亏。 而到了此时,从安昕踏入山河布行开始,短短不到一小时,本来在东阳府可以呼风唤雨的吴山河,已经成为了待宰的羔羊。 相比在伍仁县上任的时候,安昕需要在別人设立的规矩內办事,遵守別人的游戏规则,如今有了军权,又有著景顺帝“便宜行事”的特权,在这东阳府已经实际成为可以破坏规则和重新制定规则的人。 “去府衙。” 对於吴山河,安昕已经没有兴趣和他交谈,转身朝著外面走去。 吴宅所有人都被押解,剩下一哨三十余人留在此处,负责清点记录吴家財富。 从吴宅正门走出,街上不少东阳府的百姓正惊讶的看向这里。 光天化日之下,这大名鼎鼎的吴宅竟然被一伙儿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江洋大盗给了! 十几个衙役站在不远处,虽然手按在刀上,但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吴氏商號吴山河,私通倭寇,为敌引路,实为通贼奸民,其罪证昭彰,今安国军奉新任东阳知府、兵备道安大人钧命,將之锁拿问罪!” 安昕见围观人数眾多,便派赵崢广而告之。 府城百姓这才明白过来! 山河布行,几乎垄断整个府城的生意。总店做富人的生意,三十二家分店则做普通人的生意, 定价权紧紧地握在吴山河的手中,指望这样的人能平价卖布自无可能,这也导致百姓怨声载道。 是以此刻见他被锁拿,人群中顿时爆发出阵阵叫好声,更有几个胆大的小贩朝吴宅门口哗了一口,低声咒骂著“活该”、“报应”。 “我早就知这吴山河不是好人,没想到竟然还和倭寇勾结,真是个杀千刀的东西!” 看著吴山河被押解著朝著府衙方向走去,府城百姓很觉出气。 整个大燕,百姓对於倭寇的恨意最深的,除了寧波、福州等地,就该轮到东阳了。 那些倭寇上岸以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至今骚扰东阳沿岸已逾八十年,早年间大泽县城曾被楼寇攻破屠杀將近三方人,战后官府为復民生,重新组织移民充盈大泽县,至今其县內还有“新户”、“旧户”之分,如此血海深仇,可以说东阳百姓对於倭寇是从小被言传身教而天生的恨意! 山河布行之中,二楼靠窗位置的那几个贵夫人看著被押走的吴山河,一个个团扇轻轻掩住嘴巴,但眼睛里的惊讶却遮掩不住:“姐姐们,你们说刚刚那个青年究竟是什么人呀?是不是那位治住了瘟疫,挡住了皖北兵灾的安大人?” “安大人?就是咱们的新任知府吗?” 也有贵夫人平日不关心政事,对此一无所知, “姐姐你平日不关心这个,前些时日我就听夫君说过,知府赵大人被召回朝廷,咱们东阳府要来一位手腕很强硬的新知府。” “刚刚他真的很强硬呀!” “是的呢,很硬呢!” 贵夫人吃吃笑著,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十几个身挎腰刀的安国军士兵跑了进来:“诸位乡邻,山河布行吴山河勾结倭寇,已被索拿。吴氏所有產业都要查封,请诸位乡邻移步,莫要妨碍公务!” 所有人都被清场,大门关闭,贴上封条。 凡吴傢伙计,也尽被索拿,分別押解往龙山、云梦两县衙门,由两县知县负责审查。 隨著安昕令下,两县衙门快速行动了起来,大量衙役挎刀而出,朝著山河布庄、山河瓷器行、 山河香料铺跑去,闭店关门,张贴封条。 有的店铺伙计已经风闻祸事而窜逃,但大部分都被索拿。 而安昕这边,已经来到了府衙大门前。 府衙大门大散。 府衙佐官已经听闻消息,尽数在门前等候。 按照官员品级,以正五品同知站在最前,其后是通判。其余经歷、照磨、司狱等官则站的更远见被人簇拥,当头走来的安昕,立即明白过来,这就是他们的新任知府了。 “下官刘同文,恭迎的府尊大人!” 同知刘同文,快步往前,深深作揖道。 后面府衙官员纷纷作揖。 “免礼。” 安昕深深看了一眼在自己面前深拜的刘同文,沉吟了一下,方才说道。 “谢大人!” 刘同文起身,脸上陪著笑。其余官员这才跟著起身,只是他们虽然站著,但依然微微躬身,屁股稍稍往后著,不论安昕是否看到他们,脸上都掛著几分不自觉的諂笑,以表示自己对於新任知府大人的臣服。 “李大人呢?” 安昕直接问道。 他也没指望身为胡党的赵玖能在自己一进城就抓了吴山河的情况下,还能出来大门迎接自己, 只要不在交接官印的时候给自己下绊子就行了。 当然,对方如果想在这上面下绊子,那就要轮著安某人亮亮手段了。 “李大人正在二堂等您呢。” 刘同文连忙说道。 安昕点了点头:“谁是司狱?將吴山河等人投入狱中,任何人不得探视!” 后面一个皮肤白皙,身著靛青练雀文官袍的,小碎步跑到了安昕跟前,慌忙作揖道:“小的段通,拜见府尊大人!” “去吧。” 安昕挥了挥手,目光扫到了刘满仓:“满仓,你带人与他同去。吴山河单独关押,其余任何人不得与吴山河接触。” “是!” 刘满仓见府尊点到自己,心中暗暗高兴,连忙应下。 安昕则带著万泽文、梁申、赵崢、葛绣等,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府衙之中。 东阳府衙很大,相比伍仁县衙面积,大了两倍不止。 內部布局有所不同,建筑的规格形制更大不相同。光是大门,相比县衙的黑漆铁钉,府衙的朱漆铜钉就更加大气。 穿过长长甬道,来到了府衙大堂之前,五间七架的大堂巍然聂立,青砖灰瓦,冷硬森然。 过了大堂,便来到了知府平日办公的二堂。 安昕在这里,见到了即將调任到京城的赵玖。 “赵大人!” 安昕进屋,朝著同样站起来的赵玖浅浅一揖。 “安大人。” 在安昕打量他的时候,赵玖也在打量著这位因为一场胜仗,而幸运的进入陛下眼里的新知府。 两相对比,心中有些不忿。 他赵玖此番调任京城充任鸿臚寺卿,看似成了京官,但相比在东阳府这样天下闻名的膏腴之地担任位高权重的知府,进京成为一个没有实权的礼宾官,让赵玖內心產生很大的落差。 > 第118章 继续扩军並建立利益同盟 第118章 继续扩军並建立利益同盟 鸿臚寺卿虽然是京官正四品,但相比东阳知府所能调动的资源,是天差地別的。 含权量低了,调动不了资源,就没有人送礼,捞不了银子就没法走动。 鸿臚寺卿一职普升渠道本就更窄,再没钱活动,日后便仕途堪忧, 如此心中惆悵的赵玖,也没有与安昕聊天的心情。只是打起精神,说了一些程序性的东西以后,就將官印移交给了安昕,並提出告辞。 “安大人,你我同朝为官,虽分属两方,但都是为朝廷做事。要爭要抢,那是內阁、六部的大人们的事情,我等不过摇旗吶喊的罢了。 东阳府经受倭寇侵袭八十年有余,近些年倭寇侵袭更加猖,近三年甚至万人以上规模倭寇登陆的就有两次。 此前余家军坐镇东阳尚能勉力维持。如今余家军入中原剿匪,东阳失去一道藩屏,看似繁华, 却也危机重重。 这几日我在思考,此番调任鸿臚寺卿,对我而言也並非是一件坏事。 然,日后抗击倭寇的重任,就交由安大人了。” 安昕见他未曾在移交官印中作梗,將之送到大门。赵玖似乎也被安昕此举有所感动,便也瞩咐说道。 “赵大人不必担忧,我既然来到东阳,便已经心存平倭之志。 送君千里终须一別,便祝赵大人此番入京,一帆风顺,鹏程万里。” 安昕和赵玖相互作揖后,便看著赵玖登上宽阔的马车,沿文昌街朝金鳞大街方向去了。 从东阳进京,不赶路的话,还是乘坐官船,从运河北上,既安全又舒服。 送走了赵玖,此时天色已经渐暗。 有著万泽文这个师爷,以及早先就隨著军队来到东阳调研的张良也赶到府衙,由他们带人按照规矩,对照案卷、帐目、兵备文书等,对钱粮仓库等进行盘查,安昕这个主官反而还没有上任伍仁县那时候忙。 以舟车劳顿为由,推辞了刘同文等人的宴请。 月上中天,府衙之中依然烛火通明,万泽文带著张良和几个从伍仁县带来的熟吏,轻车熟路的检查著各房事物。 安昕独自坐在二堂,望著天上明月於薄薄云气之中穿梭。 他双眼之中闪过一缕红光,漫天云层恍然变化,出现一眼望不到边的玄黄雾气。这雾气比之伍仁县浓郁太多! 又有两道掺著金光的水汽,一道蓝中透金自东西而来,一道金中透蓝自南北而来。 这代表了洛河和大运河,两条河不只是水,也是钱。运河水量虽少於洛河,但为东阳所带来的金钱利益,却又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往东看,则是一片苍青色的汪洋。汪洋之上,山呼海啸,风狂雨骤,似有无数黑色如恶妖般的鱼、蛟分布各处,对著东阳虎视耽。 安昕集中目力,仰头朝著东阳上方的天穹看去,就在无穷玄雾之中,似有一道黑影从中腾挪。 “东阳的气运化身不是鼎?” 安昕精神一震,右手按在了官印上。 双眸红光透亮,目光透穿厚厚玄色雾气,终於看清了那道虚影的形象一一一头赤红色的蛟龙! 此蛟在玄色云海之中,鳞爪沉浮,时而探出崢嶸一角,似蛟龙蛰伏,又似巨鰲负山。身躯庞大,威势森然,一双眸子紧闭著,面露痛苦色, 因为在其身上伤口密布,深可见骨的就有十几道。 又有十几条铁链锁缚,这些铁链仿佛自虚空而来,四面八方,想要溯源其来处,却看不到其尽头。 “东阳府一派繁华,但掩藏在这繁华之下的问题,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多,还要大。” 这望气之法,经过了伍仁县的歷练以后,安昕已经渐渐摸到了门道。 东阳府的气运,他看过以后,心里就大概有了谱。 收回目光,瞳中红光散去。 “如今我虽然掌握东阳府的军政大权,看似大权在握,但也要看到其中存在的问题, 当务之急的,就是军队数量不足。虽然正兵已经扩充到了一千人,但一千人的数量还远远不够。既不能满足大泽、银山、云梦、龙山、扶阳五县近五百里的海岸线防务,更別说夺回那些外岛的所有权了。 並且·:· 安昕目光透红,看向锁住蛟龙身上的十几道铁锁。 低头沉思:“或许,蛟龙身上的咖锁,就代表著束缚住东阳府的那些力量,虽然不知道是制度的力量、法条的力量,还是朝堂的力量、君王的力量,亦或是来自海外的力量、民间社会的力量、 官绅的力量等。 但军队,始终是一把剑,想要这一头蛟挣脱锁链的束缚,这把剑就要越锋利越好!” 站得高了,风催之,流湍之,人非之。 没有军队的拥护,就不能保护自己的地盘,不能確保自己的乌纱,不能拥有足够的安全感。 所以, 继续扩军! 在来东阳之前,以伍仁县的財力养兵困难,但是来到了东阳府,藉助这里的资源来养兵就容易多了。 “而且,藉助东阳府百姓对於倭寇的仇恨,还有之前大量迁来东阳的流民,只要將待遇给足, 安国军扩军不难。 东阳府周边的,诸如云台府、古沂府、凤棲府一些穷苦的地方,也可以去徵兵,待遇也会更有诱惑力。” 安昕坐在官帽椅上,望著亮汪汪的月光,脑子里不停地发散。 “同时,也要防止胡党的反扑。” 安昕虽然现在已经被打上了新党的標籤,但他在朝堂上却並没有自己的力量和发声渠道。 只靠著座师夏吉,还远远不够, 安昕拿出一张纸,从桌上拿起一根紫毫笔,蘸了墨水,在桌上的宣纸写下了“徐观湘”三个字,接著又写下了“黄维”二字。 徐观湘代表著新旧两党之外的第三党,虽然势力不如新旧两党,但徐观湘本人得景顺帝的信赖,关键时候可以给自己说得上话。 黄维是伍仁黄家的人,只是一个正五品的刑部郎中,但级別低更適合进行合作。 安昕又写下“布”、“瓷”、“香料”几个字词。 其中的布,自然是他的青云商號占下。 而东阳府的“瓷”、“香料”,却可以分润给扶阳徐家和伍仁黄家。 其中,徐家以徐观湘的地位,完全可以独占。 而黄家,必然要与其他新党成员分润。 这是直接从胡党的嘴里抢来的食物,想要保住必然要斗爭。 只要有了利益牵扯其中,作为能保障他们利益的东阳知府,就必然会受到这个利益群体的维护其他任何形式的结盟,都没有比利益同盟更加牢不可破的了。 作为同盟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就会受到同盟的悉心保护。 “如此,在新党的势力中,在朝堂上,也能发出我的声音,有了维护我的同党。” 安昕丟下了手里的毛笔。 这不是一笔小钱,这不只是涉及布匹、瓷器、香料在东阳府的售卖,也牵涉著在东阳出海贸易的配额。 “但,吴山河是给冯全做事的,这海洋贸易,更牵扯到大海商冯全。如果我不能拿下冯全手里所掌握的海贸路子,光凭著这些东西在东阳府內的贸易,虽然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但很难引得这些人在我的身上压重注。” 安昕拾起笔,又在纸上写下了“冯全”。 当务之急,是把这个神神秘秘的冯全给调查清楚了。 “喵鸣~” 安昕正在思考在东阳府主政之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外面熟悉的猫叫。 接著,门外传来桃子的声音:“老爷。” “进” 安昕应声。 桃子抱著警长进来,万福道:“丽君姑娘知道老爷在府衙休息,让我过来伺候老爷。” “绣儿呢?” 安昕问道。 桃子回道:“绣儿姑娘想要在城里寻地方盘个铁匠铺,今夜被丽君姑娘留在府里休息了。” “嗯,一起去后宅看看。” 安昕和桃子一起,离开了二堂往后宅走去。 过內宅大门时候,安昕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门房之中。 “老爷!” 两名暗卫士兵朝著安昕喊道。 安昕朝他们笑著点了点头,带著桃子进入了內宅。 院子比伍仁县衙后宅要宽很多,院子里有一株玉兰树,时维九月,竟然开了满树淡淡粉紫色的玉兰,月光下树影婆娑,满院飘香。 “明日叫丽君找个门房过来。” 安昕和桃子说道。 毕竟,衙里大小官吏这几日都要送一份势见礼,这时候就得有个合適的门房来收礼才行。如今他要养兵,朝廷又没有拨款,哪怕是根蚊子腿也没放过的道理。 “是。” 桃子应道。 进了房里,一应用具,都已经换了新的。 包括臥房里的被褥,都是新的缎面,闻上去还有阳光的味道。 在软和的床上,抱著肥美的桃子运动过后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安昕起床后在桃子的伺候下洗脸刷牙,换上了圆领常服,纪丝製成的緋色官袍非常醒目,云雁补子让人一看就知是四品文官服。 桃子在给安昕整理官袍,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的时候,望向安昕的眼睛里满是倾慕与幸福。 “老爷!” 当安昕来到二堂坐下不久,万泽文就和张良联袂而来。 看著两人打著哈欠,满脸倦容的模样,安昕问道:“熬了一宿?” 万泽文点了点头,將一份薄册放在了安昕面前的案几上:“帐目、案卷,我等与府仓等一一对过,没有发现大的问题。 一些小问题,也当场解决了。” 安昕翻看著册子上的万泽文匯总的数据,顺手在旁边的白纸上验算了下,確实没什么问题。 “辛苦了。” 安昕又看向张良,他的手里也有一个册子。 这个册子还厚不少。 “老爷,这是从吴宅搜出来东西,连夜整理成册,很多还没有来得及点验。最后的实际查抄应当比帐册上的更多。” 张良將册子给了安昕以后说道:“吴宅之中光是搜出现银,就有九万余两,还有字画、文玩、 布匹等折算成银至少能有十九万两,另外还有家宅、商铺、土地,折算下来也有十万两以上。 此外,还有两艘分別为二十四米、三十二米的內河大船,价值也在两千两以上。” 安昕看著册子里面详细记录的,吴宅之中各类物品数量,以及每种物品所价值的银两估算。 “东阳府果然巨富。” 安昕看完讚嘆一声,脸上忍不住浮现喜色, 伍仁县,就远没有这等富商, 吴宅之中抄家出的东西,光是目前估算,就有四十万两银子以上。 他能落在手里的,至少也得有三十方两。 再加上在伍仁县勤俭赞下的银两,如今他的身家来到了三十八万两。 “还是抄家来钱快啊!” 在伍仁县抄了童氏武馆,就体验过一波暴富。 如今抄了吴家,更是一口吃成个胖子。 青云商行、醉仙楼、肥料作坊等,尤其是青云商行通过售卖青云纺织机,以及低价布匹,也赚了一些钱,受制於產能,即便优化管理和生產方式,后边半年时间生產新式纺纱机也总共只有一千六百余台。 再加上后面,在苏州、松江那边已经出现了仿品进行竞爭,青云商行也从三十两银子,主动降价到了十八两,最后半年净利润不过三万余两。 虽然不少,但相比起出去的钱却还是杯水车薪。 况且,这些钱还要再拿出相当一部分来,用在培养木匠,扩大生產上。 钱是当官的底气,光是养兵、养驼山的军械局、钢铁作坊,半年时间就已经费掉了安昕五万六千多两银子,再加上以各类名目给上官送钱,其他销之类,安昕手中十四万余两银子,已经用掉了八万四千多两。 人吃马嚼,钱如流水,由不得安昕不想办法搞钱, “老规矩,帐做好。” 安昕將册子还给了张良:“在吴宅有没有查出帐册?” “有。” 张良点了点头:“从帐册上能看出,吴山河这些年赚的钱,其实大部分都流向了其背后的冯全一部分指向了一些东阳府的官绅。 不过,並没有指向胡党的线索,我想这些如果有的话,应该在冯全那里。” 安昕点了点头。 他现在並不需要指向胡党的线索。胡党在朝堂上根深蒂固,凭藉一个帐本或许能解决几个胡党的官员,但肯定搬不动胡党这棵大树。 甚至,是否解决几个胡党官员,也是看新党愿不愿意去解决。朝堂之上的斗爭,只能看其敌对党是否发力,而不是看证据硬不硬。 现在,朝堂上的事情,还不是安昕能去参与的。 不过,事关东阳府的帐册,已经足够安昕用了,手里握著这些人贪污的证据,以他手里的权力,就足以驱策他们听话卖力了。 “回去把帐册整理一下,所涉及的人员,列一个名单出来。” 安昕吩咐张良:“中午之前给我。” “万师爷,通知下去,今天下午两点半,在大堂议事。 除府衙官员外,府学、税课司、漕运分司,市舶司、察院、盐运分司、钞关等,都要派人参加议事。 另外,给东阳卫指挥使司孟焦及张燕青部下文,让他们整顿兵马,本官近日会去巡查。” 安昕看向万泽文。 万泽文一边掏出炭笔奋笔疾书,一遍在心里换算著两点半是几时几刻。 第119章 安大人的刀锋 第119章 安大人的刀锋 文书送到位於龙山县外城,东码头坊外急递铺旁的东阳卫指挥使司以后,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召集所有人回来,要快!尤其是在云梦县乡下的那群人,让他们都抓紧回来,明天我要看到他们!” 孟焦抓著文书,跑出房间,朝著手下的亲兵喊道。 “大人,咋这么急,这时候正收秋粮呢!” 亲兵碘著脸问道。 『还收个屁!新来的知府要来卫所巡视,本官能不急么!都他娘的回来,田地让家里婆娘先照看著。” 孟焦吩咐道。 他虽然是正三品卫所指挥使,但武官职本来就不值钱,如今的卫所又几乎已经名存实亡了。他这个卫所指挥使从来没人把他放在眼里,上一任赵知府在东阳待了两年多,他都没能和对方说上几句话,只邀他参加过一次议事也是坐在末座,全程都没他说话的份。 现在的新知府,不但是正四品知府,还是正四品兵备道副使,对於卫所本就有著监管督查、协调文武的职权,尤其是对於卫所进行稽查军务、整饰军纪、核查粮餉、弹劾瀆职將领等,如果看他不爽,甚至可以弹劾掉他头上的乌纱帽,由不得他不重视。 下午,十几名亲兵骑著卫所里的老马跑了出去,去各处屯田召回那些卫所兵去了。 而在府衙,不论是府学、税课司、漕运分司这些东阳府直属机构,还是市舶司、盐运分司、察院、钞关等垂直机构,都非常给新任知府的面子,凡是主官在府城的都来到了府衙,主官不在家的也由“二把手”来参加议事。 安昕没著急开会,而是和府学教授、税课司大使,以及市舶司、盐运分司、钞关等几个重要的机构的负责人一一单独见面,了解了一下他们的情况。 市舶司提举严正民出门的时候,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虽然安大人没有和他明说,但话里话外几句基本上已经点明了他贪污受贿的事实。这让他心里分外志志,十分不安,仿佛脑袋上悬了一把隨时都有可能落下来的剑,让他提心弔胆的忍不住乱想。 以至於,当他在走廊上见到快步走来,察院巡按御史徐南的时候,心虚的漏跳了一拍, “这个严大人怎么面色这么难看?难道在新任知府安大人那里受挫了?” 徐南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严正民的背影,心里有些奇怪的想著:“虽说市舶司受知府协调,但却是户部垂管,想来知府也不能对其提出非分要求,怎么看这严正民的样子...似是有些做贼心虚的样子呢?” 这样想著,他已经走到了东厅。 敲门应允后,他推开门进入厅之中,就见到了新任知府安大人端坐在那里,阳光透过窗打在他的身上。 安大人眉眼含笑,抬手示意入座,案前茶烟,衬得那身緋袍也柔和了几分。 “安大人!” 徐南作揖。 “伯年兄快快请起。” 安昕已经站了起来,伸手將之扶起:“京城一別,已近两年未见了吧?” 他扶著徐南。 在来东阳任职之前,他就已经仔细的研究了东阳府官场上这些有名有姓的人物,当看到徐南的名字时,他就觉得熟悉,想起在之前搜集景顺十四年这一科进士资料的时候曾经看过,翻看其资料以后,果然就是和他同年进土。 “是啊!” 徐南站起了身,本来严肃的表情,这才柔和了下来:“一眾同年,在鹿鸣宴后,纷纷选官,有的留在了京城观政,有的则分散到了大燕朝广的疆土上。 前些日子一听到景明兄的名字时,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说起来,景明兄应当是一眾同年之中,最先穿上緋袍的吧!” “此中境遇,有所不同,这一身緋袍看著光鲜,但我也是被逼出来的。伍仁县鼠疫、皖北流贼进攻伍仁,我也冲在一线,拼了命才换来了这一身。” 安昕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云雁补子。 不论如何,在外人面前诉诉苦、卖卖惨总是不错的。 人心二字最无法揣摩,在官场上不保持谦逊的態度,就容易遭人嫉妒,关键时刻被人使个绊子也得不偿失。 短暂敘旧几句,安昕立即將话题拉到了眼下。 从这位“同年”的口中,了解了一下东阳府如今的一些情况。 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 “我们先去二堂,他们估计要等急了。” 安昕站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从后门步入了二堂当中。 一看到安昕,本来正三三两两凑一起聊天的东阳官员,像是屁股底下安了弹簧,立即站了起来。 “都坐。” 安昕朝著眾人抬了抬手,自己则在桌案后的官帽椅上坐下。 眾官这才坐下。 “本官承蒙陛下看重,担任东阳知府兼兵备道副使,今日召集诸位前来,一是见见面,认认人。二是和大家聊聊天,议一议东阳府的发展。三是统一思想,抗击倭寇,为陛下分忧,为朝廷办事,为百姓除害。” 安昕说著,双手抱拳朝著北方拱了拱手。 见眾人聚精会神的听著,他话头一转,说道:“昨日本官赴任之前,去了一趟山河布庄。” 一听山河布庄,市舶司提举严正民脑门子上止不住流汗。 还有几人也像是屁股底下有钉子似的,一副坐不住的样子。 “在布行的时候,我见到一种『流光锦”,那锦缎漂亮啊,像是轻烟飘在空气中,阳光洒在上面顏色变换,五彩斑斕,穿在身上仿佛披上彩虹一样。 我家的丫头问布庄,这是什么布? 布庄的人说,这不是布,是来自江南的『流光锦”,是达官贵人才能买得起、用得起的东西。 安昕说著。 眾官一时听不出安昕为什么说这些,一个个竖著耳朵,脑子里分析著他话里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他们认为绸缎不是布,为什么?追根究底,因为穿布衣的是民,与穿锦衣的贵贱有別。 本官认为他们说的不对,绸缎是布的一种,士绅、官员也都是民的一部分。 不能因为穿上了锦衣,就看不上穿布衣的。尔俸尔禄,民脂民膏,没有穿布衣的,也没有你们这些穿锦衣的!” 安昕说到最后,加重了一些语气。 眾官员也知道了安昕要表达的意思,尤其是那些收受过吴山河贿赂的,此时更是如坐针毡。 “太祖皇帝曾说『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我等应当共勉。但如今之东阳,从本官派人走访大泽、银山、扶阳等地来看,多少『布衣”惨死在倭寇的屠刀之下?化作了一个个冷冰冰的数字,甚至就连这个数字,又有没有经过在座的诸位“粉饰”过呢? 我等如不能保境安民,穿在身上的这身官袍与那不是布的『流光锦”何异? 所以,东阳府如今最紧要的是做什么? 严提举,你告诉我!” 安昕看向严正民。 严正民身躯一震,连忙道:“抗倭!” 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生机,就在这『抗倭』”二字上。 “严提举所言不错! 陛下让我抗击倭寇,守住东阳府。” 安昕继续说道:“本官召集诸位,正是合力抗倭。 东阳府受倭寇袭扰八十余年,每年都有百姓死在倭寇的屠刀之下,每年都有大量財富被倭寇抢掠。 余家军如今调往中原剿贼,东阳府现在面临的困难,我想诸位也都清楚。 但,本官既然来了东阳,就已经心存平倭之志。 诸位不论是东阳府的官员,还是朝廷,省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垂管,在涉及抗倭这件事上,都要树立『一盘棋”的思想,摒弃门户之见,任何人不得推扯皮,任何人不得阳奉阴违,任何人不得欺上瞒下。 自即日起,各县粮械调配、府兵巡防,皆需每日呈报本官,市舶司严查走私,绝不可再让倭寇的刀染我子民的血! 谁若有自己的小心思,害本官陷於『上对不起陛下,下对不起百姓”之境地,则本官手中之刀,也未尝不利!” 眾官员听了,心思各异。 但这位新任知府的决心,他们也看清楚了,不论认同与否,態度上终归是多了一些谨慎。 “安大人刚刚上任,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至少在他受挫心灰之前,不能撞在他的枪口上。” 同知刘同文心中暗道。 他记得赵玖刚来东阳府的时候,也是这样雄心勃勃,最终也只能灰头土脸的离开。 倭寇在东阳府肆虐八十多年,他最知道这不是哪个人发发狠就能解决的问题,如果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八十年间在东阳担任过主官的厉害人物多了,其中后来入阁的大人物都有几个,他们都没能解决,安昕又凭什么解决? 接下来的议事中,刘同文也跟著提了几条自认为有建设性的意见,得到了新任知府的认可。 从白天议到晚上,大堂掛上了灯笼,等到月上中天的时候,议事方才结束,眾人起身等著安昕离开,方才三三两两捶著僵硬的腰腿离开了大堂。 坐在轿子上,刘同文还在思考这一次议事之中所透露出来的一些事情。 譬如,市舶司严正民,察院徐楠,通判史晋川,推官吴中信等等数个关键人物,都在与安大人单独交流以后態度转变明显。 尤其是严正民::: 刘同文忽然想到了安大人议事开始时所提的“严查走私”一事,虽然在后面议事之中没有再提,但如果他已经在和严正民的单独沟通时就已经沟通好了的话,那接下来...冯全那边的路子就被扎住了! 他撩起轿帘,看向外面月光照耀下安静的街巷。 “但此举挡的了一时,挡不了一世,靠著海贸发財的人太多了,凭他安昕一人绝对挡不住多久。 如果他铁了心要挡...那必定要被这道洪流碾碎!” 刘同文都知道的事情,安昕自然也很清楚。 但他也要试试,能不能在这个空窗期,搞定冯全,將他这一条出海的路子抢过来。只要能抢过来,他在新党之中的重要性就会直线上升,甚至能自己拉起一个同盟会,他在东阳府的政治安全也就有保障了。 当然,军队也要同时抓起来,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转过天,安昕在二堂一一听取了经歷罗枚、照磨李玉、司狱段通等低品官,以及府衙的三班六房的班头、司吏的匯报。 常常在听取匯报时隨时打断发问,有些尖锐、刁钻的问题问的这些官吏满头大汗,不少人出门的时候,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浸泡湿透。 而安昕也从之中筛选出了部分能力强,韧性足,可堪造就的官吏。 这些人再观察观察,再过上一两个月,就给他们加加担子提一提职务,他在东阳府衙的架子也就搭起来了。 第三天,安昕又马不停蹄的前往了位於外城的东阳卫。 全程皱眉看著孟焦操练军队。 “早就知道卫所烂,没想到能烂到这种程度。” 安昕站在高台上,看著下面已经长了草的校场上,孟焦指挥著一群左右都分不清的“兵”乱七八糟的演练著“一字长蛇阵”,无语极了。 “卫所早就烂到根子了。” 万泽文摇著头说道:“卫所兵与其说是兵,不如说是军官的佃农更合適,指望这些人打仗都不如指望一千头猪去横衝乱撞敌人的军阵。” “走吧。” 安昕看到一半就懒得再看,都没和孟焦打招呼,就已经离开了东阳卫指挥使司。 得知了知府已经离开以后,校场上的兵都鬆了口气,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坐在了地上:“家里的地还没收完呢,俺今天就得赶回去咧。” “我家大儿子、二儿子都长大了,倒是不用著急。” “那你真是好福气,以后就等著享福咧。” 孟焦站在秋风中有些不知所措。 他知道安大人肯定对他不满意,但眼下这境况这也不是他有能力改变的。 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安大人宅心仁厚,不要弹劾自己脑袋上这顶乌纱帽。 再看著这些东倒西歪的军户,孟焦怒从心中起:“都给老子滚起来,今天谁也不准走,他娘的,今天至少给老子把左右分清楚! 看你们这副熊样,你们这群给老子丟脸的东西!” 孟焦鞭子甩的“啪啪”响,身边的十几个亲兵如狼似虎的冲了出去,衝著坐到地上的军户屁股就是一阵猛端。 军户们不得不站起来,无精打采的继续在这里左转右转,心想著快点应付过去,好赶紧回家里收麦子。 中午,天上起了乌云,一阵阵的小凉风吹在身上,虽然凉快了一些,但军户们却越发牵掛家里麦子会不会被雨水浇湿。 第120章 杀姓安的 舰队海战 第120章 杀姓安的 舰队海战 “轰隆!” 天空中一声闷雷,暗沉沉的天色中,百姓们纷纷以手遮住头顶,躲入旁边店铺的屋檐下避雨。 位於外城金雁坊,一处私家园林內。 池塘中,雨点如丝,盪起圈圈涟漪。 翠绿的荷叶上滚动著雨珠,粉嫩的荷更显得娇艷欲滴。 旁边的“忘忧亭”中,一人站立赏雨,一人独坐饮酒。 “东家,要不把那姓安的杀了吧?” 独坐饮酒的青年,看上去年龄不大,手边上一把宝剑。 剑鞘是白色,不知是什么动物皮革硝制,一尘不染。 赏雨的转过身来,清风含著水汽吹过亭中帷幕,將他半黑半白的头髮吹动。 “不要总想著用杀人来解决问题。” 他在桌前坐下,轻轻一弹指,精致的茶杯上就被弹出了一个豁口:“你看它。用武力將它弹坏了,我也就不能继续用它了。” “难道你还想用那个姓安的?” 年轻人看向东家,不解的问道:“他一上来就抓了吴老二,可不像是会乖乖听话的样子。” “新任知府一来,就被杀了。你觉得,陛下会怎么想?朝廷会怎么想?他可是堂堂东阳知府, 不是路边那些死了都没人在意的三。” 东家严肃说道。 “我当然明白。” 年轻人点点头:“但是,他不知道给严正民灌了什么迷魂汤,那姓严的现在正在查走私,咱们的货被堵在这里出不去,每耽误一天可都是哗啦啦的银子,我不心疼,反正这银子不是我的,但东家你就不心疼?” 本书首发.com,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我不心疼。” 东家竟然也摇了摇头:“这事儿不能长久,指望著吃这口饭的人多了,不等我著急,上面那些人就该急了。” 他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正好,让那些大人们急一下,才更能意识到我冯全的重要性。 东泽,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那怎么办?不管了?” 齐欢端起酒盅,一口饮下。 “怎么能不管呢?” 冯全给自己倒了一盅酒:“你想想办法,给他设个套,抓住他的把柄,把他变成咱们的人。” “我?” 齐欢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想不出来?” 冯全警他一眼。 “我是个粗人!” 齐欢挺了挺胸。 “那你还挺骄傲。” 冯全拍了拍手:“想不出来就仔细想,再想不出来就找你那些幕僚去想。” “那这姓安的如果特別刚烈,就是不听话怎么办?” 齐欢请教道。 冯全冷笑道:“如果被抓了把柄还不听话,那朝堂上的袞袞诸公,自然会有人为咱们做主。” 另一边,一场雨打断了安昕的行程安排。 没有回府衙,而是去了武丽君在东阳府购置的宅子。 为了避嫌,並没有悬掛“安府”的牌匾,而是用的“武宅”的牌匾。 而这,还是安昕第一次“回家”。 “哥哥。” 武丽君听闻自己的好哥哥回来了,提著裙子就跑了出来,在抄手游廊碰到了安昕,如乳燕投林般撞进了安昕的怀里。 离开了伍仁县,操持这么大家业,武丽君明显成熟了很多。 但是在安昕面前的时候,却文更显得活泼了些, 安昕顺势楼住她的纤腰,柔柔软软的手感好极了。 进了后宅,见到葛绣正在那里作西子捧心状,望著天空中落下的重重帘幕。 “她何时这般女儿態了?” 安昕惊讶的问道。 在他眼里,葛绣一直大大咧咧的样子。 这还是头一次能见到她这幅样子。 “绣儿也是女孩子,这样怎么了?” 武丽君奇怪的看了安昕一眼。 本来她还觉得,绣儿长得漂亮可爱,熊又出眾,自家哥哥常常把她带在身边想来是看上她了, 但现在见安昕对她的態度,却又不像是那种色色的感情。 她也不由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莫非是我想多了?” “老爷,你咋来了?” 葛绣也看到了安昕,张嘴就问。 安昕嘴角一抽:“这是我家,我为何不能来?” “也是哦。” 葛绣光想著安昕住在府衙了:“对了,这两天我学会了两道菜,还想著晚上去府衙给您做呢, 正好一会儿给老爷您露两手。” “学会做菜了?” 安昕惊讶。 此前,葛绣光喜欢吃,可没见她做过菜。 “绣儿练功在火边事半功倍,这几天还没找到合適的铁匠铺,就抢了府里伙夫的位子,整天在灶头边练功,顺便跟著伙夫学了几道菜。” 武丽君替她解释道。 “原来如此。” 安昕中午尝了葛绣的手艺,出乎意料的,味道竟然还很不错。 葛绣很有做厨子的天赋。 吃饱喝足,雨过天晴。 安昕也鬆了口气。 这场雨来的急,去的也快,对於地里的庄稼影响没有那么大。 一场小雨,不至於让麦子倒伏,太阳一轰,小风一吹,很快就能干利索了。 出了门,本来燥热的天气,此时小凉风嗖嗖吹,反而令人舒爽。 来到二堂刚刚坐下,张良和廖国昌就联袂而来。 “老爷!” 廖国昌躬身道:“吴山河那审出来了。” 安昕点了点头。 只要是人,基本上没有几个能在一套刑具之下不交代的。 他接过经过整理的证词。 “冯全所掌握的海上航道,果然和张则士有关係。” 安昕快速略过一些证词上的內容,视线落在了他最感兴趣的部分。 “这张则士势力极为庞大,在东海上占据了大量海岛,手底下光是海军就有七万余人。所占据大量岛屿,更是几乎封锁了东阳与外交流的所有贸易航线。 冯全的船队想要出海,在东海也要悬掛张则士的旗帜,每年光是购买『旗票”的钱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张良说道。 “不只是海岛,张则士还控制了一些像是『琉球”这样的小国。 他就曾靠著这些小国覲见大燕朝,从中运输大量的海外的东西进来,並换取大燕的丝绸、瓷器、茶叶等各类货物出去售卖。” 廖国昌补充道。 根据吴山河的证词之中內容,与安昕之前所调查到的信息相互组合印证,一个盘踞在东海之上,势力极为庞大强盛的大海寇势力,就这样跃然在了三人的脑海之中。 “所以,想要弄到这条出海的路子,不只要弄到冯全手中的那些海船、水手,继承冯全手中的那些货物、人脉资源,还要和这个张则士打交道。” 安昕心中大致有了数。 “上午时候,市舶司的严正民来过。” 张良匯报说道:“他说已经有好几个来自各地的大族的人找过他了。” “哼。” 安昕忍不住冷笑一声:“这才两天不到就想放手?让他顶住压力。” 这才两天而已,就算真有人找来,也是一些大族培植的商號管家,消息估计还没传到真正大佬们的耳朵里去呢。 虽然如今看来,在短时间里搞定冯全,並和张则士搭上线,这中间困难重重,很难实现。 但严查走私还是要做。 至少能让人看到,他这个东阳知府的手腕和影响力,让新党的人关注到他,让胡党的人寻思一下搞小动作的后果,也让张则士这样的人看到他身上的能量。 如此,既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日后与张则士接触的时候,也能占据一定的主动。 “这个吴山河的身上,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挖掘,继续审。同时,也要注意牢狱之中加强防护, 不排除冯全有派人劫狱的可能。” 安昕嘱咐说道。 “明白!” 万泽文应道。 安昕抬手看了看腕錶:“时间不早了,先陪我去张燕青部和鱼头岛看看。” 张燕青部,在位於洛河南面的梦龙湖畔。 一早,张燕青就已经召集起了手下水兵,准备好了船只,等待东阳知府兼兵备道副使安大人前来视察。 但上午一阵雨,耽误了安大人的行程。 “安大人已经过了三岔口。” 亲兵飞速跑来,报告了安昕一行队伍的位置。 张燕青立即命令道:“集合!” 三通鼓响,上千水兵立即在岸边集合起来, 当安昕带著张良、万泽文以及府衙差役、暗卫一眾数十人浩荡抵达军营的时候,张燕青已经带人再次恭候。 张燕青见安昕骑马而来,眼神一亮,连忙往前小跑了几步,帮忙勒住了韁绳。 安昕见他姿態放的很低,心里也多了几分满意,利索的翻身下马。 “卑职拜见府尊大人!” 见安昕下马以后,张燕青下跪拜道。 安昕待他跪下以后,不等他磕头便弯下腰去,双手扶住了他的胳膊:“燕青快快请起!” “谢大人!” 张燕青发觉府尊大人力气不小,他也顺势站了起来。 两人走在前头,来到了岸边的点將台上。 安昕看著岸边泥地上站著的上千水兵,分成两个方阵,一个个身高粮菱不齐,身上军装也穿不全,有些个光著膀子,一个个皮肤黑,身材看著也並不健壮,有的更是瘦的皮包骨头,一根根肋骨分明。 但是,这些人的眼神里面却透露著杀气! 和上午去东阳卫时候,那些卫所兵的气质全然不同。 “开始吧。” 安昕说道。 “是!” 张燕青右手握拳拍在左胸口,然后走到点將台边缘,大声吼道:“演武开始!” 顿时鼓声震响,军旗挥舞,台下军阵之中一阵呼喊。然后所有人快速冲向了梦龙湖中的战舰。 这是些风帆战舰,既有尖底海船,也有平底的內河船。 最大的是一艘作为旗舰的福船,长有十余丈,宽也五丈有余。上面一侧有六门青铜材质的红夷大炮。 其余,则多是一些十二到十八米的轻型战舰,一共二十余艘,分作两个阵营开始演练。 隨著演武开始,安昕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安大人。” 张燕青恭敬的拿出了一只单筒望远镜双手递给安昕。 安昕点点头拿过,放在眼睛上稍微拉伸了一下,朝著湖上战场看去。 双方抵达预定位置。 隨著旗语交换,演武正式开始。 几声炮响后,水面腾起炮弹落水的水柱。 接著,就是双方火互射。 隨著双方不断地调整方向,湖面上硝烟瀰漫,火的铅弹在梳杆间呼啸穿梭。 “接舷!” 隱隱约约一声大喝传来。 安昕看到双方船只靠近,一艘小型战舰撞上旗舰的时候,四五个背负环首木刀的武者扔出了抓鉤,攀著绳子就飞身上了甲板,砍瓜切菜一般快速打开一个切口,接著其余水兵纷纷顺著绳索冲了上去。 船尾这边陷入焦灼,旗舰上还有不少水兵朝著这里涌来。 另一边,三条鉤索从福船舷侧甩出,铁爪狠狠咬住敌舰栏杆。水手们口衔短木刀,顺著缆绳盪向敌船。第一波跳帮的士兵刚踏上甲板,就被三眼的“扇形弹幕”扫倒大半。“鲜血”在柚木甲板上泼出刺目的红。 安昕看见一艘轻舰突然从侧翼切入,船首的碗口近距离喷射“铁砂”,扫向了福船楼。操舱舵的水手扑倒在罗盘上。 福船开始失控旋转,把两条接舷的战舰拽得相互碰撞,船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另一艘轻舰趁机逼近,船首的碗口喷出空包火药,声如雷霆,却无铁砂飞出。福船上的水手们配合地“中弹”倒地,又很快爬起,继续演练。 湖面上,一艘轻舰被点燃了预备的火药桶,黑烟滚滚,烈焰翻腾,燃烧的帆布被迅速撤下,换上新帆,演习仍在继续。 虽然只是演练,但安昕却看得大感过癮。 这比上午看的东阳卫演练强了太多!与那群左右都分不清的步兵相比,这群在船与船之间摇晃的甲板上飞身接舷,像是猿猴一样灵活跳的水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过了將近三个小时以后,一场模擬海战终於落下惟幕,最终以拥有福船的官军一方获得胜利, 作为海盗一方的舰队则丟盔弃甲,十几艘战舰只剩下四五艘仓皇逃离。 “精彩!” 安昕从圈椅上站起来鼓掌。 其身后眾人也连忙站起,跟著鼓掌。 “燕青,本官在来之前,原本以为你这水兵也是徒有虚名的。观此战后,却是大为改观!本官看来,以福建朝廷水师的战斗力也不如你部。” 安昕看看张燕青,说道:“好好训练,本官相信,早晚有你大显身手,绽放光彩的一天!並且,这一天不会很晚。” “卑职必不辜负大人期望!” 7 张燕青得了夸奖,激奋说道。 第121章 境界突破 第121章 境界突破 “东阳水师还是可堪一战的。” 安昕对於张燕青部比较满意。 出了东阳水师营,此时的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本来前往鱼头岛安国军营的时间就改为了第二天。 第二天一早,安昕带了一眾亲信赶往鱼头岛。 如今的安国军,已经经过了新一轮的改革。 在与皖北流寇一战以后,安昕对於驼山军械局持续加大投入,隨著军械局的管理水平在不断提高,標准化手工生產的管理下,除了工艺进一步提升之外,对於铁匠的培养也已经脱离了原先师徒模式的案日,形成了新的“师徒”培养模式,工匠的培养速度也得到了提升。 以如今军械局的生產效能相比半年前,至少翻了两倍有余,一天下来就能產出至少八条以上的滑膛燧发枪。倘若停下其他诸如前装滑膛炮、手枪、火箭、地雷之类武器生產,火枪的生產效率还能再提升五成。 因此,安国军一千正兵如今已经全部完成了换装。 其中,一百五十人的骑兵队伍,作为快速机动单位,也都配备了短管燧发枪。 隨著换装的同时,安国军內部军制也进行了改革,其中火枪兵已经成为了绝对的主力,纯冷兵器队伍已经在安国军中被淘汰火枪兵如今人数已经超过六百人,分为六个连级单位,由赵崢、秦明两个营官统辖。 此外,就是有著二十四门炮,人数一百五十余人的炮连。 现在,为了方便移动,军械局正在生產一批虎蹲炮,用以快速在沿海重要地方布防作战,发射针对倭寇衝锋的霰弹。 剩余一百余人组建了掷弹连,则负责短距离內用填装黑火药的木柄手榴弹对付倭寇。 此时,安国军的战斗力已经渐渐和大燕的军队渐渐產生了代差。 在鱼头岛上,安昕参观了安国军的线列步兵训练,以及套筒刺刀拼杀的训练。 安国军经过剿匪、与皖北流寇廝杀,老兵的战斗经验已经非常丰富。一些补充进来的新兵,在基层军官的训练下,军规军纪早已记牢,也已经能很好的跟上老兵的填装速度,缺乏的只是感受真实战场上心理压力的经验。 “要防守东阳漫长的海岸线,安国军必须要再次扩军。 这次扩军,除了当地徵兵以外,还可以从铜山、昆西山那边的矿工之中,找一些表现比较好的纳入进来。 最终正兵要扩充到三千人。” 鱼头岛上新建的营房之中,张良、万泽文,以及安国军中胡常山、张谦、赵崢、秦明、房念林等正六品以上武官分列左右,此外还有正七品的刘满仓和葛二蛋,分別作为骑兵连连长和掷弹连连长,得以列席旁听。 而隨著吴家现银充公,部分家產已经开始变卖,新入手了一笔钱的安昕,此时也有了扩军到三千的底气。 “除了扩军,我们哨探队伍建设的如何了?” 安昕特意问道。 与倭寇周旋,不同於与流寇作战。 流寇往往人数眾多,不容易掩盖行跡,只要平常做足准备,比较容易发现。 倭寇却常常小船机动,上岸后化整为零,分散劫掠,具有很强的隱蔽性。所以,哨探的重要性就进一步提升。 “我们已经撒出去了四十多个哨探,分部在一些沿海渔村之中,平日通过信鸽联繫。”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 胡常山回答道。 “虽然这样暂时不能保证渔村的安全,但我们的骑兵连能快速做出反应,不让倭寇对內地造成更大的伤害。” 安国军的碟子机构也是张谦负责的,他待胡常山说完以后,补充说道。 “目前有没有海外传来的消息?” 安昕看向张谦。 张谦点了点头:“就在昨天早上和晚上,我分別得到了来自海外的两个条消息。都是暗卫的兄弟传回来的。” 部分暗卫被安排出海打探消息,已经半个多月时间,如今终於有消息陆续传回。 “两条消息都与大海寇张则士有关。” 张谦从袖口中掏出一捲纸,递给安昕。 安昕接过来快速看完,不由嘆道:“这张则士果然和倭寇有关。” 张则士魔下的七万海寇之中,大部分都是大燕人,但也有来自琉球、倭国的人。而且,倭国人占的还不少,张则士本人在倭国占据了五个大岛,同时还与广岛藩大名浅野氏合作,虽然没有得到德川幕府的承认,但几乎架空广岛藩成了实质上的大名。 张谦说道:“张则士光是核心舰队就有一百一十余艘战船,两千料以上的特大型战船就有二十艘。装载二十门火炮以上的二线风帆战船有九十余艘。 余者大大小小的风帆战船,还有四百多艘。 如果再加上加盟商船,更是不下千艘,其中大量武装商船都会听从张则士號令。 这样的实力::: ,,” 所有人听了都不由倒吸口凉气。 这是一个盘踞在东阳府外,实力极为恐怖的海上武装集团! 安昕將纸张拍在了旁边的桌面上。 张燕青的东阳水师与之相比,那昨天看著还觉得很威风的旗舰,放在张则士的海寇集团当中, 甚至都挤不进核心的二线战舰中去。 “我会让张燕青於近海进行巡逻,安国军和东阳水师要加强联繫,互通有无。守住东阳沿海, 確保不让倭寇对东阳造成大的伤害,这是目前最重要的。” 安昕吩咐说道。 “是!” 胡常山应道:“我之后就会派人往东阳水师,与张燕青会面。” 散会以后,安昕离开之前,胡常山凑了上来。 “老爷。” 他说道:“来到东阳府以后,我就想著,咱们继续扩军,可以应对大规模的倭寇入侵。但是对於一些频次更高的,小规模的倭寇劫掠依然不容易发现和响应。 咱们不如招收一些二线官兵,以『百户所”为单位,每隔一段距离,放在村庄较为密集的区域,设点防倭,可以快速反应对敌,降低沿海村庄受到的伤害。 还有《练兵要义》上所说的民兵训练。 我认为,我们可以对沿海村庄的民夫,在农閒时候,进行军事轮训,將我们淘汰下去的那些腰刀、长矛、盾牌、狼等发放下去,也同时將我们的鸳鸯阵也教授给他们。 让他们拥有一定自保的力量。 只有眾志成城,全民抗倭,才能將倭寇彻底赶出东阳。” 安昕仔细听完,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头:“不错,很有长进!” 胡常山的成长很快,想到的这些点也很深刻。 “你的想法很有价值,虽然短期內还无法取得效果,但可以在扩军的同时同步推进。二线官军,目前可以从辅兵、俘虏营之中挑选一些进行训练。 也不要设百户所,一个据点设一个哨就行,届时设烽火台,以狼烟示警,凡附近看到狼烟的哨所立即赶赴支援就是。 现在安国军要招收新兵,新兵营训练期间,如果可以抽出精力,就设民兵营进行轮训,將鸳鸯阵传授出去。 这些,军中可以出一份方案送去府衙,如果可行,府衙会明发公文形成制度,命令沿海村镇配合。 至於银钱方面不必担心,过段时间我会再拨十万两银子给安国军用於扩军、购置军械武器。军装我也著青云布行做了几款样式,过几天会送些样品过来。” 安昕说完,翻身上马。 得到安昕的肯定,对於胡常山来说是很大的鼓励。 而对於安昕来说,在魏叔夜走后,胡常山成为安国军守备,开始展现出的军事思考能力和行动能力,也是一个令他感到欣慰的事情。 一连半个月,安昕都是在各处走访调研,府学、漕运分司、市舶司,龙山商会、雪野商会,以及龙山县衙、云梦县衙,都留下了他的身影。 还去了一趟东阳府最南边的扶阳县,专程拜访了徐家。 在这些调研之中,他也快速而深入的掌握了整个东阳府基本情况,对於东阳府的发展心里有了谱。 九月底,天上的太阳依然毫不吝嗇的挥洒著光和热。 但龙山县濒临东海,海风徐徐吹来,倒是不感到灼热, 府衙西厅,安昕迎来了伍仁县的客人。 “府尊大人!” 黄家家主黄书荣此次姿態放的很低。 如今,安昕已经因为与皖北流寇一战而大放异彩,得到了朝堂的认可和景顺帝的青睞,成了正四品东阳知府。 並且,还与朝堂上处於中立的徐观湘徐阁老有私交。 如此,双方位置已经倒置。 黄家的黄维,作为正五品的刑部郎中在安昕这里已经有些不够看了。 “黄家主请起。” 安昕扶起了作揖的黄书荣。 “黄家有多少海船?” 安昕招呼黄书荣坐下以后,单刀直入的问道, 黄书荣听此一问,心中紧张了一下,说道:“商船十一条,其中大舶两艘,鸟船九艘。” 安昕点了点头,这在走私商船之中不算差了,规模也属於中等偏上。底下养了也得五六百个水手。 “黄家主还认识其他船队?” 安昕问道。 黄书荣点了点头:“扶阳李家、银山章家、泉山周家、清河任家、西川隋家,都是吃这口饭的,不过他们的船更少,只有李、章这两家有大舶,其余都是一些鸟船。 他们都以我们黄家为主,抱团做生意。 我们加起来也有大舶四艘,鸟船二十九条。” 说完,他有些志忑的看著安昕,不知道他送信给黄家,让他前来东阳相会又问这些的原因是什么。 “实不相瞒,本官也打算做一做这大海上的生意。” 安昕笑了笑,示意黄书荣不要紧张。 要赚钱,他是真心的。 安国军经过改革以后,战斗力上可以得到大幅提升,但对於后勤的要求也极大地提升,再加上正兵的军餉相比大燕军队更高,日日操练伙食也每日都见荤腥,消耗的白银相比寻常军队要高出三到四倍。 如今光是安国军扩军,正兵扩张到三千人,再算上辅兵支出,经过计算每年消耗的白银就得在二十八万两左右。 朝廷如今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今年到处战事吃紧,秋天加派三餉的文书都送到了地方。 许是朝廷也知道如今东阳的难处,对於东阳府的加派不算多。 但现在再指望朝廷派军也不现实。 安昕除了在商税上动些歪脑筋外,也要继续开源节流,自己做一些生意来填补亏空。 黄书荣听到安昕的话顿时精神一震。 安昕所在的这个位子非常重要,如果愿意和他们一起做生意,可以给他们提供很多的便利! “如果安大人愿意参与进来,我可以做主,给安大人一成的份子!” 黄书荣说完,却见安昕摇头,连忙说道:“大人不要嫌这一成少,我们还要给吴山河交一份份子,购买张则士的旗票,贿赂沿线官绅·:··:.“ 安昕却依旧摇头:“黄家主的消息滯后了,吴山河已经被本官抄家灭族了。” “啊!?” 黄书荣闻言一下愣住,不可思议道:“吴家没了?” 安大人明明来到东阳不过半月而已,手段怎地如此凌厉! 回想到当初对方在初到伍仁的时候曾经登门拜访时候黄家对他的怠慢,黄书荣不由感觉后背凉嗖鹰的。 “吴家没了,生丝、瓷、香料生意就空了出来。丝绸生意是青云商號的,香料生意本官已与扶阳徐家议好,而这瓷器生意,我打算交给你们黄家。 黄家主,可有胆量接下?” 安昕问道。 本以为黄书荣至少会思考一下其中利弊,却没想到他直接应道:“接!为什么不敢!” 做海商生意的,就没有胆子小的。 几个省的瓷器生意,运出去到琉球、东南亚,与弗朗机人,与东印度公司一交易,立即就赚四五倍的利润,回来的时候再拉香料回来,所能赚到的钱令人根本无法拒绝。 且,他只要接下来,有著安昕的背书,以后从东阳出口的瓷器生意,就是黄家垄断,別人想要出口就要经过他黄家同意,並给他黄家交一份份子。 这其中的利益,已经不只是钱,更是一种权力的体现!足以带著黄家的地位,往前再次踏出一大步。 “不过,我们一旦插手了这些生意,就要防备冯全的报復。我对於冯全此人了解不深,但此人虽然不大露面,没大有人见过他,但也知道此人耻必报,他的手下有一个人,武功很高,还养了一群死土,专门负责刺杀、与海盗交涉等,狼劲儿是出了名的,海外一般的海盗都怕他们!” 黄书荣嘱咐说道。 “本官没什么好怕的。” 隨著安昕此次执掌东阳,自身实力有了长足进步,出门身边又有梁申率暗卫拱卫保护,並不怕敌人的暗杀。 跟黄书荣商议过细节以后,黄书荣带人离开。他並没有立即离开东阳府,而是去了黄家在东阳府的房產,先是与远在京城的黄维写信。这个生意太大,徐家有著徐阁老可以吞下香料生意,但他们黄家自己是吃不下瓷器生意的,需要新党中强有力的人物支持。 之后,他文写信召盟友们来东阳相见。 同时,派家僕立即回家,让家里加派一些武师、护院过来。 府衙。 安昕在与黄家敲定了海贸细节,送走了黄书荣以后,忽然心有所安,看向空中,就见天空之中的蛟龙虚影身躯猛烈挣扎,身上的一道从虚空中探出铁锁猛地绷断,活动范围一下子变大了不少。 灌体的灵气数量再次提升一截,虽然没有上次那般翻了三倍,增长了只有一成不到,但因为此前灵气总量的提升,这次增加的灵气依然非常可观。 內视识海,两个红彤彤光团,正围著宝印旋转。 安昕福至心灵,感受到往上的境界已经鬆动。 没有著急研究两团新的法术神通,快速回到后宅,吩附桃子任何人不得打扰以后,在后园“望月轩”中打坐修炼。 第122章 御风术和壶天术 第122章 御风术和壶天术 安昕按照《太上感应篇》的冲关之法,不断的以体內灵力,撞击著紫府门关。 所谓紫府门关,是人意识的存思之所,介於有和无之间,是“心”的凭托之依,也是练气士所追求的超脱之门。 或许是修行到了,安昕“撞击”此处门关,並没有《仙游杂记》当中所记载的那样麻烦、困难,不过衝击了几次,“门扉”大开,他立即就感受到了不一样! 隨著灵力流淌进入,安昕“心”中变得一片澄净,他也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魂魄之所在。所谓魂魄,是人之一切精气的凝结所在,人凭藉著精气而活,而当最后一口精气消散,也就是魂归冥冥之时。 先秦时期是否有阴曹冥府安昕不知道,但如今这个没有灵气的时代,魂归之后必然重新与宇宙相合,重新回归到宇宙本源当中去了。 “按照《仙游杂记》当中记载,我这应是进入了修行的第三大境界,也是入门以后的第二个境界一一养神境。 此境,主要以灵力养神为主。將魂魄养成神魂,属於慢慢脱离『人』这个概念的第一步。 且,此境在修行时候可以静心,保持一种有利於修行的状態。 在先秦时期,此境界的练气士隨著神魂壮大,可以修习瞳术以自击之术伤人之神,大部分普通法术可以脱离符术、法坛,以手点、手决、咒语等施展出一些威力不俗的法咒。 也可以使用的等级更高的符术,法坛做法施展的法术也更加高级。 可以说,到了这个境界,在大门大派之中,也算是学有所成,可以下山游歷了。” 安昕翻出了仙游杂记,翻看著上面对於“养神境”的描述。 “其余法术,以现在的无灵世界,难以爆发出先秦时期的威力,不过这目击之术,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学学。 这是纯以神魂压制,在先秦时期施展还要防备遇到扮猪吃虎的练气土,现在如果会这个,那岂不是瞪谁谁神伤!” 安昕了解自己目前境界以后,收起仙游杂记,重新將注意力放到了自己识海中,新得到两个红太阳一样的光团上。 隨著他將两个光团一一戳破,两个法术也灌入了他的意识当中。 “御风术!” 第一个法术,就让安昕感到兴奋起来。 这是冯虚御风,飞举之术。 “此术是『风合真』的练法门,如果放在先秦时期,修习时候还能採气入体,修行全真。 现在是无此玄妙了,但能借之冯虚御风,逍遥天地,也足以慰藉平生,不枉穿越一遭!” 凭空飞行,那是做梦都感觉爽的事情,如今能够实现,哪怕再耗灵力,安昕都愿意出去飞上一遭爽一爽。 “光团灌体就是爽。如果是自己修炼的话,还需要按部就班的修行,先是初步修炼,借风提速,脚踏禹步,日行百里。 再是修炼小成,凝风为阶,踏长空如履平地, 最后大成,才能以风为骑,朝游北海暮苍梧。 现在虽然没有外界灵气之助,做不到朝游沧海暮苍梧,但也没有了此法所需注意的『三煞风”,没有了犯煞散功毁之忧。” 看了看外界的天色,他打算等著天黑无人的时候出去试试。 安昕再次看向另一个同样让他感到振奋的法术— 壶天术。 和御风术一样,都是七十二地煞术当中排名靠前的玄门妙法。 此术,可以开闢空间或洞府,纳须弥於芥子。 乃至“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修炼大成,甚至能做到纳千山为弹丸,开临时之法界,结內景中世界。乃是一门神通妙术,也因此,此术修炼困难,先秦练气士修炼之时,有完整仪轨相辅。 安昕因为此法直接印入“心”中,伸手抓住旁边《仙游杂记》,这本16开的书瞬间缩小成了火柴盒大小,被他拿在手中。 实不是书变小了,而是其所占空间被安昕给缩小了。 不过此举也因外界无灵气而持续消耗他的灵力,虽然消耗不是很多,但缩小这样一本书,以他如今的灵力也就堪堪收支平衡,一直维持这个状態就会耽误他修炼。 將仙游杂记扔向一边,脱离了他的手掌,书本立即恢復原本大小,砸落在了地上,发出“啪” 的一声响。 安昕再次抬起手指轻轻在空中划过,虚空被他扰动,像是被他划破的布帛,在別人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空间被他创造了出来,长宽高都是一尺见方,安昕重新拾起仙游杂记放了进去,书本立即消失在了空气中。 这就是“壶天”空间了。 以安昕现在的能力,在如今这无灵世界,也就开闢一个这么大的,如果想要开闢更大的,不但要耗费更多的灵力,空间还容易变得不太稳定。 但这壶天空间的存在,因为外界无灵,依然会持续消耗他的灵力,且相比將书变小已经打破了收支平衡。 感受了一会儿,他计算出以他目前的丹田灵力,也就能將这个空间维持个三四天左右就会耗光。 把书取出,散掉了这个小空间。 “不过,也並非不能製造一个长期稳定的小空间。在记载中,空间也有一些可以凭托之物,但需要结合炼器术。 只要將空间凭托於物,只需要打入少量灵力,小空间就可以长期稳定的存在。 而凭托之物也不难找,水晶、钻石、玛瑙、翡翠,乃至是玻璃等物品都可以。” 安昕心中火热。 今日的两个法术虽然不算是斗战法术,但却比让他得到斗战法术都更加兴奋。 趁著天还没黑,他一阵风似的跑出瞭望月轩。 “桃子,给我找几个:··:··你手上这个翡翠戒指给我,回头老爷赏你个更好的。” 安昕看到桃子手上戴的一枚翡翠戒,当即就给她擼走了,让桃子懵逼不已。 回到望月轩,安昕掏出一把手指长短的金剑,用金剑锋利的剑尖抵在了蚕豆大小的翡翠上,隨著灵力渡入,金剑身上的符文亮起,沿著剑尖进入翡翠戒指当中,里面一个银亮的繁复纹组成的上下左右对称的立体图形出现。 阵法刻画好。 安昕盘膝恢復了一会儿,又再次渡入灵力到阵法当中,直到將体內灵力消耗一空,他再次打坐恢復,直到窗外的太阳落山,天色变得漆黑,他才恢復过来,在灵阵当中开闢了一个和方才一样的,长宽高一尺的稳定壶天空间。 开闢空间,反而没有费太多灵力。 安昕打量著这个空间,不是很大,容量不大到30升,相比20寸行李箱的还要略小一点。但是戴在手上不占空间、不费力气,而且隱蔽。 能凭空多出这样一个壶天空间,安昕已经比较满意了。至於大小,以后隨著实力的提升,还可以继续往外拓展。 “早晚有一天,我安昕也能缩千山为一弹丸,携彩霞遨游九天。” 安昕霸气的畅想著。 此时,万籟俱静,长夜寂清。 安昕走出望月轩,天穹之上,月如羞,藏身云中。 他展开双臂,长袖飘飘,风起於青萍之末,骤而吹动衣角,猎猎如风,双脚忽而离开了地面。 安昕第一次的,感受到身躯得到了风的凭托。风並不烈,像是被驯服的马儿,四面八方裹著他,將他托举到了空中,离地两三米的时候,他低头看去心中跳动如擂鼓,不是恐高,而是感到兴奋。 他也並不怕,因为灌入“心”中的御风术,从原理到使用都面面俱到,仿若天生就会,又如百链成钢。 所谓擅泳者“忘水”而操舟自如,此时安昕视风如履,人浮在空中,亦如双脚走在地面一般嫻熟安適。 隨著高度快速上升,空中风声猎猎,所消耗的灵力反而少了很多。 片刻之间,天空忽而明亮,抬头看去,却是圆月自云中露头,月大如盘,光辉洒落,沐浴在身上,身无所依,虚空之中,天地之间,此一人尔。 “此来人间游,忽復返天宫,不知天上宫闕,今夕是何年?” 安昕双臂环抱,仿若要把那月亮抱入怀中。 他仿佛在天界与人间的交匯点上,往上看云气縹緲,月掛於天,尺尺之遥,仿若伸手可捞。 往下看,大地城池、烟火人间,仿佛被他握於一掌之间。 可惜,好景不长在,好不常开,还未等他细细感受,丹田中的灵力已经告罄,身边簇拥的风也在散去,他连忙收摄了心神,有些手忙脚乱的引导身边的风,形成了一个下降通道,他往下旋转滑翔下去,他控制著方向,片刻之后就已经落在了三层高的望月轩屋顶上。 脚一滑,差点儿给摔下去。 而此时,丹田中的灵力一滴都不剩了。 抬手看了一眼手錶,距离他自地面开始飞起,还不到二分钟。 “也就是说,我的灵力只能支持我飞行不到二分钟。 准確的说,是一分四十秒。 而且,刚刚飞行我也发现,聚风而浮,与驭风而飞,所消耗的灵力又是不同的概念。 只是漂浮空中,灵力的消耗速度够我支撑一分四十秒,但驾风而行,所消耗的灵力又会急剧上升。 速度快慢,还会有所不同。” 安昕此时想要再测试驭风而行的灵力消耗速度也做不到了,丹田之內已然空空如也。 他躺在瓦片上,仰视著那远了一些的圆月,刚刚的感受虽然短暂,但依然让他欲罢不能,回味无穷。 “足够了,以后哪怕陷於万千敌阵之中,我也能浮空而起,脱离敌人的包围。” 安昕畅想著。 “况且,飞行虽然消耗极大,但借风提速、日行百里的消耗不会很大...嗯,这有些类似於宗师高手的提纵之术,和武侠小说里的轻功有些相似。 而且,我这御风术,遇到高墙、河流时候,还可以临时飞一下。飞起来以后,还可在风散之前,借风滑翔一下,用来赶路或许还要比宗师更快一些。” 安昕心里分析著。 此时,隨著灵气灌入、搬运,丹田中再次积蓄了一丝灵力。他走到屋檐边上,縈绕来了一缕风,整个人滑翔下去,脚尖轻而无声的落在了园的地面上,纵享丝滑。 一直到人躺在床上,都久久不能入眠。 入睡以后,在梦中倒是畅快的飞了一把,翱翔於九天之上,鸿飞於冥冥之间,游玩在楼台宫闕,纵身在天下万方。 此间乐,无法为外人道也。 第二天早,安昕被一声闷雷所吵醒。 起床之后,还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丹田之中的灵力倒是已经恢復了大半。 “老爷,您醒了?” 桃子就睡在外间的小床,以备隨时伺候安大老爷。 “昨晚让你等的晚了。” 安昕握住桃子的小手,顺手捏了捏她的桃子。 桃子顿时脸色緋红:“我去给老爷打水洗脸。” “一会儿再洗。” 安昕將桃子板过身去,按著桃子的桃子,晨练一番后,在桃子的伺候下清洗乾净,穿好衣裳, 神清气爽的打开了屋门。 此时,大雨已倾盆而下,檐口水落如幕,安昕走出门,站在屋檐边上,伸手拘了一把水,水质清澈,胡乱的在脸上洗过,雨水冷冽,令人清爽。 今日休沐,难得清閒。 虽大雨如注,但安昕却不愿在衙中待著,打算去武丽君那里看看。一个是看看安国军的军服式样是否好看,二是看看出口的丝绸是否准备妥当。 拿了一把油纸伞,带著梁申等几名暗卫从后门出了衙门。 “嗯?” 一出门,安昕就看到不远的巷子里,一个穿著蓑衣的早餐小贩正唉声嘆气的在收拾饭摊,显然是早晨的这一阵雨,衝散了他一天的生意。 民生维艰,哪怕在富裕的东阳府也没有不同。 安昕举著伞走在前面,沿著府学后巷朝著兰雪坊走去,身边縈绕著一股风,將消进来的雨水排出,如同无形的气劲一样,让他的身躯大部分都没有被雨淋到,只有衫腿脚湿了一些。 大雨中,巷子里的人很少,偶尔才能看到一两人也是急色匆匆。 当走到依兰巷的时候,安昕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著平日里长穿的淡粉色裙装,举著伞匆匆的在巷子拐角处一闪而过,像是有什么急事。 “是丽君姑娘。” 梁申说道。 安昕走快了几步,朝著武丽君追去,穿著蓑衣的梁申等人也连忙追上。 过了拐角处,果然再次看到了武丽君,她正步履匆匆的往前走,身边也没跟著护卫。 就在安昕快要追上的时候,却见武丽君匆匆拐进了一个三层高的香楼,追到楼下看著门媚上悬掛的牌匾,安昕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第123章 威胁本官之前 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求月票!) 第123章 威胁本官之前 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求月票!) “春熙楼。” 此楼並非单体建筑,而是其中主体。 三层相高,五楼相向,各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雨幕之中,楼台之上,灯笼被风雨吹打而剧烈摇晃,彩带湿噠噠的垂落下来,但依然挡不住二楼歌舞,隨著室內摇曳的灯光而晃动著姣好的身影打在窗扇上。 春熙楼是东阳府最豪华的青楼,也是整个吴北最受文人士子所青睞的,乃至在整个吴州,也不比扬州、苏州的那些个以瘦马闻名的青楼妓馆来的差。 但是武丽君进入其中,却令安昕感到异和不解。 困惑中,安昕步入了春熙楼中。 楼內楼外仿佛两个世界,外面的雨声反而给楼里增添了更多的温暖氛围。 “爷您来啦~” 一进里面,就有姑娘迎了上来,自然的接过了安昕手里还在滴水的雨伞。 “可见过一穿著淡粉色裙子的姑娘进来?” 安昕问道。 一边问,他一边打量著春熙楼。 不愧是在伍仁县时候就曾听过的青楼,一楼大厅里,从二楼、三楼彩带垂下,中间形成了一个漂亮的戏台子,衣衫轻薄的胡姬舞女正隨著音乐翩翩起舞,一举一动,若隱若现,舞步唯美中暗藏看八分香艷,令人移不开眼睛, 但台下的人却鲜少看向这异域风情,令人血脉喷张的舞女,而是看向舞台中央,正带著面纱, 素手弹琴的女子,眼神之中透露著压抑不住的狂热。 弹琴的女子看不清长相,但一双眸子专注的弹琴,身上气质我见犹怜,非常惹人。 “淡粉色裙子的姑娘?是鶯儿姑娘吗? 这边迎客的姑娘问道。 安昕摇摇头:“不是这楼里的。” “平日里鲜少有外面的姑娘进来,要说是外面的,我刚刚看到有一个穿著淡粉色裙子的姑娘上了二楼,我带爷过去看看?” 这姑娘见到安昕点头,便带头朝著前面走去。 梁申等人已经脱掉了蓑衣,但刚刚雨下得大,身上还有些湿噠噠的。但他们一个个彪形大汉, 气势人,让这些青楼姑娘心里颤颤的。 他们跟在安昕后面,从楼梯上了二楼。 “刚刚那姑娘,就进了这个雅间。” 这姑娘指著掛著“丁香”二字牌子的房间说道。 “你下去吧。” 安昕站在门前,仔细看了这姑娘一眼,忽然问道:“春熙楼的东家是谁?” 这姑娘一愜,摇了摇头:“奴家哪里知道这些。” “去吧。” 安昕挥了挥手,然后推开了丁香雅间的门,抬步走了进去。 里面没有武丽君,只有一个青年坐在桌前,在他的手边有一把剑,黑色鯊鱼皮的剑鞘一尘不染。 “是你搞的鬼?” 安昕站在门前,环视了房间一圈。 屋里果然有一个身著淡粉色裙装的女子站在那里,身形和武丽君也確实相似,就连面容都有几分相像,只是眉目五官却不如武丽君精致。 一开始关心则乱,刚刚在门外的时候,仔细听到屋內均匀呼吸的人数,安昕已经反应过来了。 自己休沐日时通常都会回府上,武丽君不可能此时冒著大雨到这青楼里来。 这是有人给他做的一个局,只是这个局是谁做的,做这个局又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引他来春熙楼,他也想搞清楚, “是我!” 青年非常骄傲的点了点头。 他非常享受现在这种动脑子的感觉:“找这个身形背影和武姑娘相仿的女人,可耗费了我不少的功夫呢。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被我骗了?” “骗本官来春熙楼做什么?要请本官睡这里的姑娘?” 安昕走到桌前坐下,双目看著青年。 “不得不说,你的胆子很大!” 青年见到安昕竟如回到自己家似的,一点都不见外,也忍不住有些惊讶。 他拿起桌上的一张纸,指了指桌上的文房四宝:“本人齐欣,素闻安大人文采飞扬,齐某想为春熙楼的魁『採莲姑娘”求一份墨宝。 安大人就在这里写一首香艷的词,並落款署名日期。 作为报答,齐某可將採莲姑娘赠与大人,如此可好?“ 他在“香艷”二字上,加重了口音。 “你是冯全的人吧。” 安昕没有接齐欣递过来的纸,而是直接问道。 齐欣一愜,不解道:“你怎么知道的?” “让本官写这个,是想妄图拿这个威胁拿捏本官?” 安昕又指著桌上的纸问道。 齐欣愣愣的点了点头。 “那让你失望了,本官逛个青楼的自由还是有的。” 安昕一拍桌子。 齐欣瞪眼道:“本朝官员,一律不得宿青楼,这是太祖爷定下的!” 安昕看著他,却不再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冷清。 “不请屏风后面的人出来说两句?” 安昕问道。 “咳~” 屏风后面的人轻咳了一声,一个作文士打扮的人,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朝著安昕作揖道:“府尊大人!” “你怎么知道屏风后面有人的?” 齐欣想不通。 但安昕却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中年文士:“你是冯全?” “咳咳~” 中年文士闻言,忍不住咳了两声:“在下只是齐先生的幕僚。” 安昕问道:“可有功名?” “惭愧,在下只是个童生。” 中年文士摇头。 “那见本官为何不跪?” 安昕冷声道。 中年文士脸涨得通红,终於直入正题:“府尊大人,这一幅淫词,大人是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 否则,我等出门喊一声,府尊的名声可就毁了。” 安昕摇摇头。 这淫词,他是断然不能写。他来东阳是剿匪的,来逛逛青楼,只能说是文人脾性,写了淫词可就上升到道德层面,届时的名声才是真的毁了,一旦失去新党和皇帝的信任,自己这官途就歇菜了。 这淫词在这冯全手里,也就陷入了受制於人的被动局面。 “府尊大人,冯公並非想和大人撕破脸面,而是想和大人寻求合作。写了这首词,只要大人不和冯公作对,並不会对大人造成任何损失。 但大人不写这首词,霉头就在眼前...大人可知,就在此时,就有一伙倭寇已经登岸,去了城外的大尧村。 您也不想陛下知道,倭寇在城外烧杀劫掠、屠害百姓,大人却在城里青楼快活吧!” 中年文士慢声细语的说道。 此时,在他的眼里,对方已经被在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两权相害取其轻,除了写下淫词,受到冯公拿捏,被迫与冯公合作,已经没有別的选择了。 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一个数试不第的童生,竟然有机会威胁一位正四品的緋袍大官! 但这种感觉却让他感到过癮,仿佛高潮涌来一般兴奋。 他看著府尊大人的表情,想要从中寻找到纠结、两难、惊恐、愤怒等等情绪。 可是对方一张脸古並无波,竟是面若平湖没有半点变化。 难道这就是朝廷四品官员的城府吗! “大尧村,我前几日还去过。” 安昕看向青年:“在威胁別人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这春熙楼都是我大哥的產业,在这里安大人就不要嘴硬了::· 齐欣忽然住了嘴。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得。 隨著他浑身运劲,身上猛然在几处爆发出仿若闷雷的“啪”声响,劲力將身上的衣裳都打的稀碎,出现一个个拳头大的破洞。 但也在这劲力之下,他强行打破了动弹不得的状態,只带一条腿恢復了行动能力,整个人就想往后退去。但此时,一巴掌已经打在了他的胸腹之间,这力量並不算大,但他却觉得一股爆裂的能量侵袭他的胸口,一阵剧烈的麻痹感瞬间就传遍全身,隨著他撞在墙上,麻痹的感觉稍稍退去,胸口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他眼睛余光看到自己胸口处的皮肤一片焦黑之色,像是被烫熟了! “怎么可能!!” 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安昕:“隱元宗师!你怎么可能!” 在自己未曾觉察的情况下,就已经把他点穴。 刚刚那一股爆裂而令人麻痹的力量,和传闻中內力一样。 此时,听到里面的动静,紧守在门口的梁申立即就带人冲了进来。 见此情形,暗卫立即將惊呆了的中年文士,还有那个女人给按在了桌上。 他们正要叫出声来,安昕果断道:“杀了!” 安昕话音一落,控制住两人的暗卫立即一只手按在他们嘴上,一只手扣在下巴,双手用力一拧就將两人杀死当场。 “关上门!” 安昕吩附道。 就如中年文士所说的,他此时確实不宜声张,否则在他们做局的这个敏感时间点传出去,就成了泥巴掉进裤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派个人去府上,让葛绣立即去军械局喊上葛绒,带人前往大尧村阻杀倭寇!” 安昕吩咐说道。不论是真是诈,作为他赴任以后的第一个关於倭寇登陆的消息,他都十分的重视。 而军械局所在位置,就距离大尧村不远。现在再通知鱼头岛的安国军在这大雨之中出兵前往大尧村阻击倭寇,在时间上已经不太现实,但葛绒这位曾经的隱元境高手就不一样了。 只要这伙倭寇不是大规模出动的,他一人也足以对付了,更何况在军械局中还有一队驻守的暗卫。 “膨!” 就在此时,已经位於窗口的齐欣猛然弹跳起来,朝著窗户撞去,打算破窗而逃。 但他刚腾跃而起的时候,再次发现自己全身又不能动弹了,好在刚刚腾跃而起的势能並没有消失,依然朝著窗口撞过去,与此同时他体內內劲进发,再次衝击几处大穴,打算故技重施將“內力”冲开。 窗户被破开,眼见就要逃出去。 “赠!” 房间之中,一道金光闪过,其速若子弹出膛。 下一刻,锋利至极的金剑轻易刺穿了齐欣的后背,带著一连串的血珠,又从他的胸口穿了出去。 齐欣只觉得心口剧烈疼痛,下一刻眼前一黑,尸体从二楼跌落下去,坠落在了春熙楼的墙根, 雨水冲刷,血液晕染一片。 “你们先回衙里。” 安昕也从窗口跳了出去,大雨瞬间將他的身上浇湿。 “老爷!” 梁申跑到窗口喊道。 却见暗沉的雨幕中老爷一跃而下,在街巷积水的地面上捡起了一个金闪闪的小剑,隨后在外面拴马桩前隨便挑了一匹马,解开韁绳飞身而上,闯入雨幕当中,朝著东城方向飞奔而去了。 “轰隆!” 天地瞬间明灭。 “老爷这是要去大尧村?! 吴越,你立即去府上寻葛绣姑娘,將老爷的话带到。其余人等,隨我出城,前往大尧村! 都不要走门了!” 梁申扒在窗口,没有去管屋里那两具尸体,说完直接从窗口翻身而下。 其余人等也都跟著翻了出去,马棚里的马都是客的,数量还不少。 梁申等人挑选了几匹好马,翻身而上,焦急的用力拍打著马屁股,朝著东城门方向追去, “轰隆!” 天空之中雷声不断,不知道下一刻哪块云彩就闪烁一下。 风狂雨骤,大雨扑面,像是要將人溺毙一般,安昕的口鼻之前却有风縈绕,將雨水吹开,让他可以畅快无阻的呼吸。 他沿著无人的街巷,一路衝上金鳞大街后朝著北门跑去,从永定门出后,沿著外城护城河外的金银东街狂奔,路上儘是马匹铁蹄踏起水与石板碰撞的声音。 折柳桥前略作减速运河从府城水门流出,又自折柳桥下淌过,船只沿著运河过了外城的运河坊便进入了洛河。 在洛河北岸,大运河分作东西两条河道南面来的船只,在洛河顺流而下,自洛河北岸东侧码头继续驶入大运河东侧河道往北而去。 而自北而来的船只,则驶入大运河的西侧河道,同样驶入洛河后顺流而下,自南侧码头驶入大运河南段。 过了折柳桥,从外城东码头坊的急递铺穿过,就跑入了泥泞的道路之中,即便是马匹在这湿滑的路面上也跑的份外吃力。 终於来到五华村洛河河段跟前,面对四百多米宽的河面,安昕拍了拍马匹的脑袋,整个人腾空而起,借著河上疾风飞上天空,大马看在眼里嚇的往后退了数步,一阵“咳咳”惊叫。 安昕飞到空中四五十米,感受到灵力快速消耗,为了节省灵力连忙减少输出,整个人张开双臂,在沱雨幕中朝著河对岸滑翔而去。 在空中划过四百多米的距离,落地以后,安昕脚底似乎有无形气垫托著脚踝,看上去轻飘飘的,往往脚尖在泥泞地面轻点一下,人便腾空数米跨过七八米的距离,整个人快速的在大地上飘过。 第124章 引九天神雷 劈作恶倭寇 第124章 引九天神雷 劈作恶倭寇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安昕半飞半跑,如若让江湖中人看到,必然双手抹眼,难以置信,如此轻功,非宗师不能媲美。 不久,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已经传入耳朵。海中一排排,浪逐浪,拍打在礁石上面,激盪起四五米高的海浪,远处海天相接,时而一道雷劈裂虚空,击打著海面,一副末日景象映入眼中,只有海燕在海浪与天空中盘旋,迎著狂暴的雨幕,朝著乌云衝去。 雨幕之中,礁石滩不远,一个村落在闪雷中忽隱忽现, 那里就是大尧村了。 大尧村並不大,全村也只有百十號人,只有“董”这一个姓,是龙山县距离海边最近的一个渔村。 村里男人常年出海,搏风打浪,只有老弱妇孺在村里织布製衣,补网晒鱼。 “咔!” 雷霆劈落,天地彻白。 安昕尚滯留空中,就见村中横尸遍地,倭寇正在村里各个屋子进进出出。 他轻轻飘落,悄然的站在了村子最高处的一处瞭望塔上。 他看著在村里到处跑动的矮子倭寇,將一个个屋子里的东西抱出来扔到一处空地上,他们不放过一切能够找到的东西,像是一群蝗虫。 铁锅、鱼叉、被褥、布匹、衣物、渔网几声鸡叫。 四五只下蛋的母鸡,也被他们扭断了脖子扔到了空地。 “一个、两个·::···不算屋里没出来过的,大约有四十四只。” 安昕默默的看著,手指轻轻弹动著手里的金剑一一它似乎在渴望鲜血。 这一柄被他取名为“斗战之剑”的金剑,实是他在得知先秦奇物以后,刻意搜集终在一部先秦古籍之中发现的一个邪法炼器。 只看內容都觉得魔气森森,不似正派之物, 但炼製此剑器,对於炼製材料、修为境界、灵力灵气要求都不高。 只需提炼黄金之精,耗费少量灵力,锻打剑之器形,阴蚀“噬魂”、“召来”、“如意”等基础三套禁制,安昕根据书中所记,通过ai辅助製作出三个禁制,经过大量临募以后,方才打造出这样一柄小小的金剑,也耗费了安昕五千多两银子。 在伍仁县炼製出来以后,他便常常拿在手上把玩,渡入灵力孕养法剑, 但直到今天之前,还缺少最重要的一步一一杀人见血。 之所以是邪法炼器,便在於此,它需要杀人见血,才能启动第一个禁制“噬魂”,它吞噬人的精气凝结之魂魄,吞噬的越多,威力便越强,在第一个禁制噬魂满溢之后,就会浸润第二个禁制召来,最后是如意,三个禁制全部激活以后,就能发挥出此剑的全部威力来了。 今日,在见血以后,血液浸润了其中符文,此剑已经有了一点灵性。嗜血的本能,已经开始体现出来,此时微微发光,只是纯正金色之中已经隱隱带著一丝猩红。 往日里,安昕作为东阳知府,不论身份地位,还是为保持自身形象,都没什么亲自出手杀人的机会。 “轰隆隆!” 雷霆响彻。 村子里横七竖八的尸体,男男女女,血液合著雨水肆意流淌。 “何?(那是什么?)” 一个抱著一身蓑衣出来的倭寇,忽然指著瞭望塔顶上站著的安昕,高声吼道。 几个倭寇同时抬头朝安昕看去。 一个忍者打扮倭寇从屋里窜了出来,衝上木质塔楼,朝著安昕衝杀而来。 只是等他双腿登在塔楼上一跃而起,朝著安昕杀来的时候,下方的倭寇只见空中金光一闪,忍者就从空中像是个破布袋一样砸落在了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 “伊贺、死人!(伊贺君死了!)” 身边的倭寇蹲下,本想按忍者的脖子试试气息,却见对方的脑袋已经被射穿,红白之物顺著雨水匯入那些血水之中。 安昕看著蜷缩在血水之中,一动不动,眼神空洞无神,仿佛泥塑木雕一般的女孩,目毗欲裂, 心中愤怒似乎已经打破了时空的界限,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赤红双眼看向苍穹,乌云挡不住他的目光,玄色云雾之后,赤红蛟龙似乎睁开了眼睛与他对视,下一刻灌入体內的灵气忽然倍增! “杀!(杀死他!)” 此刻,倭寇纷纷有了动作。 一个个抽出亮的武土刀,攀爬上屋,纷纷杀来。 安昕浑身湿透,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黏腻的难受。髮髻也被衝散开,头髮凌乱的披散在身上。 雨水哗啦啦的打在他脸上,顺著下巴匯聚成水线流下来。 感受著雷暴中,空气中异常活跃的、运动的、粘稠的电荷。安昕双手抱在胸前,像是在抱著一个无形的球体。 “滋啦!” 双手中的空气剧烈震动,炽白电光猛地亮起,滋啦闪烁的电流照亮了整个瞭望塔尖,衝杀上来的倭寇见到这一幕,纷纷呆立当场,哪怕坠落的雨水打在了他们的眼球上,也无人感觉到疼痛,只感受到空气中一阵粘稠感。 “刺啦!” 电光猛地飈射出去,电光之快,无人可躲。 “啊!” 颤抖的惨叫声中,有倭寇摔落下去。 电光四射,衝上来的倭寇像是下饺子一样摔落地面。 地面上的倭寇仰头看著瞭望塔上的身影,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安昕看著更多的倭寇从屋里跑了出来。 “共四十九人,解决六人,还剩四十二人。” 领头倭寇,从那前额月代头型看去,是典型的浪人打扮。 安昕感受到灌入体內的灵气,此刻功法高速运转,搬运著翻倍灌入体內的灵气,快速补充著一路而来所消耗的灵力,不过这片刻之间,丹田就已经充盈满溢。 呼! 风来。 安昕身上湿透的衣裳猎猎作响,浸透雨水的布帛被挤出水分变得轻盈了一些,空中洒落的大雨再入侵不了他的身躯。 “化事!!杀!(装神弄鬼!一起上!杀了他!)” 倭酋模样的举起倭刀,高声喝道:“大燕人贯会装神弄鬼,不过是把戏罢了!” 他挥刀雪亮,旋腰劈砍瞭望塔下房子的木质立柱,隨著这寒光一闪,立柱竟被他一刀两断。 其余足轻,也跟著武士一起劈砍其余立柱。 片刻之后,房屋倒塌,高高的瞭望塔也轰然倒下。 但是。 他们看向那瞭望塔尖儿上站著的人时,却见那人依然空无所依的漂浮在空气之中。 “鬼神!” 此时此刻,小小岛上就有著“八百万”鬼神的倭寇,此刻终於確定,这是碰上了华夏的鬼神了1 就在他们要四散逃跑的时刻,安昕忽有所感猛然腾空飞上天空,手捏五雷决指向苍天。 下一刻。 “咔!” 一道喷薄欲出的雷光似是受到了指引,骤然朝著安昕的方向劈落下来。 辅以登抄之术,引来水桶粗的雷光,让安昕丹田一涨,口中腥甜,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 “大意了。” 安昕还是有点小瞧了自然界中天雷的力量。 也在不远处,葛绒正带著葛绣儿及一队十几人的暗卫急急赶来,此时远远看到天空中雷霆劈落时候,那沐浴在“雷光”中的清晰人影,无不震撼的张开了嘴巴,任由风雨灌入口中也不能觉察。 “落!” 雷音阵阵。 安昕携著万钧雷霆,朝著地面轰然砸落了下去。 还未落地,迫人的雷光便四处乱打,茅屋、木窗、被褥,在这大雨中焦烟四起,著起火来。 而被电光打中的倭寇,立时衣衫破洞,头髮炸起,浑身麻痹,瘫软倒地。 安昕落入人群,双脚撞在了地上,嘴角顿时渗出一缕血丝,雷光也在他身上猛然绽放、分裂。 形成道道雷蛇窜出。 首当其衝被粗壮雷蟒击中的倭酋瞬间浑身被打作焦炭,分散的粗细雷霆打中附近的一个个倭寇。 一股焦糊味儿冒了出来。 方圆六米以內的七八人,几乎瞬间被打成了焦炭。 方圆十米以內的二十余人,则浑身焦黑,內臟破裂,委顿在地, 方圆十五米內的十余人,鼓膜破裂,胸腔火辣辣巨疼,皮肤焦黑一片,却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只剩下极致的惊恐。 只有站在远处寥寥几个足轻,虽受到雷电波及,却还未受到大的伤害。 但此时,这些人又哪里还敢和鬼神动手! 丟盔弃甲,一窝蜂的朝著沙滩的方向跑去,哪怕是死在风浪之中,被嚇破了胆的他们也不敢再待在这里了。 安昕站在原地未曾动弹。 膨胀的灵力,让他心里也有些膨胀。 自然之力,果然不是他现在能够掌握的,外界天雷被引落,他体內灵力瞬间耗尽。到了那个地步,已经不是他自身所能控制了,五雷法耗尽灵力就开始汲取他的精气,令他神魂都感到一阵摇曳,此时他眼前发黑,差点儿晕过去。 这时,他透过雨幕,听到外界一阵喊杀声。 擦乾净嘴角的一缕血丝,手一翻,一个青瓷瓶出现在手中,拔开帽塞从里面倒出两颗乌黑药丸放进嘴里。这是他之前炼製的,可以恢復精力的秘药,吃下药丸子以后,脑子里的绞痛感稍稍感到平復。 安昕看向那个小女孩,她此时似乎从麻木中清醒了过来,乌黑双眼看著安昕,面无表情,但满眼哀色,泪流不止。 他心疼的走到女孩跟前,脱下身上湿噠噠的澜衫,给她披在了身上。 “神仙老爷,您能復活我的阿爷、阿妈吗? 她艰涩的开口祈求道。 安昕默默地摇了摇头:“他们化作了星星飞上天了。” 女孩朝著天空看去,风雨不歇。 “浮云遮眼,但不常在,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安昕鼓励道。 “神仙老爷,我要报仇!” 女孩看著安昕,眼神看不出仇恨,但比仇恨更要坚定。 她转头看向了那些被雷电击中还未死亡,痛苦中抽搐挣扎的倭寇。 “你叫什么名字?” 安昕问道。 “董海燕,阿爷、阿妈都唤我阿难。” 女孩说道。 安昕点了点头:“阿难,去捡起那把剑,杀了他们。” 女孩坚定点头,她穿著不合身的澜衫,购著踩著积水,走到已经与杂物混在一起的金剑跟前,將其拾了起来。 她一步步走到倭寇跟前,著剑柄,扎破倭寇胸口。 剑身虽小,但锋利无匹,在扎入身体的时候,就已经汲取了倭寇的精气。 剑身拔出,血液喷溅女孩一脸,即便溅入了眼睛,她也不闪不避。 她就像是一台机器,將一个个挣扎的倭寇刺死,看著他们的眼睛里也有对於死的恐惧,她淤积心里的死气在慢慢释放。 安昕站在旁边静静的看著。 他为阿难的勇气而感到惊讶,她没有被这样的巨变和侵害所打倒,反而爆发出超出常人的勇气,去向杀戮和侵害她的倭寇挥剑。 村外的杀戮已经结束了,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葛绒一马当先,施展轻功,在屋顶上俯衝落地,踩在了浑浊的积水中,来到了安昕的跟前,关心道:“老爷!” 他环视周围村民和倭寇焦黑的户体。 看向安昕的眼神之中,带著一种难以言说的神采。 “无妨。” 安昕摆了摆手。 稍后葛绒一些赶到的葛绣,却似乎看出了安昕有些体力不支,赶紧过来扶住了她。 安昕轻轻伸手拍了拍葛绣的肩头,葛绣儿朝著安昕笑笑,这丫头平日看著傻傻的,现在却让人心里感到踏实。 暗卫也匆匆赶来,剑刃上的血跡正被雨水冲刷乾净。 所有人默默的看著女孩杀死最后一个倭寇后,似是打开了心门,坐在积水里豪陶大哭。 “带上这孩子,我们回吧。” 安昕说道。 嗯。 葛绣点了点头,暗卫过去和阿难说话。 阿难听话的点了点头,一起跟了过来。 翻身上马,一行人朝著府城方向而去。 第125章 传首各县 第125章 传首各县 雨下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雨量渐渐地小了,浙浙沥沥的下著,雨滴沿著瓦当垂落。 客房中,葛绒一宿没睡,直到此刻他的脑子里还縈绕著昨天那一道接引九天神雷而下,那神雷之中无限光明,无上伟岸,无量神威的身影,不停地在他的脑子里闪现。 “三阳劫变中,大光明王以三经合一,引神霄三雷降世,劈开混沌,终於迎来白阳盛世。” 他想起了三经之《火劫轮迴经》中的这一段预言。 这么多年来,他见识过教主的手段,见识过教內所谓“神仙”愚弄教眾、百姓的戏法。 甚至以他当年武功全盛时期,也曾显露手段,引来愚夫愚妇声声惊嘆,虔诚叩拜。 但他知道那是假的,是以內力配合一些物品、託儿,再加上一些障眼法所精心排练,呈现出来的神异。 经年以来,当年深信不疑的三经教义,他也忍不住开始怀疑。 但昨天的大尧村。 那沐浴雷霆之中,无限光明的身影再次从他的脑子里闪过。 不论如何,那也不是戏法所能表现出来的, “难道,府尊大人,才是真正的『大光明王”转世?是真正拯救天下与苍生的『火神”?” 他心里忍不住的想著,心里竟然忍不住激动的突突跳动,甚至涌出衝动,想要衝到府尊的屋里去问一问他所想的是不是真的。 他忍住了。 葛绣儿却忍不住,她一大早就悄悄的溜进了安昕的屋子里,跪坐在安昕的床前,把沉甸甸的大熊放在床沿上,看著呼呼大睡的府尊老爷,嘴巴忍不住的老高,都能掛住一个香油瓶。 她倒不是想什么大光明王,而是觉得昨天那个画面太酷了,想要问问老爷是不是神仙,能不能度她一起成仙。 但安昕確实是累了。 回来以后,脑仁儿就有种被针刺的疼痛感,这並非是普通的头疼,而是魂魄不稳之症, 需要时间来孕养,慢慢恢復。 没过一会儿,武丽君也进来守著,直到日上三竿,安昕悠悠醒来,就看到两个脑袋两双眼晴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 “我脸上有?” 安昕坐了起来,脑子里依然抽痛,好在身体中的灵力每次流过紫府,就有一股清凉感受冲淡这种疼痛。 昨天爽了一把,却不知要遭多久的罪来赔。 尤其是灌体的灵气都变得比平时少了约莫两成左右。 武丽君伸出手指,轻轻在安昕的额头上碰了碰,见他没有生病,方才说道:“常山兄弟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正在前厅等著呢。” “阿难呢?” 安昕起了床,洗漱完忽然想起来。 “这会儿还在睡著。” 武丽君伺候著安昕洗漱完,又给他拿来了早饭。 “让她睡吧,一些伤痛需要时间去弥合。” 安昕没有坐下吃,提起一笼包子,朝著前厅走去。 旁边侍女追上给他撑著伞。 路过水榭时,他停下脚步,朝著天空看去,眼眸中浮现红光。 天穹上,蛟龙闭著眼晴,身周玄色云气稀薄了很多。经此一事,安昕已经意识到,这些玄色云气,就是东阳府的龙气,其浓厚与否与安昕灌体灵气的多寡也息息相关,昨日虽不知如何得到了东阳龙气的相助,但也令其消耗不小,不知几日才能恢復。 收回目光,安昕继续往前厅走去。 “老爷!” 还没进屋,胡常山听到声音,就赶紧来到门口迎接。 “还没吃早饭吧?” 安昕没等胡常山回答,將手里的包子往桌上一放:“陪我一起吃点。” “是!” 胡常山喜滋滋的在安昕对面坐下。 肉包不知用什么香料调馅,味道非常鲜美“老爷,昨晚那些大尧村的村民已经葬下了。倭寇的脑袋,我已经让人割下来硝制过了,今日起传首各县。” 胡常山匯报导。 谈论人头的事,也不影响安昕的食慾,他確实有些饿了,大口吃著包子:“大尧村可还找到活人没?” “在一个地窖里,找到了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叫做董君营,他想参军杀倭寇报仇,我便暂时安置在新兵营中了。” 胡常山回答道。 “嗯。” 安昕点点头:“徵兵情况如何了? “我们在俘虏营的矿工中选拔出了一千二百余人,在辅兵中选拔出二百余人,又在东阳七县征了一千四百余良家子,总共两千八百余人,目前在进行新兵训练,从中选拔出两千名正兵,淘汰掉的则作为二线官兵。 另外,民兵营也正在建设,届时將由赵崢带著刘满仓他们充当教官,负责教授轮训民兵『鸳鸯阵』。” 胡常山说道。 “传首各县的时候,尤其是在沿海各个村镇,要做好宣传工作。让百姓主动参加民兵轮训,与我们强制推动轮训,其效果是不一样的。” 安昕教道。 他的话,胡常山一想就明白了。 主动和被动,其內生动力是不一样的。有著大尧村惨案近在眼前,更能刺激各村青壮自保、联保的意识。 “是!” 胡常山应道。 他又道:“对了,昨晚我们安排在大尧村的哨探王桂也牺牲了。” 安昕一下就记起了一个话不多,但老实敦厚形象的汉子:“派人送回伍仁吧,不要亏待了他的家人。” “嗯。” 胡常山点头应道。 安昕看向窗外,此时雨过天晴,天空中蒙蒙水雾,从窗户看出去,天边正掛著一道划过天际的彩虹。 他放下包子,走出屋门,望向远方长虹, “真漂亮。” 胡常山也跟著出来,望著那彩练般的虹光嘆道。 安国军新兵营正在训练,民兵营正在建设,胡常山非常忙碌,在和安昕匯报过后,就匆匆离开了。 “老爷。” 安昕回正房的时候,正碰到要离开的葛绒, “军械局帐上的银子还够用吧?” 安昕招呼葛绒和自己一起走走。 “帐上还有五千多两。” 葛绒回答说道:“现在,钢铁作坊正在试製新炉,我们请来了景德镇的老工匠帮忙,又搭建了水轮风箱,加厚炉壁,新炉炉温或能达到一千六百度以上。 光炉子的试製就已经做了十几次,说实话,钱是有些不够了。” “回头我让张良再给军械局拨五万两,钱的问题我会想办法。” 安昕拍了拍葛绒那熊黑般雄壮的胳膊。 却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说什么?” 葛绒心中实在难耐,此时问道:“属下想问,昨日那一道天雷·· “一道法术。” 安昕伸出食指,“啪”一下,一道电光隔空打在了一盏檐下铃鐺上,发出一阵“叮铃”响声。 然后看向葛绒:“我知道圣火教中多有神仙之说,但你不必多想。我还是那句话,跟著圣火教造反没前途的,跟著我好好打铁也不失一个灿烂前程。” “是!” 葛绒听了安昕的话,不知怎的,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 “去吧。” 安昕挥了挥手。 “属下告退!” 葛绒作揖之后,满心欢喜的离开了武宅。 安昕回到正房,看到梳洗过后换了一身衣裳的阿难。 她瘦巴巴的,皮肤又黑,鼻樑不是很显眼,显得有些趴。 但她的一双眼睛却黑漆漆的明亮极了。 一看到安昕,她立即停住了动作,放下筷子,朝著安昕跪下:“阿难拜见神仙恩公!” “阿难,起来吧。” 安昕示意了一下,左右侍女连忙去將阿难扶了起来。 “阿难,你就先待在府上,想想日后要做什么,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安昕坐在椅上,和阿难说道, “神仙恩公,我打算回村子一趟,去祭奠阿爷、阿妈,还有村子里的乡亲。” 阿难说起这个,双眼眼眶变得通红,虽然强忍著,但泪水还是不爭气的流淌出来。 “我叫人陪你去。 昨晚倭寇,四十九颗人头,一颗不少已经摆在大尧村的墓碑前,我明白你的勇气,但也希望你不要被仇恨占据一切。 今日过后,这些人头將会传首各县,以做效尤。” 安昕说著,摸了摸阿难的脑袋。 “神仙恩公,我晓得。” 阿难擦著眼泪说道。 “先吃饱,吃饱再去。 另外,大尧村还活著一个唤作『董君营”的少年,只不过如今入了新兵营,不能隨便外出,日后也只有相见之时。” 安昕轻轻的拍了拍阿难瘦削的肩头,朝著书房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四十九颗人头传首各县,尤其是沿海各个村镇。 见到那些丑陋倭寇脑袋的东阳人,既愤慨,又振奋。 愤慨的是倭寇屠杀了大尧村,只剩两个遗孤,这让八十余年的仇恨在他们心中再添了一笔。 虽然村里一部分出海打渔的男人还未回归,但不论在昨日风浪中是否还能活著回来,大尧村已经没了。 振奋的是,四十九个倭寇全部被杀,首级堆成京观被供奉坟前,对於大尧村的亡灵来说也足以慰藉。 这对於东阳人来说,也是一场胜仗, 尤其是有传言说,这四十九个倭寇乃是新任府尊引来天雷劈死的! 有人相信,有人之以鼻。 相信的说他们看到不少倭寇的首级都被劈成了焦炭,肯定是府尊用天雷劈死的。 但这些人显然只占少数,绝大多数人是不敢相信的。 且不论如何,新任府尊一来,就建功杀贼,未让这些雷暴中登陆的狡猾倭寇造成更大的破坏与杀戮,依然在眾多东阳百姓的心中树立起了一定的威信。 与此同时,一个小道消息也在民间流传这一伙儿倭寇,是一个叫做冯全的“汉奸”引来的这冯全是一个坏极了的人,专门与这些倭寇合作,给他们带路杀人抢劫然后与之分帐。 提起冯全,百姓鲜少知道,但提起前段时间因为通倭而被抓起来的吴山河就是此人的手下时, 百姓立即就相信了。 汉奸冯全的名字,很快传开了。 虽然此间也出现了一些不同的杂音,但很快就被更多真真假假关於“汉奸”冯全的事跡盖下去。 金雁坊,一处园林中。 “膨!” 一个精美琅彩的瓷瓶被摔在了地上。 “杂碎!竟使这种阴招!” 冯全听完外面对他的传言,气的一连摔了三个平日里喜欢的瓶。 “这些消息不知道是怎么传开的,我们也派人去“闢谣”,但根本止不住。” 齐欢感觉非常挫败和窝囊。 “还能是怎么传开的?除了咱们那位好知府安大人还有谁?” 冯全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姓安的真有一手啊。” 他有没有名声无所谓,但如果名声太坏,却对他非常不利。朝堂上的大人们是要脸的,如果他的名声臭了,大人们也不愿意惹一身骚,那时候还会有人敢用他吗? 而没有人用了,他所聚集起来的海上联盟,还靠什么名义来聚集呢? 海上联盟散了,他这么多年所得罪的人,还会放过他吗? 这不只是在坏他的名声,也是在要他的命! “我早就说杀了那姓安的!” 齐欢拳说道。 “你弟弟不是去了么?那安昕身边必然是有高手的。” 冯全虽然愤怒,但也忌惮。 “一击毙命,乾脆利索。” 齐欢闭上眼晴,回想起当时看到的弟弟尸体的样子,胸口一道贯穿伤,乾脆利落。看房间內部的摆设、物品,齐欣完全没有任何招架、反击的跡象,这就表明对方绝对有实力远超齐欣的高手! 但齐欣,已经是老牌暗劲武者,在江湖上也是绝对的中流砥柱。 “武力上奈何不得,物议纷纷也打不过他,圈养的倭寇也竟被安国军反应过来杀了,这真是一个难缠的对手啊! 真真假假,真中掺假的消息,我脑袋上这一顶『汉奸』的帽子暂时是摘不掉了。” 此时面对这个对手,他一口咬下去崩了一嘴牙,一时竟找不到对方的弱点。 冯全看向內城府衙的方向,眼球軲转著,此时他已经不再是幕后稳坐钓鱼台的棋手,而是成了被逼到墙角的一方。 他的心態已经变了,此时只想著如何能跳出眼前的局面,並找到一个全力一击的机会。 第126章 安卿果不负朕望 高炉突破 第126章 安卿果不负朕望 高炉突破 “老爷,敘功的文书已经呈递通政司,但朝廷如今精力在北方边境,这个时候可能不会引起什么关注。” 万泽文来到二堂和安昕匯报工作,却见值房中的桌子上,到处都是一些散落的金银铜铁零件。 还有一些銼刀、小刀、手锯之类的工具。 他不知道老爷要做什么,但也早已经习惯了老爷的这些兴趣爱好。 “关外韃子这两年越来越不消停。” 安昕將一个均匀缠绕著铜线的线圈,卡在用硬木作支撑的滚轴上。 將养了半个多月,除了处理一些重要的政事,他多数时间都用来学习手搓电报机和手摇发电机了。 万泽文附和道:“是,韃子今年入秋以来,频繁叩边,朝廷的精力也被那边牵扯。” 说的不好听一点,倭寇虽然凶残,但对於大燕来说,只是疥癣之疾。 而这几年来,不论是中原腹地、云南广南频繁造反,还是建虏、北虏频繁骚扰边地,这才是真正让朝廷真正担心的,会动摇国本的心腹大患。 “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就好,朝廷大事,自有那些朝廷大员们去应付。这些时日,非必要不要出府衙,出去的时候多带一些人。 那冯全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对付不了本官,狗急跳墙了就有可能对你们动手,做事要注意自身安全。” 安昕嘱咐说道。 “我明白。” 万泽文说道。 “去吧。” 安昕抬起头,目送万泽文出去,並顺手將门带上。 桌子左手边,原本空空如也的位置,有光闪烁几下,亮著屏幕的笔记本电脑从空气中凭空浮现了出来。 他一边看著屏幕上製作手摇发电机的视频和图纸,一边手指灵活的將木架用钉子钉好。拿起缠绕著铜线的钢製滚轴架好,轻轻转动几下。 將两块用雷电击打过的,打磨光滑的磁铁对称的固定在滚轴两侧。將线圈的接头上的生漆刮开,接入一个简陋的铜片整流器。 掌起两个咬合精准的齿轮。 这些齿轮,包括桌上的銼刀、小刀、扳手等工具,拉出来的铜丝、铜片、螺母、垫片、弹簧、 碳钢轴等材料,都是他叫葛绣给他手工打造的。 这技术如果放到后世,虽然比不上八级钳工,但也足以评个初级甚至中级了。 警了一眼电脑,跟著视频一步步的,又埋头调整磁铁与线圈的间距一一太远则电力微弱,太近则摩擦阻力过大。 他反覆调试几次,终於满意地呼出一口气,握住曲柄快速摇动。 隨著曲柄带动齿轮组转动,皮筋套传动到滚轴,磁铁飞速掠过线圈,连接的铜线上渐渐传来细微的酥麻感。 安昕弯腰,將一个同样简陋的电报机从桌子底下端了上来。將导线街上电报机,只听“咔嗒”一声,发报键的电磁铁应声而动一一成了! 这台粗糙的手摇发电机,足以支撑短距离的电报通讯。 安昕往后一躺,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这些东西,他是想用在各个村落,以及之后设置的站点之中。以应对发现小股倭寇登陆以后, 迅速传讯之用。 但真正在製作的过程之中,他发现想要投入使用,目前为止还不太现实。 无限电报机受限於现在的工业基础,还没法造出来。主要难点就在真空管上面。 而有线电报机,又需要以铜线架设电报网络。 但铜在大燕就是钱,光是这些铜线就將成本无限拉高了。 接近五百里的海岸防线铺设下来根本不现实。 有这些钱,还不如多招兵,多训练,或作为杀敌的赏格,让他们猛猛杀敌来的更有效果。 “不过,一些重要位置、机构,即便是成本比较高,也有搭建通讯网络的必要,倒是可以在军中进行实验,同时也可以先培养一些掌握“摩斯密码”等知识的通讯人员。 还有符篆之中也有传讯符,虽然受制於现在无灵的环境而不能使用,但和手摇发电机能点亮“明光符』一样,能否想办法变通一下,利用適配的机器让“传讯符』也发挥出效果呢。” 安昕想到就做,將硃砂、紫毫笔、符纸拿了出来。 小刀剪裁出几张大小合適的符纸,水浸硃砂,安昕的笔尖悬在符纸上空,硃砂顺著紫毫笔尖欲滴未滴。 灵符术之中,同样有著大量的上古灵纹传承。即便安昕没有学习过各类术法,一些简单的灵符撰写都不在话下。 但,光是“传讯”符文,就有十数种。 每一种所能达成的效果也不尽相同。 其中,“飞鸿符”最为常见,借天地间无形的“气脉”传音,如同鸿雁传书,却要依赖风水地势。 “同心符”需取双方指尖血为引,让符纸如连理枝般共鸣,但距离有限。 “照影符”能借日月之光投射字跡,却受天时制约。 最玄妙的是“青蚨符”,能令相隔千里的两张符纸如母子相唤,却需用上古异虫青蚨的翅粉为料。 他最终將实验对象放在了“天波符”、“灵犀符”、“雷音符”、“交感符”等符篆上。 在安昕看来,这几种符篆与飞鸿、同心等符玄之又玄,令人看不懂的形式不同。在仔细拆解其灵纹以后,他就能看出灵纹和之后所能形成的效果,以现代科学来看,施展以后,这几种符篆是以灵力影响灵气,再以灵气捕捉空气中的电荷吸附於符之上,再以电波的形式传递信息,和电话类似。 如今没有灵气,传统的传讯符早已不能发挥出原有的效果,但如果能和电报机相互成就的话, 也就能起到一个过渡作用,可以变废为宝了。 以他如今的境界,几张符篆没费什么力气,挥毫写就。 將这些符篆摺叠成三角形放在一边, 又將电报机一番改造,最终將摺叠好的符篆放置进去,取代“高频震盪器”的作用。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別快,一直到傍晚时分,试验也还没有个结果。 “老爷,吃饭啦。” 桃子在外面轻轻喊了一声。 “喵鸣~” 警长也在外面叫。 放下手头的东西,安昕出门一看,警长正用爪子摆弄著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抓来的肥鼠。 桌上四菜一汤,是根据安昕的菜谱做出的药膳,可以补充自身精气。 厨子是武丽君安排过来的,府衙的小厨房也终於有了烟火。 这半个多月下来,安昕一直在休养生息,如今不只神魂终於恢復,灌入体內的灵气也恢復了原先的模样。 “老爷!” 安昕闻声看去,就看到葛绣手里提著一个包裹,匆匆小跑过来。 “您要的一套螺丝刀和螺丝。” 安昕从里面抓出一把螺丝看了看,大小都有,都是手工打出来的,不知道费了多少功夫。 “你来的正好,过来一起吃吧。” 放下螺丝,安昕招呼她道。 “好!” 葛绣见到一桌菜,当即咽著口水凑了过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老爷,这本书我看完了。我在铺子里做了个汽缸,但总是漏气。我明天去找制皮工匠用牛皮试试。” 葛绣已经盘下了一个合適的铁匠铺。 接手以后也不知对外营业,她专门研究一些“奇技淫巧”的东西,並且抱有极大的兴趣。 在安昕这里討了一本基础物理学知识以后,就天天在那研究,前些天就开始在那研究起了蒸汽机的原理。 安昕见她乐此不疲,倒是乐见其成。 “老爷,还有没有这样的书?” 葛绣吃过饭,才期待的问出此行目的。 “你想不想製作一种可以千里传音的奇物?” 安昕诱惑她道。 “仙术吗?” 葛绣顿时激动起来。 “跟我走。” 安昕朝著书房走去,葛绣兴奋的跟在他身后。 从书房里,安昕找到了还是在伍仁县的时候,手抄的《烧玻璃技术详解》拿了出来,递给了葛绣。 “烧玻璃?” 葛绣看著被塞到手里的书,挠了挠脑袋,不知道这个和千里传音的奇物有何关係。 “等你学会这个,我再告诉你。” 安昕拍了拍葛绣的脑袋。 心里想著,要不要让葛绣帮忙抄书。 在硬碟里有用的资料、书籍非常多,但一本书抄下来,能累的手酸。 但笔记本电脑他也不想暴露给別人,这也是事关未来发展的重要宝贝,万一遭到损坏,不论对於他,还是对於这个世界来说,都会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所以,他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抄书匠。 武丽君现在管著青云商號,一大摊事要忙桃子文化水平较低,大字不识一箩筐。 也就葛绣整天精力旺盛,浑身使不完的牛劲儿。 得了新书,被安昕赶出门外,葛绣有点委屈的揣著书走了。 安昕回到二堂继续研究传讯符和电报机的时候,张良送来一封京中来信。 是徐观湘的。 “安小友如: 欣悉东阳剿倭大捷,朝廷上下皆为之振奋。 圣躬虽有违和,然览君奏报,龙顏甚悦,內阁召对时提及,谓“安卿果不负朕望”,此诚殊荣也。 近日朝务繁剧,北虏屡犯边,滇南土司又生异动,九边军报纷至,枢府昼夜筹画,未湟寧处。 贤弟在东阳,当知倭患虽暂平,然海疆未靖,又有胡党,尤须谨慎。 愚意以为,宜趁此良机,整饰防务,抚绥百姓,使地方安堵,则功业自显。 香料一事,徐家承情匪浅,已遣可靠之人接洽,必不使贤弟为难。 吴省官场,盘根错节,若有疑难,可密函相告,愚兄当为周旋。 秋深气肃,伏惟珍摄。书不尽言,惟心照不宣。” 安昕放下信笺。 从信中文字、称呼就可以看出,徐观湘对於他的態度,明显更加亲近很多。 这也是香料生意让渡给了徐家以后,立竿见影的效果。 与徐家的利益共同体也已经初步建立了下来。 “此战,还是在皇帝那里掛上號了,这是个好消息。 不过,景顺帝身体不佳,不知是否严重天下正值多事之秋,如果景顺帝身体再出问题,那这天下走向,就更加扑朔迷离了。” 他在此前与徐观湘的通信中就得知,景顺帝信赖道士张清源,常年受用“铅汞大补丸”,这身体再好也禁不住这慢性毒药的侵袭。 安昕虽身在东阳,但需放眼天下。 如今之大燕,不论南北,皆有战事,好在江南一片歌舞昇平,粮食可以源源不断通过大运河运往北京,並输送边镇。 但是,安昕想起圣火教,总觉得这就是一个隨时可能爆炸的炸弹,以其在江南的影响力,尤其是在漕帮之中的影响力,一旦作乱,立即就能大乱南方生產,截断大运河这一条给大燕输送营养的大动脉。 届时,大燕朝廷又能如何作为呢? 不论是海运、陆运,都不能取代漕河作用。 如果陷入这样的局面,那大燕將比他穿越前歷史上的明末还要惨。 而在这样的衝击下,东阳府又將何去何从? 思及这些,安昕心里再次滋生出很强的紧迫感。 搞钱! 搞粮! 搞兵! 不能被眼前的浮华蒙蔽了双眼,站在天下乱局上,必须借著抗击倭寇的这个机会,继续搞更多的钱,攒更多的粮,征更多的兵,备更多的军械。 军械局也要快速扩张,將枪炮器械的生產规模提升上去,儘快將米涅弹发枪,甚至近代针发枪列装,届时以高维打低维,不论是保大燕江山,在大燕的体制內做一个实权高官,还是寻求另一条道路,都將更有底气。 “老爷,军械局传来好消息!” 安昕正在推演天下时局衍变,並思考东阳这个根据地的发展方向时,张良喜滋滋的敲门进来:“钢铁作坊的高炉试製成功了,经过工匠观测判断,炉温已经达到了一千八百度以上。” 安昕豁然起身。 张良虽然知道安昕一直在关注钢铁作坊的高炉试製,但並不知道高炉的建成意味著什么。 这將意味著一系列顛覆性的突破。 特种钢材、无缝钢管、石英玻璃·: 各类原先做不到的事情,就都成为了现实比如解决了无缝钢管,枪管就可以做的更薄,可以尝试製作后装枪,士兵就能更快射击,能以跪、臥姿態射击,军事战斗的形势也会隨之改变。 想到这些,安昕也不管天色已经擦黑,让张良备马。 不多时,十几骑出城往军械局而去。 第127章 神箭卫 无缝钢管 军令如山 第127章 神箭卫 无缝钢管 军令如山 梦龙湖相传是前朝宰相柳梦龙青年求学之所,其勤奋读书,学富五车,常年在洗砚坪清洗砚台,据说將占地一万余亩的湖水染黑,最终成为大秦一代贤相。 湖泊名字也是来自柳梦龙。 清风吹拂。 夜色下的梦龙湖水雾瀰漫,朦朦朧朧,月光照在湖面上,泛著粼粼波光。 远处,是梦龙山黑漆漆的影子,倒影在银亮亮的湖面上,相得益彰。 “隆隆隆隆::· , 一阵马蹄声音踏碎了湖畔的寧静,很快便消失在洗砚坪。 沿著梦龙湖沿岸奔腾,不久就来到了梦龙山脚下,这里已经依山傍水的建立了一大片规整的建筑。 山脚下围了一大圈高达三米的围墙,为了防止贼人翻越,墙头上还铺了一层镶嵌在夯土之中的铁藜。 远远地透过围墙,就能看到里面的山壁被火光映的红彤彤一片。 这里,就是军械局的所在了。 军械局背靠梦龙山,面临靖河,距离安国军所在的鱼头岛不是很远,运输物品在外面搭建的靖河码头乘船而下,就能抵达鱼头岛。 而靖河是发源於东阳府元和县昆西山的一条河,是洛河流经大海的最后一条支流,期间还连接著梦龙湖和洛河。 “老爷来了!” 守在门口的暗卫,第一时间发现了奔腾而来的安昕等人。本来戒备的姿態,在看到安昕以后, 立即收敛起来。 作为那天亲眼看到府尊如天神一幕的暗卫,府尊大人在他们的心里已经神化了。 “神箭卫一排三班林欢,拜见老爷!” 在安国军改制后不久,暗卫也进行了变动,对外名字统一为神箭卫,是属於安昕的亲兵序列。 有了对外的身份以后,神箭卫也有了在安国军吸纳新成员的权力。 但进入神箭卫的条件非常苛刻,不是光有一身好武艺就可以的,还得保证对於安昕本人的绝对忠诚,经过重重政审、考核以后才有机会加入到神箭卫之中。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而同样的,神箭卫的人也不再完全拘泥於本系统,也有了出去作武官的机会,而且以神箭卫作为安昕的直接嫡系,只要出去了自然不会差。 “好。” 安昕朝著林欢点了下头,走进了军械局大院。 军械局分为五个区域,一部分是军械局的办公区,在这里的都是军械局的管理者。 一部分是铁匠、木匠等工匠锻造军械的场所。 一部分是分装纸壳定装弹的区域,这里多是一些手巧的妇孺。 一部分是居住区,这里建造了规规整整的五排房子,形成一个个大杂院,工匠的家属也大都生活在这里。 最后一部分,也是占地最大的一个区域,就是钢铁作坊所在的位置。 “老爷。” 葛绒得到消息,立即赶了过来。 “高炉成了?” 安昕单刀直入的问道。 “成了!” 葛绒兴奋说道:“根据老爷提供的技术,我们拿出一部分银子,通过来自各地的商人收罗耐火材料,又请来景德镇的高炉工匠,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终於在今天下午把高炉给製成了,然后我亲自测试了炉温,温度可以达到一千八百度以上。” 他看过《高炉炼钢技术介绍》,知道炉温达到一千八百度以上意味著什么。 这代表著可以达到钢水熔炼温度,还可以尝试製造更多种合金钢材。 可以製作炮管更薄的大炮而不用担心炸膛, 可以直接製作模具浇入钢水製作枪管,而不需像以前那样费时费力的卷制,且和大炮一样,可以更轻且不需要像现在这样担心炸膛一一就因为枪械炸膛,不少火枪兵对於军械局都颇有微词。 一边聊著,几人一边脚步轻快的走近了钢铁作坊区。 只是靠近,就已经听到里面热火朝天的打铁声和吆喝声。 进入其中,就看到大量赤膊的,皮肤红红的壮汉在其中忙碌著。 赤膊的工匠们肌肉虱结,汗水在通红的炉火映照下闪闪发亮。学徒们穿梭其间,搬运著通红的铁坏,空气中瀰漫著灼热的金属气息。 不远处新铸的钢锭在冷却池中腾起阵阵白雾,整个作坊在蒸汽与火光中显得格外忙碌而有序。 忽然一阵高亢的欢呼声响起,眾人看去的时候,正见钢水从高炉中倾泻而出,火四溅。 他们即便是炼钢工匠,但也从未见过这样融化的钢水,这发出炽烈声响的高温怪物,令人既感到害怕,又觉得兴奋。 安昕和葛绒凑近一些,就感觉明亮而灼热的高温薰的人皮肤发紧,眼球发涩。 而更加炽烈的是高炉中的火光,刺目的亮白色像是电光,耀的人眼睛忍不住流出泪来。 “这样的焰色,真是太漂亮了!” 葛绒望著炉子里的火光,讚嘆说道。 整天与火焰打交道的工匠,可以根据火焰的焰色判断出炉温的高低。 像是从景德镇请来的並师傅,就有著极其丰富的经验。但他也从未见过,这样刺眼的亮白色火焰。 “能將钢铁熔炼成水,金石俱流,这样的温度,肯定远超一千五百度,咱猜测应该有一千七百度以上。” 周围工匠看著池子中涌动如岩浆一样冒泡的钢水,心里对於炉温也有一些判断。 他们在葛绒以及军械局老人的带动下,都已经对温度有了“度”这个概念。 “好!” 安昕一直看著这一炉钢水全部排入池中,慢慢的冷却下来。 確定了六丈高的高炉真的成功了,安昕心头也难免兴奋。 回到了军械局的办公区,他和葛绣说道:“有一就有二,既然路子走通了,就继续造!不要吝音於钱財。” “已经和井师傅说过了,明天就开始打造第二座高炉。” 葛绒匯报导。 “嗯,第一次製造出高炉,其中肯定会有一些各式各样的问题。 这些问题都没什么,一个一个克服,一步一个脚印,经验定然会越来越丰富,早晚都能打磨出能用、好用的炉子来。” 安昕嘱咐道。 葛绒点头说道:“我明白,我这几天也会盯著高炉,一旦有什么问题,我也会及时向老爷您匯报。” 在葛绒的值房喝茶休息,聊了一会儿。 安昕又去了製造作坊区视察。 靖河流淌,河边水车转动不休,將水通过水渠源源不断流入的同时,也將力量传导进了製造作坊之中,带动里面水力鏜床的钻头快速的转动著,旁边有工匠正在给枪管內部拉膛线。 这是安国军火枪营要换装的米涅弹燧发枪,如今正紧锣密鼓的生產著。 但可以预见,当高炉经过测试,正式投入使用,生產出模具铸造的无缝钢管以后,最困难、最麻烦枪管得到解决,枪械不论是生產质量,还是生產速度,都会往上翻倍。 像是安昕看到的那些因为损坏,工匠正在维修、更换配件的燧发枪,也將会从安国军的一线部队中退出。 转到妇孺所在的装弹区,一个个陶罐放置在从山体掏出来的石壁空间之中,地面上撒著一层石灰,保持石壁空间的乾燥。 黑火药,自从化肥作坊开业以后,就是化肥作坊负责生產。当时在伍仁县一是为了隱蔽,二是为了方便。 因为生產提纯的硝石,也是由化肥作坊负责。 而硫磺,除了从接著河帮那边从山东运来之外,隨著安昕如今在东阳府位高权重,兼兵备道副使职务,可以光明正大生產黑火药以后,又先后打通了两条路子,一条来自琉球,一条来自汉中。 最终,从军械局的弹药作坊,负责將纸壳子弹组装出来。 一圈转下来,时间已经很晚了,府城城门这个点也已经关上了,再去叫开城门也麻烦,安昕乾脆在军械局住下了。 从戒指里的壶天小空间拿出钢笔和用线封装的研光纸本子。 安昕刷刷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军械局机构改革方案(草案)”。 一边思考,一边在本子上写著。 通过今天这一圈转下来,安昕发现如今的军械局,再继续採用这样作坊式的管理方式已经非常影响军械局的发展了。 “军械局可以进行拆分,下面具体生產的作坊,可以改为“广”。 在大燕,官营的商业机构通常被称为“局”和“厂”,两者有时候会混用,但通常来讲,负责管理的一般被称作“局”,比如造作局、兵仗局。负责生產的通常被称为“厂”,比如琉璃厂、大木厂。 “製造作坊,可以改制为军械局第一製造厂,弹药作坊也可以併入其中。如此精简管理,统筹生產。” “钢铁作坊,改制为军械局第一钢铁厂,专职负责炼钢······嗯,还可设置一个研究所,可以挖掘一些脑子灵活的、学术型的人才重入其中,专门负责研究合金配方进行实验。” 安昕手中很多资料,但也不是有了配方就能生產出来,这中间毕竟横跨了三百来年,相差了整个工业革命、信息革命。 未来的合金,哪怕是十八十九世纪的材料,想要在这个时代重新落地生根也依然困难重重。 “如此,军械局之下有第一製造厂、第一钢铁厂,管理方式也应得到相应改变····:·有了高炉以后,玻璃厂也要进行组建,再建立水泥厂,都落在青云商號旗下。 宝利肥料作坊,也改制为宝利肥料厂,继续扩大经营生產:·· ? 安昕洋洋洒洒,连夜写下五千多字的方案草案出来。 外边也安静下来,有风吹打窗,下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安昕关好窗户,继续补充草案, 直到灯芯跳动,一根蜡烛燃完,才停下笔上床休息。 有著养神境的魂魄打底,安昕精力非常旺盛。 第二天一早,便又神清气爽的醒来。 在葛绒的相送下,安昕一行人离开了军械局。 刚走出不远,就听到一阵安国军训练的號子声。 1 安昕遥遥看去,就见到一排新兵正在一个黑汉的带领下,绕著梦龙湖跑步。 忽然,前排的新兵停了下来,后排见到前排停下,也纷纷停了下来。 黑汉站住脚步,目光冷视著前排的几个新兵:“为什么停下?” “报告教官,前面有水坑!” 前排新兵衝著黑汉,举起右手拍在左胸口上行军礼说道。 在他们的前面,是一个巨大的,浑浊的水坑,看不出深浅。 “我喊停了吗?告诉我!” 黑汉目光冷峻的盯著回话的排头兵,声音鏗鏘,带著质问的语气。 新兵脑门上的汗立即就流了下来,晒得发红的脸也一下刷白。 “我告诉你们!跑步就是军令!没有让你们停下,前面就算是悬崖,你们也得跳!” 黑汉衝著这一排三十多个新兵,大声的吼道。 “是!” 新兵们大声回应。 “王朝、刘路,你们这两个排头兵,回去以后领二十军棍,长长记性!全排,今天中午只能吃白饭!” 黑汉说完,指著前面的水坑:“继续跑!” 新兵们心里有点泪丧,今天是周一,中午那顿饭是最丰盛的,本来每人都能分到一碗喷香的炸五。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咽著口水,期待著中午那顿饭了。 “是!” 王朝、刘路反而鬆了口气。 新兵营里虽然辛苦,但待遇好的令人心醉。他们可再也不想回到暗无天日的俘虏营,整天挥舞著锄头挖矿了。 二十军棍虽然屁股疼,但他们皮糙肉厚不在乎,就是得罪了全排的战友,让他们觉得后背隱隱有些发凉。 黑汉和三十多新兵,脚踏著泥水跑过,所有人鞋裤全湿,全身都溅满了泥点子。 路过军械局大门的时候,正看到一辆辆独轮车,正將一捆捆长矛、蒙皮盾牌、狼等武器,运往靖河码头。 这些是安国军定製,由一些铁匠学徒练手打制,发给沿海各渔村民轮训民兵用的,轮训合格以后,就可以带回家里对付倭寇。 “六子,俺早上吃饭的时候,听刘匠头说昨天晚上府尊大老爷来过,你知道吗?” 张小凡一边往船上搬卸盾牌,一边和旁边的皖北老乡说道。 他俩都是军械局从俘虏营里面选拔出来的力役,专门负责搬搬抬抬出力的工作。 “啊?俺昨晚上乏製造作坊搬铁锭的时候,倒是看到过一个派头很大的老爷,就连大匠作都又敬的陪在那老爷跟前,是包是府尊大老爷?” 六子闻言有些注奋的说道。 “那应该是了,快乏俺说说,大老爷长啥样?俺听局里的散说,大老爷那是神仙一样的散物!” 张小凡好奇问道。 第128章 钱如流水 七星剑派 第128章 钱如流水 七星剑派 时间一进入十一月,天气立即就冷了下来, 安昕穿著澜衫,躺在值房的躺椅上,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打进来,正好照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分外舒服。 一边的办公桌后,武丽君端坐在圈椅上,一边翻看著帐本,一边用她纤细修长的白嫩手指熟练的打著算盘。 “啪啪啪啪”的声音中,一个个数字算出来,她用紫毫笔在旁边白纸上规整的记录著。 安昕听著算盘声分外安详。 “哥哥。” 听到武丽君说话,安昕睁开眼睛,阳光打在她刚刚梳洗过的柔顺秀髮上,像是在她的脑袋上打了一个朦朦朧朧的光圈,皮肤白皙的有些炫目,认真忘我的专注样子,让她在这一刻魅力大增。 “这一套记帐方法真好用。” 武丽君轻轻归拢了一下自己眼前的秀髮,將之顺到了脑后。 然后转过头来,看向安昕说道:“现在帐上还剩下二十一万两,不过接下来至少还要投入三万两左右。 我看吴山河在梦龙湖那边也有一块地,距离军械局不算远,我们可以將玻璃厂、水泥厂都建在那里。” “玻璃厂可以建在那里,水泥厂我打算在西川县建厂,那里临近昆西山,石灰矿也在那边。 交通也方便,生產好的水泥,直接通过洛河就运输过来了。 至於地,直接让西川知县在那边征一块就可以了。” 安昕脚尖轻轻点地,摇椅就晃动了起来:“西川县那边地理条件不太好,盐硷地多,种地收成不好,百姓生活贫困,將厂子建在那里也好招工。” 相比府城这边的经济繁荣,各处工坊招工眾多,西川县那边的经济活力明显就差多了。 反正水泥厂对於技术要求不高,是典型的劳动密集型生產,在西川县办厂既能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缓解百姓的生活困顿,也能降低厂子的人力成本。 安昕他不得不精打细算。 虽然一上任就抄了吴山河的家,一口吃胖让他有了底气。 但这胖属於虚胖,钱来得快去的也快,近四十万两的身家,过去了不到两个月,已经消耗了一半以上,接下来再投出去三万两,也就只剩下十八万两了。 他现在就想著是不是再逮一只肥羊开宰,最理想的就是冯全。 可他撒出去寻找的人不少,但冯全似乎是隱藏起来了,始终查不到冯全的所在位置。倒是让他循著蛛丝马跡,找到了几家依附於冯全海贸联盟的船队。如今已令黄书荣前去游说,准备將海上商贸慢慢蚕食到自己的手里。 安昕手上的產业,也只有“醉仙楼”是盈利的,如今东阳府的醉仙楼也已经装修完毕等待开业,想来开业以后也能日进斗金, 其余“青云布行”处於快速发展期,赚的钱重新投入再生產,根本落不到兜里。 “青云钱庄”是继承自伍仁苏家的典当行,如今借看青云商號的名头,开始在东阳府重组为青云钱庄,但规模体量太小,吸引的客户太少,暂时也不赚钱。 但在安昕的布局之中,青云钱庄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现在先积累其在商人、士绅、百姓之中的信任,等到以后改制成为银行,吸收存款集资办工厂,乃至以后时机到了,发放贷款鼓励工商业。 说是计划中金融业的摇篮也不为过。 “青云建工”的老底子,是原先俘虏营里裁石铺路的工程队,包括梦龙山脚的军械局建筑,都是工程队建设的,属於“半劳工半俘虏”性质,工钱给的少,倒是不了多少钱,但目前也还没有接到外面的单子,没法实现盈利。 现在,青云建工招揽了一些石匠、木匠进来,在钢铁、水泥的產能能富裕到投入民间之前,可以接现在的单子,支撑青云建工的过渡期, 至於军械局旗下的一眾厂子,除了宝利肥料厂如今是微盈利之外,其余都是钱大户,短期內看不到盈利的可能。 再加上安国军扩军以后,每月消耗陡增,再等到新兵营训练完,正兵和二线官军分开以后,军支出也会再次上个台阶。 一切上层建筑的发展,都是要以经济为根基的。 原先在伍仁县时,他还嫌弃那些俘虏浪费粮食,现在安昕却想要更多这样免费的劳动力了。 “丽君。” 安昕站了起来,站在武丽君的身边,抓起一缕头髮,缠绕在手指上把玩著。 “嗯?” 武丽君手中纤细的紫毫笔,在纸上快速的写著一行行小字,在帐本上写下即將要用的每一笔预算。 “你帮我这么多,我该怎样报答你呢。” 安昕看著她说道。 “说什么报答。” 武丽君手一颤,纸上顿时出一团墨黑。 她抬起头来,看著安昕,眼眸轻轻颤抖的说:“哥哥若说报答,就给我一个孩子吧,好么?” 如今,她並不奢求能成为哥哥明媒正娶的新娘。 他有著大好的前程,还得了陛下的信任,往后一定是步步高升,一片坦途。 但她只是一个卑微的商贾之女,在不知道他身份之前,还想著嫁给他。现在巨大的身份鸿沟下,她却只想著能跟著他,看著他,如果能再为他生个孩子,就已经很满足了。 安昕一证。 轻轻摇头。 在武丽君眼神暗淡下去之前,他说道:“再等等吧,我想给你一个体面些的身份。” 安昕並不想她不明不白的跟著自己,毕竟她帮自己操持著一个巨大的商业计划,日后也將成长为一个商业帝国,而且她的能力也已经得到了自己的认可。 就算是纳妾,至少也要办一场“收房礼”,体现出重视之意。 “嗯。” 武丽君重重点头。 她能感觉到安昕对她的重视,轻轻的將头拱进他的怀里。 “府尊大人!”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声音。 安昕手按在武丽君肩头,让她稍安勿躁。 整理了一下领口,开门走了出去。 “大人!” 外面刘同文和推官吴中信,两人对安昕深深作揖道:“春熙楼在衙门登记的东家是沈昌林,真实身份只是春熙楼里的一个帐房,其幕后的东家已经查到,是属於七星剑派的產业。” “七星剑派又是个什么?” 安昕走向正厅坐下,招呼两人也坐下。 刘同文和吴中信坐在左下圈椅,只坐了半个屁股,挺直著腰背,姿態略显拘谨。 “回稟大人,这七星剑派是东海上隶属於东阳府的傲来岛上的一个门派,其门派註册中,弟子有二百余人,门主的武功境界为知微境,但平时並不在东阳府活动。” 吴中信回答说道。 “其门主姓什么?” 安昕问道。 “姓齐。” 吴中信回道。 “傲来岛...府衙能调动的高手有哪些? ” 在大燕律法之中,府衙一级,除了能调动三班捕快,各县捕快、巡检司等,还有权在需要的时候,要求府內註册的武林门派派出高手协助侦办一些涉及武林中人犯罪的恶性案件。 而自翊名门正派的武林高手,如武当、少林等,往往都愿意和官府合作,充当“江湖警察”的角色来扩大门派影响力。 “府衙註册过的门派有二十四个,暗劲以上高手註册数量为十九人。知微境界的高手,除了七星剑派的掌门外,就只有一个月池宗的长老傅清风了。” 吴中信作为推官,分管刑名诉讼、司法案卷、江湖文簿,虽然只是一个正七品,但位卑权重, 在府衙之中与正六品的通判地位不相上下。 “本官怀疑,傲来岛七星剑派通倭嫌疑巨大。” 安昕靠在官帽椅椅背上,看著吴中信说道:“你负责联繫月池宗,並召集各大门派、武馆之人,代表东阳府署,前往傲来岛调查七星剑派。” “是!” 吴中信站起来抱拳应道。 安昕见他脸上毫无不情愿之色,心里也暗自点头。 这吴中信没有靠山,但却是一个勇於任事之人,如果能力也可以的话,倒是可以发展为自己人想到这,他提醒道:“七星剑派地处海外,实力强弱,不能以江湖文簿定之,其勾结倭寇嫌疑极大,岛上藏有倭国忍者的可能也不小,你带队前往,必须要做万全准备,在出发之前不要走漏风声。 在登岛以后,务必擒下七星剑派门主,並寻找一个叫做『冯全”的人。” 说到冯全,安昕特意关注之下,果然看到刘同文眉角挑动的微动作:“怎么?刘同知知道『冯全』此人?” “是!” 刘同文点了点头:“此人是很有实力的大海商,只是在民间名声不显。赵大人在的时候,我曾陪同赵大人见过此人一面。” 安昕点了点头:“刘同知是一个识大体的人,也是一个聪明人。此中之事,既牵扯到倭寇,也牵扯到朝堂朱紫大员,此时如果拎不清,一个粉身碎骨都是轻的。 同样的,中信...“ 安昕目光重新看向吴中信:“事情要是办好,不只是本官能看到,朝堂上的大人们也能看到日后的前途也就有了。” “下官必不负大人提携之恩。” 吴中信面色隱隱激动。 安昕上次和他私聊的时候就发觉,此人不是一个害怕危险、不敢任事的人,而是一个有野心、 有强烈上进心的人。 这样的人好用,只要將好处摆在他前面,就不怕他不卖力。 “下去吧。” 安昕端茶送客。 两人站起作揖后离开。 “哥哥。” 在刘同文两人离开后,武丽君也走了出来, 安昕將一大摊事塞到了她的面前,让她像是一个小陀螺一样需要不停的转。虽然辛苦,但想到是为了安昕,为了两人共同的家做事,也就觉得这些辛苦不算什么了。 安昕將武丽君拥入怀里紧紧抱住,见她心有压力,心事的样子,手作怪的在她屁股上捏了捏,惹得她脸色通红一片。 “东阳府的形势相比伍仁县要复杂的多,平日里身边儘量多带一些人,如果必须要出城的时候把葛绣带上。” 安昕嘱咐了一句,也再次感受到身边的高手太少。 他自己虽然不需要护卫,但身边的人需要。 像是武丽君,身后的武家虽然有钱,但毕竟只是地方豪商,实力有限,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实力高超的武者投入门下。 胡常山如今已经独当一面,不可能拉来给武丽君当保鏢。而暗卫,也就是现在的神箭卫,如今成立不到一年,境界最高的也不过练到血肉、筋骨,距离炼劲都有相当一段距离,在面对真正炼劲以上高手的时候起不到太大作用。 送走了武丽君,安昕回到值房看一些各县送来的重要公文。 上面都有万泽文和张良的批语,安昕快速的过上一遍,该用印的用印,很快一下午就过去了。 傍晚,葛绣儿的脑袋忽然从窗户底下钻了出来:“嘿~老爷~” “早就听到你了,饭做好了?” 安昕看向葛绣。 早上的时候就说,今晚要做她的拿手菜, “嗯嗯,老爷我们去吃饭吧。” 她说著,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在安昕的身边呆久了,她也发现这位“神仙老爷”並不太注重人间的规矩,待在他的身边不但没有那么强约束,反而让她放开了天性。 “走吧。” 安昕和她一起回了后宅,一只烧鹅就摆在桌上还冒著热气,香气四溢。 葛绣殷勤的拆下鹅腿递到他跟前,他异的看了葛绣一眼,这丫头不只在做饭这条道上开了窍,在人情世故上,似乎也开窍了。 吃完了鹅腿,却看著葛绣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满脸求表扬的神態。 安昕笑了,这不像是脑子开窍了,像是还没长大。 “绣儿手艺又长进了。” 安昕赞了一句,就见葛绣果然在等著这一句呢,脸上一下子笑出儿来,这才开开心心的撕著鹅肉一边投餵安昕,一边自己开吃。 吃饱喝足,安昕在桃子端过来的铜盆里洗了手,擦乾手上水渍,在葛绣的脑袋上轻轻的敲了三下:“吃过饭,到我房里来一趟。” > 第129章 土包子进城的马克 第129章 土包子进城的马克 “老爷~” 葛绣推开门,犹犹豫豫的探进来一个脑袋。 “进来吧。” 安昕半躺在床上,冲她招了招手。 葛绣进门,关门,脚朝著床走来。 “为什么鬼鬼崇崇的?” 安昕看著她。 “老爷是不是找绣儿睡觉?” 葛绣坐在床边,有些拒绝的问道。 她本来是没想那么多,奈何“晚上”、“我房里”,还敲了她脑袋三下一一在她桃子姐的传授下,她已经不是脑子里对男女之事一空二白的傻姑娘了。 老爷要求她一起睡觉,她心里不怎么抗拒,但也不怎么想。她知道只要在一张床上睡觉,就要生孩子了,她还想著过年之前將“劲”给练出来、固定下来,不大想生孩子。 “整天净想这美事儿呢?” 安昕了她一眼:“你不是想要更多的蒸汽机的资料吗? “啊?” 葛绣被安昕呛了一句,顿时侷促的满脸通红,又听到下半句,连忙慌张点头:“啊对对对!” “你看那边。” 安昕指了指窗口的桌子。 葛绣看去,只见桌子上的空气氮盒之中,浮现出了一个银亮亮金属的铁板一样的东西。 她眼眸一亮,这是老爷的法术! “这是什么?” 葛绣疑惑的看向老爷。 安昕从床上下来,著鞋走到桌边,轻轻扣住“铁板”,她这才发现铁板中间有一条缝。 把“铁板”打开以后,就见到上面黑漆漆的一片,下面则是一个个方方正正的格子,上面写著她看不懂的,奇奇怪怪的鬼画符。 “你按这里,力道轻一点。” 安昕指著电脑的开机键。 葛绣听话伸出食指按下,“瞪”的一声,屏幕顿时亮了起来。 嚇了她一跳。 等到屏幕快速跳过启动界面,停留在了一张壁纸上。那是仙云繚绕的天上宫闕,景致之中还有仙鹿、鹤童,一派仙家景象。而占据在屏保之中最中间、最大画幅的则是写著“南天门”三字的大门。 这是哪吒电影之中的一幅原画,因为非常漂亮,並非常符合人对於天宫的想像,被安昕特意当做了屏保。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有著这屏保上“南天门”三字镇在这里,寻常人即便恰巧看到电脑並打开了,也不敢轻易破坏这样的“仙家之物”。 “这就是仙界吗?” 葛绣看到这幅画面,顿时心醉,满脸都是嚮往之色。 安昕將脸凑了上去,屏幕上摄像头灯亮了一下,认证通过后,屏保中的镜头往前一推,就像是进入了南天门一样,进入了主界面。 “老爷老爷,这是仙器吗?它是不是认主了?刚刚见到是我就把我挡在南天门外面。” 葛绣激动的问著。 “这是老爷我下凡的时候,从天上带下来的宝贝。我从没有在別人面前展示过,今天让你看, 这是咱们俩人之间的秘密。” 安昕哄道。 “嗯嗯嗯嗯。” 葛绣一听这话,瞬间上头。 再看安昕的时候,立即觉得两人之间有了共同的秘密,这样的大宝贝,老爷都给我看,肯定是把我放心里了。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老爷简直比亲爹都亲! 她信誓旦旦的说道:“老爷,我发誓,肯定不会跟別人说!” “我相信你。” 安昕笑著看她。 葛绣哼唧了一下,忽然扭捏道:“要不,老爷,绣儿还是陪你睡觉吧。” 她觉得老爷对她这么好,她一穷二白,无以为报,不如以身相报。 “別净想美事儿。” 安昕拍了拍她的脑袋。 然后,朝著电脑说道:“飞飞。” “我在呢主人。” 电脑上忽然蹦出一个胖胖的卡通精灵,乔杉的声音响起。 “器灵,这是器灵。” 安昕看向葛绣,却见她脸上没有一开始的害怕,满脸只有对於“仙器”的好奇和激动。 “对的,我是主人的器灵。” 飞飞说道。 “给我找一下早期的玻璃、水泥、蒸汽机资料,並对比从中找出最適合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进行生產的资料,整理以后在桌面上打开。” 安昕吩咐说道。 “好的,正在为主人查找。” 飞飞说完就消失在了屏幕上。过了一会儿,几个pdf文件自动打开。 安昕扫了一眼,都比较符合目前的发展条件。 “飞飞,葛绣现在也是你的主人了,她有什么吩咐你照做就是。” 安昕继续说道。 “好的主人。” 实际上,这个本地ai也没有认主的功能,谁问都叫主人。 安昕只是在哄葛绣这个免费抄书匠。 果然,听到这些的葛绣激动的不得了。 “绣儿,都会了吧?你就在这里抄写资料,遇到不懂的问题就喊『飞飞”,大多数情况下,它都能答覆你。 抄完这一页,就叫飞飞给你翻页。 其他的也一併交给飞飞操作即可。” 安昕说完,就舒舒服服的躺回自己的床上去了,拿著平板电脑玩一局单机版的《文明6》。 绣儿看到桌子上准备好的纸笔,乖乖的坐在了椅子上,拿起紫毫笔在那里抄写起来。 一直到天色大黑,安昕都打起哈欠的时候,看到绣儿还在那一丝不苟的抄写著。尤其是在抄写关於蒸汽机知识的时候,时不时遇到不理解的地方,就笨拙的和飞飞聊起来,聊得忘乎所以,不亦乐乎。 安昕走过去看了一眼,抄写蒸汽机知识的纸上,不只有材料上的內容,旁边密密麻麻的注释看的安昕头皮发麻。 还是个学霸! 又听话,又爱学习,要是在后世,绣儿肯定是一个优秀初中生。 “先回去睡吧,明天再过来抄。” 安昕看了一眼时间,开口赶人。 “哦。” 葛绣放下笔,著嘴,有些不情愿的离开了。 安昕则看了一下剩余电量,拿过充电器又给它充上电。 化身充电宝的安昕,又有些想念自己那辆电车了,当时在山谷之中,树木覆盖,地形复杂,他根本弄不出来。 现在一年时间过去,估计车子的鋰电池应该已经“饿死”了,现在拆出来估计也不堪大用。 第二天,安昕醒来开门的时候,就发现葛绣已经拖著一个小板凳坐在外面等著了。 “这么早?” 安昕看著这小傢伙:“先吃早饭吧。” “老爷,我吃过了。” 葛绣迫不及待的说道。 她真的,很爱学习。 安昕一开始还觉得自己得好好哄一哄才能让抄书匠心甘情愿的抄书,没想到根本不用哄,她自驱力太强了! 坐下吃饭,就听到葛绣在里面飞飞长、飞飞短的。 听得桃子也奇怪不已:“绣儿怎么了?屋里还有別人吗?” “不用管她,今天她在我屋的时候,不要打扰她。” 安昕一句话,桃子就闭上了嘴,不再去好奇这个。 吃过饭到了二堂,外间的张良就接到值班衙役的稟报,有人投了帖子,是奇珍阁二东家的伙计,声称是府里的大人曾邀请其將怀表送入府署。 “哦。” 安昕想起来刚来东阳府的时候,在奇珍阁遇到的那个马克。 看了看张良搬进来的木箱,里面用油纸包著一只只黄铜外壳的怀表,个个精致没有一丝划痕。 安昕看到一个红木盒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纯金怀表,中间浮雕著紫荆,四周是对称的繁复纹,艺术价值很高。 轻轻按动中间的铜纽,黄金盖子弹开,里面白色的錶盘就出现在眼前。 这显然是马克送上的礼品了。 “那马克人呢?” 安昕將之放在桌上。 张良回道:“老爷,马克是夷人,他是进不了城的。” 安昕闻言,隨手写了一个条子,用了印递给张良:“让那马克过来一趟。” “是!” 张良拿著条子出门,递给躬身侍立的值班衙役:“张海,府尊钧諭,让马克入城謁见。” “是!” 张海连忙双手恭敬的接过纸张,小心叠好,匆匆离开了二堂,小跑著朝著大门而去。 “差爷。” 等在大门口的奇珍阁小廝见到张海出来,连忙满脸堆笑的碘著脸凑了上来。 他心里也志忘,不知道那位去过店里的爷,究竟是不是府衙里的大人,是的话又究竟是哪个大人。 平日里老百姓是不想、不敢、不愿和官府打交道的,便是进一趟县衙,浑身都得被刮掉一层皮肉,更別说这府衙了,平日走过府衙门口的时候,见到门口的那两尊石狮子他都感觉双腿打颤,威严太甚! “跟我走吧,去接那个夷、马员外进城。” 张海也摸不准马克和府尊的关係,话到嘴边打了个璇儿,就从夷人变成了马员外。 小廝神色一愜,不知道那马克他一个欧巴罗人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马员外了。 他也不敢多问,连忙小跑著跟在张海身边引路,从文昌街转到金鳞大道上,朝著北边的安定门跑去。 走了半个多小时,小廝气喘吁吁的。倒是张海作为府衙捕快,常年修炼朝廷下发的《伏虎拳谱》、《诛邪刀经》,这点路程根本不算什么。 出了安定门,小廝还要领著张海前往奇珍阁的时候,就听到旁边有人唤他,扭头看去就见到马克正穿著大燕文人常穿的直,只是这番邦黄毛的模样,將这衣服穿在身上让人看著有些沐猴而冠的感觉。 “东家!” 小斯一看到马克:“您怎么在这?” 旁边张海一听,就知道这就是自己要请进城的那位正主了。 “阿嚏~” 他凑近以后刚要说话,就感觉一阵刺鼻气味,鼻子一痒,就打了个喷嚏。 马克在过来之前,特意洗了澡,颳了鬍鬚,喷了香水,换了大燕的衣裳,此时见张海靠近自己就打了个喷嚏,一时有点窘迫:“这位差爷~” “我奉府尊钧諭,出城来接马员外进城参见。” 张海说道。 “府尊大人!?” 马克心里跳动如擂鼓。 他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常常猜测那位大人的身份,从正四品的知府到从九品司狱,府衙里的官职都几乎让他摸明百了。 如今確认那位大人就是东阳府最大的高官,更让他无比激动。 又想到大燕的捕快喊他“马员外”,一种奇异欣喜的感觉从心里滋生出来。 这条大粗腿,一定要抱住了! 马克连忙从袖口里拿出五两银子塞给张海:“差爷辛苦了。” “不不不。” 张海还不知道对方和府尊的关係,这钱收了心里还要志忑,连连摆手拒绝。但不过对方的热情,见对方真心要给,他才一抖袖口,將银子收了起来,脸上也更多了几分真心的热络。 马克让小廝先回奇珍阁,自己则跟著张海进了城。 城门刚刚还阻拦他的兵丁,见到知府大人的条子以后,本来冷冰冰的表情连忙换上了笑脸,放马克进了城。 一进城,张海叫了辆车把式喊著马克上了车。 马克像是进了城的土包子一样,忍不住左右瞧瞧,內城的青石板路光可鑑人,两侧商铺飞檐翘角,幌子隨风轻摆。 茶楼飘来丝竹声,混著糕甜香。 行人衣著光鲜,连挑担小贩都步履从容。 最令他惊嘆的是街边沟渠竟无半点秽物,清水潺潺流过石槽,倒映著蓝天。 这番整洁繁华,远胜伦敦! 马克深吸一口气,感觉內城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他不禁抚平直褶皱,昂首挺胸起来。 到了府衙门前,那一对威严的石狮子,高大的门楼下挎刀站岗的兵丁,让他恍惚仿佛来到了王宫之前。 在张海的带领下,他走过了长长的甬道,路过了雕樑画栋的游廊,通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大门, 终於在一个景色优美的厅之中,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府尊大人。 “草民马克,拜见府尊大人!” 一见到身著緋袍的安昕,马克双腿一曲就麻溜的跪了下去,朝著安昕磕头。 “起来吧。” 安昕看著站起来的马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 “感谢府尊大人赐座。” 马克恭恭敬敬作揖以后,才小心翼翼坐了下去:“大人上一次让草民寻找製作钟錶的工匠,本以为要回到欧巴罗,耗费一年多的时间。 但托大人的福,从澳门过来的朋友告诉草民,在澳门有几个隨船而来钟錶匠。草民立即就赶往了澳门,最终在草民的劝说下,有四名钟錶匠愿意跟草民一起来到了东阳府。” 第130章 文明的东方灯塔 神秘的黄金国度 第130章 文明的东方灯塔 神秘的黄金国度 “澳门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居住在那里的多是欧巴罗的哪国人?” 安昕对於澳门那边的情况也是很好奇的。 澳门一片区域,在一百多年前,朝廷就租借给了欧巴罗人。 但朝堂上鲜少有人关注这里,在多数人的印象里,这里也只是南方的一片不毛之地而已。 马克觉得眼前这位府尊大人和其他大燕官员有所不同,其他接触过的官员,除了市舶司的官员对於欧巴罗各国多少有所了解外,其余官员只知道夷人,弗朗机人等,对於欧巴罗各国的了解都是两眼一抹黑,且根本不屑了解。 而府尊大人,则对於欧巴罗的认识明显更加深入,且愿意了解欧巴罗的情况。他认为,这位大燕的大官,或许会是自己的贵人。 他回答说道:“回稟大人,澳门现在居住的多是弗朗机人,大约有二到三千人的常驻人口。现在,整个亚洲的瓷器、丝绸、香料,与西方器物的贸易几乎都被弗朗机人所垄断。 不过,东印度公司已经將手伸进来,为此荷兰和弗朗机在海上已经发生了好几次摩擦和战斗。 东印度公司在四年前与弗朗机在满刺加海战,再次失败,但也有船队零星靠近燕国来做生意。 听说,东印度公司如今在琉球占据了一处殖民点,正在做倭国的生意。” 安昕闻言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琥珀色的茶汤,脑子里在思考著当今世界的局势。 按照穿越前世界的歷史,这个时间段,如果外国的歷史变化没有那么大的话,现在的东印度公司是荷属东印度公司,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葡萄牙都垄断了亚洲与欧洲的贸易,直到十七世纪末,荷兰、英法,才绕过了澳门和中国直接接触。 安昕思考著如何平衡这些欧巴罗国家,怎样才能最符合自己的利益。 虽然自己只是大燕国的一个正四品知府,但整个大燕,三个合法出海口,就包括东阳府。 这就让他有更多的对外贸易的权力。 现在,安昕更看重欧洲这些国家的科技水平,在这个时期正是快速发展的时期,涌现出了一大批各行各业的人才。 安昕需要挖大量工匠过来,带动东阳的工业走过这一段过渡期,率先开启工业时代。 以工业时代的生產力,光凭著东阳府这样一处宝地,安昕的实力都能得到极大地扩张。凭藉著工业生產能力,军队的战斗力也会螺旋上升,届时以安国军的战斗力,他的腰杆子能硬到让朝廷弯腰。 届时,自身的修行也能享受到发展的红利。 “澳门那边有没有生產这种透明琉璃的工匠?” 安昕拿起马克送的金怀表,按动纽扣,怀表盖弹开露出了里面錶盘上覆盖的透明玻璃。 如果能直接带来烧玻璃的工匠,那玻璃厂投入生產將会少很多的试错成本。 “这个草民还需要再打听一下,必然为大人寻来。” 马克咬牙说道。 他並不算什么大人物,也没有什么资本。这一次能將四个制表工匠带回东阳,也是因为他拿著“东阳大官”的名头忽悠来的。 安昕看出了他的窘迫:“中国有句古话,要想马儿跑,得叫马儿多吃草。既然叫你为本官做事,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 他朝著厅外的张良招了招手,张良將此前已经准备好的旗子拿了过来。 这个旗子代表著安昕的身份:“船只悬掛此旗,大燕境內河流,以及在东阳入关、出关,便能畅通无阻,无人阻拦刁难於你。 回去以后,你可去市舶司寻提举领取船引,可以获取在东阳府自由贸易的资格。” 安息话未说完,马克已经激动了起来。 看向旗子的眼神,也变得无比深情。恭敬的接过旗子,他伸手轻轻的抚摸著旗子的缎面,温柔的仿佛在抚摸他美丽的新婚妻子。 这个旗子的魅力实在太大了! 有了旗子,等於有了特权。 可以在东阳府自由贸易,等於解开了套在他们这些外邦商人头上的锁。 只是凭藉这个旗子,他只要回到欧洲,那些对於大燕望眼欲穿,但却只可远观不可褻玩的欧巴罗商人,肯定会像是闻到了腥味的猫一样凑上来的。 他立即就能拉起来一只以他为中心的船队,浩浩荡荡的开往东阳府! “上帝,虔诚的马克终於找到了他的贵人!” 马克激动的面色通红,忍不住在心里祷告。 “去吧,明日你再带钟錶匠过来见我。” 安昕示意张良送客。 张良点了一下头,引导马克出去。 路上张良说道:“这旗子有三年时效,如果你以后做的能令大人满意,大人则会继续栽培你。 但若府尊大人吩咐的事情你敷衍塞责,不能完成,则会失去大人的信任。” “草民明白,必不会使大人失望的。” 马克一听这旗子只有三年时效,倒也没有太失落。毕竟,他在英国筹资航海而缕缕碰壁的时候,就已经明白,那些大人物的青睞不会那样容易和廉价,只有表现出足够匹配的能力时才能够换取。 下午。 安昕刚刚用过午饭,葛绒过来拜访,顺便看看葛绣儿。 围绕著改制以后“推出『计件算分、以分定效、以效放银”的策略,旨在进一步优化管理,提高工匠的生產效率”一事进行了探討。 当聊过军械局改制的正事以后,就看到葛绣儿揉著眼晴走了进来,不咸不淡的喊了声:“爹。 “因因你眼睛怎了?” 葛绒看到葛绣儿红彤彤的眼睛,眼白之中的血丝,顿时疼的心都要化了,那棕熊一样雄壮的身子豁然站起,铁汉的表情无比的柔软。 “没事儿。” 葛绣儿眨巴眨巴眼面对屏幕久了,她的眼晴有点儿乾涩。 她没把自己当外人,自顾自坐在了椅子上:“老爷,关於蒸汽机的材料我已经抄完了。烧水泥的资料我也已经整理成册,烧玻璃的资料我到晚上就能抄完,不过刚刚飞飞提醒我·::::,” 她说到这里,猛然停住了嘴里的话。 刚刚她太放鬆了,竟然忘了这里还有个“外人”,如果说漏了嘴,她和老爷之间两个人的小秘密岂不是就泄露出去了! 想到这,她连忙抿嘴,眼睛先是看了安昕一眼,又忍不住戒备的了她爹一眼。 生怕她爹猜到些什么。 葛绒非常敏感的在自己宝贝闺女身上和老爷的身上扫了一眼,忽然发现自己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安昕这样亲近了,自己这个老父亲坐在这里,活脱脱的像个外人! 他的心都碎了。 “它消耗的是雷电的力量,现在快没电了,你也歇歇眼睛,明天再抄吧。” 虽然葛绣儿只说了一半,但安昕一看时间就知道,电脑应该是快没电了。 “嗯嗯,我知道了。” 葛绣儿连连点头。 葛绒看看女儿,再看看老爷,他俩好像故意说著自己听不懂的哑谜。 他感觉自己不应该在这里。 “绣儿现在在研究一种机器,其中肯定有用到钢铁厂的地方,等到钢铁厂的研究所建成以后, 研究所要出人出钱出力,帮著绣儿將这个机器做出来。” 安昕想到绣儿正在研究的蒸汽机。 这个安昕並不打算插手,反正原理已经有了,剩下的如何去造,一些现在製造不出来的东西又应该用什么东西代替,就交给葛绣和研究所的工匠去探索。 第一个原型机不好用不要紧,慢慢研究,早晚都能真正的投入使用。 而见到老爷这样看重自家女儿,葛绒心中不由感到骄傲,觉得自己又当爹又当娘培养出来的女儿,还是很能拿出手的。 “老爷,军械局製造作坊的大匠作王大成,您还记得吗?” 葛绒忽然问道。 安昕点了下头,这个王大成,现在是军械局织造作坊的大匠作,当初在驼山时,是木匠组的大匠作。 因为製造出了鏜床、拉床,还被安昕赏赐了一百两银子。 “大成叔怎么了?” 葛绣好奇的问道。 “王大成不想作製造厂的厂长,我和他谈论製造作坊改制为第一製造厂的事,他却想参加科举考童生、考秀才,光耀门媚。” 葛绒说道。 “考秀才?” 安昕愣了一下。 相比一个秀才,第一製造厂厂长的地位,在他的心里可要重要了太多。 而这个王大成的动手能力极强,又有著很强的创新能力,安昕对他也颇为看重。 面对这样的人,不能一味的去强压他做什么,而是要因势利导。 安昕手指在椅子上扣动了两下:“告诉他,第一製造厂的厂长,他现在要兼著。 而本官这里有个工程要交给他,只要他將这个工程做成了,本官可以做主把他的匠籍改成民籍,並且只要他的经义过得去,可以保他一个秀才功名。” 人只要有欲望,就会受到驱使。 安昕反而不喜欢手下都是无欲则刚的圣人。 “我明白了。” 葛绒听明白了安昕的意思。 安昕將黄铜怀表挑了一些给了葛绒,不论是钢铁厂,还是製造厂,老师傅对於时间的把控都严重依赖经验判断,有了这一批怀表,可以將经验总结成为理论,减少学徒的学习成本,提高钢材、 器物的良品率。 留下葛绒在这里吃过了午饭,在葛绣送她爹回来以后,安昕又给葛绣布置了一个抄写水电站建设资料的任务。 这也是他打算交给王大成去做的项目。 他虽然不想再当人形充电宝了,但他也不一定要现在就建成水电站。 这其中所涉及的技术有很多,部分在现在的条件下不容易攻克。 但不论建成与否,等到钢铁厂、水泥厂投產以后,可以尝试著先在靖河这个水流量不算很大的河流上,建设一个小型水电站,一边建设,一边慢慢积累经验。 有著正確的方向,再经过一次次尝试,在积累经验的同时,也会倒逼钢铁厂、水泥厂、製造厂等的生產不断升级,来满足建设水电站的要求。如此,形成一个正向循环,推动东阳府的工业发展。 安昕这也是在为东阳府的基础工业奠基,並在各方面给予其发展的养分。 城外,奇珍阁。 几个外国佬正在二楼窗前,看著外面这个繁华的城市。 人流如织,挥汗如雨,各类商品在这里匯聚,不远处宽阔的洛河河面上,千帆相竞,身处在这样繁华的东方城市,想像著其中所蕴含的无数发財机会,让人心潮澎湃。 “东阳府拥有上百万人口,这样繁华的城市,在欧巴罗未曾有过。我听说伦敦这两年人口增长特別快,魏泰西你知道吗?” 一个带著圆框眼镜,年纪三十多岁的黑髮蓝眸的中年人,朝著对面身著黑衣,胸口掛著银质十字架,作神职人员打扮的中年男人说道。 “布鲁斯,我记得伦敦的教会统计人口,已经有二十多万了。” 魏泰西说道:“巴黎现在的人口,也不过五十多万,但它已经是欧巴罗人口最多的城市了。” “先生们,尝一尝中国的红茶。” 凯迪端著托盘上的茶壶和茶杯从楼梯走了上来。 中国红茶,在欧洲是极其稀有的奢侈品,往往只有王公贵族才能有机会享用。 如今来到了大燕,他们也能享受到这样的饮品, 布鲁斯端起茶杯,轻轻的吮吸了一口红茶,含在嘴里一会儿,才將其吞咽进了肚子里。茶叶特有的回甘从喉管中返回口腔,让其眯起了眼睛,享受这一口昂贵的醇香。 先生们尽情的享用著红茶,体会了红茶的味道以后,话匣子再次打开。 “真是令人感到幸福的红茶,燕国不愧是文明的东方灯塔,神秘的黄金国度。” 布鲁斯將一盏红茶饮尽,发表感言道。 几人纷纷附和。 布鲁斯看向一个穿著紧身上衣,蓬鼓短裤的年轻男人:“周迪,我听说去年在威尼斯开了一家饮品店,每日人流如织。” “去年我已经离开了威尼斯正在日本呢,没有机会尝试。不过,在澳门听朋友说,那里的饮料叫做『咖啡』,苦的像是草药,不过有治疗懒惰和痛风的奇效。” 周迪说起自己的家乡,又问布鲁斯:“布鲁斯,既然来到了东方拥抱文明,不如也和我们一样,起一个东方的名字。” 魏泰西没有参与他们的討论,湛蓝的眸子看向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想著:“如果我能將东阳府变作我的教区,主肯定会乐意见到吧?” 他目光看向远处,仿佛有一座高耸的哥德式教堂,已经在城市的中央佇立了起来。 第131章 东阳水霸 第131章 东阳水霸 奇珍阁下的外城金鳞大街上,张三推著独轮车,车上半满的大水桶中的井水来回晃荡著。 “三哥!” 走过一个路口,正要去老主顾家送水的时候,一个留著两撇小鬍子的青年朝著他喊。 “七斤,你的都送完了?” 张三在巷子口放下独轮车,拿起脖子上掛著的毛巾擦著脸上的汗水。 “还有水铺那边没送呢。” 七斤坐在巷子口的一条青石上,拿起水囊喝水。 张三则从腰间的搭里,拿出一根短短烟枪,把切碎的菸丝塞进烟锅里,用火摺子点燃,“吧嗒吧嗒”的抽了几口。 “三哥,你听说了么,梦龙湖那边的钢铁厂在招学徒呢。” “招学徒?” 张三的眼睛猛的一亮:“这是真的?” “不能有假,我三叔告诉我的,他是水师营的,经常操船帮那边运送东西。他说那边可大了, 占地好几百亩,工匠、学徒、苦力、护卫加起来上千人呢!” 七斤说著,眼里冒著光。 对他来说,如果能进了钢铁厂,以后学成了当上师傅,那就一辈子都安稳无忧,在这府城里也能安家娶媳妇了。 张三磕了磕烟锅里的灰,摇了摇头:“我年龄大了,人家不一定要我,倒是七斤你还年轻,如果能去学个手艺,以后的生活就有保障了。” 他说著,站起身来朝著独轮车走去。 东阳府內城外城加起来,总共五十四个坊市,大运河自南向北,自城西侧水门穿城而过, 不过,东阳府虽然水系发达,水网密布,但水质却是一般。 一些甜水井颇受居民追捧。 因此,也滋生了水夫这个行当,与粪霸、柴霸、脚霸合称为东阳四霸。 倒不是说这些行当有多强势,而是这些行当的人常年都和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每个人都脱离不了。 也因为这些行业的人具有劳动密集型的特点,往往因为共同的利益,而相互聚集在一起,特別能团结,特別能战斗,往往抱团在一起,一致对外,所有的利益都是靠著一拳一脚打出来的,也因此而成为城里一霸。 而这些人一旦欺行霸市,对於城里百姓的伤害也最深。 张三挨家挨户送上井水收了钱,已经是傍晚时分,正推著空下来的推车回城。当路过漕运巷子的时候,却见不少人在那里围观。 他走到茶水铺跟前,好奇的问道:“王掌柜,前面那里怎么了?” 王掌柜警了他一眼:“还能怎么,水夫头跟河边汲水的街坊打起来了唄。” “啊?” 张三一听,连忙从车子底下抽出一根短棍,朝著河边跑去, 这一片儿都是他们的管片儿,能在这里打起来的肯定是他们井口上的人。 当他操著短棍挤进人群的时候,果然看到四五个水夫头正压著偷偷汲水的一伙儿百姓暴揍。並上的伙计没有吃亏,张三鬆了一口气,也抢起手里的短棍朝著正抱头挨打的老百姓脑袋上打去。 “別打了,不担水了,再也不担水了。” 被打的人求饶的喊著。 “哼!” 七斤拄著手里的棍子,哼哼喘著粗气。 旁边的水夫头,也是他们井上专门养的打手却不肯停手。这些人一个个膀大腰圆的,有的人还练过几手功夫,一个个下手极重,根本没把脚下的百姓当人看。 “不会把人打坏了吧?” 打了几棍子,张三看到棍下的人脑袋上都是血,他头一懵,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担心的和七斤说道。 “嘿嘿,怕个什么,三哥你入行晚可能不太清楚。朝廷有律法,不在农田的灌溉期,是不允百姓私自汲水的。 而且这个时候是大运河的枯水季,这群人就是自討苦吃,哪怕是到了衙门里,咱们也不怕。” 七斤嘿嘿一笑,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眼里。 “別打了,我是生员,你们再打我,我就去县里告官!” 一个身材枯瘦,头髮白的老头受不了打,在那里喊著。 “你是生员?” 水夫头哈哈笑著,打的更带劲儿了:“你要是生员,老子就是县太爷了!” “这不是桥坊的杜老头么!” 围观的百姓中,忽然有人喊道。 杜老头闻言,竟顾不得抱头挨打,连忙以手遮面,似乎觉得太丟人,没有顏面见人了。 “水夫头,这可是桥坊的杜老夫子,货真价实的秀才老爷,真让你打坏了,怕真得让你吃个官司。” 围观的人朝著水夫头调侃道, 这一下,水夫头也摸不准这老头是不是真生员了,但总归不敢再动手打这老头。 气愤之下,水夫头一棍子敲向了一个銼子的脑袋。 “邦”的一声,谁承想子正好抬头往杜老头那边儿瞧情况,这一棍子正好砸在子的后脑勺上。 子只觉的脑子一疼,就不省人事了,在意识消失之前,只听到有人在拍著他的脸大喊:“你这小子装死呢,给老子起来!” 天黑了。 青云布行的门前依然长队如龙,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百姓们也开始为过冬做准备。青云布行的青天布,同样受到东阳府普通老百姓的青睞。多少年不捨得换一件衣服,磨烂了就打个补丁,即便是补丁补丁的衣裳,依然是家里最宝贝的资產,甚至有的家庭都没有“之一”。 而隨著“青天布”的名字传开,百姓们贪便宜,终於捨得做一件新衣,关於安昕这位知府的故事也隨之传播。 他的“医馆论”和“丝绸与布”的比喻,也在民间传播开,在东阳府的民间,也隨著这青天布的热卖,而渐渐有了“安青天”的称呼。 一件事,重复的人多了,慢慢的在人的心中也就成了真的。 “那些差爷干嘛去呢?跑的那么快?” 排队的百姓,看到一队挎著腰刀的捕快,正沿著金银东街快速跑去,火急火燎的像是有什么大案子似的。 又过了一阵儿,便哟看著这一队三十多个捕快,索拿了六七个人走了过来。 “?那不是水三儿吗?怎么被抓了?” 排队的街坊好奇的看著低头查拉肩的张三被铁链锁著,后面还有捕快推著他的独轮车。 “你认识那人?” 旁边痢痢头的街坊问道。 “哪能不认识,前几天的时候,非要拿苦水当甜水卖给俺,俺气不过,还被他们这群三围在巷子里嚇唬。 胚,官府早就该抓这群青皮!” 街坊脸上带著大仇得报的表情。 一说水霸,不少街坊们纷纷一片同仇敌的表情。 “客官,您要几尺布?” 这时候,已经轮到了痢痢头。 “我要一匹二尺。” 痢痢头连忙说道。 难得青天布便宜,他要给全家人都做一件新衣服,来的时候就已经算好了所需的尺寸。 “好嘞。” 伙计熟练的用尺子丈量,一剪子“”的裁了下去。 “诚惠二钱五十二文。青云布行,童叟无欺,一匹二尺足尺足寸,拿家去可自量度。” 伙计麻利的將二尺布头叠好,与一匹布一同递给痢痢头。 如今,经过一年时间的不断扩產,青天布已经不再限购。而一尺布从伍仁县时候的五文钱,涨到现在的六文钱,利润也翻了一番。 如今的青天布,已经成为了青云布行薄利多销,走量的產品,虽然青天布的总体利润依然不高,但打响了青云布行的名气,也顺带著卖出去一些利润高的丝绸,让青云布行的扩张速度极快。 现在不只是府城两县,在东阳府其余五县,以及云台府的伍仁、铜山也开了店面,同样生意火爆。 但也受制於產量、运输成本,店面只开在两府沿河的县。 不过,青天布也出现了一些“黄牛”,会在买走大量青天布以后,去更远的地方提价销售,这个安昕也不会去管。 市场自有调节的手段,青天布的质量不算差但也算不上很好,即便带到別的地方去,如果卖的价格太贵了,同样卖不出去。 痢痢头抱著布匹,高高兴兴的回家去,走过金鳞大街路口的时候,见到县衙那边灯火辉煌,人头攒动。 他抱著布匹没有去那凑热闹,而是顺著文昌街朝西走去,路过府衙的时候,看到一个丰神俊朗、清肃自生的青年正龙行虎步的自衙门里出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触了一下,对方竟然还衝著他頜首了一下,痢痢头一愜,连忙抱紧布匹,低头躬身,草草行了一礼。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对方从府衙正门出来,身边还带著护卫,肯定是府里的官老爷。 一想到高高在上的大老爷竟然跟他頜首招呼,他的心里就不禁热乎乎的,匆匆加快了脚步,想要回家和娘子分享这一幕。 而安昕並没有多想,而是快步走过了文昌街的十字路,朝著斜对面的龙山县而去。 本来,吃饱饭正在后衙准备监督葛绣抄书,却听到张良提起龙山县外出了人命案子,龙山县衙敲“堂鼓”三通,要连夜审案,安昕便带著葛绣等人出来凑凑热闹消消食,也正好看一看这位龙山知县梁东明的水平如何。 在他的旁边,葛绣儿换上了一身男装,但她那一对大熊实在掩藏不住。 但她毫无自觉,手里摺扇啪的打开,迈著四方步,著实把自己当成了浊世佳公子。 到了县衙,她埋头就激动的往里面挤。 大门口的值班衙役正在做登记,梁申上前隨口报了几个名字,然后眾人走进大门,朝著县衙大堂走去。 大堂门口的月台上早已挤满了人。 梁申以及身边护卫仗著膀大腰圆立即挤了进去,硬生生在百姓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中,挤出了一个位置。 安昕和张良、万泽文,带著兴奋的葛绣一起挤了进去,在月台柵栏外,看向县衙大堂。 大堂里掛著高高的灯笼,將大堂里面照的亮堂。 此时,迦锁加身的人犯已经跪在大堂西侧,东侧则是几个跪著的百姓和一个站著的六旬老头。 安昕的眼力好,在灯光底下,能隱隱看到这些百姓身上被打过的淤青痕跡。在大堂中间,则摆著一扇门板,门板上则用一卷草蓆盖住了只露出一双脚的户体。 “这些人什么情况?” 安昕低声问道。 “那些打人的是城里送水的水夫,被打的都是城外桥坊的百姓,水夫在殴打的过程中不小心杀了人。 但,这些在运河挑水的百姓,也违反了朝廷禁止非灌溉期在运河汲水的禁令。” 张良压低声音在安昕耳边解释说道。 这时,身穿青绿色补子官服,头戴乌纱,腰缠素银带的龙山县令梁东明迈著四方步走了出来,往桌案后面一坐,惊堂木一拍。 “升堂!” 堂下皂班衙役水火棍在地上一点,口呼“威一武一”唱腔,大堂內外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时,师爷高喊道:“龙山县正堂梁东明审理李三元案。” 这是唱报身份。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诉状何在?” 梁东明按照程序问道。 立即有龙山县刑房司吏送上了讼状。 “稟县尊大人!” 堂下唯一站著的杜老头,朝著梁东明作揖之后,开始阐述今日发生的事情。 “停!你是说,你们去大运河汲水?” 正在看著讼词的梁知县忽然打断了杜老头的话。 杜老头一滯,伸手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梁知县面色严厉的看著杜老头,声色俱厉的说道:“你知不知道,光凭这个,本官就能寻教瑜,革掉你的生员功名!” 杜老头被这一训斥,立即訥訥难言,进退维谷,体如筛糠,冷汗直下,愣愣站立,不知所措。 这秀才的功名,就是他的命根子,哪里愿意丟在这里啊! 安昕在柵栏外面,望著大堂里的灯火下,一下子变得僂的杜老头,眉头微微皱起。 他在伍仁时,曾熟背《大燕律》。 在大运河汲水,固然犯了朝廷禁令,属於“违禁取利”,但通常不过仗责或罚银,一开口就是革除功名,这梁东明不是不懂法的糊涂官,就是在这个案子里有著一定的倾向性。 但不论是哪个原因,站在安昕的角度来看,这梁东明都不是一个好官。 第132章 谍子机构 第132章 谍子机构 什么是“好官”呢? 对於安昕来说,符合自己利益的官,就是好官。 大堂上。 杜老头訥訥不敢言语,其余原告跪在冰冷的地砖上,不知道说什么。 李三元的婆娘跪在那里,只知婴哭泣,没有什么见识,在这阵仗之下更没有什么主见。 在安昕看来,这些人里,杜老头这个生员被梁东明三言两语摘除掉以后,也就没有什么战斗力可言了。 “李三元等人在运河之中汲水,违反了朝廷禁令,触犯了大燕律法,本应杖责罚银投入大牢! 但,你等水夫打人,亦是犯法!” 梁东明看向几名跪在西侧的水夫。 “大老爷,我等认罚。” 水夫头非常恭顺的磕头认罚道, 梁东明再看向苦主代表,那个李三元的婆娘。 这婆娘长得颇有几分味道,真不知道是如何嫁给李三元这样一个卖炊饼的銼子。 “李陈氏,你丈夫没了,你还要操持家业,拉扯孩子,本官看你著实可怜。你且说说,你想要多少银子? 只要在合理范围,本官替你做主!” 梁东明的目光盯著李陈氏的脸往下滑,在她鼓鼓的胸脯上停留了几秒,往下瞧去,但那著补丁的衣裳既宽大又不合身,著实没什么看头。 “大老爷”,李陈氏伏地啜泣,额头抵著砖缝:“民妇孤儿寡母,只求一些银两葬了当家的。” “本官来看,此次斗殴,水夫过失杀人,按照《大燕律》,需赔偿10两烧埋银。但李陈氏家境困难,孤儿寡母的,上头还有一个老妇,著实可怜! 本官做主,你等水夫赔偿李陈氏15两银子,你们可认罚?” 梁东明挺起胸膛,轻轻授了一下下巴上的三寸须,作公正廉明之状。 “十五两银子!” 水夫头吸了口凉气,沉吟道:“小人认罚。但,李陈氏需立字据,承诺不再上告!” 梁东明又看向李陈氏:“李陈氏你认为如何?” “民妇全凭大老爷做主。” 李陈氏颤抖的说著,不敢抬头去看那“明镜高悬”牌匾下的“青天”大老爷。 “如此,水夫赔偿十五两到县衙。但一码归一码,李三元汲水违禁,依然要罚,扣除三两充当罚银,其余违禁汲水之人,同样各罚三两。” 梁东明端起桌案上的茶杯,呷了一口润了润嘴唇:“世事维艰,念李陈氏家中没有成年男丁, 这钱拿在手里不安全,暂放在县衙存管,每月初一发放一两,12个月领讫。 结案!” 梁东明惊堂木一拍,人命案子就算是结了。 之后再修饰一下案卷,送往府、省按察使司,谁也挑不出错来。 此案净赚二百一十八两,美滋滋。 “退堂!” 师爷喊了一声。 汲水的百姓身上的疼也赶不上心里的疼。 不捨得买水而去运河汲水,本身就是家里苦困没钱的主儿,现在被罚银,有的人甚至要背债, 属实是给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了。 围观的百姓散去。 普通百姓不懂法,也不知道知县办的是否公平公正,但人家苦主都没说什么,他们一群外人看个热闹也就是了。 “殴打,成了斗殴。” 咱们这位梁知县上下嘴皮子一碰,春秋笔法使的纯熟啊。 安昕出了县衙,忍不住调侃说道。 『这些水井,尤其是龙山县东城区的这些井,基本上都是漕运巷子的孙家的。別看这一桶井水只要几文钱,但却是个没本的买卖,每日纯利不少。这孙家给梁东明使些银子,再派人嚇唬嚇嘘那李陈氏,案子不难解决。” 万泽文作为刑名师爷出身,对於这个可谓是门清儿。 “解决不了案子,可以解决苦主。拿了孙家的钱,拿了苦主的钱,还拿了汲水老百姓的钱,梁知县借著案子一鱼三吃,得心应手。 张良也感慨说道。 万泽文晒笑道:“就这,还不算心狠的,真下狠手的,吃完原告吃被告,能將双方都吃干抹净,一丝不剩!” 就在安昕走到十字路的时候,看到打人的水夫竟然已经被释放出来了。 “三哥,还没吃晚饭呢,请你去下馆子压压惊。” 七斤喊著。 “天不早了,还要去井上还车,明天吧。” 张三推著水车,转头和七斤说话。 安昕正好看到了张三的脸。 那日大雨出门时候,后门门口那个收拾餛飩摊小贩的身影与之重叠。 “梁申,抓人!” 安昕看向张三。 梁申听令,一挥手带人朝著张三就追了上去。 “站住!” 梁申用力蹬地,腿上肌肉爆发出澎湃大力,像是腿上安装了弹簧一样飞射而出,同时抽出隱藏在大衣之內的亮腰刀。 “啊?” 七斤见到三个手持凶器的壮汉杀来,顿时嚇傻了。 虽然他从小混跡在府城底层,也是打架斗殴的好手,但也是在泥窝子里廝混,哪里见过这个阵仗。 在他旁边的张三,却瞬间反应了过来,一掌击打在车把上,木屑翻飞,从中抽出了一把隱藏在其中的细剑。 同时,他跨步后撤,朝著运河街边上的小巷子里快步跑去。 “嗡~” 几支淬了麻药的袖箭,朝著张三大腿射去。 张三反手挥剑,剑刃像是长了眼似的,竟將中指长短的袖箭一一挑落。 “三、三哥?” 七斤愣愣的站在原地都看呆了。 但张三这反手的动作也耽误了他的速度,梁申已经带人追至了眼前。 同时,安昕见到张三功夫不错,让其余暗卫也一起上。 一时间,隱藏在周围百姓之中的暗卫也纷纷围了上去。 从县衙散开的百姓部分还未走远,见到这兔起落之间,在大街上发生的火併。而且双方看上去都像是江湖人仇杀一样。 有人连忙远离,有人跑回县衙报案,也有人不知死活的围观, 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张三本还奇怪这些是什么人,但当他看到走到近处的安昕时,立即就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自己隱藏的这样好,每日送水日日不落,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送水工的样子, 又是如何被发现的。 他却是想不到,安昕记忆力惊人,那日在被齐欣设计引到了春熙楼以后,就想到了这个“餛飩小贩”。 如果没有眼线盯著自己,他们如何才能恰好在自己经过的路线上安排那个身形酷似丽君的女人? 而当时从后门出门的时候,外面也只有那个餛飩摊。 从大尧村回来以后,安昕再派人去寻找那个餛飩摊的时候,却已经消失匿跡,周围住户、商铺也没有人知道那小贩的住处。 由此,安昕也確定了那小贩必然是齐欣,或者说是冯全手下的眼线。 “留一口气。” 安昕说道。 “是!” 梁申应道。 横握腰刀,目光紧紧地盯著张三,盯著他全身每一处细微发力之处,判断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但下一刻,却见张三嘴角流出了一丝血跡,然后冷笑著倒在了地上。 梁申见此,一步冲了上去,抬脚踢飞了张三手上的细剑,一手掐著张三的脖子,一手扣在了对方的嘴上用力捏开。 “这人咬毒了!” 他惊呼道。 安昕立即往前来到张三身前,翻手之间已经从壶天空间里取出了一瓶他自己炼製的解毒丸。 但他蹲下伸手按在张三的脖子上时,却发现他已经完全没有生息了。 “此毒见效竟然如此之快!” 安昕也不由惊嘆。 “老爷,属下办事不利,请老爷责罚!” 梁申自责说道。 他对敌的经验还是太少,竟然没有防备敌人还能有这一手。 “吃一堑长一智,不必过於自责,以后再面对这种人,多防备一些就是。” 安昕拍了拍梁申的肩头,收起药瓶站了起来。 而围观的百姓,今日可是看了大戏。 那边斗殴杀人案子刚刚审完,这里竟然又发生了当街杀人的案子。 这可是府城重地啊- — 东阳府何时变得如此疯狂了! “你们是哪里来的狂徒,胆敢当街杀人!” 龙山县的捕快已经跑了过来,看到现场躺著的尸体,已经认出了这就是刚刚公堂上的水夫张三。 他们抽刀戒备的看著安昕一伙,但见到安昕等人身上的穿著,一时又拿不定主意。 而这时候,十字路口西南方的府衙之中也有人正带著人火急火燎的往这边跑来。 很快,推官吴中信带著一帮快班捕快衝进了人群,朝著安昕作揖道:“府尊大人,下官来的迟了。” 安昕看向吴中信,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带著斗笠,身著蓝色裙装,看不出年龄的江湖人,想来应该是吴中信为了討伐傲来岛七星剑派召集的江湖人手。 看到安昕投来的目光,斗笠人双手交叠作揖。 安昕頜首回礼。 “都把刀收起来,你你你还握著刀干什么,收回去!” 龙山县衙的捕头一看这架势,连忙收了刀,朝著安昕跪道:“小人不知是府尊当面 其余捕快见此,也哗啦啦跪了一片。 “所有涉案水夫全部抓起来,明日提审过堂,重新审理。” 安昕说完,就朝著府衙方向回去。 而张三的尸体也被带走。 七斤也一脸懵逼的被抓走,並投入了黑漆漆的府狱之中。 当天晚上,由吴中信和梁申带队,前往位於外城运河坊的漕运巷子,围了孙家,將孙家一十三口抓入了府狱,上了刑具连夜审问。 通过审问,拿出名单以后,三班衙役彻夜不休,连连外出,將数十名水夫抓捕到府狱。 第二日晨,进出城门的百姓发现,城池的便门关闭,只剩下东南西北四门开著。门口兵丁儼然,凡是出城之人,必遭严查。 细心之人,纷纷猜测城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排队等待进城的马克等人,因为手里握著知府大人开出的条子,简单问过姓名以后就让进了城。 到了县衙大门前,他们被一个从蓝呢轿子上下来,穿著大燕青色官服,头戴乌纱帽的大燕官员所吸引。 魏泰西几人刚来不久,不知大燕官员品秩,还以为这就是东阳府尊。 好在马克认识知府,又钻营过大燕官制,连忙拉住了魏泰西几人。 梁东明匆匆小跑到大门前,拾级而上,客客气气的在大门口的值班衙役这里登记。 他现在心里既志芯又害怕。 他也不知道昨天那案子怎么就被府尊给盯上了,更不知道是何原因而引起了府尊护卫与水夫之间的拼杀。 但通过昨晚目击之人的口述,他知道那个唤作张三的水夫身份必定非同一般! 一般的水夫,哪能在送水车里藏著细剑? 又哪能有那样精湛的武艺? 他此时无比痛恨手底下的那些个胥吏,通过师爷给那井东家牵线搭桥了。 本觉得都是些无权无势没背景的贫民,却未成想会有这些变故。 区区二百一十八两银子,竟把自己弄得如此被动! “府尊大人有令,此案牵连颇大,外人不得参与,梁知县请回吧。” 正等著登记入府的梁东明闻得此言,顿时心慌不已,手里拿出银两:“可否告知此案具体牵连何人?是何原因?” 但值班衙役却连连摆手:“梁大人不要为难我等,实在是我等也不明了。待到案子审理过后, 梁大人自会知晓了。” 见衙役死活不收银子,梁东明更加心慌,走下台阶,上了轿子,一路担惊受怕,晃晃悠悠,恍恍惚的回了龙山县衙。 而这边马克,在登记以后,被专人带著去往了西厅:“大人今日有案过审,请马员外在此等待。” “无妨,无妨的。” 马克连连表示。 侍者上了茶茗、糕点、瓜果,几人在此欣赏园林风光,也是不亦乐乎。 二堂。 安昕看著供词案卷。 “冯全手下有个叫齐欢的,此人专门负责暗杀、情报,以及和海盗、倭寇打交道。这东城井水孙所掌的水夫行,就是齐欢手下的一个谍子机构。” 万泽文匯报说道:“不过,每次消息传递,都是单线联繫,这井水孙只能供出在井水行里埋藏的谍子,但无法提供齐欢和冯全的所在。” 安昕看完供词,忍不住嘆息一声:“这冯全也是个人才,这谍子机构弄得比咱安国军的哨探还像回事。” “安国军的谍子机构,张谦也在改革,並开设了训练班,想来等到第一批哨探正式毕业以后, 业务能力肯定焕然一新。“ 张良说道。 安昕收起了案卷,对张良吩咐道:“出了这些事,这些水夫在民间名声也不好,要价贵、服务差,还常常与老百姓打成一片,我看府城內的私井也没必要存在了。 府城用水,关乎百姓切身利益,一丝一毫都影响民生。 张良你去算一算,除去孙家的井,其余所有私井收购到府衙,需要多少银子,並拿出一个惠民的章程来。” 第133章 东阳建设勃勃生机 大燕东北西南陷入战乱 第133章 东阳建设勃勃生机 大燕东北西南陷入战乱 当安昕走到西厅的时候,马克连忙站起来作揖。 “坐吧。” 安昕一手揉著眉心,一手往下压了下,示意他们坐下。 趁著侍者倒茶的时候,安昕打量了一下这几个欧洲工匠。 他注意到,除了一个身穿黑袍,胸前垂下十字架的神父,其余几人都学著马克的样子,穿上了漂亮的绸衣。 “府尊大人,这位是魏泰西神父,他除了是一位制表工匠,也同时懂得製造玻璃、火绳枪、显微镜、航海象限仪,以及绘画、乐器、木工、金属加工、船舶修、建筑工程等等。” 马克介绍了四人之后,又著重介绍了魏泰西。 安昕听完,看向魏泰西的眼光也多了一些重视。 这是一个稀少的,来自欧洲的全科工匠,也是一个目前东阳工业发展急需的人才。 “尊敬的府尊大人,非常荣幸能有机会和您邂逅! 愿天主保佑你!” 魏泰西站起来,双手合抱,朝著安昕躬身行礼, 他的中国话竟然不比马克差。 “魏先生请坐。” 安昕请魏泰西坐下以后,赞道:“魏先生的大燕官话说的非常流利。”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魏泰西得到夸奖,高兴的说道:“为了传播主的福音,我自学了大燕官话,来到大燕以后,我渐渐矫正了发音的错误,现在已经能正常和人交流了。” “本官不得不提醒魏先生,在大燕国,不得到朝廷允许,是不得擅自传教的。否则必然会被官府通缉抓捕,轻则驱逐出境,重则斩首示眾。” 安昕板下脸,严肃说道。 来大燕传播技术可以,但他可不希望这些洋鬼子来传播他们的教义。 据他所知,教廷做出的文化殖民可是欧洲殖民史上的重要一环。 “多谢府尊大人提醒,我在来大燕国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但我相信,大燕国皇帝陛下在了解天主的福音后,会同意我传教的。” 魏泰西固执的说道。 西方教廷,对於神秘富饶且强大的东方大国,本就十分眼馋,即便远隔重洋,也有络绎不绝的泰西神父过来传教,希望在燕国成功传播教义,成为教廷史上记名的大主教! 同样的,为了叩开燕国士大夫,乃至燕国皇帝的大门,得到接触、覲见、传教的机会,这些有志於传教的神父,往往都是中国通,且身怀技艺之人。 “陛下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尤其是外国人。即便是跟隨归国使团入京,不得召见,也是见不到陛下的。” 安昕看著魏泰西,还有布鲁斯等人:“既然诸位来到东阳府,不如在东阳一展所长。待本官见识过各位技艺,自会向朝廷举荐..:”他手指轻轻在桌面上一扣,看向魏泰西:“届时,面圣之事,未必没有机会。” 马克给布鲁斯等人翻译著。 他们连连点头。 其实,除了魏泰西以外,布鲁斯他们都是为了高额的收入和优渥的享受而来的,对於是否进京面圣,並没有多少兴趣。 而魏泰西也觉得,想要成为大燕官员,乃至皇帝陛下的座上宾,自然要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双方的交流没有什么滯碍。 人已到位,事已谈妥,短暂接触交流过后,安昕就端茶送客:“明日自会有人去寻几位先生, 並为你们安排工作和住处。” 日月交替。 寒衣节后,天气越发寒冷。 但府衙前面贴出的告示,却令人心暖。 “奉府尊钧旨:即日起,凡府城辖境,不拘龙山县治南、云梦县治北,一应官私井眼尽数归官榨管。 苦水井任民汲取,不取分文,甜水井每桶制钱二文。担水入户者加收脚力钱一文。 敢有私凿暗汲、抗违不遵者,杖责二十,罚役半月。” 告示简单明了,但对於城內的街坊来说,相对於原本苦水两文钱,甜水四文钱来说,成本直接下降了两倍! 这对於府城百姓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利好。 而对於官府来说,这依然是有得赚的项目,不必上下打点,只需支付僱佣水夫看井、送水的工钱,每日纯利也能有一百两左右。 原先的水夫也被收编,每月两钱银子的底薪,再加上每送一桶水提一成的钱,生活有了保障, 成了“国企员工”,也是乐呵呵的。 得到了百姓认可,府衙公信力提升,东阳天穹的玄色雾气浓郁一些,覆盖在赤龙身上,修復著它的伤势。 如此四贏的局面,安昕当即让万泽文写了一份“以『小切口”撬动『大民生””的报告,给省布政使司送了上去。 十一月底,东阳府的第一场雪不期而至。 外城金雁坊,钞关旁边临近洛河的鹿儿巷,张灯结彩,舞龙舞狮,长长的鞭炮点燃,发出里啪啦响声。 青云织布厂掛牌成立。红绸子掛在门上,大门边上的雪人围著大红色围脖,分外喜庆。 占地八亩的青云织布厂,匯集了五百多个纺织、漂染工人。 临近洛河、大运河码头,交通极为便利,蚕茧、生丝、、羊毛等材料由供应商源源不断从各处运来。 水力纺车,借著洛河水流日夜工作。 建成以后,青云布行的生產量文將往上翻几番。 十二月中旬,西川县传来好消息,厂房已经建设完毕,同时试製的第一批水泥经过多次试验以后,已经成型。 这一批根据葛绣抄写的配方、技艺所烧制的硅酸盐水泥,细细研磨筛选后,已经和近现代水泥农村院子、晾晒场所用水泥相差仿佛。 从西川县装船送到海边的鱼头岛,准备修筑炮台。 沙船上。 张大山坐在甲板上,一边往嘴里扒拉著碗里的米饭咸菜,一边看著遥遥在望的鱼头岛。 这是被洛河冲积出来的一个岛屿,位於洛河与东海的交匯处,面积约三十万亩。 因为鱼头岛控遏住洛河入海口,在安国军未在此驻扎之前,常常被倭寇当做跳板,藉此劫掠洛河两岸城市,曾长驱直入到伍仁县以西。又因为鱼头岛周围分散有眾多沙洲,水道复杂,小船容易藏匿。 而且,从鱼头岛向北能流窜到山东、辽东,与建虏、朝鲜海盗勾结一起。往南,则可退至舟山群岛和倭寇的大本营倭国平户藩。 “准备靠岸了,弟兄们准备卸货!” 张大山放下吃的乾乾净净的碗筷,朝著船舱里的弟兄们大喊了一声。 “大山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嗓子也中气十足的。” 大刘从船舱里出来,跟工友们说道。 “老张,等这里的活干完了,一起去折柳坊耍耍?” 工友朝他调侃道。 “去你的,人老张还要给儿子赞媳妇本儿呢!” 大刘笑骂道。 就在上个月在第一钢铁厂做工的时候,张大山竟然意外重逢了自己的儿子张小凡。 在加入皖北贼军以后,他与儿子张小凡就被打散在了不同的队伍里。后来,隨著队伍的调整, 他甚至不知道儿子是死是活,再后来一场场战斗以后,他甚至觉得能再见到儿子的机会越来越渺茫了。 谁承想,上天竟然再给了他一次机会。 张大山一想到儿子,就嘿嘿直笑。 脱离了俘虏营以后,张大山也终於从没日没夜挖矿的日子里解脱了出来。 建筑队里虽然苦,但终於不再像在铜山挖矿时候那样吃不饱肚子,顶著火烧火燎的痛苦去挖铁矿、采青石了。 每当完成了一项工程,还能拿到个一二百文不等的红包。这些红包,都被张大山存了起来,想著以后能在东阳府给儿子买房娶媳妇。 如今,水泥厂那边的活已经少了,他们这一百多人又被派到了鱼头岛这边和辅兵一起修筑炮台。 “船靠岸了!” 船东一声大喊,靠上了鱼头岛的港口,腿腕子粗细的绳索甩了出去落在了岸上。 隨看靠岸停稳,跳板与码头相连,徐大山也和工发们开始搬运船上的水泥, 他们负责將麻袋扛到码头上,推著推车过来的辅兵则负责將水泥推到岛上仓库里去。 一群人,就像是密密麻麻的工蚁。 总共两条船,十二万斤用麻袋装著的水泥,用了两个多小时时间,就全部搬进了仓库。 张大山全身都是水泥灰,头髮上、眉毛上都被染成了水泥色,脸上淌了汗水更是与水泥混合在一起流下一道道痕跡。再加上船上好几天不洗澡,这会儿一身臭味儿,不过糙汉们都这样,谁也不嫌弃谁。 都坐在空地上喝著水。 “俺听说,大老爷要把咱们这些人编入建设局了,到时候我们和那些钢铁厂的工人一样,每个月都能拿到餉银。” 工头眼里冒光的说道。 大老爷,则是他们对於安昕的称呼。 “真的假的?” 旁边工友们纷纷问道。 “应该不假,都在传这个事儿。大老爷说我们是被反贼裹挟,被迫从贼的,而且在俘虏营里表现良好,经过改造已经赎罪,要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如果能成的话,咱们这帮苦哈哈,或许也能有一天在东阳府安家了。” 工头道。 眾人一听,感受到了大老爷的恩情,热血当即涌了上来。 “那咱们岂不是比那些来东阳府投亲靠友的老乡混的还好了?” 大刘激动道。 当年皖北闹饥荒,不少皖北人卖了家里的地,往这边逃难,想要到东阳这样繁华的所在求一线生机。 但相当一部分,都饿死在了路上。 最终成功到达东阳府的,人生地不熟,种地没有土地,做工没人作保。在这边有亲戚同乡的还好一些,但在这边真有熟人的又有几个?大部分也只能当个苦力,每日折银不过十文八文,或做个“弄碗乞儿”求口吃的,亦或者“插標卖首”贱卖自身到大户中去典身求活。 更有甚者,做些“替人贩盐”、“挖坟盗掘”等见不得光的勾当,败坏了律法,一旦被抓住也没个好下场。 张大山他们虽然觉得辛劳苦累,但他们都不怨恨安国军。 做了俘虏是因为他们跟看皖北贼寇造反。 而做了俘虏以后,至少每天都能吃上一口饭,不至於像以前那样生活在饿死的泥淖之中,爬不出去,眼睁睁看著“易子而食”者有之,“自於屠肆”者有之,甚至不少人都见过“人市”,去年皖北人市壮丁肉价一斤六文钱,卖的比米还要便宜。 相比那时候地狱一样不忍回忆的日子,如今已经从泥沼里爬了出来,活得像是一个人了,这样的生活已经蛮好。 想著以后能编入建设局,生活更是有了盼头。 休息一阵,又有大船靠岸。 他们这些人也没有閒著,將船上的河沙扛到岸上。 沐浴在大老爷的恩情下,他们浑身都是力量,干活都更有劲儿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石灰、石头、黏土、钢筋、河沙、石子儿等原材料源源不断的运来。 府衙工房的司吏周青,带著府尊的淳淳瞩託,乘船来到了鱼头岛。 开始指导工程队和安国军辅兵,在面向东海的方向建造炮台。 炮台分东西两座,分別位於鱼头岛南北两侧,封锁航道,形成交叉火力,扼守住东阳府的门户。 这一日,阳光正好,海阔天空, 周青站在鱼头岛最东边的滩涂上,望向一望无际的海洋。 “啾———啾——” 海鸥短促的叫声,盘旋在珊瑚礁群上。 “胡大人,南炮台就在这个位置。” 周青和过来视察的胡常山说道:“洛河北线泥沙沉积,江面虽宽却难行大船,只適合小型船只航行,鱼头岛北侧建设一座小型炮台防御足以。 南侧是直面东海主航道,大型舰船容易从此地逼近,十二年前倭寇十几艘大型战舰,就是从这里打入东阳府的。 所以,我们在这里设置一座中型炮台,可以容纳五门大炮。” 胡常山一跃跳上一块两人高的礁石,朝著东海极目望去。远处大约七八里外,还有几个沙洲。 在来到鱼头岛驻军以后,胡常山早已將周围摸透了。这些沙洲,有的地势较低,每当涨潮的时候就会淹没,也有些沙洲地势较高,以后可以设置观察哨,发现海盗、倭寇船只可以及时报信。 再配合张燕青的水师营在近海巡逻。 等炮台建设起来以后,倭寇再想要隨便深入內陆,就几乎不可能了! 胡长山仔细看过南北两处炮台位置,確认了建设方式,有了一定了解后才放心的离开东海岸, 返回军营。 周青则返回北炮台。 这边已经开始建设,大量靠著船只从昆西山运输过来的石头,用小推车搬运过来,倾泻到滩涂珊瑚之中,將地基加高,防止海水涨潮淹没炮台。 钻进海边搭建的简易棚子里,周青看著府尊亲手给他的建筑图纸,细细揣摩著建设细节。 因为钢筋水泥不足,这些东西都要用在刀刃上,在重点位置作防御。 其余位置,则採用三合土。 就在东阳府建设如火如茶之时,东北发生战事。 当消息传到东南时,建虏已经接连攻破辽阳、盖州、復洲、金州等地,河东十四卫全部失陷, 建虏兵锋已经直逼山海关。 朝野震惊。 而趁著朝廷精力被东北牵扯,永明土司爆发战乱,贵阳、成都等地区陷入战爭泥潭。 第134章 军队换装 领先时代二百年 第134章 军队换装 领先时代二百年 军械局的靶场,胡常山摸著手里的枪械,眼睛看著准星,瞄著十米外的草靶子扣动扳机。 “!” 一声枪响,枪口喷出枪焰,靶子被瞬间打的稀巴烂。 这样的威力,哪怕是面对一头野猪,也能一枪打死! 他抚摸著枪托上镶嵌的象牙浮雕,还有枪身上面镶嵌的金银纹,和葛绒说道:“这把枪的艺术成分很高。” “多高啊?” 安昕从大门一走进来,就听到胡常山在评价军械局刚出的新枪,忍不住问了一句。 “老爷!” 胡长山和葛绒连忙行礼道。 “起来吧。” 安昕伸手,接过了这把艺术成分很高的新枪,金属碰撞“咔”一下退出一颗子弹。 子弹壳非常硬,前面是一颗带有螺纹的,类似米涅弹样式的弹头,后面是呈现浅棕色的硬质弹壳。 “弹壳是怎么做出来的?” 安昕用力捏了捏,弹壳的硬度出乎他的意料,接近硬质塑料。 本书首发????????????.??????,提供给你无错章节,无乱序章节的阅读体验 葛绒回答说道:“是用多层浸蜡纸压制而成。” “测试效果如何?” 安昕轻轻扣动滑动护木,子弹上膛,朝著不远处的靶子打了一枪。以他如今的五感,这一枪不出所料的正中十环,草靶子被打出一个大洞。 这一枪对於霰弹枪的弹道有所了解后,他再次滑动护木给子弹上膛,纸质弹壳跳了出来,精准击中更远一点的木人靶,木人胸口木屑纷飞。 第三次滑动护木上膛,扣动扳机,弹头射出,击中木人脑袋,巨大力量將之击飞一块。 但纸壳没有拋出,卡住在了枪管里。 葛绒接过了枪,从侍者手里拿过通条清理卡壳的枪管:“这种霰弹枪虽然仿照做出来了,但成本过高,技术也不成熟,很多零件都是由製造厂技艺精湛的老师傅手工製作,製作周期很长,无法大规模生產。 且因为纸壳子弹的原因,基本上三发左右肯定就会卡壳。 目前,还不能真正推广到军队中去。” 清理完枪管,葛绒將枪械拆解开来。 安昕仔细看著。 总体来说,枪械是模仿的温切斯特的霰弹枪,如果能大范围装配部队的话,肯定能组建一支可以横扫天下的军队出来。 但不论是生產效率,还是製作成本,目前都不现实。 “这子弹是怎么製作出来的?” 安昕再次捡起一颗独头弹。 “子弹多亏了魏泰西,在他的帮助下製作出了浓硝酸,然后我们从实验室制出了雷汞作为底火引燃黑火药。” 葛绒虽然身体壮的像是一头熊,但此时说话却很有学者的气质了:“不过黄铜弹壳,我们可以手工做出来,但精度不够,而且製作速度太慢。 现在王大成正带人一起研究水力工具机,等哪天他成功以后,或许就可以生產铜壳子弹了。” 有著安昕提供的资料,等於是拿著答案找问题,自然能少走很多弯路。 只是受限於当前工业基础,许多精细部件仍需工匠手工打磨,暂时无法大规模量產。 安昕点点头,目光落在手中的子弹上,沉声道:“不急,现在有了无缝钢管,又有了造枪经验,难度已经慢慢降下来了。 子弹的製造难度更大一些,那就先用纸壳子弹过渡,目前来说足够用了。” 安昕又看了军械局的研究所製造出来的栓动击发枪,转轮枪等。 这些都属於实验室里技艺最精湛的老师傅们细细打磨出来的產品,是实验性质的军械,不论成本还是成品率都很不理想,想要大规模应用到军队中去,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但军队之中,如今已经基本完成了米涅弹步枪的换装。 下午,安昕乘船登上鱼头岛的时候,就看到了安国军中新换装的米涅弹步枪。 这种米涅弹步枪,更换了无缝枪管,管壁更薄,拿在手里分量相比之前的步枪还要轻了一些, 虽然还是前装弹,但已经不需要燧石击打药仓进行射击,而是使用了雷汞火帽的击发枪。换弹速度比以前几乎翻了一番。 如今安国军三分之二都是使用了这种火帽的击发枪。 而部分在魏泰西来之前就已经换装的燧发米涅枪,也在进行回炉再造。 用不了多久,就能全员换装。 米涅弹步枪枪管內部刻画膛线,再加上锥形凹底的米涅弹已经有了后世弹头的模样,击发后弹体膨胀,咬合膛线,使得弹道更稳,精度更高,在射出以后可以达到五百到八百米有效射程。从这一点来看,不论后勤压力、成本计算,还是有效射程,还要比安昕试射的过的霰弹枪更具性价比。 单从单兵装备来看,安国军已经达到了二百年后英法联军的水平。 看过安国军的训练场景,手握这样三千军队,安昕心里的野心也忍不住滋生起来。 只是抬头看向天空赤蛟,又越过赤蛟看向更高处的天穹,那无穷无尽的玄色云海之中,风起云涌,北方黑云压城,其中模模糊糊的黑龙已经成型,张口撕咬著大燕滚滚云海中隱隱显露出行跡的五爪金龙。 而在中原腹地,黑灰鱼蛇在几张大网之中左支右拙。 西南天空,已经被一团灰色云气所遮蔽,长有獠牙的野猪在其中横衝直撞,將代表了大燕规矩、法度的衝击的七零八落。 最南方也有一头大象不停甩著鼻子,不停地蚕食著大燕边境的玄色云气。 但是,赤蛟与大燕朝的五爪金龙之间,依然有著很明显的联繫。只要赤龙不脱离五爪金龙,自已造反的话,就会反噬自身。 这也是先秦练气士不愿意採用这些旁门左道修行的根本原因,靠的外力越多,受到外界的影响就越大,桔就越多。 安昕收回目光,眼神晦暗。 只要能成仙,哪条路线最优,便选择哪条路。 如今先走一步看三步,积蓄实力为先,实力到了才有选择的机会,没有实力就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最后只能隨波逐流。 视察完岛上的安国军以后,安昕又沿著海岸线视察分散在海岸线上的二线部队。 这些二线部队的设点位置,都在倭寇容易登岸的地方。 二线部队一部分是新兵营淘汰下来的,一部分是从辅兵之中选拔出来的,总共凑了一千二百人,继承了从安国军退下来的枪械装备。 每个点有一个排的部队,由辅兵在登陆点建造了营房、石屋、哨塔、烽火台、马既等。 这样的点,总共三十余个。 这既是拦截线,也是预警线。在发现倭寇以后,会通过烽火台、信鸽传递军情,周围据点、村落民兵,都会前来支援,共同阻敌。 再加上安国军在银山县、扶阳县各驻扎了一个骑兵连,可以快速机动支援。 算上沿海的渔村,第一线的每个点基本相隔八里以內,形成了一条对於倭寇的狙击线。 “自本官上任以来不过四个月时间,倭寇侵袭四次,其中最严重的大尧村杀害村民六十余口。 希望这一道防线能彻底扎住倭寇登陆东阳的口子,结束掉东阳府八十余年的抗倭史。” 安昕了三天时间逐一看过了每一个据点。 当他在返回府衙的路上时,或许是因为这一条海岸警戒线建立的原因,他感受到了盘龙宝印转化而来的灵气再次大涨了一波。 “驾!” 安昕用力夹了马腹,马儿肚子吃疼,立即快速跑了起来。 跟在身后的张良,以及十几骑护卫同时策马奔腾。 回到府衙,安昕回到后宅,吩咐桃子不要让人进入后园后,便到瞭望月轩二楼打坐静修。 梳理了一下体內的灵气,將之转化为了自身灵力。 虽然没有突破到下一境界“御物”,但灵力增加,施展“定身”、“御风”、“掌心雷”等法术就没有之前那么费劲了,至少不会还没等施展开就被抽空了灵力。 “灵符”、“移景”、“壶天”、“弄丸”等术也有了更精进一步的可能安昕摘下了手里的翡翠戒指,消耗灵力施展壶天术,芥子空间开始朝著四周扩展,慢慢往外再次拓展一尺后停下。 但灵力还有余力。 安昕施展出登抄术,此术能在事物原有的基础上加倍增幅,是他自认为所获得的所有法术之中最实用的一道法术,弱小时候可以增幅法术威力以弱胜强,强大时候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施展以后,壶天术所能发挥的效果再次提升五成,空间继续往外拓展,直到形成一个一立方大小的方正空间以后才停下了扩张。本来塞得满满当当的空间,一下子变得空旷了起来。 把戒指戴上。 安昕看向了围绕著盘龙宝印旋转的两个红团。 意识碰触,红团破碎,散作漫天流萤,仿佛一个个古老符文,消散在了安昕的识海之中,而两道法术也仿佛天生自通一般浮现在他的心间。 “嫁梦。” “招来。” 两道地煞法术。 所谓嫁梦,便是编制梦境的能力。施展以后,可以自由进出人的梦境,甚至在人梦境之中充当编剧,拉人入戏。 安昕从壶天空间里取出《仙游杂记》,以及最近刚刚有人投其所好,给他送来的一卷先秦竹简《云笈梦仙录》,讲了作者元神出窍,梦游仙宫的故事,里面穿插著讲了一些对修行者的神通和法术的理解。 竹简里面全是蝇头小篆,被安昕逐字逐句翻译过后,形成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其中內容和仙游杂记差不多,但更多是对道藏、法术的解读。 安昕从两本书中,扒拉著前人对於“嫁梦”之术的解读。 “可於梦境中,读取目標潜意识中的记忆,阅览此人一生,辨別此人经歷,甚至可以做到比其本人还要了解他。 也可於製造“真实梦境”,如果能真实到目標人物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那就可以达到“术士咒人,梦斩其首”的效果。” 安昕看著《云笈梦仙录》中对於嫁梦的讲解,同时自己也琢磨著:“既然可以製造真实记忆, 是不是也可以赐予別人一段没有经歷过的“真实记忆”,篡改別人人生? 如果能做到这一点,练气士岂不是神仙一般,可將凡人任意摆布了? 如果我能做到这一点,岂不是现在就可以进京面圣,把景顺帝变成我的跨下愧? 再控制满朝文武,谁敢反抗就篡改谁的记忆,如此天下之事一言而决,还在这里苦哈哈的熬著做个屁的官口牙!” 想到这里,忽然感到一阵恶寒。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盯著自己, 安昕站起来走到窗边,双眼通红朝外看去,正见天穹之上,只有上次在大尧村睁过眼的赤蛟此刻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正一脸震惊的看看目己。 安昕知道,自己应该是想的太简单了,这个世界上肯定还有自己所不了解的东西。 不过,即便如此,安昕现在真想这样做也做不到。 “此术需要『御物”境界,修出神识,达到精神干预现实的境界以后,才可以自由施展。 修为到达第五境的“夜游”,才可以开始发挥出其威力。 本就是非常吃修为的一道法术, 且如今身处修行末世,无法动用灵气,常常无法施展出法术的真实威力。 但同样因为在修行末世也没有其他的练气士,哪怕如今施展嫁梦法术,只能施展个皮毛,面对凡人时也非同小可。” 似乎感知到了安昕意识的变化,赤蛟重新闭上了眼晴,恢復了古井无波的状態。 安昕回到屋子中间,重新盘膝坐在蒲团上。 他又看向法术“招来”。 施展次数,安昕朝著窗外的麻雀伸手。 “啾啾啾啾··· ·,” 两只小麻雀本正在相互梳理著身上的羽毛,脑袋一伸一缩,亲密无间的幸福著呢,忽然一股神秘力量就降临在了其中一只小麻雀的身上,惊叫之中,扑扇著翅膀也没有丝毫作用,只觉得天旋地转之间,就已经落在了一个人类男性的手里。 小麻雀眼睛瞪的溜溜圆,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安昕一挥手,將小麻雀扔出去,让它去追女朋友团圆去了。 第135章 海贸的巨额收益 第135章 海贸的巨额收益 “来!” 安昕走下二楼,朝著大厅里的摆件葫芦一抓,葫芦“咻”的飞来,但被他摄入手中时由动到静,瞬间停住。 此术招来,根据物品是否蕴含灵气、重量、大小、远近,消耗各不相同。 蕴含灵气的,像是他的“斗战之剑”,所消耗灵力就极少。 本来,法术修行,初学者还需要配合手诀、口诀才能施展,就像安昕练习《五雷法》就需要手掐雷决方能施展,但出自宝印的法术却不需这些繁文节,意动之间,不露痕跡,即可施展。 按照《云笈梦仙录》中所述,招来此术亦看练气士的修为,普通练气士招来法器、俗物,高阶修士能凭空抓人心臟、取人魂魄。 而大神通者,甚至能逆转因果,招来过去未来之物。 这等描述,安昕难以判断真假,想都不敢想。 “若真有书中描述的这等大神通者,岂不能预知过去未来?岂不能知道秦之后灵气渐消?岂不知两汉之后的世界会陷入彻底的练气士之末世?岂能容忍自己在末世之中乖乖等死?” 思索著这些,安昕溜达著回到书房,桃子过来给他倒水:“老爷,我在茶里放了一点薑片,能驱寒正阳。” “嗯。” 安昕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叫张良过来一趟。” 桃子应下退了出去。 很快,张良匆匆赶了过来:“老爷。” “派人去金银铺子,挑个漂亮一点的翡翠戒指。” 安昕和他说道。 上次擼走了桃子的戒指,答应给她换个更好的,这么长时间全然忘记了。 刚刚桃子倒水的时候,看到她手指上光禿禿的,才忽然想起了这一茬。 “好。” 张良离开书房,寻思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去。 正所谓给领导办一百件公事,不如给领导买一双袜子。 作为老爷的“秘书”,自然就要做老爷的贴心人。 房间里,安昕翻箱倒柜,將笔记本电脑、充电宝、电源全部塞进了自己的壶天空间里。 再加上原本就在里头的手机、平板等,所有跟著他穿越过来的东西,几乎都被他塞了进去。 从此以后这些东西隨身携带,就不必再多担著一份心了。 收拾完这些,安昕拿出一沓裁剪好的空白符纸出来。 以紫毫笔蘸著硃砂。 灵力透过紫毫笔慢慢的渗入到硃砂当中,很快一枚“金刚符”就在他的手下形成。 这符篆已经脱离低阶符咒的案日,“养神”境以下都无法把握,因此画起来格外耗费灵力。 隨著这一道符篆画成,最后一丝灵力也被榨乾了。 安昕从壶天空间里取出一个木盒,將盒子上盖子抽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码放整齐的子弹。 一共一百发,五十发钢珠霰弹,五十发独头弹。 安昕判断了一下金刚符的施展范围后,从里面挑出霰弹、独头弹各六颗,放在了桌面上。 想了想,又各去掉了一颗。 用金刚符將十颗子弹捲起“赦!” 安昕並作剑指点在符纸之上,金刚符顿时无火自燃,但並没有明火產生,仿佛自然分解一般赤色硃砂之中闪现著金光色泽,形成了无形的符文,这些符文仿佛会呼吸,想要吸引外界的灵气, 但外界並无灵气,其呼吸片刻並无任何效果。 如此,它只得往下一落,印在了十颗子弹上面。 子弹材质仿佛在內里发生著变化,最后竟然变成了十颗黄橙橙的子弹,通体亮金色,像是黄金打造的一般! “本来能令人全身硬如精钢的金刚符,现在也就將十颗子弹变得如若金钢了。” 失去了灵力的辅助,金刚符失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量。 安昕拿起一颗子弹,感受著其中所蕴含的独属於金刚符的力量。 “金刚符封存的力量,大约能保持十天左右,过了十天力量慢慢消散,子弹就会重新变成原先的材质。 符力愈聚,其散愈缓。如果一张金刚符只捲起一颗子弹的话,就能保持一百天甚至更久。” 安昕判断著。 说实话,法术的威力,除非是碰上特殊的环境,平常安昕也就一个定身术加上掌心雷这个连招比较实用。 符篆则通常大部分都没什么作用。 喷子能用的话,对於安昕来说,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艺术成分很高的收藏品”这样简单。 平时完全可以用来防身用了。 將这些子弹扔进了壶天空间他又出去將霰弹枪取了回来。因为是专门为他打造的藏品,所有的材料都是最精湛的工匠仔细打磨出来的,一丁点毛刺都没有,上面镶嵌的金饰、象牙浮雕,处处精美。 枪托使用胡桃木,滑动护木也是胡桃木的,经过工匠拋光打磨以后,握起来手感如玉般温润。 安昕將五颗霰弹装入霰弹枪的管状弹匣里。 霰弹枪身长度在一米三,安昕將其斜著放进了壶天空间里。 “呼!” 安昕轻轻呼出一口气,体內恢復了一丝灵力。 手握捏在桌面上,茶盏滑入了他的手中,端著茶盏喝完有一丝丝甜辣味的茶水,腹中泛起一股暖意。 端著茶杯出了门,安昕走到外面的院子里晒太阳。 桃子正在外面晾晒衣裳。 “绣儿去钢铁厂了?” 安昕问道。 “绣儿一早就去了,听她说在造一种烧开水就能推动大船在水上走的蒸汽机。” 桃子说道。 “嗯。” 安昕看著院子里晾著的柿饼子,上面已经结了一层霜。 一只柿饼凭空飞起,落入了安昕的手中。 他吃著柿饼,看著桃子晾晒衣服时的背影,她的屁股真漂亮,形状饱满,像是一只熟透了的水蜜桃。 “老爷。” 张良匆匆走了过来。 手里还拿著一个螺鈿漆器的盒子。 “老爷,买回来了。” 他將手里的盒子交给安昕。 “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黄山伯过来送信,我把信笺带回来了。” 张良从袖口之中掏出一个信封。 上面落款正是黄书荣。 “黄老爷子宝刀未老,这次亲自带队出海,真是风采不减当年。” 安昕想起了那个身材高大的黄老爷子。 黄家诗书传家,但到了黄书荣这一代的时候,其实已经日见败落。 而黄书荣年轻的时候,就跟著叔伯到海上混过,后来挣下一片家业返回家乡,重振旗鼓,將黄家再次振兴,培养黄家下一代直到黄维一路过关斩將考中进士,在家族钱支持下入了刑部,家族算是真正的兴旺起来,成为了伍仁县首屈一指的家族。 拆开信封看了一遍。 这是黄书荣给他匯报目前情况的一封信。 落款时间是十一月下旬。 一共五十余条船组成的船队,其中大舶七艘,鸟船四十五艘,悬掛张则士集团的旗子,一路抵达了小琉球(台湾)南部,与在这里驻扎的东印度公司进行了交易,换取了大量白银、硫磺、蔗等物。 安昕看著黄书荣在信笺之中,详细描述的台湾南部被荷兰东印度公司所占据殖民以后,所打造的交易市场,商人从大燕、倭国、东南亚、欧洲等国运输大量货物来到这里,並在这里进行交易。 而东印度公司通过发放“贸易许可证”这套制度,在这些交易之中收税,赚的盆满钵满。 不过,张则士似乎也在其中插了一脚,参股了东印度公司在此地建设的贸易市场,税款也有张则士的一份。 像是黄书荣的船队这一次的交易,光是给荷兰人缴税就有八万余两,再加上给当地荷兰官员的贿赂,加起来有九万两! 这看的安昕分外眼热。 “如果能在东阳府,哪怕是东阳府外的长山岛成立一个贸易市场,凭藉大燕的瓷器、丝绸、茶叶三大宗商品,肯定能吸引大量商人来此贸易,到时候光是收税都能数钱数到手软。” 安昕嘆道。 张良闻言,也感到可惜可惜大燕奉行的是海禁政策,他安昕如果真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情,朝廷绝对不会放过他,怕是不光头顶上这顶乌纱保不住,还得被押解京师投入天牢之中等待有司会审,判个动摇国本,斩立决啥的。 “此事你回去琢磨琢磨,以后或有良机再行启动。” 安昕吩咐道。 “是!” 张良应道。 “算算时间,船队应该也快要回来了,希望海上风平浪静,他们都能顺利归来吧。” 安昕也是在等米下锅了,这一次出海贸易,他也拿出了三万多两银子。 如今自身资產缩水严重,军械局第一钢铁厂、青云水泥厂等的建立令安昕的钱包持续失血,帐簿上的现银如今只剩下了十四万两银子。 让张良离开以后,安昕大略算了一下这一趟的帐目。 目前帐面利润在八十五万两,在去掉採购成本、运输成本和给荷兰人的钱,以及给张则士的旗票以后,纯利大约在五十万两上下,按照三家分帐,黄家不止要与身后的西林党的大员分润,还收拢十一家船队,其中五家是从原先冯全船队之中挖来的,这些人都需要分润,故此黄家分的要更多一些,大约拿到四成。 徐家和安昕各拿三成,各自大约能拿到十五万两左右。 不过,这还是去的这一趟,拉回来的蔗、硫磺都是大燕紧俏之物,都能卖出大量钱財。 这样来回一趟的总利润估算下来,能有八九十万两银子。就算三家来分,一家也能分到二三十万两。 “怪不得那么多人甘愿冒著杀头、海啸、海盗等重重风险选择出海贸易,这其中的利润实在惊人。” 安昕隨手將信笺放入壶天空间。 “桃子。” 安昕站起来,和拿著拖把在檐下拖地的桃子吩附道:“一会儿去厨房给我选一把形状饱满、色泽均匀的黄豆过来。” “好的老爷。” 桃子应下后,將拖把收起来,去小厨房找了找,没找到黄豆,便提著裙子朝著前衙的大厨房快步走去。 过了不久,桃子就用小布包,带了几斤黄豆回来,给安昕送到了屋里。 这时候,安昕掏出了张良买回来的漆器盒子。 螺鈿镶嵌其中,打磨的亮到反光。漆器在窗口照射进来的阳光下,折射著七色晕彩,迷的人眼晴放光。 待打开以后,金色的戒托上拱卫著一颗绿色的翡翠,翡翠切面折射著钻石一样的火光,隨著外界光线的变化,而呈现出令人迷醉的光彩。 在桃子还犹豫不定的猜测这个戒指是不是老爷送给她的的时候,安昕就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 將其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答应你的戒指。” 安昕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惊人的柔软与弹性让他手掌陷入又弹起。 此时,桃子已经被巨大的惊喜所笼罩。 漂亮的戒指当然是她欢喜的源泉,但老爷能记住给她的诺言,还挑选了这样漂亮的一枚戒指, 突然给她一个惊喜。 “这是不是证明,老爷把我放在心里了?” 她这样想著,心臟忍不住怦怦直跳。 “谢谢老爷~” 桃子脸色柔情的说道。 “嗯,去吧,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休沐,今天下了值我们回府。” 安昕吩咐道。 按照大燕的制度,地方官员一般不得本地任职。而且,不得在任职地娶妻纳妾,也不可住在官邸以外的地方。 知府如果要离开辖地,需要向布政使司请假得到许可以后方可。 如今,这些规矩、制度,逐渐崩坏,地方官渐渐出现明著在当地纳妾,且住在外宅的情况。 王朝以制度管人,以流程管事。 当人不遵守制度,事不按照流程的时候,也往往预示著中央权威的衰败,礼崩乐坏的开始。 而安昕,现在正对旧党动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著他。 对於这些制度、流程,在明面上还是比较在意的。 “是,老爷。” 桃子下去收拾东西。 傍晚,安昕和桃子,以及梁申等人返回府邸。 刚进大门,就发现府里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在搜寻著什么东西。 后院两个丫鬟被绑在长条板凳上,两个小廝正挥舞著棍棒狠狠的打在这俩丫鬟的身上,两个嘴里被塞满了布帛的丫鬟叫不出声,但腰背、屁股上的血跡却已经阴透了身上的布料,將衣服都染红了。 第136章 一大波倭寇 第136章 一大波倭寇 安昕奇怪地走向正房。 所有丫鬟小廝,都小心翼翼的跟安昕行礼,一个个喘气都不敢大声。 而武丽君则在正房门前,屋檐之下,满脸阴沉的站在台阶上,看著那两个挨打的丫鬟。 安昕看著那俩丫鬟,满脸都是汗水,其中一个已经晕死过去。重棍打背,这是要打断脊椎,將人打死的节奏。 武丽君正满脸阴沉的站在台阶上,看著这俩丫鬟挨打。 “哥哥!” 武丽君双眼通红的看著安昕回来了,到了此刻才露出几分疲惫和柔弱来。 “这是怎么了?” 安昕问道。 武丽君恨声说道:“这俩婢子,吃里扒外!今天被人看到鬼鬼票票去了厨房。我让人把厨房里的饭菜拿出来,一样样餵了老鼠,果然老鼠吃了煎饼、辣椒炒肉、鸡丝脆笋、炸豆腐、春捲儿这几道菜以后,都被毒死了!” 安昕一听,脸色阴沉了下来。 因为,这几样菜都是他爱吃的! 幕后黑手,要毒害的目標也正是他。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 武丽君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出离的愤怒, “是冯全的人下的手?” 安昕问道。 目前有能力,又有动机对他动手的,就是这个冯全了。 如今,他既打压了冯全的生存环境,又在挖冯全船队的墙角,一步步蚕食冯全的生存空间。其虽然一直不曾露面,不敢和安昕真正的面对面硬钢,但这些下三滥的盘外招,很像是出自他的手笔。 “这俩婢子,给人顶牵连三族的重罪,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呢!” 武丽君怒道。 这俩丫鬟,是真拎不清的那种,被人拿了银子一忽悠,再以她们的家人一威胁,还真觉得自己做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呢! “我让所有人对府里做一个全面清查,一定要把不乾净的东西清出去! 另外,这些从东阳雇来的丫鬟、小廝,我实在用的不放心。我已经给我娘家修书,让他们再送一些家生子过来伺候,至少用的安心一些。” 武丽君和安昕说道。 “既然是僱佣的,就移送府衙吧,不要动用私刑,落人口舌了。” 安昕看了身边梁申一眼,让他去府衙喊人过来。 他走到院子,摆手让打人的小廝停下,来到那个还醒著的丫鬟跟前:“抬起头来!” 这丫鬟十四五岁的样子,面容姣好,只是双眼之中带著无尽的惶恐。 她在被抓到之前,甚至不知道自己往饭菜里下的是能致人死亡的剧毒,还以为只是蒙汗药呢。 但到了此时,她已经想明白了自己所犯下的事情究竟有多大,所以眼神里满是悽惶,在和主人对视的瞬间,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都变得混沌了。 “见你的人是谁?” “在哪相见?什么长相?你可认识?” 安昕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丫鬟浑浑噩噩的回答了一通,却没有什么意义。 她所回答的,和武丽君此前所审问出来的没什么不同。 所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没什么用。 不久,吴中信亲自带著快班捕快赶了来。 这俩丫鬟从板凳上弄下来的时候,双腿已经完全没了知觉。 估计大椎已经被打打断,投入大狱之中,也活不了几天了。 丫鬟被捕快带走,吴中信被安昕留了下来。 回到屋里,安昕吩咐道:“梁申,府里前院的护院,全都换成神箭卫的人,加强警戒,尤其是火房等地。 门房处,形成出入登记制度,除了我和丽君、葛绣、桃子以外,其余人等出入必须登记,记录好出入时间、事由等。” “是!” 梁申行军礼说道。 安昕又看向武丽君:“丽君,凡是外雇之人,全部遣散。家里用人拮据一点,也好过鱼龙混杂。 另外,青云商號在东阳府的各处產业,也要派信得过的人,谨慎看管,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现在我在明,敌在暗,做事都要防著点。” “我明白了。” 武丽君郑重点头道。 “中信。” 安昕看向吴中信。 “大人!” 吴中信连忙正襟危坐。 “此番前往傲来岛虽然未建功,但这並非是你的过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安昕先是肯定了一下吴中信。 这一次前往傲来岛搜查七星剑派,到了以后经过多方走访打听才知道,七星剑派早已经没了三十多年了,也就是岛上的一些老渔民还知道。 而之所以在官府这里还没有註销,一是七星剑派身处海外,虽说傲来岛名义上属於东阳府管辖,但那种处於东海的偏僻地方,平日里少有人会去检查。二是有著冯全等人打著七星剑派的幌子活动,每隔三年还会派人前来府衙交钱更换文。 “七星剑派虽然没了,但是东海上还是有七星剑派的名字,等於是被齐欢借壳重生了。 大人,我可以再带人再入东海诸岛,肯定能找到齐欢此人的踪跡。” 吴中信认真说道。 “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安昕摇了摇头:“这一次行动,你和各大门派之中的一些高手都有接触,回去以后梳理一下各大门派的情况。 本官打算在府衙三班捕快之中,抽调各大门派的得意弟子进班轮值,以增强府衙面对武林中人时候的战斗力。 同时,也能增强我东阳门派的名声,和磨链门派弟子的战斗能力,是双贏之策。” 三班捕快虽然也练武,但还是没有掐门派的尖儿好用。 有了这些弟子加入,府衙和东阳各大门派的关係也就走的更近,关键时候也能凭著这些交情让这些门派的配合度更强。 而捕快实力越强,安昕在府里的话语权也能增加,对於城市內部的掌控也能更深,打击敌人的时候力度才能更大。 “是!” 吴中信闻言眼睛一亮。 三班衙役是他分管,战斗力越强,越被府尊重视,他在府衙的地位自然也能水涨船高。 “去吧。” 安昕端茶送客。 待吴中信离开以后,安昕也没把这次刺杀放在心里。 吃过晚饭以后,安昕回到房间在壶天空间拿出纸笔,拿了紫毫笔蘸了硃砂,画下“六丁六甲兵符”,將其激发以后,符文带著淡淡光泽,放入一个木盒之中垫底,之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黄豆,撒入了木盒之中,又拿出硃砂倒入木盒將之掩埋。 “如此七天以后化作法豆,应该就能渡入灵力使用了。” 撒豆成兵,作为天罡法术,使用门槛极高。 直到现在,安昕儘管在炮製法豆,但最后能否成功他也没有半分把握。 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安昕在家里炮製法豆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东海大黑山岛上,一个沿海聚落的小院之中,三个皮肤晒得黑的男女,正凑在一起,对著小方桌上一条煎咸鱼议事。 “这两天,越来越多人在黑山岛聚集。尤其是大黑山岛这边,眼看著已经来了上百条船,聚集了四千余人。” 三人里面唯一的女性说道。 “组长,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这些人是不是衝著东阳府去的?” 脑袋有点尖尖的黑汉朝著另一个方脸汉子问道, 方脸汉子点了点头说道:“是。 三人面色沉重下来。 “现在聚集的这些人,既有真倭寇,也有假倭寇,但共同的目的就是到东阳府劫掠。 这些人能聚集在一起,背后就有张则士的身影。” 组长大山说道:“我还在副统领那里打听到,冯全召集了自己船队的武装商船,並暗中发出了悬赏,召集海商、海盗,在小琉球到东阳港的航线上埋伏,劫掠黄家的船队。” “冯全和张则士是不是一伙儿的?” 黑瘦的女人皱眉问道。 大山轻轻摇头:“冯全在海上的势力,还摸不到张则士的脚面,但合作肯定是有的。毕竟,冯全此前船队规模浩大,占据了数省商品的出口,如此数量的贸易,如果不经过张则士的首肯,难以在东海立足。 且,我听闻张则士此人数次谋求『上岸”。 张则士所谓的上岸,就是希望能得到朝廷招安,当上朝廷的官儿。他知道冯全背后有朝廷的大官支持,和冯全有交往很正常。” “那,张则士如果和旧党有牵扯,这一次登陆东阳府劫掠,十分有可能就是衝著老爷去的。” 女人凝眉说道。 “风铃,你要想办法,一定要將这些信息,事无巨细的传递到东阳去。” 大山叮嘱道。 风铃苦道:“可是,上线还要半个月才会过来一趟,到时候传递消息出去,可能就来不及了。 “我们还有多少信鸽?” 大山问道。 “五只。” 风铃伸出一只手掌。 大山思片刻道:“只留一只,其余四只每只相隔两小时,分四次放出去。” “榔榔榔、榔掷榔·: 风铃正要点头说话,外边忽然传来了一阵用力的敲门声。 三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黑枪。” 大山朝著脑袋有点尖尖的黑汉轻喊了一声。 黑枪点了点头,顿时从后腰上拔出了一只银亮亮的左轮手枪, 这枪还是上一次,上线过来的时候给他梢过来的,扣动扳机可以接连发射五次,而且威力很大,让他在近距离面对炼体大成的武者时都不发忧。 风铃走在前面,黑枪打开击锤,握著左轮枪跟在后面。 “谁呀?” 风铃朝著外面喊了一声。 “玲儿妹子,是我,你石头哥,我在海里抓了只大海龟,寻思给你补补。” 外边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 “哦,是石头哥啊。” 风铃一听,朝著身后摆了摆,黑枪放下击锤,將左轮手枪別进了裤腰带里。 “正好我大黑哥也回来了,石头哥要不要进来坐坐。” 风铃打开了门,看到了外面一个同样皮肤黑,中等身材的男人。 这人一看到风铃身后的黑枪嚇了一跳,隨即汕笑道:“不了不了,大黑哥难得回来一趟,我就不打扰啦。” 他说著,就要走。 “等等!” 黑枪冲他背影喊了一声。 石头闻声顿时停下步伐,脸色有点难看的回过头来。 “大海龟不是要给玲儿的么,你咋又拎走了?” 黑枪说著,往前两步將他手里吊著的大海龟接了过来。 “啊对对对,玲儿妹子太瘦了,正好补补。没其他事儿,我就先走了。” 石头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两人关上门,回到屋里。 “石头是黑山岛上的渔民,但也是张则士集团在海上的一处情报点。石头好像是看上我了,整天往我这跑,我也正好从他嘴里套些情报出来。” 风铃说道。 “那怪不得他跑的那么快。” 大山笑道。 风铃和黑枪明面上是夫妻身份。 而黑枪和大山,都加入了张则士集团手下互大船队之一的卢大为舰队。 且,大山已经混成了卢大为舰队里的一个小头目,如今在一艘乌船上充当大副。 这正主今天回来了,石头做贼心虚,当然不敢再进屋。 燉了大海龟,让世滋补了一下,海龟壳仗没扔仞,运亍东阳府就是涂)的瑁。既可你成饰品、梳子,还可以入药。 当天晚上,风铃將消息整理出来,在令纸上写下一排排蝇头小字,绑在信鸽的腿上,分四次將信鸽放飞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大山和黑枪出门去了。 风铃仗π著竹筐出了门。 海水一波一波的冲刷著沙横,海鸥在岸边盘旋,时而冲入海水之中,漂浮在水面上,隨著海浪晃动。 她来亍海盗聚积的区域,拿出在家里做好的饭糰,在路边售卖。 听著这些海盗的交谈,天南地北脖里的口音都有,大部分都是来自福建一带,仗有一些吴州、 辽东这边的口音。 倭寇和朝鲜世仗有。 他们还在等待世员集结。 风铃仔细的聆听者,从数波世的耳朵里,听亍了一个“老乌头”的称呼。 她敏感的意识亍,他们这一次行动,一定是有一个带头大哥,这个带头大哥有可能就是这个“老吴头”。 卖完饭糰,回亍家里,风铃迅速尝试著將消息串联成一条线。 “这些底层海盗以为是登陆劫掠,但组织者的意图似乎更加复杂,市舶司和府衙或是他们的重点。 甚至这个『老乌头”会不会是冯全的世呢?雅或者是张则士的世?” 风铃从炕头上敲下一块砖,拿出一个伶码本和一个本子,然后掏出炭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描画出一个关於各方势力的网络来。 而在千里之外鱼头个上,张谦仗收亍了信鸽传递迴来的消息。 看过以后,立即命世安排快马,带出匆匆朝著府城而去。 来亍安昕府邸以后,就见门口的护卫世员全都换成了神箭卫的世,门房之中坐著休息的还是梁申。 “统领!” 梁申一见亍张谦,什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梁申,我有急事要见老爷,赶紧通报!” 张谦说道。 “是!” 梁申应了一声,甩下一句“给统领登记”后,连忙朝著內宅方向跑去。 > 第137章 打仗也是打后勤 第137章 打仗也是打后勤 第一钢铁厂,在梦龙山到梦龙湖之间,占据了上百亩的土地,並形成了数个区域。 有原料製备区、炼铁区、炼钢区、铸造区、办公区、研发区等等。 其中,数著炼铁区、炼钢区人数最多,铸造区次之。 “小凡,你带人把这一批铁锭,送到炼钢区屠师傅那去。” 一个光著背,只穿了一件牛皮围裙的老师傅擦著汗,朝著张小凡喊道。 “好嘞!” 张小凡连忙喊了一声。 然后跑出去喊了几个力夫过来,將堆叠在空地上,早已经冷却的铁锭搬到双轮车上上去。 很快就堆叠了一大车。 后方一人推著,前面一人则用绳子拉著,朝著炼钢区那边送去。 炼钢区的高炉要比炼铁区的高很多,而且看上去更加复杂,光是旁边的水力风箱箱体都要比炼铁区那边大上很多。 “小凡呀,等忙过去这阵子,我跟你们大匠作要人,把你调到我这边来。” 屠师傅拿著炭笔签了一张交接单后,和张小凡说道。 这个踏实肯乾的年轻人,经过一个来月的接触后,已经进了他的眼。 张小凡闻言眼晴一亮,相比在那边炼铁,当然是炼钢更具有技术含量,大师傅所能拿到每月银都高出不少。 如果能多赚点钱,老爹也就可以不用在工地上累死累活的拼命了。 “屠师傅,俺现在手艺还不够,等俺学好了再给您打下手。” 张小凡还在跟著师傅学手艺呢,能从力夫成为学徒已经,已经承了现在铁师傅的恩情,他自然不能说舍了铁师傅来投奔屠师傅的话。 “行行行,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会去你们冶铁区的大匠作分说。” 屠师傅说完,又小声说道:“知道咱们军械局葛大人吧。” “当然当然。” 张小凡连连点头。 一提到葛大人,张小凡非常佩服。 葛大人虽然贵为军械局的提举,但平常就喜欢泡在炼钢区之中,有时候还光著膀子亲自下场炼钢,自身的技术放在偌大的炼钢厂之中,也是顶呱呱的第一流! “葛大人的女儿,如今在研究所,正在搞一种机器,最近咱们炼钢厂,还有製造厂那边,都有人被抽调过去帮忙。 你如果有机会被抽调到研究所,到时候能入了大小姐的眼,说不定就能留在研究所,飞黄腾达了嘞。” 屠师傅趁著间隙,和张小凡说道。 “那哪能啊,俺听说研究所里可都是一些有文化的人,或者是一些技艺非凡的老师傅才能去, 俺又没有文化,还是个学徒,哪有那福气嘞。” 张小凡对於研究所虽然嚮往,但並不觉得自己这样的人能有机会进去。 告別了屠师傅,张小凡带著俩炼铁区的力夫返回。 炼铁区和炼钢区虽然相邻,但距离不算近,沿著坚硬的石板路,走了好一会儿才回到铁师傅的工棚前。 此时,炉子正被学徒照料著,铁师傅正坐著休息,一边的学徒正恭恭敬敬的给他湖茶。 如今的第一炼钢厂,分成了五个大车间,每个车间像是铁师傅这样的有近百人。 每个炼铁师傅手下平均又带著三到五个学徒。 炼钢厂那边的师傅要少一些,只有五十多个,但学徒却要更多,一个人基本上都要带五到八个学徒。 张小凡做梦都想当上师傅,不光是每个月能领到高额银,还有在厂里的待遇也直线上升,走到哪里都被人高看一眼,手底下的学徒更是无微不至的伺候著,那些有上进心的力夫、工人更是上杆子的巴结,以求能得到垂青而成为学徒。 “现在的第一钢铁厂已经有一千五六百人。钢铁厂还在大拆大建,规模也还在快速扩大,只要待在这里,以后肯定能有前途。 等到一年后军械局的考训能通过的话,说不定也能成为炼铁区“师傅”的一员。” 张小凡默默的想著。 “小凡別发呆,收拾一下东西,准备换班了。” 铁师傅喊了张小凡一声。 他抬头一看,果然换班的史师傅已经带人过来了。 张小凡收拾了东西,朝大门走去,打算回生活区休息了。 但刚刚走到工厂大门前,就见到一队骑土,大约三十余人匆匆匆匆而来。 绕过这些骑士往宿舍走,刚刚回到宿舍区大门口前,就见到铁师傅追了过来:“小凡,马上收拾东西去西区大院儿!” “西区大院?” 张小凡讶异问道。 “刚刚府里来了人,让厂里推荐一些手脚麻利的年轻人去西区大院,似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怕其他学徒掉链子,丟了我的面子,特意推荐了你。 西区大院是研究所的地盘,你去了好好表现,不要给师傅我丟脸!” 铁师傅拍了拍张小凡的肩膀:“也不要收拾东西了,抓紧过去,时间很紧急,让得到命令的人现在立即过去!” “是,绝不给师傅丟脸。” 张小凡也没想到,刚跟屠师傅聊到了研究所,竟然这会儿就被抽调了去干活。 他怀著好奇和激动的心情,甩开腿子就朝著西区大院赶去。 当他来到大院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有了上百个年轻人。他瞅了瞅,发现不只有他们钢铁厂的,也有第一製造厂那边的人。 而在大院的地面上,还堆叠著大量的布匹,以及一个个封口的漆桶。 站在院子里,等待了大约半个小时,期间还有人陆陆续续赶来,最后人数超过了一百五十人。 这时候,一栋二层红砖小楼里走出来一个女人。 她穿著男装,看上去英姿讽爽,看上去年龄不大,但不丁不八站在那里,也自有著几分气势。 “好漂亮呀! 旁边的年轻人忍不住轻轻嘆道。 少年慕艾,张小凡也觉得漂亮。 “这应该就是葛大人女儿吧?” 他想著。 但对於对方,他没有丝毫想法,双方身份相差太大,他只想著成为铁师傅那样的人,再娶一个老实巴交的女人,此生就心满意足了。 “今天把你们叫到这里,要做的就是將这些布匹裁剪、缝製起来,再仔细刷涂橡胶液密封葛绣长话短说,將布匹如何裁剪,如何缝製,橡胶如何刷制,一口气说清楚。 然后,立即就开始指挥这些人製作。 张小凡看著前面一张被撑起来掛在墙上的白色布上面画著的製作步骤。 成品像是一个巨大的球体,下面掛著一个吊篮。 他不知道究竟做的是个什么。 想到大小姐说这东西能带著人飞起来,他觉得和孔明灯有点相似。 但这东西,真的能带人飞起来? 张小凡没有时间去想。 在这期间,外边布匹、橡胶、清漆等,还在源源不断的送进来。 张小凡不知道要做这东西干什么,也不知道要做多少,耳边儘是“”的裁剪声,他只记得用手里拿著粗针牵引著线不停的缝製著密密的针脚。 隨著与大波倭寇战爭的即將到来,东阳府这个巨大的机器运动了起来,每一个像是张小凡这样的小小螺丝钉也都在各个岗位上被动员了起来。 生產机器都在全力运转。 钢铁厂隔壁的第一製造厂也同样繁忙。 平日里储存的定装药用油纸包裹放入木箱封装,一船一船的往鱼头岛方向拉去。 同时,弹药生產区的三个车间六百多个工人被全部拉长了工作时长,除去七个小时吃饭睡觉时间之外,其余时间全部根据分工,参与到铅弹製作、炮弹製作、定装火药等流程中去。 如火如茶,一片紧张。 同一时间,宝利化肥厂,乃至青云布行的都收到了全力保障前线的命令。 安国军与大燕的传统军队不同,打仗也是打后勤。 在临战之前,做好万全准备是没有错的, 一月十四日,天上下起了小雪,一颗颗像是盐粒子一样往下掉,很快就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府衙之中,安昕叫人喊来了黄山伯。 地龙烧的旺,房间里很暖和,安昕只穿著一件单衣,望著下面圈椅上坐著的黄山伯:“船队怎样了?” “回大人,学生早已经遣人將消息送去,但东海广阔,未必能送到家父手里。 不过,家父出海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会有这一遭。 当时父亲跟我说过,此番冯全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在东阳府是我们的地盘,冯全不敢正面招惹我们。 但到了海上,冯全肯定会对我们动手,这是不得不打的一仗。” 黄山伯和安昕匯报导。 “嗯。” 安昕点了一下头:“黄老爷子这是老成谋国之言。这等距离,东阳府鞭长莫及,本官空有一片心意,也难施以援手。 希望黄家主能带领船队打出一条路来,以后这碗饭就好吃了。” 安昕虽然作为东阳知府,吴州兵备道副使,但他的权力在东阳,辐射到东海的影响力就很有限了。 正和黄山伯聊著,外边传来一阵小跑的声音,很快张良带著一小捲纸敲门走了进来:“老爷!” 他凑到安昕耳边说道:“刚刚收到信笺,大黑山岛上的海盗已经集结近二百条船,七千余人, 趁著顺风朝著东阳府方向而来了。” 安昕精神一震。 叫张良送黄山伯离开,安昕通篇看了一下信鸽送回来的信息。 “大黑岛距离东阳府一千里左右,顺风时候,那些快船两到三天就能到达海岸。大型战舰、武装商船,五六天的时间也能到了。 再减去信鸽飞行也要一天左右,差不多明天,快船就能抵达东阳海岸了!” 安昕说道这里,豁然站起身来。 “张良备马,我们出发去鱼头岛。” 他衝著回来的张良说道。 “是!” 张良立即下去安排。 不多时,十几骑从府城奔驰离开。 而东阳府的市舶司,也迅速宣布封关,任何船只不得前往东海。 府城,吴中信召集两县衙役,並府署衙役,关闭便门的同时,严格守住城门,进出人口严格盘查。 数骑分別奔向大泽县、银山县,以及南部的扶阳县传递预警。 东阳府顿时进入了战时的紧张状態。 就连府城的老百姓见到这紧张状態,也都纷纷猜测到,肯定是又有倭寇侵犯了。 “这一次,就是检验我们沿海防线成色的时候了。” 安昕到了鱼头岛,先是查看了南北两座炮台。 它们在珊瑚礁中,任由海浪的拍打,巍然佇立, 也多亏了安昕不顾冬季寒冷而施工,这刚刚投入使用没多久,就遇上了这次的大波倭寇进攻。 而除去炮台上的岸防炮以外,还有一些新旧型號的野战炮也被推了过来,加起来足有九十余门。 “这一次倭寇大规模出动,我们也提前得到了消息。防线上各个点位都已经紧张起来了,各渔村的渔民也都已经组织了起来,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胡常山倒是非常乐观。 “我们没有舰队,无法主动出击,敌人进可攻退可走,我们没有什么好办法。 东阳府的海岸线又太长,敌人一旦无法在鱼头岛这里正面突破,就可能会分散登陆,届时在单位防线內敌眾我寡,我们的防线被突破的可能性就很大。 所以,还是要在第一波战斗之中,就给予敌人以迎头痛击,儘可能的消耗他们。 否则,接下来安国军可能就要疲於奔走了。” 安昕说道。 胡常山认可点头。 “张燕青可还老实?” 安昕登上了炮台,看向辽阔的海面。 今日东北风,海风吹来,吹得人头髮飘飘,衣衫猎猎。 胡常山说道:“张燕青已经派人出海巡逻,不过以水师那些舰船,难以抵挡那些倭寇。” 安昕笑道:“没有船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说不定这次战斗以后,水师的舰船就能为我们的船队护航了。” 视察完安国军,確认所有土兵都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尤其是炮兵营的人,一个个斗志昂扬,都想著在这一战之中荣立军功,光耀门媚。 安昕也就安心的去自己的营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天朗气清,一大早天刚放亮,军营校场之中,一个巨大的,呈现浅蓝色的热气球平铺在地上,辅兵们从下卖弄的铁环之中燃烧混合了动物油脂的木炭,热气將热气球慢慢的鼓胀了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热气球缓缓漂浮了起来,就有两个眼力好的哨兵掛著哨子,带著望远镜钻入吊篮,隨著下面的辅兵將手腕粗的绳子一米一米放开,直到热气球升高到三十来米高的时候,绳子也放到了低。 三十米的高度,可以较少地球曲率对於视线的影响,显著扩展视野范围。 这些哨兵,在天气晴朗的今天,能看到二十里以外的海面情况。 上午八点半的时候,十几艘帆船出现在了哨兵的眼睛里。 第138章 炮击! 第138章 炮击! “嗶嗶嗶嗶!” 哨兵先是吹动哨子,尖锐的声音吸引了下方传令兵的注意。 然后哨兵一边挥舞手里的旗子,一边扯开嗓门喊道:“发现敌踪!距离二十五里外。” “收到!” 下方传令兵得到消息,立即朝著不远处的营房跑去。 很快,营房之中命令传出,所有炮兵都行动了起来。 炮台上,每一门大炮几乎固定五人一组。分为炮长、装填手、弹药手、瞄准手、点火手,相互配合,各司其职。 这些大炮,都是崭新下线不久的火炮。 都是后装炮,炮管里面刻画了膛线,有效射程能达到两千米。 南炮台。 “装填手填装炮弹!” 炮长一声令下。 “收到!” 填装手打开炮门,接过弹药手递来的铜壳铁芯的,凹底锥形弹头填入其中。 又將药包装入。 关闭炮门,检查气密性后,插入火帽,伸出大拇指做了一个完成手势。 “等待!” 炮长手里拿著望远镜,朝著大海看去。 此时,他也已经看到了海盗的船只。心里不停的判断著船只距离、方位。 后边,弹药手点算著箱子里的弹药, “普通铜壳铁芯的炮弹较多,开弹不多,要等待弹道確准以后再用。” 弹药手心里想著。 他朝著炮台下面看去,辅兵在下面的舱室守著,隨时准备等待他的命令,將下方的弹药箱子搬上来。 因为这种后装火炮,第一製造局刚刚製造出来不久,配套的炮弹数量並不多。 尤其是开弹,因为製造工艺复杂,人手也不够,製造的数量不多,只能省著用才行。 “传守备大人令一一” 这时,传令兵匆匆赶来,肃声高呵:“炮台各炮位严守待命,无令不得击发!违者军法从事!!” “这是为何?” 炮长放下手中望远镜,转头不解问道。 年轻的士兵渴望功勋,这时候不让他们开炮,谁也不愿意。 “此乃守备大人亲喻。” 传令兵说完即走。 而在后方营房之中,胡常山、安昕、张谦、赵崢、秦明、房念林等人也在默默的等待著传令兵每一次过来匯报敌船距离。 而之所以不让炮台开炮,则是出於考虑倭寇如今只是来了一些小型风帆舰船。不宜过早暴露新式火炮的存在,以防倭寇判断了鱼头岛的防御力量以后,立即选择分散登陆,到时反而容易让安国军顾此失彼,难以防御。 而且,新式火炮的弹药太少,今天浪费在这些小型快船上面,等到倭寇的主力船队来了以后就容易被动。 “报!敌舰八里!” 传令兵再次进来匯报。 “大人,属下先行告退。” 房念林豁然起身,朝著安昕和胡常山行礼道。 “去吧。” 房念林作为炮营营长,此时需要靠前指挥。 他一溜小跑出了门,带著自己的传令兵,骑上马快速朝著前方奔赴而去。 鱼头岛不大,几分钟他就到了炮兵阵地, 他爬上滨海最高的一处五六米高的土坡上,拿著单筒望远镜看向敌舰。 只见敌舰之中,十来艘只有十几人的小船从敌舰上被放了下来,这些人正轻车熟路绕过沙洲, 朝著鱼头岛这边而来。 只要敌人靠近了,很快就能发现佇立在鱼头岛上的炮台。 本想著前期先放一些风帆舰船进入洛河,然后在封口子截断敌人退路,拿下敌人的船只。 现在看来,这些倭寇既精明又谨慎。 况且,看似承平的东阳府里,不知道多少人暗中和这些所谓的“倭寇”暗通款曲、流一气呢,安国军在鱼头岛驻扎的消息又不是什么秘密,倭寇也应当早已知道了。 所以,这个方案执行起来具有很大的困难, “命狙击手先上,看看能不能將船上倭寇击毙。” 房念林命令道。 很快,被专门挑选出来的,一些枪法精湛的士兵占据高处,准备狙击倭寇。 但很快,就发现小船上的倭寇纷纷掉头,朝著大海返回。 很显然,倭寇已经近距离探查到了鱼头岛上炮台的位置。 “传我命令,除南北炮台,其余各炮位,等待敌舰进入有效射程內,立即开炮射击!” 房念林见此,知道鱼头岛的设施已经被倭寇发现。 立即下达最新命令。 传令兵立即將命令传达到各炮位。 但接下来,倭寇船只却並没有靠近鱼头岛,反而拋下船锚,在沙洲外的海面上停住了。 “倭寇这一次的组织度非比寻常,不是往常小股上岸,各自为政的劫掠。” 不久,安昕和胡常山也来到了土坡上,安昕接过望远镜,朝著海面上的那些舰船上看去。 大多数都是一些武装快船,也有部分更小一点的哨船、鸟船,船身长度大多在二十至三十五米之间。 上面多是一些装载到船舷上的火炮。 “往常倭寇是以劫掠沿海財富为目標,不可能主动与我们重兵把守的地方硬碰硬,这一次聚集这么多人来此,肯定是有除去劫掠以外的其他目的。” 安昕放下望远镜。 根据黑山岛上的谍子送回来的情报,以及海上这些越聚越多的敌船推断,这一次海盗的进攻, 和冯全乃至张则士脱不了关係。 往鱼头岛这里聚集,就是要长驱直入,从海上进入洛河,攻打东阳府城,以劫掠海量財富。 同时,只要他们的目的达成,自己这个被皇帝委以重任,专门来东阳府对付倭寇的知府也就当到头了。 不但头上乌纱不保,怕还得要去天牢里“喜提单间”。 到了那时候,冯全勾结张则士捲土重来,东阳將更进一步的落入他们的统治。 而敌人既然十分可能对府城动手,那以冯全在东阳府经营近三十年,必然还有不少后手,在出城以前,安昕就已经让府城所有捕快、神箭卫的人,暂听吴中信统一指挥,隨时准备出手镇压一切冯全埋下的暗子。 同时传令沿海的大泽、银山、扶阳三县,封闭城门,召集乡勇,谨防內乱。 就如安昕所想的一样,此时的府城之中,一些小道消息慢慢发酵。 “知府打不过倭寇,安国军已经连夜逃跑了!” “知府本就是和倭寇一伙儿的,是倭寇安插在大燕朝的臥底。” 种种离谱的传言都出来了。 好在,安昕一向注意舆论宣传,上任几个月来已经在府城扎下了根。 城里的基本盘暂时没有动摇,而神箭卫抽丝剥茧,找到了一些传播谣言的牛鬼蛇神出来, 按“倭寇內线,蛊惑民心”为由,乱时重典,直接斩首示眾! 以强硬的方式,顿时將离谱谣言镇压了下去。 而在海岸线上,一些重点点位,也飞起了热气球,防止的倭寇声东击西,从別处登陆以后包抄后方,袭扰后勤运输。 “大人,这些人一定和冯全脱不了干係!” 一个留著八字鬍,穿著圆领袍的中年,站在安昕身边,微微躬著身子,將望远镜还给他,低眉顺眼的说道。 “马员外,你看清楚了?” 安昕问道。 这位马员外,曾也是跟著冯全的船东之一。 在安昕查找冯全的时候,抽丝剥茧找到了他的身上。 为了保下马家上下数十口人命,他立马改弦易张,脱离了冯全,投入到了黄家的船队。 “大人,绝对看清楚了。这里面,有几艘大鸟船,就是冯家船队专门用来当做护卫舰的。 小人看的真真儿的!” 马员外信誓旦旦的说道。 时至中午,海上船只依然未曾动。 岛上伙夫已经做好饭菜,用食盒送到了前方炮台。 除去值守人员外,所有人轮班吃饭,一个个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往往五六分钟就解决战斗。 “报一—” 一阵马蹄声,后方传令兵跑来:“扶阳县有小股倭寇登陆,被当地据点官兵赶到杀退! 另外,银山、大泽等地多处据点均报告,有倭寇快船在沿海游曳。” “敌船有动静!” 正在举著望远镜观察的房念林忽然说道眾人连忙朝著海上极目望去。 此时,海面上已经聚集了上百艘船只。 这些船只之中,有小型武装商船、哨船、鸟船、乌船等,船身长度在十五米至三十五米之间。 船身上大多配备6-9磅炮。 “武装商船上这种火炮,每一艘通常2-4门小型弗朗机炮,打五斤的炮弹,射程在200-300米之间。 哨船上和武装商船差不多,通常2-4门小型弗朗机炮。 鸟船上面,配备红夷炮,发射十斤左右炮弹,射程在七八百米上下。 乌船上下两层甲板,配备红夷大炮和弗朗机速射霰弹炮··· 土坡上,东阳水师千户邓敏望著海上的船只,熟稳的一一介绍道。 安国军的一眾高层,一边听著,一边举起望远镜看去。 大量船只已经拔锚,朝著鱼头岛这边驶来, “传令下去,除炮台之外所有炮位,待敌船进入射程,自由开炮!” 房念林下令说道。 “是!” 数名传令兵跑了下去,按照各自分片,分別往南北各处传令。 九十余个炮位上,既有以前在伍仁县时候铸造的熟铁大炮,也有到了东阳府以后铸造的新式钢炮。 除去二十余门“白炮”、“虎蹲炮”以外,防红夷大炮四十二门,新式前装钢炮二十八门,总共七十门。 听到命令,所有人紧张起来。 因为青云玻璃厂的存在,安国军获取望远镜的门槛大大降低,尤其是炮兵营,已经装配到了每一个炮兵组,每一个炮长都能分到一只。 此时,每一个炮位的炮长,都在紧密的观察著敌船的距离。 唐望山,四十多岁的年纪,在安国军当中属於老人了。 他是东阳府大泽县人,属於县里的“旧户”,父母兄妹当年就死於倭寇入城屠杀之中。 当时因出城寻友游学而逃过一命。惊闻噩耗返回大泽县的时候,到处都是火烧过的焦黑痕跡, 地面、河沟都鲜血染红,路上平板车拉著一车一车的尸体往外运输。 这么多年过去,大量细节大脑不愿想起但他跟跟跑跑在城中走著,发现一辆板车上不著寸缕的女尸却是从小疼爱自己的阿姊时,让他疯了三日才在倖存的二舅的照料下渐渐回魂。 至今日日夜晚噩梦中不断惊醒,那一幅画面无法忘却。 直到安国军徵兵,他毅然投笔从戎,以秀才的身份参军,在整个安国军之中这还是第一例。 因为精於术数,学习能力强,善於计算弹道,很快就出类拔萃,成为了炮营的一个炮长。 望著敌舰逼近,他手掌按在冰凉的钢製炮管上,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默默的计算著敌舰的距离。 “垫高两指,左偏半寸!” 他下达命令。 瞄准手董君营连忙调整炮尾垫木,並在炮身左侧微微加力,使炮口略向左偏转。 “炮口仰角,二十八度!” 董君营半跪在地,迅速转动炮架上的螺旋调节器,上面標有刻度,他只需听命行事,炮管缓缓抬高,直至达到预定角度。 唐望山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刀,死死盯住敌舰的梳杆。 “目標一—领航乌赠船,下层炮窗!” 炮手们绷紧神经,火绳手已经点燃火把,隨时准备引燃火门。 “等!”唐望山忽然抬手,制止了即將拉绳的动作。 敌舰仍在逼近,距离缩短意味著命中率提升。 “九百步!”他忽然喝道。 一千四百米。 钢炮相较於以前的熟铁炮,重量更轻,质量更结实,气密性也更好,填装药也能更多,最大射程能有三千米有余。 一千五百米內,敌舰已经进入有效杀伤范围。 “放!” “一一”火绳燃尽,火星窜入火门。 “轰一一!!!” 炮身猛地后坐,炮架在沙袋缓衝下微微下沉,炽热的火光从炮口喷薄而出,铁弹呼啸著撕裂空气,划出一道低伸的弹道,直奔敌舰而去! 唐望山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著弹著点。 心里计算著时间:“一秒...两秒...三秒...” 而装填手和弹药手则心无旁驁,立刻行动。 一人用木勺留起定量的黑火药,倒入炮膛,另一人用推桿压实。 隨后,实心铁弹被塞入炮口,推至药室前端。 瞄准手和点火手,紧张的等待著炮长的指示。 第139章 溃败! 第139章 溃败! “差了一点。” 土坡上,安昕等人也在关注著这开门第一炮。 炮弹落在了距离倭寇乌船附近,砸起一道水柱。 但是这一炮,已经嚇了旗舰乌赠船上的倭寇一跳。 “这是蒙上的吧?” 留著络腮鬍的船长有些惊异不定的说道。 “我们距离鱼头岛,还在五链外,都不在可控射程范围以內,他们肯定是蒙的::· 旁边大副语气肯定的大声说著。 但他话还未落。 “轰!”的一声,第二发炮弹已经撕裂海风而来。 下一刻,炮弹如陨星般狠狠砸进乌赠船侧舷! “咔察!” 站在侧面甲板上的水手瞬间被打没了上半身,血肉横飞,下半身还在抽搐。 炮弹砸进了船体,木板瞬间爆裂,碎木如暴雨般进溅,船舱被瞬间撕裂出一道半米宽的裂口。 啊——! 一一几名倭寇被飞溅的木刺贯穿,惨叫著滚落船舷。 船长跟跪抓住缆绳,脸色煞白。 这一炮,绝非侥倖! 隨著船身的晃动,冰凉海水开始倒灌。 “让堵漏队上!堵上缺口!” 船长高声说道。 一边说,他一边拉长单筒望远镜,快步朝著船头甲板跑去,透过望远镜朝著鱼头岛的方向看去而此时的乌船上,已经乱做了一团,大量手持火绳枪的倭寇矮身躲在船舷后面,祈祷著下一炮不要落在自己的身上。 好在这时候,大量船只按照预先设计,呈扇面从南北朝著鱼头岛而去。 与此同时,大量五六米长的平底小船载著数百浪人,借著沙洲的掩护,船桨击打著海面,朝著鱼头岛快速衝去。 这些浪人类似后世抢滩登陆的海军陆战队。轻质杉木的船体,在他们奋力划动下能达到6节速度,想要无声无息的摸到岛上去。 但他们显然没有想到对方在天上还有两双时刻观察著海面的眼睛,他们这些藉助沙洲掩映,朝著鱼头岛衝去的小船,早已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南炮台上,鲁飞虎一手握著步枪,一手端著望远镜,在沙洲之间寻索著敌人的踪跡。 很快,一只躲躲藏藏的小船进入了他的眼晴里。 “两点方向,沙洲东侧。” 他朝著身边的狙击手喊了几声。 “收到!” 几个狙击手回应以后,枪口朝著两点钟方向转去。 远远的看到了小船,只是距离太远,那小船上的人在他们眼里,比一颗黑豆大不了多少。 狙击手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他们锁定敌人,默默的等待著。 直到船只抵近四百米,终於闯入了他们的有效射程以后,鲁飞虎的眼睛眯了起来,站起来將枪身架在墙垛上。 今日阳光和煦,海风徐徐,浪微澜。 鲁飞虎瞄准猎物,扣下扳机,枪机撞击火帽,火星进溅。 底火轰然爆燃,枪膛內火光一闪。 “膨!” 弹头撕裂空气,螺旋破风而出。 穿过海风,跨越三百多米距离。 船头正在划桨的浪人忽然感觉自己胸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手上忽然使不上劲了,低头朝著自己的胸口看去,就见到血液泪汨流出,喘息时候一股不同於海风的咸咸的味道。 “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带著这个疑问,重重的往后跌倒。 “发生甚么事了?” “敌袭!” 浪人惊疑不定,纷纷朝著四方看去,沙洲上空无一人。 但下一刻,浪人接二连三中弹。 一连五六人倒在血泊中,剩下的人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恐惧,翻身跳入了水中。 另一边,海面上大量帆船围冲鱼头岛。 唐望山一连打了四炮,炮管已经滚烫。为了防止炸膛,不得不暂时停止射击,唤辅兵过来用醋布裹著炮身降温。 而別的炮位,此时经过弹道矫正以后,也已经开始建功。 炮台上的炮兵见到同僚的炮弹击中敌舰,急的直跳脚。 奈何直到现在也没有接到营部传来的命令,只能眼睁睁的看著炮营的战友立功。 “轰!” 忽然之间,一声轰鸣。 一颗炮弹重重的撞击在了炮台前面的三合土墙上,发出一声沉重的撞击声。 敌船开始开火了! 这就说明,鱼头岛已经进入了敌船的有效射程之內。 与此同时,隨著距离的拉近,岛上火炮的命中率直线上升。 “轰!” 每一刻,都有数颗炮弹飞出, 南炮台主炮炮长徐来,举著自己的望远镜,看著海面上的船只。 此时的海面上,已经有七八艘鸟船、武装商船被打散了架沉没。海面上漂浮著大量碎裂的木片,木桶,以及在水面上沉浮的倭寇。 “咚!” 一枚炮弹落在了唐望山炮位前面的麻袋沙堆之中,陷了进去。 “好了!” 唐望山算著时间,手搭在炮身上试了一下温度,连忙让辅兵撤了醋布。 他恨不得能连续发射,將海上这些倭寇尽数屠殆尽! “用开弹!” 唐望山算著距离,果断更换成了开弹。 瞄准手董君营,作为大尧村唯二的倖存者,与倭寇同样有著滔天仇恨。 装填好炮弹以后,董君营按照炮长指示调整火炮角度。 “放!” 点火手点燃火绳。 下一刻,炮弹飞出。 在空中划过了一个漫长的弧度。 乌赠船上,已经有好几处破损。 桅杆上,水手爬上爬下,將主帆降下一半。 船上的红夷大炮时不时发出炮火,朝著鱼头岛上倾泻炮火。 船长正站在船舷上,用望远镜观察著鱼头岛上的情况。 这一番试探,他已经意识到,鱼头岛上的安国军不好对付。 安国军的火炮不知是哪里来的,其射程还要大於他们的红夷炮。 还有著大量熟练炮兵。 “而且,那个飘在天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目光移向远方天空中漂浮的那个蓝色的东西。 “我们还是先撤吧,光凭著我们这些船,这鱼头岛的火力忒猛。” 大副从桅杆的绳网上跳了下来,和船长喊道:“我们已经沉了十几条船了!” “眶当!” 船长正要说话时,一枚炮弹砸落在了甲板上,却没能將甲板砸穿,反而落地以后弹跳了两下。 两人看去。 “轰!!!” 炮弹在甲板上轰然炸裂,炽热的火浪裹挟著无数铁片横扫四周。 “噗嘴!” 船长的望远镜镜片瞬间被击穿,右眼化作血雾。 他跟跑后退,半张脸血肉模糊。 “啊一一! 周围的水手被破片撕成碎肉,断肢残躯在火光中飞溅。 大副倒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胳膊疼的直叫。 一根断裂的缆绳如毒蛇般甩过,將船长的头颅抽得粉碎。 大副被淋了一脸血,眼前全是一片血红。 木屑、铁片、血肉混著硝烟冲天而起,整艘船在爆炸中剧烈震颤,甲板上赫然留下一个焦黑的巨坑,边缘还跳动著幽蓝的火苗。 甲板上像是被这颗炮弹清洗了一样,上面还能动的水手十不存一。 到处都是一片哀豪。 “撤!撤!撤!往后撤!” 大副大声吼叫著。 他即便常年在海上討生活,一身不怕死的狠劲儿,此时已经被打蒙了。 乌赠船后方,顿时打出旗语。 船只开始转向,又丟下十来艘船之后,夹著尾巴逃出了鱼头岛的射程。 但距离鱼头岛不远处的海面上,还有几艘桅杆折断的鸟船、哨船无法撤离,就在海面上漂浮著“这一波,对方沉了二十一条船,还有五艘失去动力,估计还有一些要回船坞修补,倭寇的损失不小。 既然他们撤了回去,接下来两天估计会乖乖的等著后面的大船来了。” 胡常山推断道。 “嗯。” 安昕看向邓敏:“邓千户,派你的人去把那几条船拖回来。” “是!” 邓敏领命,带人朝著后面的鱼头岛码头衝去。 在那里停靠了十几艘东阳水师的船只,都是一些十几米的鸟船。 登船以后,邓敏一声令下,收起船锚,掛上风帆,朝著几百米外的船只而去。 两艘鸟船,船身长度在二十五米左右。 三艘哨船,船身长度十五米左右。 靠近以后,大量抓鉤甩到了这些船只的船舷上,调动船帆,开始慢悠悠的往回拉。 海面上落水的倭寇,此时已经冻得浑身直打哆嗦。 等到太阳落下,海水温度更低,届时他们会很快失温而死。 此时,竟也朝著船上大喊救命。 从他们的口音能听出,里边几还有不少东阳人。 邓敏可没空去救这些和倭寇流一气的杂碎,双眼中只有顾著给东阳水师添加新船的兴奋。 而早已撤退到七八里外的倭寇船队也只能眼睁睁的看著这五艘船只被拉走。 当这些船被拉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眺望远方,夕阳映著粉红色的光彩,从沙滩上看去,一切都很美。 海浪卷著一些木板撞击在礁石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啾~啾~” 海鸥站在海中的木桶上,转动著脑袋,似乎在和新来的同伴讲述刚刚那一场火光四射的战爭。 但夜色之下,总归是沉寂了下来。 “五艘船上,一共一百五十四个俘虏。” 邓敏前来向安昕匯报。 “绑起来,送到后方去。” 铁矿场、採石场、石灰窑、煤矿,安昕旗下的这些矿场,这种可以往死里压榨的苦工可缺著呢。 安昕挥了挥手,他现在还顾不上处理这些俘虏:“水师营可能处理那几艘船?” “没有问题。” 邓敏喜滋滋的回答道:“那两艘鸟船,都是桅杆断了,船舷破损,都能修补。” 这几艘船,尤其是那两艘鸟船,对於穷的叮噹响,总共没有几条船的水师营来说,就是大宝贝。 晚上,伙夫埋锅做饭,有肉有素有包子,米饭管够。 打仗的时候,伙食比平时上了好几个台阶。 “房营长,为什么不让我们炮台开炮!” 吃完饭时,南炮台的徐来急急的跑来和房念林敬礼以后询问道。 房念林之前跟著张谦干过教导,脾气很不错,面对自己手下的心腹爱將,给他讲道:“新式火炮的炮弹不够,总共也就能打上两三轮的,那炮弹可是铜的,每打出去一发都是钱! 现在打这些小船,那是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 等明后天,倭寇的大船到了,有你们立功的时候。” 徐来是代表炮台来问的,毕竟今天净看著炮营的战友们立功了,他们这些人在炮台上乾瞪眼, 却寸功未立。 听了房念林的解释,徐来挠了挠后脑勺,咧嘴抱怨道:“军械局的人也不多產一些炮弹。” 而此时,徐来口中的军械局第一製造厂中,正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加班加点的生產著各类军械。 同时,今天损坏的火炮也送了过来修补。 新式火炮的铜壳炮弹,技术含量很高,基本上都是一些经验丰富的老师傅聚集在一起,单独打造。 他们虽然不在前线,但同样参与到了对倭寇的战爭当中。 力夫来来回回,推著小推车到处运输物品。 外面靖河的码头上,平底船源源不断的將军械运往鱼头岛。 月色下,东海上,一艘三层楼船上,三层甲板上共有六十余门大炮。 在海上航行,像是一座移动的大型宫殿, 冯全站在窗前,看著月光之下黑漆漆的海面,偶尔有几条黑白配色的鯨鱼从海面上高高跃起, 带起哗啦啦的海水在月光下折射著白色的光。 “冯老弟。” 一阵敲门声响起。 冯全回神,转身过去开门。 一个带著三角帽,留著大鬍子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端著一壶酒:“喝点儿?” “也好。” 冯全点了点头。 后边有水手端了几个小菜进来。 “乌老大,此时鱼头岛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冯全拿过酒壶,先给乌老大倒上。 “有戴苟宣在那,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一个知府带出来的兵,能有甚么本事! 要论派系斗爭,我们不如他,但论海上的战爭,我们是他祖宗!” 乌老大满不在意的喝了一大口酒:“不过,冯老弟,你答应给我的好处可一定要记住了。” “那是。” 冯全点了点头。 此次请出乌老大,他是下了血本儿的。 第140章 斗战之剑完全体 赵崢接剑 第140章 斗战之剑完全体 赵崢接剑 没有人知道乌老大的真名。 但一桿黑色乌贼旗,是整个东海航线上人人知道的標誌,不论大燕人、朝鲜人、倭国人,或是葡萄牙人,荷兰人。 相传,乌老大原本是张则士魔下十大舰队之一的首领,后来叛出张则士集团自成一派,成为了东海之上亦盗亦商的僱佣兵。 但冯全知道,乌老大看似脱离了张则士,实际上是成了暗地里给张则士干黑活的“黑手套”。 不只他知道,很多人都知道, 不然,在张则士一手遮天的东海,乌老大不能横行无忌。 “这一次,在东阳府劫掠的財富,我冯全分文不取。” 冯全饮下一碗酒。 又道自信说道:“至於张公的吴州总兵一职,胡阁老已经应允了,就不会改。” “好!” 乌老大眼睛很亮。 他胡建人,自下海以来,在老家已经是上了通缉令的罪人。 十几年来不敢回家,偶尔乔装打扮回家也是小心翼翼,且因为成了通缉犯而不受家里待见。 这一次,张则士只要能成为吴州总兵,他孬好也能混一个从三品的游击將军,到那时候衣锦还乡,家里族谱都得单开一页,祖祠之中都能掛一副牌匾。 越想,乌老大的眼晴越亮,猛地灌了一口酒,豪迈说道:“东阳知府安昕,老子会亲手把他的头砍下来给你。 还有市舶司的帐簿、提举严正民的人头,一併给你拿下。” 冯全点了点头。 求其上,得其中。 能杀掉安昕最好,哪怕杀不了,能劫掠府城,届时他安昕的知府一职必然干不下去了,景顺帝当时拔擢其到东阳剿灭倭寇,今日惨被打脸,不可能唾面自乾,他安昕十有八九要被押送京师,投入大牢之中发落。 如此,他冯全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来,碰一个!” 冯全心中喜悦,端起酒杯和同样高兴的乌老大碰了一下酒碗,两人一口闷掉碗中酒。 “痛快!” 乌老大大口吃著羊肉,哈哈笑道。 “老大!” 有人轻即门扉喊道。 “何事?” 正吃酒吃的痛快的乌老大不耐烦的问道。 “老大,咱们前锋船队中有船只返航去黑山岛了。” 手下说道。 “返航?” 乌老大豁然起身,打开门看著外面的人:“他们返航干嘛?去把他们喊过来,问问清楚什么原因! 他妈的!” 乌老大和冯全拱了拱手,打算离开。 “我和乌老大一起。” 冯全也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外面,穿过长长走廊,下了步梯以后来到了甲板上。 月亮照在白帆上蒙蒙亮,甲板上水洗的乾净,折射朦朧的月光。 来到船头甲板上,远处黑洞洞的果然有著七八艘船。 双方打著火把挥舞交流著。 也是凑巧,虽然是固定的航线,但寻常在茫茫大海上也很难相遇。 很快,在交流过后,远处的船只凑近了过来。 扔下绳子去,很快就有一个穿著袄的黑汉抓著绳子被提了上来。 “是你?走狗张?” 凑巧,乌老大认识这个人。 以前在小琉球给荷兰人当过走狗,后来自己在荷兰人那里贷了一条商船,跟著船队搞走私。 对面人汕笑一声:“乌老大好。” “你们为什么返航?” 乌老大直接问道。 “今天,我们试探进攻鱼头岛,结果·: 走狗张將中午那一场试探性的进攻,以及所遭遇的结果讲了出来。 话说完,乌老大和冯全都陷入了沉默。 “鱼头岛竟然有这么多炮?这些炮都是哪里来的?” 乌老大皱著眉说道。 “鱼头岛的炮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但那些炮射的比我们的红夷炮还要远,当鱼头岛还没有进入我们射程的时候,鱼头岛上的炮已经击中了戴老大的乌船。 戴老大更是在之后的战斗中,被断裂的缆绳抽死了。” 走狗张补充说道。 “什么?” 乌老大揪住走狗张的领口:“戴苟宣死了?” 戴苟宣是他的人,而且是他的心腹之一,那么多次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却死在了这样一次简单的任务中? “乌老大。” 冯全手拍了拍乌老大的手臂。 乌老大这才放开了脸色发白的走狗张:“鱼头岛比想像中的要硬一些。 “我们要不要联繫外鱼头岛的穆老大。” 冯全犹豫了一下,和乌老大问道。 “不行!” 乌老大断然拒绝道:“穆子英和我可不一样,他若果出手,岂不是落人口实?张公如何还能得到总兵一职?” “是是是。” 冯全连忙说道:“是我考虑不周了。” “哈哈哈哈!” 乌老大大笑几声:“鱼头岛是比我想的要硬一点,但打仗可不是只是靠几门火炮,你说安国军有三千正兵。 七千对三千,优势在我! 且去休息,最晚后日早上我们就能到,届时且看我如何破他!” 乌老大说完,狠狠的拍了冯全肩膀一下:“放心就是,安昕的脑袋,三天內一定会放在你的桌上!” 安昕摸了摸脑袋。 他和胡常山一起,沿著鱼头岛东侧沿海巡视。 检查站岗警戒的士兵状態。 “鲁飞虎,可有异常?” 安昕走到一个满脸麻子的基层军官面前问道。 “府尊大人!” 鲁飞虎一听府尊竟然一口叫出他的名字,顿时心中激动的敬了一个礼:“海上並无异常。” “好。” 安昕点了一下头,继续朝著別处转悠去了。 待他走后,旁边刘路著脸问道:“排长,府尊大人咋认识你的?” “好好警戒。” 鲁飞虎瞪了他一眼。 虽然夜里的海风吹在身上冰冷,但他心里却热乎乎的,更加精神的观察著海面。 一夜无事。 直到第三天中午,鱼头岛外的海面上热闹了起来。 十里之外,一艘巨舰正破浪而来。 安昕拿著望远镜看去。 那庞大的船身犹如一座浮动的山岳,桅杆高耸入云,帆影遮天蔽日。 即便隔著这么远的距离,仍能看清它巍峨的轮廓一一船首高昂,劈开层层白浪,船楼层层叠叠,宛如海上城郭。 隨著它缓缓逼近,沉闷的浪涛声隱隱传来, “那是乌老大的福船。” 跟著上了土坡观察的马员外在看到那巨大的楼船以后,一下就认了出来:“这福船有四十多门炮,水手有三百多人,足足有近三十丈长短,就算是荷兰人的战列舰放在他面前,都是一个小个子!” “要是东阳水师也有这样一条船就好了!就可以走出去,去大海里,再也不用窝在梦龙湖里当乌龟了。” 邓敏拿著望远镜看向福船的时候,眼珠子馋的都要粘在上面了。 福船带领的舰队,在十里之外下了锚,一下午都没有动静。 他们奈何不了鱼头岛。 但鱼头岛也没有船出击,同样奈何不了这些海上的倭寇。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这些倭寇白日里很反常,很可能晚上会有动作。” 在营里吃饭的时候,胡常山吩附传令兵道:“派人去沿岸各个阵地提醒,今晚务必打起精神来,注意倭寇可能的夜袭。” 传令兵匆匆而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昕上床休息。 后半夜的时候,鱼头岛南北两侧后方,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铜锣声。 同时,零星的枪声也隨之响了起来。 安昕出门,风声很大。 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遮盖,海风吹在身上冷的彻骨。 安昕掩了掩身上的袍,轻轻一跳,乘风而起,轻飘飘的落在了营房二楼的顶上。 “老爷!” 安昕往下一看,是张良。 他快速从楼梯爬了上来:“浪人偷袭了鱼头岛西部两侧。” “他们怎么过来的?” 安昕的眼睛很亮,隱约能看到在鱼头岛西部的南北两侧时而亮起枪焰,显然两处都处於战斗之中。 时而有枪声响起,但因为已经焦灼在一起,双方都陷入了白刃战。 “敌人有多少?” 安昕问道。 “还不知道,胡守备已经带人过去了。” 张良回答说道。 “房念林在何处?” 安昕看了一眼天色,因为没了月亮,天地间一片黑漆漆的,往海上看去,只能听到海风的呼號,却看不到大海的样貌。 白日里清晰的舰队,如今更是一丝轮廓都看不到了。 “在南炮台。” 张良说道:“胡守备此前,已经派遣小船去了前面的沙洲侦查倭寇舰队情况。” “嗯。” 安昕点了点头,甩出一块牌子:“调岛上神箭卫去岛西南侧。” 他能听到,那边的喊杀声格外激烈。 神箭卫中都是以一当十的猛人,如今在岛上的有五十余人,在这样的夜战之中也是一支非常可靠的力量。 张良接过令牌,连忙下了楼。 “!” 远处忽然一阵剧烈的搏斗。 声音传来,不亚於火枪激发声。 偷袭的人中,还有武者! 安昕张开大袖,人忽然冲天而起。 海风凛冽,安昕借风之力也更加轻鬆,不到十里路程,几个呼吸,几次起落也就到了。 赵崢正身著甲冑,握著腰刀,带著操起了刺刀的安国军士兵,和这些浪人杀在一起。 安国军中的武者,和浪人武士打在一起, 同时,远处的军营里,还有步兵过来增援, 安昕轻飘飘的落在了战场的边缘,手中“斗战之剑”飞射而出,轻而易举的刺穿了一个倭寇这魔剑瞬息吸走倭寇的精魄后,竟余力不减扎入了另一个倭寇的身上,锋利剑刃扎入体內,故技重施吸走精魄。 “招来。” 安昕手一勾,斗战之剑瞬间飞射而回,同时还刺穿了一个倭寇的身体。 “八嘎!” 有浪人发现了安昕,举著武士刀朝著安昕杀来。 但下一刻,浪人见了鬼似的,举著的武士刀都停下,浑身一阵颤抖。 一个大活人,就在他眼睁睁的注视下,消失了! 移景。 安昕將自己在空气中遮掩了去。 走到了浪人身边,手中剑刃从他的脖子上快速划过。 吸饱了血的金剑,剑刃上的符文隱隱发出猩红的光。 隨著安昕激发金剑飞出,招来,飞出,招来·::::·每次都能带走两三个浪人。 不知杀了多少个人。 金剑身上的禁制力量从“噬魂”溢出到了“招来”,安昕施展“招来”的法术,不再需要浪费灵力自己施展,只需要勾动禁制的力量即可,如此杀人的效率再次提高。 安昕也没有刻意去数自己杀到了多少人时,禁制力量终於从“招来”溢出到了“如意”上。 三个禁制尽数打开,斗战之剑已经成为了完全体,能发挥出其全部力量。 “大!” 安昕心意沟通之下,金剑从手指长的迷你剑瞬息化作了三尺长剑。 但此时,他体內灵力已经消耗大半。 如今正在和倭寇交战中,安昕自然不会耗光灵力,而让自己陷入被动。 身形移动离开了战场。 “赵崢!” 安昕大喊一声,手中“斗战之剑”弹出:“接剑!” 听到府尊喊声,赵崢抬头看去就见到一道带著猩红之色的金剑飞射而来,並瞬息刺穿了眼前正在和拼斗的浪人。 他扔掉手中已经磕碰的全是缺口的腰刀,握住了金剑的剑柄。 金剑握在手里,竟然有一种温暖的感觉溢出,本来寒冷的海风似乎都被驱散了。 “鐺!” 他从浪人尸体中拔出金剑,挥剑挡住杀来的倭寇的武士刀,却哪成想对方手里锋利的倭刀竟然瞬间短作了两截。 趁著浪人愣神的功夫,赵崢一剑横掠,如同砍豆腐一样將浪人的脑袋砍下。 同时,似有一股力量钻进了他的身体,本来疲累的身体竟然奇蹟般的重新充盈了起来。 下一刻,赵崢挥舞著长剑,竟如战神一般,一路砍瓜切菜,凡是敢於与之碰撞的武士刀,无一不是一剑两断的下场! 便是身著轻甲的倭寇武土,也挡不住金剑一刺,宛如刺破薄纸一般轻鬆写意。 见他如战神附体一般,身后受到感染的安国军士兵也越发斗志昂扬。 另一边,本就是架著船只,夜奔二十余里而来的浪人,此时战斗受阻,死伤过半,迅速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此时,一阵马蹄声响起,这一阵奔雷似的声音,也踏碎了浪人们心中最后的坚持。 一时间,浪人开始朝著四面逃散。 安国军士兵穷追不捨。 咻- 尖锐的声音自鱼头岛东头响起那边的战斗也开始了。 > 第141章 大胜! 第141章 大胜! 这边还在清剿残余之敌。 这些日本浪人,都是些倭国生活潦倒的落魄武土,在力气上普遍不如选拔严格、训练严肃、油水充足的安国军军士,又因为身材矮小,此时跑起来也不如安国军快。 土兵们三三一组,相互配合,相互依靠,迅速將这些倭寇刺毙於刀下。 “仰角加二,右偏半刻!” 炮台之上,徐来伸出拇指,对著海上刚刚喷出火光的楼船比划著名,心里快速的计算著对方的位置。 现在的天气,对於他们並不占优势。 黑漆漆的大海上,只能看到敌舰火炮的明灭。 但鱼头岛就固定在这里,即便是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但敌人可以判断鱼头岛的位置。 下一刻,徐来紧盯著的位置再次亮起火光。 “开炮!” 徐来大吼一声。 点火手站在几米外,其余人等也背过身去,站在稍远处。 这是因为这些新炮製造出来不久,前面虽然已经试射演练过,但还是有炸膛的风险。 隨著点火手猛地一拽火绳,炮尾的火门处瞬间迸出一簇刺目的火。 眾人只觉得脚下混凝土的炮台一震,耳边炸开一声霹雳般的巨响。 炮口喷出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炮台,灼热的气浪將徐来额前的碎发掀起。 他眯起眼睛,透过翻滚的硝烟看见一道赤红的流星划破海面,弹体旋转时带起的涡流在夜幕中撕开一道扭曲的光痕。 远处敌舰的轮廓在火光中一闪而现,那发炮弹堪堪擦过桅杆,投入到黑暗中去了。 徐来正在懊恼,却见天穹之上的乌云竟在此时散去了,七八百米外的福船那巨大的轮廓,清晰的映入了他的眼里。 “装弹!” 他大喊著。 不用他喊,装填手已经打开闭锁,弹药手抄起蘸水的长杆刷,猛地捅进了炮膛。 炮膛內的硝烟尚未散尽,滚烫的金属內壁仍在嘶嘶作响。 隨著长杆刷捅入,“嗤”的一声,蒸腾的白雾裹著刺鼻的硫磺味喷涌而出。 高碳钢的炮管虽耐高温,但残留的火星足以引燃下一发发射药,马虎不得。 他绷紧臂膀反覆推拉三次。 装填手已扛起铜壳铁芯的炮弹,黄铜弹壳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他单膝跪地,將炮弹对准炮尾的楔形閂口,“咔!”一声精准推入。 又接过弹药手递过来的药包装入其中。 炮閂闭合,將炮弹死死锁在膛內。 他最后旋紧螺栓,高碳钢螺纹咬合时发出令人安心的金属摩擦声。 插入火帽,伸出拇指,示意所有动作已经完成。 “装填完毕!” 装填手嗓音沙哑却透著一丝亢奋。 徐来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炮口已再度指向那艘福船。 “放!” 他一声令下。 炮口喷吐火舌,流光划破长空,“咻”的尖锐啸叫声在夜空中爆鸣。 下一刻。 福船猛地一阵晃动,船舷被炮弹猛地砸出一个半米有余的大洞,船舱里面的火炮直接被砸的四分五裂。 木屑与铁片迸溅,炮架扭曲著翻倒,压住了一名炮手的腿。 炮弹余势未消,將木樑拦腰撞断,一名水手被擦到了半边肩膀,顿时被撞烂了半边身子,血雾混著火药灰簌簌飘落。 福船剧烈倾斜,惊叫声中,有人踉蹌著栽进漆黑的海浪里。 “换开弹!” 鱼头岛上,南炮台的五门火炮相继建功。 和徐来一样,炮长纷纷选择倭寇旗舰福船作为自己的攻击目標。 而露出头的月亮,让战爭的天平迅速朝著安国军倾斜。 但与此同时,同样有大量鸟船已经逼近了鱼头岛,大量炮弹向著岛上倾泻,双方激情互射,但终归岛上火炮口径更大,威力更强,面前更有沙袋吸收炮弹动能。 海岸外,大量平底小船上,倭寇迎著炮火硝烟,船桨已经挥舞的冒烟,像是离弦之箭般朝著鱼头岛衝来。 6e 轰!” 海面上忽然一个剧烈的爆炸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福船上面腾起火光,大量水手提著桶灭火。 乌老大从船舱里衝出来,看到甲板上到处都是死尸,主桅杆都已经断掉了,船帆、缆绳被引燃,火光熊熊。 “操!这他妈的是什么炮!” 乌老大不可置信,近千米的距离,鱼头岛上的炮竟然能打出开弹,並击中自己坐下的福船。 “乌老大,我们怎么办?“ 冯全带著齐欢上了甲板,追著乌老大问。 乌老大自信道:“我们必须衝过去,只要我们的人登上岛就稳了!” 他们海上討生活的人,就有著一股天不怕地不怕死不怕的狠劲儿。现在东阳那群不怕死的余家军撤走以后,真刀真枪的拼杀起来,他还真不怕这安国军。 只是令他有些疑惑的是,之前趁著夜色偷偷登岸的那一批五百多个浪人,怎么到现在还没什么动静,没有攻下鱼头岛的炮台? 那群浪人乘坐小船,从洛河南北外侧两岸登陆,然后架著船绕到后方,偷偷渡河偷袭鱼头岛西部两侧,根据时间这时候应该早已经登岛扰乱官兵了才是。 “不如我们借著部分舰船的掩护,派一批舰船去打东阳府城?” 冯全提议道。 眼见著鱼头岛上的炮火那么猛,他现在更想派兵去攻打府城。 一艘乌艚船二十来门炮,只要去十几艘船在洛河上摆开,以府城南北两城沿河而建的格局,只要发炮猛轰,外城码头绝无倖存之理。 据他所知,安国军坐镇鱼头岛,府城兵力应当空虚,再埋火药炸开城门,届时这群海盗衝进了城,杀了那安昕,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一一他还不知道安昕冒著危险亲自坐镇鱼头岛。 如果找不到安昕,他眼神狠毒。 那就搞屠杀! 屠城! 只要杀的人够多,哪怕安国军最后將这些海盗全部留在东阳府,最后他安昕也难辞其咎。 乌老大驀然转头看向冯全,脸上浮现冷笑:“冯全你是不是太不把我和这帮弟兄们当人了!” “哪会····” 冯全连忙说道。 “呵呵。” 乌老大冷笑著:“鱼头岛拿不下,再分兵攻打府城。 不说府城能不能拿下,就算最后拿下府城,弟兄们怎么回海上?“ 双方利益不同,乌老大要的是財,是官,而不是去送命。 乌老大手底下也有五十多艘船,一千多个弟兄。这帮兄弟就是他在东海上赖以生存的命! 他不再理睬冯全,眯著眼睛看向鱼头岛。 此时,海天相接处,亮起了一抹鱼肚白。 黎明了。 安昕身著宽大的袍服,高坐在一处瞭望的塔顶上。 神色肃然的观察著战场。 此时,安国军经过半宿鏖战,但精神非常亢奋。 安国军军纪严明,但赏罚分明,倭寇的脑袋就是官途,就是钱財! 哪怕是掛彩的,只要不影响行动,也没有人下火线。 此时,以连为单位,分散在鱼头岛东岸四周的防御工事后,形成线列阵,瞄准了海上衝来的小船。 大多数海盗,都没有抵达海岸,就已经死在了海里。 以至於冲滩的海水浮沫都变成了红色。 枪声不断响起,雨点一样打向倭寇。换装后的步枪,虽然仍是前装枪,但射程、准头都有了顛覆性的进步。常常距离海岸还有两三百米,就被不知哪里飞来的弹头击穿了头颅。 目视著船上同伴被爆头的恐惧,令人心中胆寒。 这一场衝杀,还没到岸边,就已经死伤了近半。 隨著太阳跳出海面,光明洒在海面上,战场的形势已经明朗。 “东家,大势已去,事不可为了。” 齐欢走到冯全身边。 此时,海面上儘是破碎的木片,漂浮的木桶。还有不少乌艚船、大鸟船上燃烧著火焰。 如果不是南北炮台的开弹一轮就打没了,怕是现在海面上会更加惨烈。 自从福船被打断了主桅杆以后,倒是鲜少有炮弹再来攻击。 但这不代表福船运气好,冯全猜测,估计是安国军看上这艘船了,等待派人来夺船呢。 “安国军的枪炮,是我所见之最胜者,这位安知府不是常人啊!” 冯全看著鱼头岛的方向,慨然嘆了一声。 然后转身:“我们走。” 他瞧了乌老大的背影一眼,但没有和他打招呼,和齐欢一起朝著船尾而去。 两人直接朝著海面跳去,落下以后並未沉水,二人脚踩水面,朝著后方一艘相对完好的大鸟船而去。 到了大鸟船下,齐欢脚面猛踩海水,周围海水猛然一沉,继而一朵浪激盪而起,携著一股反衝之力。 齐欢借力一个翻身,手抓住冯全肩膀用力一提,两人同时飞身上了大鸟船。 “东家!” 船长看到冯全,赶了上来。 “回大黑山岛!” 冯全说道。 隨著他一声令下,大鸟船水手迅速行动起来,掛上风帆,脱离船队,朝著来时的路而去。 与此同时,见到这艘大鸟船离开,周围十几艘大船也纷纷脱离战场。 隨著这十几艘船的离开,越来越多的船只选择脱离。 当乌老大主意到的时候,也只能破口大骂,然后选择脱离。 他还想拖著福船离开,但此时福船也尚在南炮台火炮的射程之內,只要有大鸟船、乌艚船等靠近福船,就必然遭受猛烈的炮火攻击,也不知道安国军的火炮为何能打的这样准,接连轰沉了两三艘船以后,乌老大激愤之下仰天长啸一声,命人防火烧毁福船,然后飞身跳上了另一艘船,船上剩余的水手也纷纷脱离福船。 中午时分,枪声绝炮声停,鱼头岛安静下来,往东海看去,只能隱隱看到那些高耸的桅杆,而看不到船身了。 海盗大溃败! 海面上,还有漂浮著一些大大小小的船只,有些是船舷被打破进水,有的是桅杆被打断难以航行。 张燕青昨日就已经带著东阳水师那几条破船过来了,此时瞪著一双眼睛,正兴奋的仔细数著海面上漂浮的船只数量。 房念林走到徐来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不错!能留下那艘福船,你立了一功!” 铜皮炮弹数量不多,开弹更是一轮就打完了。 当打了三轮以后,房念林就让南炮台停止开炮,以待时机。 之后果然留下了这艘大船。 “邓敏,你即去把那艘福船拖回来,我看那上面好像是著了!” 张燕青忽然惊呼一声,朝著邓敏喊道。 “是!” 邓敏举起望远镜一看,连忙撒丫子朝著水师船跑去,官兵都呆在船上,此时一边杨帆,一边划桨,衝著那福船衝去。 这到手的福船可是他们的心尖宝贝。 安昕从瞭望塔上一跃而下,看的周围安国军士兵眼睛发亮。 军队中人,崇尚武德。 知府能文能武,更令他们感到崇拜。 “老爷,您的剑!” 正在安抚伤兵的赵崢看到了安昕,连忙一溜小跑过来,双手捧剑还给安昕。 在他眼里,这把剑非同一般,不但在衝杀之中反馈给他以源源不断的力量,甚至这一股力量衝击著他的身躯,让练筋骨的他在战斗之中,根根大筋齐鸣,一番战斗下来,不但精神奕奕,武道都有进益! 安昕接过金剑:“此剑为斗战之剑”,本官欲將其作为先锋將军之剑,好好努力,有一日或可將它佩戴在你的腰间!” 安昕隨口画了个饼餵饱了赵峰。 灰上打扫战场的活给了张燕青部。 为了防止倭寇船上有诈,水师官兵颇为谨慎。 只有邓敏带领的官兵急吼吼的扔出抓鉤,飞身上了福船。好在福船上面火势不大,因为有些水手被滯留雾了船上,放火以后发现自己跑不了了,又连忙念始丏火,因此大火没有亏正燃起来。 而福船船底是分仓设置的,虽然船舷上被丕了法炮,但也只是部分船舱受丿灌入了灰水,大部分船舱还是完好的,不至於沉没。 等雾拉回船坞修整以后,就能成为东阳水师的旗舰了。 当福船被拉回鱼头岛外的时候,因为船身太大,无万靠岸。但相隔法搅米,看著这宛如移动宫殿一样的福船,张燕青的嘴都咧歪了。 “张將军。” 安昕缓步走来。 “安大人!” 见雾安昕,张燕青连忙礼,恭敬喊道。 “安根军,军容如乏?” 安昕问道。 “军容鼎盛,燕青平生仅见!” 张燕青肃然盛讚:“此战之后,安根军必能声名鹊起,大人或可军功封爵。” 第142章 战利品 玻璃窗 第142章 战利品 玻璃窗 安昕摇摇头。 大燕立国以后,封爵已经极为困难。 如今,大燕文官当道,以文统武,压制武將,封爵之事已经几十年未见,有也是追封,而非实授。 九边总兵尚未有封爵者,这样一场海战更是擦不到封爵的边儿。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本官承陛下之恩典,守东阳之海疆,此战过后,东阳水师將不缺军舰。 燕青可愿入本官魔下,为本官守护海疆?” 安昕看向张燕青。 张燕青闻言,心中一动。 对方特意强调了“本官”二字,他听懂了对方话里的意思,这是要將他收入夹带之中啊! 张燕青作为世袭武將,没有什么背景。 文官嫌弃他这样的大老粗,觉得他臭不可闻。 他也觉得那些文官没有本事,只会夸夸其谈。 而此时安昕拋来的橄欖枝,却让他的心臟忍不住跳动了起来。 人在权力面前,是不过的。 而想要施展胸中志向,没有贵人提携,也是做不到的。 大燕国以文御武,这是体制性约束,一个武官没有靠山,就没有资源。 心思电转之间想到这么多,张燕青的已经心热了起来,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双膝重重的跪在了地上,郑重道:“末將愿以大人马首是瞻,为大人衝锋陷阵!” “好!” 安昕见张燕青此番举动,心中畅快张燕青种种作为,他看在眼里。 是一个有想法,有能力,肯干事的人,收下这样一员虎將,当浮一大白。 他弯腰亲手托住张燕青的双臂,將其扶了起来:“得燕青一人,安国军如虎添翼也。” 此番跪过以后,张燕青再站在这里,觉得周围气氛都亲近了一些。 就连刚刚走来见到这一幕胡常山,再看向张燕青的目光里,都多了几分亲近之色。 “这些倭寇集结来到东阳,如今被打散了,不排除会有小股倭寇不甘心而登岸侵袭劫掠。 接下来几天,东阳水师派兵在东阳府沿海一带巡逻。 另外,燕青,东阳水师如今不缺船只,也该徵兵训练,先把编制打满!” 安昕说道。 “是!” 张燕青一口应了下来。 战斗已经打完,安国军开始收拾休整。 下午,安昕慰问了受伤兵员。 安昕此前製备大蒜素的方法,已经在安国军军中医馆普及开来。大大减少了士兵因为受伤发炎而死亡的概率。 医馆是一个新盖不久的两层小楼。 “我记得你,你是孟集乡的段老三。” 安昕走到一个包扎著脑袋,右腿上了夹板的年轻士兵前的时候,叫出了他的名字。 “大人!” 段老三见到府尊一口喊出他的名字,顿时激动不已。 “別动,好好养伤。” 安昕看了一眼他床尾上医护写下的“病例”,上面写著可能会留下跛腿的毛病。 他安抚道:“不要有心理负担,如果以后因为腿跛了,就去衙门里当差。 给本官当差,永远不会差你一口饭的。” “大人恩典!” 段老三眼角泛起泪。 旁边伤兵见此,也一个个面露感激之色。 在安国军中当兵,没有后顾之忧,又赏罚分明,怎么能不为府尊卖命呢! 直到傍晚时分,主將营房里架了一个铜锅,里面红油汤滚开,漂浮著红椒、薑片、葱白以及东南亚来的香料,羊肉切成薄片在铜锅里滚著。 桌上,一盘香料煮出的生,安昕和胡常山、张谦、张良、张燕青几人一起吃著。 “这生,还是欧巴罗人带来的,这几年在东阳府这边不少地方都在种植。” 张谦吃著生说道。 “这应该是从美洲那边运来的。” 安昕说道:“我听人说,欧巴罗人还从那里运来了玉米,这东西非常耐寒,还能作为主粮的补充,如果推广种植的话,尤其是在乾旱贫瘠的地方,也能活人无数。 此外,美洲那边物產丰富,还有大量的银矿、金矿,听说河里流著金沙,当地人在河边就能捡到从山里衝出来的金子。 如今大燕夏税、秋税都以银折之造成银缺,要是能大量从那边采出银矿、金矿,岂不美哉。” 听安昕一说,几人想到金子在水中发出灿灿金光的画面,眼里都不由露出嚮往之色。 这时,营部的人拿著一张纸送了进来。 这一战的各项统计已经出来。 包括士兵军功,士兵牺牲、受伤情况,战利品,各项损失,使用炮弹等等。 像是士兵军功,安国军採用的是两种军功架构。 普通军士採用的是积分制,按照杀敌人数进行计算,简单明了,激励直接,杀敌够数,就能翻身上位。 而军官则是採用综合评定,通过全面评价军官在全局作战之中所做出的贡献来评定出一二三等功。 “安国军全部换装了新式步枪,远程杀敌,军功不容易量化。 就算是士兵自己,也难以確认自己究竟杀了多少倭寇。 这一次战斗之后的军功统计工作,变得比以往更加困难。” 张谦看完了统计內容,又递给了安昕。 安昕快速看完。 这一次,士兵牺牲九十四人,伤七十二人,其中需重伤退役的三十一人,轻伤四十一人。 死亡大部分发生在后半夜浪人西侧登岛的夜战之中。 少部分死在最后倭寇抢滩登陆的炮击中。 战士死伤的处理方式,损失后兵员补充,隨著安国军的正规化,也已经形成了制度,不需要安昕多去考虑。 这一战的收穫同样不少。 首先是在船只上。 近三十丈长,四十余门炮的福船一艘,拉回船坞修修补补就能成为东阳水师的旗舰。 三十米到三十五米长,二十门炮的乌船十四艘,三十米长,十五门炮的大鸟船十一艘。 其余哨船、鸟船、商船共三十二艘,其中武装商船十六条。 光是这些船,就价值十万两银子以上,关键是这东西在东阳有价无市,想买也没什么渠道。 “保守估计,我们这一次歼灭的倭寇应该在三千到五千之间,不过我们能確定杀死的倭寇五百四十人。 另外还有俘虏一千八百八十余人。” 张谦匯报导。 安昕將报告放下,给张良说道:“回去就按歼灭倭寇万人,往上报给朝廷。” 海上作战,尸体葬身大海,这给了安国军虚报数字的机会。 他又看向张谦:“至於军功如何量化,坐在营房里都是困难,走到基层士兵那里都是办法。 可以去基层士兵中去看一看,问一问,找找解决问题的方法,张谦,这个就交给你了,儘快拿出一个公正、透明,能让基层官兵认可的解决方案出来。” “是!” 张谦领命。 当晚,安昕在鱼头岛上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返回了府城。 而此时,府城还处於紧张之中。 大量倭寇船只几乎將海湾遮蔽,要来攻打府城的消息这几天已经传开了。 而安国军击败了倭寇大军的消息,还没有传入府城中。 直到安昕低调返回府城以后,命令解除戒严,府城所有大门全部大开,令市舶司重新开关,码头恢復正常营业。 同时贴出告示,告知百姓“经过安国军用命抵挡,已经粉碎了倭寇劫掠府城的计划。” 紧张了数日的城市,骤然活了过来。 內城重新恢復繁华,外城人也在回归,缓缓恢復繁华。 临近过年,不少百姓將鞭炮提前拿出来放了。 府城中,时不时的传来阵阵“里啪啦”的鞭炮响声。 “府尊,家父传来消息。” 黄山伯来府衙求见:“家父已经在福建泉州港停靠,途中遭遇一场暴雨丟失了一船货,又因为通过熟人在泉州港那边辗转,中间的成本高了一些,收入可能会损失七八万两。 但终於有惊无险的躲过了冯全的截杀。” “如此甚好。” 安昕拍了下掌:“日后出海,便不会再有这遭了。 本官听说,泉州那边有全国最大的船厂,想来船匠也有不少。 本官修书一封,让黄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带一些船匠回来。” 这一次收穫了这么多船只,想要一一修復也是个大工程。 而且,安昕也想在东阳建造属於自己的造船厂。 但船匠都在衙门匠籍之中登记,即便黄书荣有人脉也难以將之带回。但安昕在东阳抗击倭寇景顺帝金口玉言可便宜行事,现在又刚刚打了胜仗,面子当时有一些的,修书一封就可以在官面上免除很多麻烦。 安昕当即挥毫写下一封信,盖了大印后给了黄山伯。 第二天。 安国军押解倭寇,乘船来了府城。 府城百姓爭相观看,当看到那些月代头的浪人时候,一个个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八十多年的仇恨,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东阳人,乃至吴州、福建等沿海地区人的骨子里。 这么多人,府城监狱是放不下的。 安昕批示,將这些人全部送去昆西山、铜山等地的煤矿、铁矿、铜矿、灰矿、採石场等矿场当畜生用。 “只要用不死,就往死里用!” 安昕批示一下,这群倭寇很快就被转运了出去。 矿场里来了这样一批新俘虏充入,人力大增。 原先俘虏营里表现好的矿工一部分被提拔为矿场监工,负责拿著鞭子监督倭寇干活。 一部分则从矿工转入青云建设局的工程队。 日子过得很快。 报喜的摺子送往了京城以后,暂时还没有回音。 但年节將至,府衙放了假,除了轮值的官吏之外,府衙之中清净了很多。 张良和张谦告假,准备乘船返回伍仁舅舅那看看,回已经没了人的老家看看一一照他们的说法,只要他们俩还在,上岭村就还没有绝,上岭村祖坟上就得冒冒烟,让地下的祖宗们有些安慰。 万泽文没有回老家,在府衙里处理一些案卷。 安昕带著梁申,在府城里转悠,感受著年节的氛围。 每当逢年过节的时候,安昕不免怀念穿越前的亲人和那个既熟悉又遥远的世界。 “客官,本店秘制蜜饯、桃酥,要不要尝尝看?” 店里的掌柜,或是看到门前走过的安昕身上穿的衣服富贵,热情的招呼道,梁申自然的往斜前方跨了一步,挡住了掌柜靠近的身影。 自从上次府里下毒事件以后,跟在安昕身边的侍卫都谨慎了很多。 在走过一个烟摊子前的时候,安昕购买了一些烟,让身后的侍卫提著。 摊子旁边,一个卖豆腐的小娘子摊前排了不少街坊。 安昕看到,小娘子將嫩豆腐放在一刀木板上,用刀子將豆腐切成一块块后,撒上葱、辣椒油、香油等。 他也跟著排了会儿队,排到他以后,接过一刀豆腐:“夫人,这辣椒油是在哪得的?” “客官,这是在醉仙楼买的嘞,价格可不便宜,所以这豆腐您可別嫌贵,成本在这儿嘞。” 小娘子拢了拢头髮,笑著回答道。 “老爷。” 见安昕要吃豆腐,梁申连忙靠了过来,坚持先吃了一块验过毒后,才让他吃。 吃著豆腐,回了府里。 还没进大门,就见到大门前的几辆牛车的木架上,放著大量透明玻璃。 不少百姓没瞧过这样的稀奇东西,一个个走过的时候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进了门,见不少人正在府里忙活著將这些玻璃根据窗框的大小、形状而裁剪出来,用细小的铁钉將之固定在窗框上。 桃子正在指挥著几个丫鬟,將更换下来的窗户纸收拾乾净。 还有一些丫鬟、小廝都在围观著这些玻璃窗。 走进房间里,相比之前糊的窗户纸,阳光透过透明玻璃照进房间,显得窗明几净,屋里明亮极了,丫鬟们捂著嘴惊奇不已。 “老爷!” 当安昕走进来的时候,丫鬟小廝顿时紧张的行礼之后,化作鸟兽散。 桃子则凑到了安昕跟前。 “丽君呢?” 安昕问道。 “在书房呢。” 桃子答道。 安昕走进三进院的时候,就透过透明玻璃,看到窗后的武丽君,正用一支紫毫笔在写著些什么。 “君儿!” 安昕屈指敲了敲玻璃,武丽君抬起头来,看到安昕以后脸上顿时生出喜悦之色,站起来快步跑出门投入安昕怀中:“哥哥。” “今年过年可回家么?” 安昕揽著她问道。 武丽君摇摇头:“我要在这陪著哥哥。” “好。” 安昕摸了摸她的脑袋,朝屋里走:“玻璃厂的玻璃產量上来了?” “对,已经解决了气泡问题,可以通过铁模子大量製作出平板透明玻璃了。” 武丽君和安昕进屋以后,继续说道:“我打算在年后,就把平板玻璃推出在东阳府少量售卖了虽然產量不够高,但当做奢侈品卖,可能比丝绸还要赚钱。” 她知道安昕一直在为钱发愁,常常为筹措军费而思虑。 想到如今又开拓出一项財源能替他分忧,她眼底不由漾开一抹愉悦。 第143章 安国军还要人不? 第143章 安国军还要人不? 虽然是单层玻璃,和以前农村自建房的窗户类似,但相比窗户纸,换上玻璃以后,不但房间透彻明亮,因为密闭性更好,屋里的温度很快就热了起来。 烧地龙的小廝减少了煤、柴的使用,能为府里省下不少银钱。 安昕观察著窗户上的玻璃,除了偶见几个气泡以外,这些玻璃已经和后世的看不出什么分別了。 因为打贏了鱼头岛之战,整个东阳府这个年过得份外祥和。 安国军轮值放假,鲁飞虎带著攒了三个月的银,和营里发的青天布、猪肉等,回到了位於银山县,冶鲁村的老家。 他专门换上了青黑色的军大衣。 不同於现在大燕直筒状的红色夹袄,这一身衣裳的形制有些离经叛道,但又给人以惊艷的美感,因为上面的金属饰品很多,排扣大胆的採用了黄铜材质,一个个金灿灿的,重量约在三十克左右,每一个拿下来都差不多能充当“当十”大钱使用! 不过这种青黑色军大衣,至少也要排长以上军官才能发到,且平日训练、战斗时候,是不会穿的。 普通士兵,只有一身作训服,形制虽然和大燕官军服装有所不同,但总体还是延续青色上袄下裤的设计,只是改良了一些地方让作训服更加適合训练、战斗,方便枪械的使用。 鲁飞虎一回到村里,立即就感受到了村里乡亲们的热情。 尤其是那一排金光闪闪的铜扣,让乡亲们真切的感觉到,鲁飞虎在军中混出来了! 等他到了家,村里已经传遍了一一鲁飞虎那小子,真的当了官儿了! 鲁飞虎可给他爹改换家门了! 鲁大彪他这一脉要发达了! 一回到家,鲁飞虎他娘就把他按在了座位上:“你先歇著喝点水,你爹、你大哥和你姐去六台镇上赶集了,中午才回来。” 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娘,这些布和猪肉是营里发的,猪肉你切一半下来,我一会儿拿著去大鹿家里看看。” “行。” 他娘仔细看了看布匹,两匹布,给全家都做一件衣都够了! 又掂量了一下肉起码得十斤,一家人包饺子都够吃好几天的了! 她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赞道:“安国军的待遇真好!” 对於鲁飞虎要提一半肉去大鹿家里,她虽然不舍,但还是把肉提到火房的案板上切了一半下来,回到屋里赞道:“这肉真好,没有一点腥臊味儿!” “这是我们营里自己养的猪,有一部分专门照料这个,说是从欧巴罗那边引进来的种猪,我们平常就吃这个。” 鲁飞虎一听,开心的嘴角也压不住了,介绍说道,“安国军的伙食真好!” 他娘一听,也觉得倍儿高兴:“你带回来的布,我和你姐这几天做几身衣裳。” “给您,还有我爹、大哥大姐他们做就行,不用给我做,衣裳、鞋子营里都发呢,除了这一套,还有一套作训服,平时我都穿作训服,穿不著別的衣裳。” 鲁飞虎说道。 “安国军待遇真好!我儿真的出息了!” 他娘一听,不知道是第几次夸讚了。 “对了,娘。” 鲁飞虎从大衣內袋里掏出了一叠长方形,绿绿的纸张递给了他娘。 “这是啥?” 他娘接过这些纸,有些不解的问道。 “自从十一月以后,营里就用这个发钱了。娘你不识字,你看这里,是『一两”,这样一张纸就能抵一两银子。 也不用担心换不出来,青云钱庄知道吧?” 他娘摇了摇头。 看著这些纸,眼里有点怀疑,但又想著这是安国军发的“纸”,又觉得应该没啥问题。 “这些『纸”是青云钱庄发的,我们连长说了,这些纸是根据钱庄里存有的银子数量发出来的,一两银子对应一张纸。 我们这一批轮值休假的时候,有战友是元和那边山里的,他们都去钱庄里换了现银,到那就能换,非常方便。 因为咱们银山这边也有青云钱庄,这个我带著也方便,就没有去换。” 鲁飞虎详细的和娘亲介绍说道。 “拿著进了钱庄就能换?” 娘亲又確认的问了一句。 “进了就能换,里面的人不认人,只认这张纸。” 鲁飞虎確认说道。 这一下,他娘明白了,仔细看了看这“纸”,上面写著一些字,她看不懂。 上面还有一个方形的字戳,迎著阳光竟然还会变顏色,不知道是咋弄上去的。 她仔细的数了数,一共十五张,就是十五两银子,疑惑问道:“你信里不是说提了排长,一个月三两餉银么,怎么这么多?” “鱼头岛一战,我被抽调当狙击手立了功,剩余的银子是我立功赏的。” 鲁飞虎说道。 他娘却只留下了五张,剩余的递给了鲁飞虎:“你爹常说,飞虎现在当官了,要用钱。 这些你拿著,在营里总归是该疏通关係的。” 鲁飞虎却摇了摇头:“我们营里的关係没有別处那么势利,况且我们平时出不了营,也没什么需要钱的地方。 而且,我手里也还有几两银子,偶尔出营的时候也有钱。” “那等你爹回来了,听你爹的。” 他娘说著,把钱先收了起来,先去做饭了。 鲁飞虎则提著肉,去了一趟鲁大鹿家里。 大鹿和他一起当兵,但大鹿没他枪法好,没有提起来,这次又在鱼头岛一战中牺牲。 他回来的时候,连里还找他谈了话,让他过年回家,代表连里去看望一下,大鹿家里有没有什么难处。 在大鹿家里坐了一会儿,他就出来了。 大鹿的抚恤金早已经送回了家里,二十两银子,还有一块掛在门媚上的“英勇”铜牌。 虽然失去了儿子,但其父母没有说安国军半句不好。 一回到家,就听到屋里传来阵阵笑语。 “你咋知道我儿当官了,瞎,排长,手底下管了三十多號人呢!” 听声音,就知道是他爹回来了。 “哎呀,我早就看出飞虎这孩子有出息。这不,邻村小王村家里的,我本家侄女,漂亮好生养,还能下地干活···· ,这是媒婆上门了。 当鲁飞虎进门的时候,媒婆顿时眼前一亮。 鲁飞虎经过在安国军训练这几个月,身体强壮的像是一头牛,让媒婆看到,眼睛忍不住黏在了他身上似的。 一直到午饭,媒婆纷至沓来,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羡慕的鲁飞虎大哥直流口水,忍不住扯了扯鲁飞虎:“飞虎,安国军还要人不,我也想去当兵!” 鲁飞虎摇了摇头。 安国军现在確实还在招兵,因为这一战牺牲、重伤的士兵有一百多人,营里现在要补上这个缺口。 但他家就他和大哥两个男丁,总得有个在家里继承家业,照顾父母。 万一哪天需要他牺牲的时候,有大哥在,他也放心很多。 “大鹿家里咋样?” 他爹问道。 “还行,大鹿家里分了二十两抚恤银,正打算再买些土地,修一下家里房子,给他家大牛娶媳妇呢。” 这不是大鹿父母现实,而是大鹿已经牺牲了,当时县太爷都带著书吏亲自上门看望过,亲自给他家门媚上掛了“英勇”铜牌,荣耀给的足足的,他家也让十里八村都高看一眼。 而且他家里孩子也多,还是要顾好眼巴前的事情。 “安国军做事公道。府尊这样的好官难得碰到一个。” 他爹拿起烟锅嘬了一口。 这些菸叶,也是欧巴罗人带来的,在银山县种下了不少,他冶鲁村也种了一些。 他爹今天去六台镇,就是把製成菸丝的菸叶,带到去集上贩卖。 难得鲁飞虎今天回来,作为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自然备受瞩目。他爹让他大哥去邻村,让嫁出去的大姐也回来一趟。 到了中午,一大家子聚在一起。 难得一大桌子菜,还有一盘炒肉,馋的大姐家里的外甥不停地流口水。 日头往西边沉,等到天黑了以后,站在府城的城墙上,也隱约能看到昆西山的影子。 安昕和万泽文在北城墙上散步,望著那临近过年,依然不休的洛河上千帆竞渡,“东北建虏南下,广寧、锦州等四十余个城堡相继陷落,如今只剩袁將军镇守的寧远城尚在,但建虏兵锋已经直指山海关,距离京城不过六百里、两天的行程! 一旦寧远城失陷,就只剩下山海关,如今京师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徐观湘的信笺,今日送到了安昕的手里,他也因此知道了朝堂上现在最新的消息。 现在,中原腹地,皖北巨寇孙鸿山已经成了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 但建虏南下,攻势甚猛,朝廷的注意力已经被牵扯到了山海关一带。 大量银钱不断往山海关拨付,乃至新一轮的加税即將到来。但此法犹如饮止渴,也是拆了东墙补西墙的应急策略。 安昕的报喜奏摺虽然已经送到朝廷,但並未在朝堂上激起什么水。 而且,景顺帝的身体不好,常常昏睡过去,以至於朝廷內忧外患之下,朝臣新旧两派又分別拥立大皇子、二皇子,爭权夺利不休,斗爭也到了一个白热化的程度。 徐观湘信中嘆道:“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陛下再不立储君,朝堂局势將越发波云诡,难以预料了。” “泽文,你觉得现在的大燕,还有救么?” 安昕忽然的问话,令万泽文身躯一震。 他思衬片刻,还是直言道:“若无能臣治世,且君臣相得,怕无法再造大燕。” “你这居於朝堂之外的人都能看透,那朝堂之上的诸公难道看不懂吗?他们无非觉得,大燕这一艘大船身躯庞大,就像那福船一样,即便被轰了几个洞,航行的速度慢了些,但还不至於很快沉没。 而在这艘大船还没沉没之前,他们还要在这艘大船上儘可能的搜刮更多好处。大燕的利益,与他们个人的利益,並不一致。” 安昕说著自己的想法,他不知道自己想的对不对,但如果等到大燕这一艘船沉了,自己应该怎么办呢? 自己这仙还修不修? 自己这道该如何走? 自己是该力保大燕,还是另起炉灶? 他还迷茫著,找不到自己应该走的路,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走到对岸。 “过年以后,你放出话去,就说本官对先秦方术很是著迷。对於送来古籍之人给些好处。” 安昕想多看看先秦方士所注之书,想要从蛛丝马跡之中寻找到一条道路。 下城墙前,安昕再次看了一眼外城坊市的繁华。 城內,临近过年,人们脸上喜庆,见面就是:恭贺新春。 货郎担担中百宝,吸引小孩当街嬉笑追逐。 远在北方的残酷战事,並没有影响到东阳人,哪怕天下大乱,战爭没有降临到头上时,也是百分之零。 只是局部战爭,灾难降临拿到头上的时候,也是百分之百。 “过年以后,成立个报纸,也能更方便引导价值,控制舆论,做好宣传。” “还有新式教育...现在还不能大张旗鼓的干,但可以暗地里先编写教材,静待时机。” 安昕下了城墙,上了轿子,隨手拿起宽大轿子里最新一期的邸报看了看,心里想著一些事情。 以他的影响力,办报纸存在被弹劾“臂越”的风险,但也是可以办的。毕竟他有安国军,在抗倭一事上刚刚做出了超越余家军的辉煌战绩,具有不可替代性。且现在朝廷精力被东北战事牵扯,对於地方关注降低。 如果日后不让开办了,临时停掉就是。 但推行新式教育却极容易受到攻计,哪怕是在新党之中恐怕也有人不会容许他这么干。 这个得慢慢等待机会。 回到府里,大门前已经掛上了大红灯笼。 桃符贴在大门两侧,福字处处贴著。府里小廝、丫鬟、护院等都得了新年红包,伙食也上了一个档次,一个个脸上都掛著喜庆的笑意。 当除夕夜里,整个府城都笼罩在鞭炮声与烟雾中时,来到了安昕穿越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三年。 年夜饭,除了武丽君以外,安昕还特意邀请了表弟吴敬仲一家,以及近来投奔他的几个亲戚。 年后,府里大门的门槛都被踏破,东阳府有资格来拜年的官员、士绅来了一波又一波,有的安昕亲自接见,有的送下东西就被打发了。 府城官绅在安府看到玻璃窗以后,被这如水晶一样晶莹剔透的玻璃所吸引,过完年开工以后,青云玻璃厂都未曾宣传,就有不少人打听著送来了订单,一时间银子如流水一般涌了进来。 第144章 玻璃热销 青云钱庄 第144章 玻璃热销 青云钱庄 青云玻璃厂加班加点赶工生產,从烧制、搅拌、復烧、成型、磨製等等,一整套工序费时费力为了扩大產量,玻璃厂再次扩招。 一时间,府城之中大量閒散人员涌入梦龙湖畔的玻璃厂报名当学徒。 黄书荣的船队也在过了正月十五后,回到了府城,並通过东阳府各大商號,快速將海外物品倾销出去。 安昕、武丽君、徐家主在黄家在府城的宅子里,完成了第一次分帐。 黄家分得二十六万两,青云商號和徐家分別分得十九万两。 同时,青云商號拿出这次获得的十六艘商船入股,东阳水师下次也会派出舰队护航,下次出海的收益进行了再分配,黄家和徐家分別拿出五个百分点,凑出十个百分点分別给了青云商號和东阳水师。 但十六艘商船的加入,和东阳水师的护航,势必会让下一次获得的收益更上层楼,各方分润的银两也会更多。 “若非冯全一事,这一次的总收益预计能到七十四万两。” 黄书荣忍不住嘆了一声。 “这些已经不少了,况且安大人此次鱼头岛大败倭寇,想来那冯全也会老实下来,日后会越来越顺的。” 徐家主最是高兴。 他家在扶阳县虽然也有良田万顷,但种地来钱哪有海贸来得快,感受著胸口那厚厚的一叠银票,感觉像是抢钱似的...不,抢钱也抢不了这么多! “黄员外,徐员外,这些钱存在青云钱庄,需要用的时候拿银票去取就是。钱庄设置了地下银库,是用青砖、钢板和混凝土浇筑而成,墙体厚度超过一米,安全性不用担心。 银钱由总號统一调度,即便扶阳、伍仁的分號一时拿不出这一二十万两,也会在预约以后,十天之內备齐送去。” 武丽君適时说道,海贸生意赚来的银子,全都存在了青云商號之中。 如今青云钱庄所储存的银子,已经有上百万两。 “有安大人在,钱庄的安全性我们自是不会担心的。” 徐家主笑眯眯的说道。 “我这两天所见,青云玻璃厂所生產的玻璃,透如水晶,晶莹剔透,真是好东西啊!” 黄书荣赞道。 武丽君闻言道:“这几日,我让人给黄宅也安装上。” “这个不急,我是想问下一次出海的时候,能不能提供部分货物。我想在別处,也定如东阳一样招人疯抢。” 黄书荣热切问道。 武丽君闻言,嘴张了张又不好拒绝,安昕摇了摇头:“此物產量不够,如今供应东阳府內官绅尚且排期很久。” 见安昕回绝他,黄书荣自不敢再问。 在黄宅用过宴后,几人分別告辞离开。 坐在马车上,安昕问道:“钱庄现在的规模还是太小,要提前培养好人才,日后扩张也能拿来就用。” 如今,青云钱庄被安昕大力推广。 不论是安国军,还是军械局及旗下的第一钢铁厂、第一製造厂,还是青云商號旗下的纺织厂、 水泥厂、玻璃厂都是以钱庄票证的形式下发每月薪资。 而醉仙楼、青云布行,乃至被安昕查封后重新改装营业的春熙楼,以及一些和青云商號有合作的东阳商號,为了巴结安昕,也认可顾客直接使用钱庄票证与银两一比一用作付款。 但钱庄也有一个巨大的局限。 青云钱庄目前发行的票证,在东阳府自然是畅通无阻,但出了东阳府就不容易流通了。 由於在別处没有分號,商人不能方便的兑换成银子,外地商人几乎不会使用青云钱庄发行的票证,即便接受了票证在离开东阳的时候,也会一股脑的兑换成银子,或者到其他诸如穆氏钱庄、郑氏钱庄等全国性的大钱庄兑换成银票。 碍於安昕现在的权势,以及青云钱庄目前发展时间尚短,依然是一个区域性钱庄。 安昕手里把玩著一张“当一百两”的钱庄票证。 正面印著青云商號的名字和標记,背面则印著青云商號在东阳府总號的建筑。纸张不同於现在的宣纸,而是非常光滑且厚度颇有分量的纸张,上面影印的画面更是好几种顏色,像是照片一样,完全不同於现在的纸张,油墨更是採用了彩色技术,在这个时代属於蝎子粑粑独一份。 “把这个造纸作坊和印刷租房都收购了吧。” 技术和配方是安昕拿出来的,但这两个作坊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研製出来,也属於是人才了。 安昕有著开办报纸的想法,对於这俩作坊也有了兴趣。 “好!” 武丽君早有这个想法,且实际上,在钱庄票证开始使用以后,为了防止两个作坊冒制票证,她就已经將这两个作坊控制且隔离起来了。 在安昕和她说过了开办报社想法以后,她说道:“那乾脆改制成造纸厂和印刷厂,可以扩大生產规模。” “可以。” 安昕同意了武丽君的提议。 回到府城以后,安昕从府衙下车。 年节过去,衙门的书吏、衙役已经收心归位,府衙也忙碌了起来。 “老爷!” 张良小跑著追上了走在甬道上的安昕。 安昕见他还背著一个小包袱,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老爷,我刚刚找到了六斋先生··: 见老爷似乎不知道六斋先生,他连忙说道:“就是那个写九州风云录的作者。” “哦!” 安昕知道了。 这是一本近期市面上很火的江湖小说,即便是在士林之中都有些名气。 更是一些说书先生的案头书。 “此人就是我们东阳府的人,在北城的李家当私垫先生。但此人教授的却非儒家经典,而是道家武功。 我邀他成为东阳报社的特邀作者。” 张良年后一回来,就被安昕委派组建东阳报社,之后就一直在各处奔跑,將自己宣传班底的一部分拉了进来,充当报社的编辑部成员。 然后,就將这帮编辑洒了洒了出去,寻找一些供稿人。 与官方邸报的定位不同,东阳报社是寓教於乐,包含新闻时事、经典文章、诗词小说、民间趣闻等板块,先把人吸引进来,订阅报纸的习惯培养起来,再从潜移默化中將自己价值观输出出去,等到东阳报社覆盖的人越多,不只是舆论的控制权紧紧的在自己手中,也潜移默化的改变士林乃至百姓的想法。 对於安昕来说,这是一项抓思想的重要武器。 甚至是以后他选择道路的一个重要抓手。 如果不是大燕的前途不稳,安昕也不会冒著被弹劾“越擅权”的风险来私办报纸。 “青云商號已经收购了造纸、印刷的作坊,你抽空去对接一下,爭取早日將报纸办起来。前期不在意的赚钱的事,先把销量拉上去再说。” 安昕提点说道。 “我明白了。” 张良了解安昕开办报纸的意图,自然知道自己工作的方向是什么。 到了值房,桌案上已经积累了一些案卷。 安昕看了几份后,看到一份凶杀案的案卷,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此案凶手连杀十六名少女,光是在东阳府作案就达四起,算是非常恶性的案件了。 因为安昕此前提议,由吴中信牵头,让东阳府各大门派中的精英弟子在府衙三班做轮值捕快,大大的提高了三班捕快的综合实力,才能將此案凶手围堵在元和县的饶家村,並將其抓捕归案。 “都是冬至前一天出生的少女,凶手用这些少女杀害后埋在阴煞之地,利用此地凝结煞气炼製阴煞阵,並通过这聚拢的阴煞之气练功··:::.” 安昕仔细看著案卷上的口供,忍不住挠了挠头。 他自从了解武功以来,还未见过这样复杂的练武方式。 通常来说,现今的武者都是通过五穀、血肉之精华来修链气血。 修成宗师练出內力,也是靠著食物精华。 这样的方式,反而更类似两汉期间的练武的功法,那时候天地间的灵气还未完全散去,尤其是一些富含灵气的灵物,更是能让武者汲取修行,阴煞之气也是其中一种。 但没了灵气,所谓阴煞之气就孤木不成林,对於武者来说没什么意义,吸收以后甚至还会损伤气血,影响武道。 安昕喊上万泽文去了一趟府狱,提审凶手,果见此人身为炼劲武者,却身瘦如柴。一问所知,此人偶然得到一本《九阴真功》,得见秘籍之中所描述的滔天威力而被深深震撼,自以为得了上古奇功,便按照其中所介绍的几种练功方式,挑了一种最简单的,只需要十六名冬至前一日生的少女,形成“阴煞阵势”来进行修炼。 到此修炼不成,他还以为是抓的少女之中存在问题,可能有生日时间不对的,导致了他的失败。 “练武也得有文化,没有文化把自己练成傻瓜还不自知。” 安昕本还以为这凶手拿阴煞气修炼有何过人之处,不成想是无知者无畏。 不由摇摇头,拿著《九阴真功》离开了府狱。 他刚才翻看了一下,这九阴真功的修炼,对於武者来说千难万难,但对於他这样的修士而言,却是以高维打低维,手拿把掐。 回到值房以后,他案卷上的写下“凌迟”二字,然后用印。此案件將会上报省按察使司和刑部,估计等不到开春就能行刑。 安昕將其余案瀆推到一边,把笔记本和手机从壶天空间里取了出来,然后扫成了pdf模式存入了硬碟里,並通过ai分析了一番,形成了一个分析报告。 由於安昕已经往硬碟里录入了大量武功典籍,ai根据资料库中的固有秘籍资料,可以將其脉络梳理出来,形成一个自己的判断了。 安昕看完以后,根据分析报告里面的修炼脉络,將真功看了一遍。 这里面,大部分安昕都不感兴趣。只有两个似是而非的法术一一似是法术,但又结合武道进行改良成了武道招式。 一为影幻分身。施展以后,会在一瞬间形成数个和他本身一模一样的影分身,可以干扰敌人视线。 因为两汉时期的功法,本就是因为天地灵气渐渐枯竭之后,为了適应末法时代所改良的功法。 这个影分身配合移景之术,应当更加节省灵力。 另一个为风雷拳。施展出来,携著风雷之威,拳速更快,又可隱藏在风中,拳出无声,还可爆发出阴雷劲力,透过皮肉將敌人五臟六腑轰成粉。因为安昕会御风、掌心雷、五雷法等法术,学这一拳术也很简单。 安昕在脑子里仔细推演了一下功法后,將电脑、手机和功法都扔进了壶天空间,到了后园演练这两招。 海棠树下,隨著安昕往前走了一步,身后竟如“动態轨跡摄影”似的,留下了大量的真实影像。 且这些影像纷纷动了起来,成了和安昕除了动作、表情之外一模一样的人。 虽然在这些影像身上感受不到心跳、呼吸,但骤然施展出来,一时片刻之间,足以迷惑到敌人,高手相爭,片刻之间已经足够定出胜负。 至於风雷拳劲,安昕一拳打在旁边的海棠树上。 海棠树看上去纹丝未动,但当他手指撕开海棠树皮以后,却发现內里坚韧的树干,已经化作了焦黑的粉,隨著树皮被撕开,扑的落了下来,留在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洞。 “威力一般,相比移景术、五雷法差得多,但是消耗灵力很少。 不过,我並非习武之人,风雷拳劲使用起来不太方便,倒是影分身很有用,不论是在逃跑时候,还是在进攻时候,都能起到迷惑敌人的作用,为自己贏得更多时间。” 安昕对於这两个招式比较满意。 看了一眼手錶,已经三点多,安昕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出城去梦龙湖那边一趟。 和梁申一起到了西跨院的马既,骑马出了府衙。 府城距离梦龙湖二十里左右,有官道相连,不算难走。 官道两旁,基本上没有荒地,基本上都是一些经济作物。不过此时地里一片荒凉,很多背阴的地方还积著雪。 过了魏家村的时候,道路两侧全是大片桑林。 “咻!” 一声尖啸,锋锐劲弩忽然自林中朝著安昕直射而来。 第145章 修仙斗武者 第145章 修仙斗武者 风声响起时,安昕已然觉察。 “定!” 安昕双眼瞳孔收缩,灵力运转之间,已经施展出御风术,对於周围风的感知,让他“看”到了弩矢的运动轨跡,当弩矢距离他只有一尺距离的时候,在空中凝滯下来,而他举起的手指也在此时正好捏住了它。 “操!” 林中埋伏的杀手忍不住骂出声来:“这他娘的是知府?” 这可是军中劲弩,二十五丈以內能射穿铁甲的劲弩铁矢,便是內劲武者仓促之下受到其射击也要吃个大亏! 可瞧他们看到了什么? 那知府只是伸出食指和拇指,风轻云淡的往空中一捏,就轻轻鬆鬆的將箭矢捏在了手指之中。 这在他们眼中,比火云邪神两指夹住弹头的衝击力还要大。 “老爷!” 此时,梁申等人才反应过来,连忙围了过来,將安昕保护在中间。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安昕隨手丟掉了手里的弩矢。 看向了林中的身著劲装的杀手。 “杀!” 杀手头目一声断喝。就见地面枯枝落叶之下,忽有十数人腾跃而起,朝著眾人围了过来。 这些人毫不废话,拔出剑刃就朝著安昕等人杀来。 杀手头目实力很强,一个腾跃身躯就腾空四五米高,身体如炮弹一样射来,全身力量集聚於手中长剑,朝著安昕胸口刺来。 他目视安昕,却见对方面如平湖,毫无表情,便是双眼之中都是一片漠然,对於他拼尽全力的一招没有丝毫动容。 剑尖刺入了对方的身体,但他却感受不到任何一点著实的感觉,和刺中了空气別无二致。 下一刻,一股力量忽然让他身躯难以动弹,一支金剑袭来瞬间穿过了他后颈,令他瞬间失去了对於身体的掌控力,身体重重砸落在了地上,不论他如何挣扎,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此时,马背上的安昕忽然凭空消散,而站在马匹两米之外,安昕的身影显化了出来。 注意到这一幕的杀手,光天化日之下,后背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但下一刻,金光一闪,金剑飞回到安昕的手中,轻轻一晃,已经化作一柄三尺长剑。 “梁申!” 安昕挥手扔剑,剑化流光一闪,扎入梁申面前杀手的心口之中。 梁申接剑劈砍,敌人手中之剑瞬间被劈断。 “七星剑阵!” 有人大喊一声,就见现场还剩下的九人,形成了北斗形状。 剑势聚集,剑影分化,可能从任何一个奇怪的方向,任何一个刁钻的角度出剑。 除了杀手头目以外,这些人实力和梁申等人相差不大,安昕不管那边。而是走到了杀手头目旁边。 安昕通过“医药”对於人体的了解已经出神入化,刚刚那一剑,已经將其大脑和全身的神经连接断掉,杀手头目已经失去了对於身躯的控制力,便是有再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了。 “看著我!” 杀手头目听闻这声断喝,下意识看向了安昕,然后就见对方双眼似爆发出夺目的光。 目击之术! 安昕藉助“嫁梦术”施展了出来。 “告诉我,齐欢和冯全在哪里?” 安昕猜测,经歷了鱼头岛的失败以后,冯全已经彻底疯狂,使用最后也是最极端的方式,直接派人来刺杀了。 城里经过几次肃清,竟然还有冯全的眼线,可见此人在东阳府耕耘之深。 此时,目击之术下,杀手头目魂魄不稳,开口说道:“齐欢就在这里,和我在一起他话音一落,那边九人之中忽然有人猛一发力,速度之快把梁申被瞬间一拳打飞了出去,撞断了一颗桑树以后落地不知死活。 那人摘下头上斗笠,骇然看向安昕:“你这是什么妖术!!” 他相信死士绝对不会出卖他,他也埋伏在杀手当中,等著机会,出其不意,蓄力一击將安昕一举擒杀。 经过上一次的春熙楼之事以后,他和冯全一直以为安昕背后有高手。 却没想到安昕自己就是那个高手! 而且手段还这样神乎其神,不似普通的武者手段,反而像是圣火教那群神棍的手段似的。 安昕没有和敌人废话的习惯,往左走了两步。 同时,手一抓,因梁申被踢飞出去而坠落地面的“斗战之剑”瞬间飞来。 齐欢似有所觉,身体下意识摇晃了一下,躲过了袭来的金剑。 下一瞬,金剑已经落入了安昕的手中。 “奇物!” 齐欢竟也知道先秦奇物,双眼之中谨慎更甚。 骤然,齐欢手中斗笠飞射而来。 在斗笠飞速旋转的同时,四周弹出利刃,衝著安昕脖颈而来。 风聚。 安昕飞身而起,脚尖在斗笠上一点,手中金剑化作流光,飞射而出。 齐欢身体轻轻一偏,躲过金剑,下一刻脸色一变,本来正在往前奔驰的身体违反惯性定律往后退了一步,金剑擦身而过,飞回了站在桑树梢上的安昕手里。 “嗯?” 就在齐欢仰头目视安昕之时,忽然之间感到身体仿佛麻木了一下,在他练透全身的劲力猛地一震將这股麻木感震碎的同时,却忽然汗毛炸起,感觉一股微弱的风朝著自己袭来,他顺应自己的本能反应,一掌如披掛般打了出去。 下一刻,安昕的身影从空气中浮现出来,拳掌相碰,下一刻又骤然分离。 齐欢只觉眼前身影重重,下一刻全都消散於空气,而正主已经落到了七八米开外。此时,树梢上的安昕身影才消散不见。 他收回手,明明皮肉没有任何损伤,但他却觉得巨疼无比,仿佛有方千蚂蚁在內里啃食自己的血肉、骨头,想要握拳却发现手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 “毒功?” 他的心头冒出这个想法。 但如果他把手上皮肤切开,就能看到內里的血肉已经碳化,且一股“黑水”正如骨之蛆蚕食著他周围的血肉。 安昕看著齐欢。拳掌相对的时候,他的手上也被一股奇怪劲力“蛰”了一下,似是顺著自己的筋骨血管,想要侵袭臟器。灵力在手少阴心经等处经脉流转一圈,將这股劲力消除,但手上依然有些不得劲。 齐欢此人感知极为敏锐,尤其是对自己手中能伤到他的金剑感知最为敏感,似乎是一种对於“危险”的第六感。 且对於身体的控制力极强,便是定身术作用在他的身上,也几乎是瞬间就被解开。 草摇叶响知鹿过,松风一起知虎来。 一拳一掌,破石成粉,一抓一揉,握铁如泥。 其实力远超暗劲武者,应该是仅次於宗师的知微之境。 “哼...” 齐欢用力吸气,忽然轻哼一声。 而在七八米外的安昕,忽然感觉自己心头一紧。 “这是什么?音攻?” 安昕江湖经验不算丰富。 但下意识手捏雷决,灵力涌动,掌心之中一道灿烂的雷霆便打发了出去。 电光何其之快,齐欢剩下的“哈”字音节还未发出,便被雷光击中,浑身皮肤一片酥麻,头上银箍瞬间被打飞,髮捲曲蓬起来。 抖搂了一下,胸口被击中而化作焦炭的布片被抖作灰烬飘落,露出胸口处一个熟透的,狞带著黑血的创伤面。 “你到底练得什么功夫?” 齐欢再次忍不住发问,隨著他张口,嘴里也冒出一口白烟。 血跡染红了嘴唇。 音攻是主要靠肺腑发力的一种技巧,显然这准备发力的一吼被打断,內外合力,让他自己肺腑也受了创伤。 刚刚那一拳的碰撞,他確认对方不是宗师,否则他已经死了。 但对方的这些手段,也太像是神仙法术了! 早就听闻这位安知府喜好谈玄修道,莫非让他修出真东西来了? 想到这些,齐欢也忍不住心头火热。如果能有修真仙,证长生的机会,谁不愿意死死抓住呢? 但安昕並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 齐欢也知自己此时的状態並不好,一只手不能用,只剩下一只手,且肺腑被震伤,数次出手未能建功却让一身劲力已泄了近半,力不能久持,对方的手段又不同寻常,他也越发谨慎。 还是得主动出击! 他抽出长剑,骤如飞鹤煞是穿过七八米距离。 但下一刻,漫天人影出现,人影动作表情各不相同,肉眼看去根本无法分辨哪是人影。 齐欢却眯起眼睛,只让外界光线稍稍漏入眼瞳,毫不迟疑的一剑朝著其中一人点去。 安昕施展御风术往后飞去,手一抓金剑却凭空换成了一把霰弹枪。 隨著他扣动扳机“膨”的一声,子弹出膛,齐欢下意识身体化作横向螺旋躲避,但霰弹如雨,呈现一个扇面射来,还是有几颗6毫米直径的弹丸击中了他的左肩和手臂。 像是被咬了一样,肩膀手臂一阵发麻。 安昕擼动滑动护木上膛,扣动扳机,继续朝著齐欢射击。 齐欢刚刚落地站稳,子弹已经再次喷射而来,他强忍著手臂疼痛,撩动手中长剑挽了一个剑,顿时剑光繚绕,鹿弹被挡下大部分,但依然有几颗正面击中了他的胸口。 他身上肌肉绷紧,像是铁板一样,鹿弹即便击穿了皮肤,在钻入肌肉纤维以后,也被迅速卸力,最终被肌肉咬住。 但是被掌心雷打伤的地方,肌肉已经焦糊,自是无法发力,两三颗鹿弹却是穿破了他的皮肉钻进了他的胸腔之中。 安昕连续开枪。 齐欢被一步一步打退。 子弹打完,肌肉蠕动,弹丸被推了出来,一颗颗落到了地上。 此时的齐欢,一只手不能动,呼吸时候杂音明显,皮肤上全是血跡,胸口血液泪汨流出,外表看上去悽惨极了。 但除了几颗钻进胸腔的鹿弹以外,齐欢受伤不算太狠。 知微之境,已经练过来五臟六腑,其生命力比常人强大太多,肺腑即便本就受创,又受到鹿弹伤害,其余肺泡依然能吸收氧气,为身体提供能量,一时半刻也没有失去战斗力。 但受了伤的狼更为凶狠。 此刻,受了伤的齐欢,也双眼眼神也变得极为凶狠,只剩下拼死一搏的凶光,“该结束了!” 安昕看著他的样子,忽然说道。 这一番战斗之后,他已经摸清楚了知微武者的战斗方式,同时对方双臂、肺腑受伤,战斗力被削了三成不止。 安昕感受了一下体內灵力的余量,然后信步朝著齐欢走去。 “登抄!” “定!” 同时施展登抄术和定身术,灵力消耗大增。 他没有定住齐欢全身,而在定住了齐欢的双腿。 齐欢脸上冒出骇然之色,双腿麻木至极,抬脚变得极为沉重。 他隨机应变,上身往下倒立,受创的上臂勉力支撑地面,腿上劲力抵抗这种僵直的同时,打算以进为退,腰肢筋肉发力,麻木的双腿被甩动起来,发出呼啸的风声,朝著安昕杀去。 但下一刻,他未曾预料到,对方手中金剑竟骤然化作三米长短,金光劈斩,砍在他的腿上,他腿部肌肉此时麻木渐消,自动咬合,但抵不住金剑之上传来一阵极为狂猛的吸力,齐欢只觉得浑身气力、精力都在往那金剑涌去。 “齐欢!” 安昕喝道。 齐欢双眼迷离,看先安昕,见对方双眼冒出强光,顿时天地皆白。 “冯全在哪?” 齐欢挣扎著,但仿佛有黑洞旋涡,將他的意识吸了进去,快速沉入无尽的深渊,很快意识陷入沉沦,无意识的说道:“府城外金雁坊的鹿儿胡同从北数第三户。” 他话音一落,金剑扎入了他的喉咙。 齐欢死。 安昕握住剑柄,感受到一股力量涌入身躯之中,只觉得一阵舒爽。 这一战,对於安昕来说是一次很大的提升。 本以为以自己的实力,对於宗师以下的武者是碾压级的,却没想到真正打起来,很多法术並不容易建功。 一番搏杀以后,安昕才渐渐摸清了与知微武者搏斗的战斗方式,如果下一次再遇到知微武者,直接一个登抄加强定身术,再以登抄加掌心雷麻痹对方,最后金剑作为杀招取其狗命。 这样一套丝滑连招,应该能在短时间內完成战斗。 安昕站起来,一边在心里快速总结了一下这次的搏杀经验。 那边杀手和护卫还缠斗在一起。 安昕扔出金剑给了一名护卫,然后飞身落在了梁申的跟前。 此时梁申胸口塌陷,气若游丝。 安昕从壶天空间取出银针,扎在了他胸口几处要穴,同时控制手中电流击打在了他心口处的银针上,让他的心跳重新恢復。 又取出一个药瓶,给他口中塞入一颗药丸,暂时保住他的性命。 此时,由於齐欢被杀,杀手已经被震镊,再加金剑相助,劈砍他们的剑如砍瓜切菜,失去武器后迅速被斩杀当场,留下一地户体。 “吴青,你带两人,送梁申去鱼头岛救治!” 这里距离鱼头岛比回城更近了。 安国军中大夫的医术,比城里医馆的郎中还要更强一些。 “杜鹃,你去军械局,让葛绒立即到金雁坊巡我匯合。” 这里距离军械局已经很近,未妙让冯全逃掉,安昕吩吗说道。 “其余人跟我回城!” 安昕身上马,一边策马奔腾,一边抓紧时间恢復灵力。 未妙打草惊蛇,安昕未从安定门回城,亚是选择了派人从东城便门进城,调动城內神箭卫乔装出城,快速到了金雁坊的鹿儿胡同,在第三家民宅周围严密监控。 很快,葛绒也打马亚至。 带人衝进民宅,安昕乱终於见到了这一位隔空斗了很久,却还素未谋面过的冯全。 第146章 水泥路 蒸汽机 第146章 水泥路 蒸汽机 冯全看上去不像是一个精於算计的商人,更像是一个书卷气的儒生。 “学生冯全,见过府尊大人。” 冯全朝著坐在堂中高背椅上的安昕行了一礼。 “冯全,你怕死么?” 安昕问道。 冯全摇了摇头:“死不可怕,失势最可怕。但现在我也不怕了,家人已经被我转移去了倭国,我在大燕子然一身,此番刺杀成则更进一步,败则身死而已,对於我这样的人,庸碌的活著才是最难熬。” 他似是认了命,此时一身轻鬆。 安昕闻言,对於这样一个俗人失去了问话的兴致,很快,这民宅已经搜查完毕。 而隔了一条巷子的一处私家园林里,却发现了一个大型地下银窖,经过一上午盘点才算出一个大约的数出来。 光是这个银窖中的金银,就高达五百多万两。 当安昕步入其中的时候,被这里面堆积如山的金银而震撼。 “老爷,我们发现了这几箱帐本。” 安昕走到角落,这里有总共二十来个箱子,每一个箱子打开,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帐本。 隨手拾起一本,上面记载著送入京中的帐目。 里面一个个名字,一笔笔银钱记载的非常清晰。但对於安昕来说,这些东西就像是一个个烫手的山芋。 如果这些帐本在他手里的消息被旧党官员知道了,怕会寢食难安,非要將自己除之而后快。 新旧两党之间的交锋即便最白热化的时候,也並非是非黑即白那么简单的。 即便自己將这些帐簿交给新党,恐怕也是將矛盾激化,更难以保住自己。 “將这些帐簿封存!” 安昕直接命令道,此时,他也暗自庆幸,自己这一次喊来的是神箭卫,是自己的私人武装,而非衙门里的那些捕快。 “除了帐本以外,还有这些,应该是冯全的船队名册。” 有人拿著一个木匣子过来。 安昕拿出里面的名册,脸上浮现出笑容。 这才是他想要的东西,这里面记载了跟著冯全的船队,以及船队集团之中的分配办法。 冯全集团的內部,有著数个船队,每一个船队又囊括了数个家族以及大量水手。 涉及的人数足有三四万人,所以內部已经形成了相对严密的规章制度,而掌握了这个名册,接下来收服这些船队也就简单很多。 因为那二十多箱帐簿的原因,冯全不可能被逮捕走正规程序,在民宅之中直接处决,然后覆盖一层蓆子,拉到城外一处槐树林的乱葬岗里,挖了坑草草埋掉了事。 一代纵横东海的大海商,落幕显得有些潦草。 冯全其他的藏品和不动產,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安昕都没有去动。 而价值五百多万两银子的金银,则被安昕分批秘密的转运到了青云钱庄的银库之中。 有了这些金银,青云钱庄就能发行更多的票证。 有了这些票证的发行,產量紧缺的青云水泥厂,青云玻璃厂,第一钢铁厂又被投入一大笔钱,继续徵召人手,增加设备,扩大规模。 到了三月份,水泥厂的工人扩张到了三千人,水泥生產终於达到了五十吨每日。 第一钢铁厂,也终於达到了一百五十吨以上的日產量。 青云建设局也完成了改制。 经过前期的经验沉淀,如今分成了两个部门。 一个是房建部门,总共一千人被分成了十个工程队,技术工占比有百分之十二,专门负责建设房屋。 一个是路建部门,总共两千人被分成二十个工程队,技术工占比百分之二十五,专门负责修桥铺路。 在东阳府洛河下游,东阳卫指挥使司外的一处空地上,建设局的总部大楼已经盖到了五层的高度並封顶。 在盖楼期间,不论洛河上的船只,还是东阳的百姓,自从楼层超过三层以后,都会数一数盖到第几层了。 像是这种超过五层的非木质实用型建筑,百姓们都没有见过。 同时,府內各坊,坊长都在动员街坊有钱出钱,没钱出力,开始配合修路。 像是位於府城河北云梦县位於扁担街南边的草鞋坊,就是典型的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大土路。 坊长丘有志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有为中年,在干上坊长以后,一直都在努力巴结知县大老爷。 县衙里吩附下来的事,每次要比著干、拼著干、抢著干,大老爷说是有钱出钱,没钱出力,这不就是徵发役嘛! 丘有志別的能力没有,但弄这些街坊有的是本事,而且很大。 第一个凑齐了钱,凑齐了人,招呼了建设局路建部门的第三大队进场修路。 草鞋坊有四百多户,两千多人,纵横东西一条主街,其余南北向胡同数十条,此次要修的路就是六百米长的东西主街。 草鞋坊里多数都是一些“苦哈哈”出身,有些混出头的,也都去搬了扁担街北边文选坊、金玉坊,或观霞街东的云锦市、茶叶市等“中產”富人区买房置业。 张大宝没有混出头,而且还在家里操持著家传的老手艺一一编草鞋,倒是老婆被选上了青云纺织厂千了女工,本来只能在家带孩子白吃饭的一张嘴,现在每月赚的钱比张大宝都多。 现在家里生活有了起色,张大宝却常常仰天嘆息,经济能力决定家庭上层地位,现在老婆每天下班回家都买回来肉、菜,每月坐在床上数那些绿绿的“纸”的时候,家里孩子、母亲都拥在老婆那边,让他这个本来家里的顶樑柱感觉备受冷落,一家之主的地位有些不保了。 “咪咪咪。” 一阵敲门声:“大宝,快点,准备上工了,別忘了带上家里铁杴。” 张大宝撇了撇嘴,外边是丘有志的狗腿子崔閔。 不过人家是个童生,是读书人,张大宝连忙拿上铁,开门陪著笑脸去上工。 到了地儿,这里已经聚了五六十人,都是一条街上的街坊。 街角了高高的麻袋,有个穿著粗麻衣服的年轻人在那里看著並和崔閔说著话,不时有牛车拉著麻袋过来。 “都过来帮忙卸货!” 崔閔朝著张大宝等人喊道。 人多力量大,每人一袋也就把一车货都卸下来了。 过了不久,施工队的人来了,一个被称作“工头”的人,给张大宝他们分了活。 张大宝负责在这里筛沙子,就是將筛子过一遍筛网。 这活虽然累,但比跟著工程队平整、夯实地面,铺设碎石的要好一些。 “这些人的口音不像是吴北的?” 张大宝一边扬沙子,一边好奇的问道。 “我听说,这些外地人很多都是皖北那边的反贼,后来在伍仁县那边的时候,被安国君抓了当了俘虏。” 有消息灵通的街坊小声说道。 “反贼?” 张大宝一脸震惊。 “也不算反贼啦,是被反贼抓起来的乡下人,专门当炮灰用的,『炮灰』懂不啦,就是那种被驱赶在前面用来冲阵的。” 街坊道。 “哦。” 张大宝点了点头。 “不过这些人现在发达了,听说现在成了建设局的工人,每个月都有银子拿嘞。建设局知道吧,就是青云商號,青云商號知道吧,听说是伍仁县过来的...小声告诉你,背后有通天的关係嘞。” 张大宝闻言,眼晴顿时亮了起来:“这些人每月能拿多少银子?” 街坊摇摇头:“你去问问好不啦,这个我咋能知道呢。” 张大宝扬了几沙子,机灵的申请去那边干平整土地的活。这里需要些技术,有工程队的人在领著干。 嘴甜的叫了几声大哥,他便打听到了建设局的薪资。 每月五钱银子的底薪,如果哪个大队有活干赚到钱,就能从这些钱里分到三成,按照各自职位定额进行分配。像是干完这一条街,他们普通的工人,这个月就能拿到三两银子左右。 而实际上,草鞋坊修路,县衙是补贴了一部分钱的。 但与此同时,在城外洛河渡口、运河码头修建的新路,则是由码头商户、各大商號捐款修建,青云建设局赚了大钱。 到了四月份,当浇筑混凝土硬化以后,无数百姓跑来这些已经硬化的路上玩耍,瞧热闹。 就连外城一些外国商人,也来瞧稀奇。 这路,是他们亲眼看著,从灰色的“土”变成了“石头”的这一神奇过程,“这路比我家地板还要平整呢!” “他们建设局接不接活?我家地板也想铺成这样。” 府城百姓对於这水泥路接受度很高,且格外喜欢。 当马车拉人、拉货行走在水泥路上的时候,再也没有了疙疙瘩瘩的感觉,比石板路还要好走。 到了四月下旬,东阳府的雨多了起来。 草鞋坊中,往日走两步就是鞋底满脚泥,身上满是泥点子,如今走在水泥路上,一路走来不过衣角微脏。 见识到草鞋坊的水泥路以后,其余坊市的百姓也从交钱修路的抗拒变成了羡慕。 丘有志更是受到了县衙和街坊的集体表扬,一时志得意满。 更广的农村,从伍仁县运来,经过宝利肥料厂重新选育过的土豆种卖出耕种了下去。 时间转眼到了四月底,天气也开始变得炎热起来。 这天,小雨浙浙沥沥。 马车行走在前往梦龙湖的路上。 梁申经过那一次受伤以后,被救回来一条命,修养了三个多月终於重新上岗。此时骑著马,伴在马车左右。 车轮在泥水之中行走,压过一个水坑,咯瞪一下,令武丽君手里的水差点撒出来:“这条路也应该好好修一下,玻璃厂的牛车在这里走,总是將玻璃顛破。” “水泥厂的產量还是太少,要用的地方太多了。现在,光是梦龙湖那一片扩建厂房,建设宿舍区,就把水泥厂的產量消耗光了。” 安昕倚在软塌上:“我听葛绣说这一次,蒸汽机已经在製造厂试用了,如果能顺畅运行的话,我们的生產力就能取得跃进了。” 一月份遇到刺杀那次,安昕本就是打算去看能正常运行的蒸汽初號机。 如今三个多月过去,葛绣又带人將蒸汽机再次更新,並初步应用到了製造厂。 “绣儿还是非常优秀的。” 或许是葛绣之前经常跟在她身边保护她,武丽君很喜欢这个没什么心机,天真烂漫的女孩,当马车到了梦龙湖的时候,安昕发现这里已经变得热闹起来。 在沿湖区域,已经形成了自发的市场。大量的小贩聚集在这里,卖一些吃的喝的,还有一些生活用品等。 如今,军械局一系的厂子,再加上玻璃厂,就已经有两万余人。 再加上很多人的家属也在这里居住,各厂生活区的人口加起来,已经达到了三万多。 如今,各个生活区之中,混杂著土坯房、砖瓦房,而且基本上都是六到八人一间。 但建设局的工程队正在人数最多的钢铁厂生活区盖著房子,大约到十月的时候,第一批的四层小楼就盖起来了,到时候能解决钢铁厂半数人的住房需求。 各方面都走上了正轨,但各方面又都紧巴巴的。 经过玻璃厂的时候,安昕撩开车帘往外看去,甚至看到有穿著清凉的女子守在玻璃厂门口,这些女子是什么人不言而喻。 因为这些厂子里的工人,每月按时发放薪资,而且厂里有伙房,吃饭钱很少,消费能力不低。 如此就吸引了大量各类从业人员往这边聚集,有渐渐形成工业城区的趋势了。 相比府城百姓,聚集到这里的商贩,不论餐饮,还是皮肉,对於青云钱庄发行的票证认可度要高得多。 因为这里各个厂子的工人的薪资,都是发放的票证,一开始还去钱庄换成银钱再去消费。 慢慢的人们认可了票证的价值,现在直接交易票证,反而感觉更加便捷了。 “可以在这里规划几条街,等房建部门建完第一批生活区以后,在这里建一批商铺售卖。” 看著外面的繁华,武丽君又敏感的发现了一条赚钱的买卖。 很快,马车来到了第一製造厂大门前。 大门之前,有军械局自己的卫兵端著枪在门前巡逻。 第147章 蒸汽机应用 赤蛟甩尾 第147章 蒸汽机应用 赤蛟甩尾 “老爷!” 刚下马车,安昕就听到身后传来葛绣捏著鼻子说话的声音:“猜猜我是谁?” 安昕一转身,手按在了葛绣的脑袋上,把她从后面擼了过来。 见她手里正拿著好吃的。 左手一把竹籤烤肉,右手一块芝麻。 嘴上还沾了好几粒芝麻。 “刚刚在门口等的无聊,就去买了点好吃的。 给。” 葛绣儿说著,把手里的肉串分给安昕两串,又递给武丽君。 “我不吃·:: 武丽君话没说完,就被葛绣硬塞到了手里。 她无奈的接过肉串,吃了一口,还別说,味道挺不错的。 “鹿肉,那摊主是个猎户,昨天今早到梦龙山刚打的,新鲜呢。” 葛绣儿说道。 一起进了织造局,葛绣在前头带路。 如今製造厂已经从军械局出来独立运营,而军械局只剩下办公区,负责生產统筹、任务分配,资源调度、进度监管、质量管理,以及对接安国军和进行人事档案管理,预算控制,政策执行等等,成为了一个纯粹的行政机构。 一进入第一製造厂的厂区,一条宽阔的硬化道路往伸展,足有二百多米,一栋三层高的小楼就在厂区的最深处。 那里是製造厂的总务楼。 “总务楼的西面,还有一片区域,那里是製造厂的研究所。 现在是我的地盘!” 葛绣儿骄傲的挺起胸脯,让安昕的目光下意识打了过去。 旁边武丽君的眼睛斜看过来,正好捕捉到安昕的目光。 安昕並不是去参观研究所。 沿著主干道左侧的小路,眾人走到一个巨大的,由红砖、混凝土建造的车间跟前。 车间大门敞开著,一进入车间里面,顿时感受到里面的燥热,这个车间没有封窗,四周除了窗户以外,还有鏤空的设计,让风可以吹拂进来,减少车间里面的燥气。 在车间里,还有大量简陋的铁推车,上面放置著冰块,用来给火炉旁忙碌的工匠们降温。 而此时,很多人都围绕在位於大门位置很近的地方。 人群里面传来“眶喊”的噪音。 “这就是你製作的蒸汽机了?” 安昕看著那个放置在地上,有三米高的红铜色的蒸汽机。 “爹!老爷来了!” 葛绣儿跑到人群跟前,朝著正在那里和別人一起围观蒸汽机做功的葛绒喊道。 比別人都高一头的大汉闻言,连忙转过身来,看到安昕以后赶紧凑过来行礼:“老爷。” 在来之前,安昕就和葛绣说过了,但是提出不让人在门口迎接,不打扰工厂正常运行,不干扰车间正常生產。 但葛绒哪里敢真不陪著他。 便让和安昕关係亲近的葛绣去大门那等著,自己则来到车间候著。 “研究得怎么样?” 安昕走近了,拍了拍葛绒的臂膀,往前面走著。 蒸汽机外表打磨的非常光滑,看上去形象不错。最下面是火门,煤炭就是在这里往里面送。 通过烧开水,產生高压蒸汽。 在蒸汽机上面有一个显示压力的玻璃压力表。 最上面则是通过“两头受气”设计的往復式运动活塞,带动了上面的运动连杆不间断做功,带动飞轮转动。 飞轮带动凸轮轴旋转,锻锤抬升,凸轮转过高点后,在重力和配重辅助作用下加速下落。 锤头通过巨大的动能,最终狼狠的砸在铁砧上烧红的铁坏上,为其塑性。 安昕在旁边默默的看著工匠用铁夹夹著铁块,不断的调整方向,在固定频率锻打的锻锤下,迅速將铁坯打製成了一个圆弧形的底座。 “这是蒸汽机的底座。” 葛绣著脚,凑到安昕耳旁小声说道。 “哦。” 安昕小声回应了她一下。 “嘿。” 葛绣露牙一笑。 又在这里看了一会儿,安昕招了招手,一群人离开了车间。 “这一台蒸汽机工作多久了。” 武丽君已经出了一身的汗,跟著安昕一起出了门,小风一吹,身上顿时舒服很多。 转头看向葛绣的时候,却见她浑身清爽,脑门儿上一滴汗都没有出。 葛绒也是如此。 他们修炼的《火劫轮迴经》本就喜热,车间里的环境,正是他们所喜欢的。平日没事的时候,葛绒都不在办公室里坐著,就爱在钢铁厂的高炉前,和製造厂的车间里转悠,有时兴致上来了,还会亲自上手打制几件东西。 “已经整两天了。” 葛绣说道:“不过,密封橡胶磨损老化的还是比较快,之前实验中基本上一周左右就要更换一次,这一次再看看能用多久。” “不管这些,能连续工作两天时间,就已经值得推动应用了。易损的零件多製造一些,隨时检修更换就是。” 安昕说道:“製造厂的那些水力工具机,逐步全部换成蒸汽机动力。 还有钢铁厂的高炉那边,也逐步將水力鼓风机更换成蒸汽机。” “这些不难。” 葛绣自信的说道。 只是更换动力源而已,蒸汽机动力要比水力稳定和强大很多。 蒸汽机是生產的动力来源,重要性自然不必说。 只要开始了装备,不说远的,光说现在的製造厂、钢铁厂的生產效率都將会直线上升。 水泥厂也可以应用在破碎机、球磨机、鼓风机、水泵等等方面,大幅度提升生產效率。 “王大成现在靖河上游建设水电站,不过因为水泥、钢材原料供应问题,这事儿都拖拉了两三个月了。 不过,你可以和他商討一下火力发电站的事情。 另外,你还记得你当时抄的资料中,有蒸汽火车、蒸汽轮船的知识吗? 晚上来我房里,把这些详细內容再学习一下,权当给你当做参考资料。” 安昕一口气说道。 葛绣像是吃米的小鸡似的连连点头。 见到安昕对於蒸汽机的重视,她心里也很高兴,小小的身体里满满的都是干劲儿,一双眼睛里满含著热情。 这么听话又上进,尤其是真能成事儿的小姑娘,怎么能不令人喜欢呢。 安昕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露出满意的笑容。 “一回生,二回熟,蒸汽机很快就能铺开应用了。” 安昕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巨大的鼓舞。 他仿佛看到火车如巨龙般在大地上驰骋,钢铁巨舰驶入欧巴罗的港口,工厂冒著浓烟给蔚蓝的天空涂抹一朵朵乌云,乌黑的靖河匯入洛河,最后灌入大海之中等待海水的净化··: 他看向天穹,浓郁的玄色云气之中,赤蛟抖了抖身子,安昕仿佛听到锁链摩擦发出的撞击声。 见它用力吞吸玄雾,身上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迅速恢復。 见它肌肉鼓动,不知是什么给予了它强大的力气,用力甩动龙尾,只见紧紧锁住它尾巴的两条来自更高天穹的锁链猛然绷直。 赤蛟的鳞片越发通红,像是煮熟了的虾子似的,隱约还冒出了白烟,又见它忽然怒睁龙眸,暗金的顏色分外人,鼻孔喷出两股白气,像是蒸汽机喷出的白烟似的,身躯持续用力。 就见那锁链持续绷直,渐渐发出“咯吱”声,终於有几颗锁扣崩裂,铁锁被弹飞了出去,龙尾彻底获得了自由。 “昂!” 赤蛟仰天一声长啸,似在抒发心中块垒。 等它抒发够了,重新沉浮在玄雾之中,闭上眼睛沉眠了。 似乎修復伤口,崩碎这两条锁链,耗费了它很多的力气。 “这些锁链是从哪里而来呢?更高的天空,看不到的远方。 有的锁链会不会是来自朝廷? 是朝廷的话,是不是来自大燕国运的控制? 如果是这样,那赤蛟摆脱了大燕国运的控制又会怎样? 会不会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安昕忍不住在心里想著,但却无从得到答案。 而之所以有这些联想,是因为赤蛟本身。如果是在伍仁县那样的三足鼎,安昕就不会有这样的联想。 毕竟,蛟想要化龙,是人尽皆知的。 “东阳的龙气化形是赤蛟,是不是隱喻著什么? 是不是代表这里是一处逐鹿中原的龙兴之地呢?” 安昕还是无从得知。 不过,隨著赤蛟身体的恢復和两条锁链的崩碎,玄黄云气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加浓郁,与此同时,他识海之中盘龙宝印滴溜溜的转动,像是形成了一个漩涡一样,將大量龙气引入其中,並形成了灵气云雾灌入体內。 秦十月送给安昕的《太上感应篇》法门快速运转,搬运著这些灵气在经脉之中流转,迅速被打上他的標记,形成独属於他的灵力。 但隨著灵气加速灌入,安昕忽然发现,《太上感应篇》的法门运转,竟然有些赶不上灵气灌入的速度,以至於无比珍贵的灵气迅速盛满了他的身体,最后竟然逸散出了少许出去。 不过,这一波灵气灌入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宝印停止了旋转,但在它的身边再次多了两个围著它转的红色“太阳”。 “你怎么了?” 安昕忽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什么压住了,有点舒服。 扭头看去,就见葛绣竟然大胆的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旁边武丽君正瞪著眼睛看著她,眼睛里似有紧张之色。 “老爷,你身边忽然好舒服啊!” 葛绣抬头,眼睛里竟有迷醉之色。 再旁边,大汉葛绒充分了解闺女忽然抱住了老爷的原因,因为他也忽然感觉老爷“好香”,似乎有种致命的诱惑力忽然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然后“吃”了他! 他有点想靠近老爷,只是想了想自己鬍子拉碴的模样,忍住了这一点衝动。 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葛绒知道这不是错觉,因为在刚刚那片刻之间,他体內的《火劫轮迴经》运转速度更快,因为使用麒麟环过度而变得惰性的內力,仿佛八十老翁忽变二十弱冠,又如慵懒睡猫一激灵醒来。 不过,当他想不通的时候,一想到老爷是“大光明王”转世,这种种神异之处,就不足为奇了! “呵呵,圣火教不知真神,妄图大道,简直笑话,还是我葛绒福缘深厚,得见真神,伴隨左右,终有一日,可见光明。” 葛绒得意的想著。 安昕又到了製造厂西面的研究所。 一个硬化的大院子,和一个红砖二层小楼,进入小楼,才发现里面还有千秋,小楼一半是二层楼房,是办公区域。 另一半则是八米多高的一个操作区,在这里还有样式不同的蒸汽机模型,掛在墙上的黑板上,画著大型多缸蒸汽机的草图,以及压铸黄铜弹壳的冲床草图。 研究所里面绝大多数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安昕大略数了一下,大约在五十人左右。 大部分都是学徒,也有几个手艺精湛的老师傅。 带著武丽君一起参观过研究所以后,安昕没有在製造厂久待,他还要研究新获得的两个法术。 安昕离开,葛绣出去相送。 “刚刚来的是谁?好大的派头呀!” 张小凡好奇的朝著身边的师傅问道。 他因为在製作热气球期间,工作卖力,脑子灵活,被研究所的孔师傅相中,把他留了下来。 张小凡也算是平步青云,来到了重要核心部门,过上了上班学技术,晚上学知识的生活白天跟著师傅学习“钳工”技术,晚上还要学习写字、算数、几何图形等。 虽然痛苦,但一想起当年在皖北当流民饿肚子的日子,现在的生活又变成了幸福的苦恼。 “我也不知道,应该是哪个大人物吧。” 孔师傅也不认识安昕。 “也对,葛大人和绣儿姑娘都陪著他,肯定是大人物...不会是府尊大人吧?” 张小凡忽然想到了知府。 “不会吧,府尊大人怎么会这么低调?” 孔师傅摇了摇头,隨即道:“別乱想了,过来帮我夹紧。” “哦哦。” 张小凡连忙用手用力摇动台虎钳的手柄,將零件紧紧夹住。 不多时,葛绣回来了,將人都叫到黑板处,给他们讲解一番后,操作区越发忙碌起来。 回城以后,安昕没有去府衙,和武丽君一起回府。 然后,在武丽君欲言又止的眼神中,直接钻进了静室之中。 第148章 履水坐火 东阳半月报 第148章 履水坐火 东阳半月报 “履水。” “坐火。” 两道出自七十二地煞术中的法术。 一则可以在水面如履平地。 一则可以入火不焚,是为避火之术。 安昕仔细体会法术之中所蕴含的意蕴。 履水之术,看似只是在水面行走,踏水而行不沉不湿。其中却蕴含“不沾因果、凌波无碍、超脱凡尘”之意。 辟火之术,则有一种“火炼真金”之意。火率属“三灾”之一,能坐火则意味著超脱火劫,不畏外邪。 安昕仔细体会以后,竟然发现其中意蕴,与圣火教的“三经”之中的意向有所联繫。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儒释道相互借鑑早已有之,圣火教也不是凭空出现的,三经也不可能平地起楼阁,肯定是在大量参考其他教派经典的基础上所构建出来的,有所联繫也很正常。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內外清净,不沾因果,凌波无碍,灾祸不近。” 安昕细细体会两道法术之中所蕴含的道理,心境也开始有所变化。 修道,修的总归是一个超然的心境,没有这个心境,对於世界的感知就会出现偏差,偏差错了一度,就越走越远,越远越错,最终南辕北辙,与“道”相去甚远而不自知,最终一身道行,付与东流。 这些法术既有著施展出来的术之技巧,也有著引导向道的法之途径。 良久,安昕再次安顿下一颗“心”,起身的时候,身上表现出淡淡的道韵。 当他打开静室的门的时候,这一股道韵已经內敛於心,不再表现出来了。 此时,天色已黑。 正屋点了灯,伙房温著菜,安昕进入以后,武丽君端著一个托盘,里面有两三样小菜,和一碗手擀麵。 “辛苦你了。” 安昕看著武丽君將小菜、麵条放在桌上:“早点去休息吧,一会儿吃完叫丫鬟收拾就是了。” “我想陪哥哥吃完再走。” 武丽君在旁边坐下,双手托著下巴,乌溜溜的眼睛看著安昕。 不知何时,她那圆嘟嘟的,有点婴儿肥的脸蛋已经消瘦了下来,也因此让她的脸蛋看上去英气更添了几分。 桌上昏黄的烛光下,她的脸蛋被映的有点粉,像是打了磨皮一样,相比白日里更多了几分朦朧的美感。 但表情又带著淡淡的紧张。 安昕吸溜著麵条,吃的很快,但很从容。 “吃好了,早些休息吧。” 放下碗筷,安昕摸了摸武丽君柔顺的头髮,朝著自己的臥房走去。 他的眼睛很好,黑夜之中也能视物,进屋脱掉外衣以后,便上了床,准备睡觉。 但在此时,武丽君却轻轻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怎么了?” 安昕起身看著武丽君,心里有点慌。 因为她进来以后,便脱掉了外衣,犹不止步,里衣也被她解开,露出了里面的月白银丝的肚兜。 “哥哥,我有些害怕了。” 她轻声说道。 因为紧张,她的嗓音里带著几分啜泣的哭腔。 “怎么了?” 安昕拍了拍床沿,让她坐在这里,他也坐起身,轻轻的搂著她。 “我怕哥哥不要我了。” 武丽君轻声的说道,她脑袋扎进了安昕的怀抱,双手环住他的腰,安昕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桂香。 安昕像是抚摸一只猫咪,轻轻的摸著她的脑袋,安慰道:“怎么会呢?” “明明是我先来的。” 武丽君轻声呢喃道:“我不想求名分了,哥哥,给我好吗?” 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在无人看到的时候,她內心深处总是藏著几分“自卑”感,在面对安昕哥哥的时候,总像住一捧流沙,愈是握紧,愈从指缝漏尽,稍一鬆手,却又溃散得更急一一爱的卑微一方,大抵如此。 安昕感受著手掌中的温度,没有再多说什么。 次日清晨,武丽君收起床上鲜红的手绢,有点,但脸上气色却分外红润,走起路来挺起了胸脯,自信的笑容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原先因为葛绣而紧张的情绪也终於经解掉。 “总归,还是我先来的!” 她出门的时候,心里这样想著。 吃过饭后,安昕乘坐轿舆前往府衙。 从担任伍仁知县以来,享受过了排场、特权以后,安昕现在对於初做官时觉得威风的排场已经不再觉得那么“爽”了。 如今,除非重大事项,不再前呼后拥,鸣锣开道,反而更注重不扰民生。 一路到了府衙。 刚刚在二堂值房坐下,张良就送来了最新一期的邸报。 安昕展开邸报,一口茶,一张报,慢慢看著。 “皖北反贼孙鸿山已在南召授首,北皖反贼集团彻底覆灭。” 安昕从第一版,看到了北皖集团覆灭的消息。 翻到第二面,官员任免指之中,最先之人便是座师夏吉,其凭藉此功入阁了,东阁大学士,入阁群辅。 如此一来,內阁之中,已有五位阁老,除去徐观湘之外,胡党两员,新党两员,再次进入一个平衡。 徐观湘的地位更加凸显,也更加看重景顺帝端水的水平。 “一会儿给座师写封信祝贺一下。” 安昕想著。 再往下看,没有什么新意。 战报军情方面,倒是以夏吉的张网剿匪为例,並再次拿出了安国军在鱼头岛战役的重大胜利,来对比袁慎在寧远城的龟缩行为,消耗了大量餉银、粮食,却不能拿下战果,只缩在寧远城当乌龟。 在想著前两天黄维送来的信笺之中,言说燕州又有反贼举兵,且响应者眾。 永明、滇南、广南各处土司降而復叛,糜烂一片。 “大燕现在陷入一个『打仗-收税-起义-镇压-打仗”的恶性循环了。” 安昕觉得再这样循环下去,这样的循环会越来越快,最后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如果不从中间刮骨疗毒拿掉其中一环,这个庞大的帝国將会以惊人的速度快速崩塌。 “东北寧远城,虽然不知內情如何,但建虏能这样快接连功课数十城堡,打到山海关下,最后只一座重要军镇寧远城,其兵锋势必如火一般急烈。 袁慎固守寧远城虽然消耗粮草银钱,但终归是中规中矩的打法,如果主动出击,或许寧远城也会丟掉。 不过,景顺帝虽然痴迷修道,但对於此战应当也有很深了解,当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安昕將手里邸报隨手放到了一边,手下包括方泽文、胡常山等人也要传看。 除了邸报以外,新一期还未发行的“东阳半月报”也被张良取来一一经过排版、印刷,以及东阳府的实际情况,周报改为了半月报,这也足够报社忙活了。 报纸已经发行了三期,反响一期比一期好,销量一期比一期高。 从一开始的二百份,到月中的第三期已经突破到了一千份。 当安昕翻看到六斋先生写的小说时,不禁投入了进去。 虽然六斋先生的小说没那么多脑洞,但对於情节的把握非常精准,经过前三期的铺垫,已经来到了一个爆发点。 安昕觉得,光凭上一期內容所引发读者的巨大期待,这一期应该也能为“东阳半月报”带来一次销量的暴涨。 但具体能涨到多少安昕心里也没数,毕竟这个时代文盲率很高,识字的只是少数派。 东阳府经济发达,除去文人士子的一套经义学习,还有下里巴人的平民对於识字的实用性需求较高,相比別处男性的识字率高出很多,根据府学那边前些年推动“社学”时候统计的一个粗略数据,识字率大约占了东阳府男性人数的三成上下。 第二日。 “东阳报!东阳报!” 报童在晨雾的街上高喊。 而一些书店门口的报纸架上,也已经摆上了最新一期的报纸。 东阳半月报採用了符合大燕人阅读习惯的竖排右翻排版方式,纸张是比a3纸要大一圈,比后世的诸如人民日报等大报要小一点,更符合手工印刷的工作效率。 一报纸,摆在报纸架上,新鲜的油墨散发著香气,头版头条上一列大字如“建虏挥兵南下辽西失陷四十城寧远何去何从”、“扶阳倭寇登陆安国军再杀倭寇八十八人!”、“伍仁县亩產一千六百斤农民喜笑顏开”等吸引了不少人的自光。 唐氏书铺。 唐家山一早开门等待东阳报社僱佣閒汉送来的报纸后,就將报纸放在了报社赠送的报纸架上。 他迫不及待的拿起一份,並没有去看首版新闻,而是翻到了第二版,上面六斋先生所写的《鱼头岛风云》更新了最新章节一一血战鱼尾滩。 “书接上回。且说这晚,夜黑风高,海浪涛涛,倭寇另闢蹊径,遣千余浪人,抬小船自洛河南北处登岸,奔二十里,渡河奇袭安国军·····,” 唐家山的眼睛仿佛黏在了报纸的故事里。 这鱼头岛抗击倭寇本就是东阳如今人人皆知的事情,但却並非人人都知道其中的细节。 六斋先生这小说当中,前三章铺垫了安国军来到东阳府登陆鱼头岛以后的建设情况,在其中穿插了安国军的严明军纪,为安国军塑造了一个迥异於这个时代“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的良好形象,其后在第三章迅速转入到了鱼头岛之战。 让读者代入安国军,仿佛身临其境的参与进了当时那激烈、凶险的海战当中,为安国军的安危而揪心,为安国军的战胜而兴奋。 当唐家山看到知府大人乘风而起,一声“接剑”金光落入赵將军手中,赵將军立即所向脾安国军军威大盛,战场形势顿时向我方倾斜的时候,他忍不住一拍大腿,却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情绪全部投入到了小说里:“府尊大人果不是凡人也!” “对对对,府尊大人当然不是凡人,但唐掌柜你这报纸到底还卖不卖了!” 有人凑到了唐家山的跟前,手掌轻轻拍了拍唐家山的肩膀。 唐家山被这一拍,顿时回神。 抬眼一看,书铺门口竟然已经围了四五个人了。 既有老主顾,也有陌生人。 既有书生打扮的读书人,也有寻常生意人、打工人。 “卖、当然卖,还是老价格,一份三文钱。” 唐家山连忙说道。 他想著快点把这些人应付了,然后把手里的故事看完。 但没成想,这一期的报纸格外热销,人流不断,没等他把故事完整的看完,所有报纸就已经售馨。 “掌柜的,我听说你这里有,才跑了两条街过来的,你说你这里也卖完了?” 一个青色阑衫的秀才,挥舞著手里的摺扇,不高兴的问道。 唐家山陪著笑脸说道:“秀才公,我已经遣人去催了报社了,让他们再送一些过来。” “报社?” 秀才闻言,眼睛一亮:“报社在什么位置?我自己去买!” “就在文昌街北,文庙西边的兰雪坊。” 唐家山连忙回答道。 “多谢!” 秀才一边冲他拱手,一边已经扭头转身过去,朝著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蹬了上去。 车轮咕嚕嚕转动,当秀才来到报社门口的时候,发现不少人都和他一样,跑到报社门口来堵门了。 “四儿,赶紧去排队!” 秀才刚刚说完,忽然看到队伍里有自己县学的同学,连忙钻出了车门:“我自己去吧,你把车赶远一点儿,別在这里堵著,別让府学的先生们看到了。” 四儿连忙把车赶到府学大门看不到的地方。 而秀才则挤进了排队的队伍里:“邵敏兄!” “博文兄!” 队伍里的邵敏回头一看到卢博文,连忙回礼,並空出自己前面位置。 后边儿人见到插队的是个秀才公,也是敢怒不敢言。 “听说邵敏兄给东阳报投稿了一首新词?” 卢博文问道。 “哎,妙手偶得一首辞令,投稿试试、试试。” 邵敏谦虚说道。 “邵敏兄谦虚了。 上一次,云桂兄的那一首『蝶恋』可是传唱良久,引起整个东阳府士子的討论,现在还长长被拿出来咏读,前几天我去『幻云阁』听曲的时候,舒云姑娘已经把它编成了小曲。” 卢博文说著,脸上满是羡慕之色。 “舒云姑娘唱了?” 邵敏脸上也是浓浓的羡慕嫉妒恨。 舒云姑娘可是幻云阁的头牌,卖艺不卖身的清信人,美貌如天上云霞一样不可方物,歌喉动听如百灵鸟一样婉转清亮,东阳府哪个年轻才子能和她见上一面都觉得很有面子。 邵敏此时也无比渴望,能和牧云贵一样,在东阳半月报上发表一篇诗词,让他也能在府里一举成名! “各位客官让一让啦!” 帮閒的閒汉们,推著两辆大车过来,车上还盖著防雨布。 “是不是报纸拉来了?” 排队的人呼啦围了上来。 第149章 报纸风潮 电气时代 第149章 报纸风潮 电气时代 “印刷厂那边怎么样了?” 张良早就预料到隨著时间和口碑的发酵,这一期的销量应该会涨,这段时间让印刷厂印了一千五百份,比上一期多印了五百份,却没想到一早上就卖光了,各处此前联繫的代卖书铺派人来催,报童在外面排队等著领新报纸。 他连忙亲自坐镇报社,並命人抓紧时间与印刷厂协调。 “那边还在加印。” 负责协调印刷厂的编辑说道:“印刷厂此前就已经排好了版,现在印刷比较简单,到下午两点之前,还能印刷五百份。” 印刷厂使用的是金属活字,每一期排版非常费事,但在排好版以后,就是费一些油墨、纸张,以及固定清理的功夫,印刷速度还是很快的。 “好!” 张良考虑了一下:“再加印一千份。这一期,总共印两千五百份!” “这...是不是有点冒险?” 编辑问道。 张良摆摆手:“问题不大,六斋先生的《鱼头岛风云》,等到再连载三期,就让印刷厂刊印单行本。 从下一期开始,咱们开始全府发售,这样隨著销量上去,成本下降。再加上出版的书籍,根据预算,我们报社应该不但不会亏钱,每月还能赚几十两银钱,等到年底你们都有年利。 如果你们挖掘出了好故事,好作者,都按照咱们报社的制度执行,薪资年利都不会少了你们的这时,外边有编辑敲门进来:“新一批二百份报纸送来了。” “先放报,优先给门外等待的客人。” 张良说道。 他说完,走到窗边,轻轻撩起窗帘一一报社的窗户都已经换成了透明玻璃。 隨著放报,外边人群一阵骚动,二百份报纸很快就被排队的人抢购大半,只剩下八十多份报纸,不到中午也被陆续而来的人买走。 直到下午时分,五百份报纸送过来,才被分销到了府城各处书铺那里。 隨著东阳半月报发刊的第四期,经过两个月的发酵,东阳报已经渐渐成为了东阳“文化人”之间的一种风潮。 买报纸的通常以读书人、土绅、说书先生、商人,帐房、戏班、青楼女子等群体为主。 这年头,没有什么新鲜事,人们两耳所听,两眼所看,都被禁在了眼巴前的一亩三分地里。 东阳府匯聚南北东西的商贾,消息算是灵通的,但这灵通也限於坊间流传的只言片语。 商队带来的消息往往滯后很久,街头巷尾的传闻更是真偽难辨。 寻常百姓便是想知道临县的事,也少不得等走亲访友时候捎带口信。 而数千里外的东北接连失去四十余城,山海关外只余寧远仅存,东阳府鲜有人知,也不被大部分人所关心。 就连知府衙门前张贴的告示,若非特意去瞧,三五日后才会在酒肆茶楼的閒谈中零星听闻,这个世道,消息便如秋日的落叶,飘到谁跟前,全凭一阵风。 而东阳半月报的出现,实实在在的改变了很多人获得消息的途径,也增加了很多人的娱乐方式。 譬如茶馆当中,只消在柜檯前的报纸架上放上一报纸,便能吸引更多的茶客来一边品茗,一边看报。 “诸位,建虏侵略,急疾如火,那袁慎在寧远只守不攻,这样下去迟早要被那建虏攻克,届时京师之外只剩一道关隘! 那时不仅北直隶危如累卵,整个中原都將暴露在敌寇铁蹄之下!” 牧云桂身著绸衣,手里举著报纸,站在包间的茶桌前,和县学的同学们说道。 “我看,袁慎不行,就该换人,夏阁老出马肯定能把失地夺回来!” 云龙县县学的卢博文说道。 不少士子纷纷赞同。 刚刚在河南中原大地上,將孙鸿山张网成擒的夏吉,已经成为了不少文人士子眼目中兵法大家“咱们府尊大人去了,也比那袁慎强!” 卢博文说道。 牧云贵摇头说道:“我听闻,那建虏在关外,已经统一了蒙古诸部,如今骑兵数十万,兵锋所指,无不颤慄。 倭寇相比建虏,便是小巫见大巫了。咱们府尊的安国军虽强,但只有区区三千人,相比数十万骑兵,不能敌也! 相比而言,袁慎虽然无胆,但其能居中指挥十万人守城,不论谋略还是能力都不差,若能胆子再大一些,如夏阁老这样主动出击,说不得能將丟失的四十余城收回来。” “非也!我认为袁將军守城之战也未尝不对。建虏大军压境,军中耗费靡多,只要坚持守城,坚壁清野,未必不能拖垮建虏··::::” 一眾东阳士子,对於远在山海关之外的战爭,爭的唇枪舌剑,唾沫横飞之间,像是在他们唇齿之间打了一场卫国战爭似的。 说著说著,竟有人爭执动起手来,顿时一阵“乒桌球乓”,茶碗茶壶砸了一地。 眾人纷纷拉架:“蒜鸟蒜鸟,都不泳衣·:·· :,,一场搏斗停了下来,只是挺袁派和挺夏派分別不欢而散,十几个人走了一小半,只剩下八九人也没了继续聊东北战爭的兴致。 “这一次第三版的诗词,是龙山县县学的赵整峙。此前从未听说此人,这次凭藉一首《鹊桥仙》声名鹊起,咱们东阳诗坛,再添一人矣!” 卢博文把话题转移到了诗词歌赋上面。 这一下,包间里刚刚还剑拔弩张的场面,一下变得平和了下来。 “东阳报社里的先生们,真的很有本事,我看他们对於诗词的点评,真知灼见,很有见地! 比起府学里的夫子,也不湟多让!” 邵敏见自己的投稿的词没有上报,心里有些酸酸的,但相比这上面几首诗词,却又不得不嘆服。 接下来,阳春白雪的诗词赏读之中,士子们一首首品头论足,並交流著自己最近的心得。 没有谁不想在上面发表自己的诗词,实在是报纸“造星”能力太强,相比文会更容易出名。 而只要出了名,不论是院试考取举人,还是在士林之间,都会享受到更多的隱形待遇。 出名趁早,无人不急。 与此同时,茶馆三楼的包间里,头戴方帽的士绅王,正透过窗户,看著窗外大运河上千帆竞渡,一艘巨大的楼船上,水手们正在收拾著桅杆,准备渡过水门桥,拱形的水门桥上眾多百姓正在看著楼船上忙碌的水手瞧热闹。 “亩產一千六百斤,真是敢写!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正张著报纸看的孙家主忍不住笑道。 王闻言,收回目光:“此言差矣。我前段时间刚从伍仁县回来,这土豆確实亩產一千六百斤,此是我亲眼所见! 这些土豆、地瓜是安大人亲自推出去的。 如今,在伍仁县那边的百姓口中,咱们这位府尊大人已经和圣人没什么区別了。” “当真!?” 孙家主听完,犹自难以置信。 但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著,回去打听一下文中所说的“宝利肥料厂”,去购买土豆种和“丹肥” 了。 孙家有田三万多亩,除了一部分桑树、和药材以外,大部分都是水稻、小麦等粮食作物,如果这些田耕种同样可以作为主粮的土豆,肯定能赚更多! 和他想法相仿还有很多,这一篇以“记者”视角所写的文章,除了宣传土豆等良种以外,也是为“宝利肥料厂”打的一个软文gg。 “青云建设局的大楼也竣工了,刚刚我从那边过来,比这报纸上画的还要气派!” 有士绅说道。 “误误矣,要撞上了!” 王忽然喊道。 包间里的几个士绅闻言,纷纷朝著大运河看去,果见那一座楼船的梳杆撞在了水门桥上。 “啪”的一声,楼船的梔杆应声折断。 楼船的一间典雅的房间里,秦十月正在看书,听到这动静:“橙云,出去看看。” “是!” 一背剑侍女出了门去,很快回来道:“宗主,是桅杆断了。” “哦。” 秦十月应了一声:“再去联繫一条船,我们五月底之前,必须返回余杭。” “是!” 橙云应声离开。 秦十月则放下了手里的书,走到窗前看向府衙的方向,按捺下想要下船去和安昕见一面的衝动“赤云,你觉得圣火教这一次能成功吗?” 她轻声问道。 本来坐在座位上闭眼假寐的红衣女子睁开了眼晴:“宗主运筹帷,定然心中早有成竹。” “今年的敬奉银到哪了?” 她忽然问道。 “八十万两敬奉银,已经运抵余杭了。” 赤云道。 “这两年年景不好,银子也不好赚,这一批暂不用再往北京运了,待到九月以后再说。” 秦十月说道。 “好!” 赤云已经明白了秦十月的意思:“既如此,京中的几位大人问起来,又该如何应付?” 秦十月道:“就说遭了海啸,但必不会误了今年的银子。” “明白了。” 赤云点头道。 楼船因为桅杆折断,只能暂时停靠在了东阳府码头。 船上的人也只能临时在东阳府歇脚。 秦十月戴上斗笠和赤云一起下了船,码头上一派繁华,商贾如过江之鯽,苦力若垂天之云。 她发现不少坐在一边等待卸货的商贾手上都或握著,或展开纸张看著,其形制有点像是大燕的邸报。 她打发赤云去买。 但一时却无处可买,只得加价以二十文从一商贾手中购得。 秦十月等船的同时,看著报纸打发时间。 “怪不得。” 当秦十月从第五版看到一些豆腐块大小gg的时候,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商贾手里都握著这样一份报纸。 上面诸如“四月初十松江到云梦县云锦市巷子一斤一十五文”、“南海顺德精造,甲等生丝,莹润如雪,韧比弓弦。五月初旬,舟抵东阳西码头,量少货珍,欲购从速!”之类信息,对於一些外地客商而言,这可是千金难买的一手消息。 直接减少了初来乍到的外地商贾来到东阳以后,就要高价僱佣本地牙人,还要担心被坑蒙拐骗的情况。 “这必是安昕弄出来的报纸。” 秦十月笑道。 “宗主如何得知?” 赤云问道。 “安昕思想天马行空,守正出奇,是一妙人。” 赤云发现,自家宗主每次说起安昕此人的时候,嘴角都会不由自主的上翘。 橙云很快回来,已经联繫好了南下的船只。 三人奔赴新船,继续南下。 新楼船只经过十几日到了瓜州渡,这里准备进京的漕船接天连地,堵塞了运河,导致楼船在这里耽误数日方才继续南下,直到五月下旬方才返回余杭。 到了这里,秦十月再次化身边疆月。 圣火教的活动,在五月下旬一下子频繁了起来。 东阳府。 梦龙湖区,当工人们下班的时候,惊奇的发现,建设局的马车拉著一根根烧的焦黑,大约十米高低的树干,一根根的埋进土里,又浇筑石子、水泥硬固下来“这是做什么?” 有人好奇的朝著建设局的人问。 “府尊大人命第一製造厂的王厂长,在靖河上游建了一个发电站,我们把电引|过来照明用。” 张大山擦著脸上的汗水说道。 外表烧的碳化的树干,让他们这些人身上都黑乎乎的,一个个跟黑人似的。 在將树干“栽”好后,他们又去下一个点重复操作。 而在上游,同样有一队人在等待电线桿底座硬化以后,攀爬上去將支架和陶瓷垫片架好。 更后方,施工队將以硫化橡胶包裹铜丝的电线,绕在电线桿上。 直到六月初,电线架设成功。 车间之中接好了玻璃厂生產的电灯泡。 隨著靖河电站拉闸送电,第一製造厂车间的灯泡昏黄的灯光亮起的这一刻,梦龙湖正式进入了电气时代。 当前方消息快马加鞭传到靖河上游水电站的时候,安昕拍手鼓掌,人群顿时跟著爆发出雷鸣似的掌声。 在这里断断续续干了小半年的百余工人,一个个眼泛泪。 “脱离匠籍之事,本官允了。” 安昕和王大成说道:“本官也可以保你一个秀才功名,但製造厂中的事,你不可掉链子。” “谢府尊成全!小人必不负大人所託!” 王大成激动哽咽安昕积木眺望,似能看到山下十里外的梦龙湖工业区。 水电站虽然小,放在后世只能说是一个闹著玩似的小电站,十几个人几天功夫就能建起来。 但通过小电站锻链出的这一批人才,才是安昕的目的。 第150章 爭夺海权 第150章 爭夺海权 “洪大人,山田一郎正在密谋逃跑的事。” 铜山矿场,一个衣不蔽体,满身土灰的倭人,趁著天黑鬼鬼崇崇的摸进了一个红砖小楼里面,点头哈腰的和矿场南区管事洪大脚告密道。 “好。” 洪大脚隨手扔给西村康一张中午剩下的烙饼:“西村康,你回去盯著他们,一旦他们行动,立即回来告诉我。” “是是是!谢洪大人赏!” 西村康连忙跪地谢赏,然后悄悄溜了回去。 第二天,矿场的钢樑大门上,高高的吊著山田一郎等二十几具尸体。 “不把心思放在干活上,偷懒,逃跑,这些人就是下场!” 洪大脚在台子上高声喊道。 “仕事仁集中世寸”::· 西村康挺胸抬头,站在台阶上,趾高气昂的翻译道。 “哈依...哈依...” 所有倭寇俘虏跪在地上,低著头,浑身发抖,不敢直视那一排高悬的尸体。 有人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有人死死的咬住嘴唇,鲜血混著冷汗滴落到地上。 可最终,他们也只是沉默的跪伏在地上,像是被拔了牙的野狗,连鸣咽声都不敢叫出来。 “西村康,从今天起,你成为南区的五十名监工之一,住红砖房,吃饃吃肉!” 洪大脚看著台阶上的西村康,满意的说道。 此时,西村康出卖了山田一郎,已经被倭寇俘虏所排斥。只有更卖力的给他洪大脚卖命,才能活下去。 西村康也知道自己只有依附洪大脚才能活,此时像是哈巴狗似的,狂热的跪地磕头感谢。 等到洪大脚离开以后,他站了起来,转身朝著往昔的同伴露出了笑,甩动著別人给他的鞭子“啪”的一声甩在了一名怒视他的倭寇俘虏脸上,倭寇的一只眼瞬间被抽爆了。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惨叫声在人群中响彻。 以铜山矿產將倭寇当耗材的风格,这倭寇光是之后发炎化脓,也可以断定他死定了。 “干活!” 西村康朝著倭寇俘虏们怒吼一声。 他已经不把这些昔日同伴当人看了,反正死了一批,过不久也会有新一批的倭寇送来而且,倭寇也不只是倭国人,还有一些朝鲜、燕国的海盗。 但只要来到了这里,不论此前多凶狠、多风光,现在就只剩下一个身份一一矿奴! “本月铁矿,南区必须开採三百吨!” 洪大脚刚刚回到小楼,准备看看矿上订购的东阳半月报,就有矿场总部的人过来转达了任务。 “三百吨?我这人手不够啊!” 洪大脚叫苦道。 自从四月下旬以来,南矿区的开採任务一直上升,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洪管事不是不知道,总部的压力比你们矿区还要重!现在,钢铁厂那边產量持续上升,对於铁矿石的需求自然也快速上升,咱们铜山矿场这边採集矿石的速度已经有些供应不上了。 军械局那边有风声,要重新组建矿务局的想法,统筹各个矿区。 咱们矿区,可能也要重新划分区域,以增加產量。 洪管事,我要是你的话,就不会抱怨和说废话,爭取增加產量,完成任务,获得一个亮眼的成绩,挤到矿场总部乃至军械局的大人们眼睛里去,为自己在接下的改革中爭取一个好的职位!” 总部来人和洪大脚推心置腹一番后就抓紧离开了,他还要去其他几个矿区继续发通知洪大脚眼眸里也多了一丝狠意,要再给那些“矿奴”增加工作时间了,每天给他们之六小时的睡觉和吃饭时间,还是太宽鬆善良了,四个小时就足够了!被倭寇劫掠走的沿海百姓,便被驱使,“昼夜驱策,死者相枕”。 “我以前还是太善良了!” 洪大脚感嘆一声。 而隨著蒸汽机的运用,不只是第一钢铁厂的產量持续上升,第一製造厂的產能更是迎来了大爆发。 一门门新式后装火炮被生產出来,一枚枚黄铜弹壳被压铸出来,黄橙橙的炮弹被封入木箱之中,然后被船只拉往云龙湖。 而此时的云龙湖水师营,船坞之中还有大量船只等待修。 但那一艘福船,此时已经修补完成,停靠在云龙湖中,更显得庞然大物,站在湖边都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还有二十多艘已经修的大鸟船、乌船,离近了看,给人以强大的视觉衝击。 张燕青志得意满的看著东阳水师,满怀豪情! 如今东阳水师,人马齐备,一千多个水手,再加上新招募了两千新兵,如今还在训练,等到船坞里面的船只修完成,东阳水师的实力立即就能成为东海上说得上话的一支强大军队。 而且...他双眼迷醉的看著福船上那一门门新式火炮。 这炮打的又远又准威力还大! 只需一炮,就能將一艘乌船炸翻,几炮下去就能把船炸的稀巴烂! “此番,末將以项上人头担保,必將外鱼头岛一举拿下! 他对安昕立下军令状。 安昕见他態度,满意点头。 东阳水师要走出去,就必须拿下外鱼头岛这个桥头堡,从此水师在外海有了基地,同时和內鱼头岛互相为椅角,可以建立起供方一体的岛链体系。 同时,可以彻底控制洛河这一条“黄金水道”,在一定程度上打破大海盗张则士在东海上的垄断地位。至少在洛河到外鱼头岛这一段,是他安昕说了算,有了和张则士平等对话的底气。 再则,隨著外鱼头岛被水师占领,安国军实际控制范围向东海延伸近百里,对於很多摇摆不定的沿海豪族形成震,极大强化安昕这位东阳知府的实际权威。 並且,有了东阳水师在外鱼头岛建立基地,水师可以建立船坞、码头,长期驻扎,训练海军等,在东海这几百海里展开常態化巡逻,倭寇再想登陆就更加困难。 如此多的好处,也让其成为安国军不可不夺的重要位置! 安昕目送张燕青亲自带队,带著二十余艘舰船,通过靖河浩浩荡荡朝著洛河而去。 经过鱼头岛的时候,安国军的人马早已在这里等待,赵崢、秦明,领著一千安国军士兵和大量马匹登上战舰,加上东阳水师的一千水手,总共凑足两千人朝著外鱼头岛而去。 此时,天朗气清,海面微澜。 外鱼头岛距离鱼头岛不过五十余里,其面积更是鱼头岛的近五倍之多,相当於济州岛的一半大小。 岛上东侧山脉,西侧是海岸平原,有著比较完善的生態系统。 刚刚出海,在这样的天气能眺望到远处海面上的那一道黑影。 福船破开水面,在海面上犁出一道长长的白浪,宛如利剑划开了深蓝色的绸缎。 船首激起的浪飞溅至半空,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彩,又落回墨蓝的海中。 远处那道岛影隨著船只逼近,渐渐从朦朧的轮廓中浮现出青灰色的山脊与豌蜓的海岸线,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缓缓抬头。 与此同时,大量小船在见到船队以后,四散而逃。 “岛上是张则士的十大『参將”之一的穆子英,手底下有二十余艘大船,八百精锐海盗,以及千余蚁附的渔匪流寇。” 张燕青拿著一张海图,和赵崢、秦明说道:“在岛上这几个位置,有几个炮台,不过外鱼头岛上的火炮,没有咱们的射程远,咱们可以压制他们,只要那几个炮台敢开炮,咱们就能將其定点清除。” 对於这一战,张燕青信心十足! 这也是东阳水师走出梦龙湖,步入蔚蓝大海的第一步,水师所有人心里都著一股劲儿。 “大人,有敌舰!” 传令兵跑来。 张燕青立即手持望远镜,出了船舱来到福船船首甲板上。 因为青云玻璃厂的存在,望远镜製造难度不大,已经成为军中基层军官以上人手具备的东西。 “敌舰二十艘,目视敌舰梳杆,距离我们还有十五里上下。根据桅杆上悬掛的旗帜,应该是外鱼头岛的穆子英部!” 观察手匯报说道。 “嗯。” 张燕青点了点头:“给他们打出旗语,表明我方官兵身份,要求对方立即停止前进否则便被视为反贼,遭受大燕国雷霆之怒!” 很快,福船梳杆上,升起三面蓝底金字的令旗,挥舞成声。 首旗为“止”,要求对方立刻停船。 次旗为“官”,表明朝廷水师的身份。 未旗为“问”,质询对方意图。 旗语打完,张燕青静待对方回信。 敌舰完全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打出旗语,要求东阳水师立即迴转脱离外鱼头岛范围,否则將视为对於外鱼头岛的战爭行为,將会给予雷霆一击! “哼!” 张燕青冷著脸:“升血旗,发令进攻!” “是!” 传令兵立即去船尾摆旗。 这就是给自家船队传达命令了。 很快,各船鼓声响起,二十余艘船同时降下半帆,炮窗“咔咔”推开,露出了里面黑洞洞的炮口。 张燕青抚摸著船舷处的日型方位仪,传令道:“传令各舰,迎敌舰一字排开,相隔四里齐射!” 他要在第一轮炮击之中,就锁定胜局。 敌人红夷炮,有效射程不过一千余米,最大射程也不过两三千米。 而超过三里,炮弹落点就全凭天定,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但他们的炮,有效射程超过了两千米,福船舰首最新装配的主炮,有效射程更是超过三千米。 四里距离,完全可以擦著敌舰的有效射程之外,將敌舰迅速击沉! 敌舰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东阳水师做出动作以后,也迅速变阵,形成一字长蛇阵,准备和东阳水师对轰。 甚至,当船上海盗发现官军將距离拉到四里之外的时候,忍不住嘲笑官兵怕死! “弟兄们,靠上去!让那群穿官皮的怂货孬种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大海上真正的男人!” 海盗头目一脚踩在船舷上,满口黄牙喷著唾沫星子,腰间长刀眶当乱响。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歪歪扭扭的刺青一一一只贯穿著刀疤与箭簇疤痕的蛟龙。 “给老子装链弹!先撕了他们的帆,再剁了这群旱鸭子的脑袋下酒!” 海盗群里爆发出一阵狼豪似的怪叫,几个赤膊汉子抢起铁鉤敲打炮管。 但下一刻,对面军航忽然喷发出一阵火光。 “这群瓜怂,这个距离就嚇破了胆开炮··· 海盗头目指著对方嘲笑,只是这笑容还没从他的脸上晕染开来,下一刻就有炮弹猛然砸在了他脚下的舰船上,隨著“咔”一声剧烈响声,炮弹直接砸进了船舱之中。 下一刻“轰隆”爆炸声音骤然响起,船只甲板、船舱被爆炸猛然击穿,漫天木屑纷飞,巨大的漏洞根本堵不住疯狂涌入的海水,因为数个密闭船舱都被炸开,船只因为涌入的大量海水而迅速倾斜,根本来不及堵漏,舰船就已经迅速被海水淹没下沉。 “东阳水师的炮火,怎滴如此厉害!” 穆子英坐下旗舰也挨了一炮。 好在,旗舰是仿製的西方葡萄牙人的夹板船,船体採用多层木板,非常坚固。 堵漏队在疯狂往外留水的同时,也迅速將漏洞补起来。 穆子英震惊的同时,迅速跑到了外面的甲板上,抓住缆绳,沿著绳网就往梳杆上爬,传令兵紧跟在他的身后。 他没爬几米高,就看到了已方船队的情况。 当看到四五艘战船直接在海中倾覆,大量水手漂浮在海面上挣扎求活的时候,心里顿时骇了一大跳。 “撤!立即撤退!往大黑山岛去!” 看到这一幕,穆子英连自家的外鱼头岛都不敢回了。 因为,只要船只回到鱼头岛,都等不到停船,就会被追上来的官兵直接轰沉! 但此时此刻,海盗舰队就算想要脱离战场,也变得很难。 官兵一炮接看一炮,轰击在他们的船上。 一艘接连一艘被轰沉! 海面爆炸涌起的一道道水柱,细碎的水滴漫天漂浮,的穆子英满身满脸。 “换小船!” 眼看著脚下的夹板船也快要支撑不住,也逃不过官兵的追击。 穆子英一声令下,身边两个护卫夹住他的手臂,朝著海面跳了下去,踩著海水,朝著后方不远处的一只轻质帆船跑去。 很快,几只轻质帆船,满帆迎风而逃,眼见外鱼头岛的舰队失去了战斗力,张燕青一声令下,官船靠近,对最后几艘船跳帮剿杀,俘虏被捆绑著扔在甲板上,海里沉浮的水手也被拉了上来,同样捆绑扔在甲板上 这些大都是很有经验的精壮水手,不论之后吸收到海军,还是扔到矿场当矿奴,都是上好资源。 东阳舰队,最终拖著八艘还值得修补的船只抵达了外鱼头岛。 第151章 景顺帝驾崩 第151章 景顺帝驾崩 “轰隆!” 几声炮响,码头上顿时一片混乱。 看守码头的海盗被炸的人仰马翻,海边的屋舍被炸的四散纷飞。 舰队停靠在距离鱼头岛四里之外掠阵,只派小船携带官兵朝著海边衝去。等到平底小船抵达岸边码头的时候,看守码头的海盗早已经跑的没有人影。 隨著士兵在岸边集结,一阵枪声后,码头附近已经没有了敌人。船只开始靠岸,马匹从船舱里放出来,牵著登上外鱼头岛。 总共三百匹战马,赵崢带领安国军骑马,沿著道路扫荡。 其余人等迅速占领了穆子英在外鱼头岛上的基地。 基地里的人有的往东边的山里逃亡,有的则跪地投降。 在基地周围,还有两个沿海村落,这些人多是海盗家属,也有一些东海土人。 这些村民被驱赶到了基地外面的空地上,被挨个点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总共一千余人。 张燕青从基地里走出来,高声喊道:“本官是东阳指挥使司副指挥使,东阳水师游击將军张燕青!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东海原属化外之地,但自今日起,便属大燕疆土。 穆子英公然攻击官兵,已为叛逆! 本官不论尔等是大燕人也好,朝鲜人也好,倭人也好,凡附逆者,皆以谋反论处,诛九族、抄没家產! 海捕通缉,天下之大,永世不得容身!” 张燕青是习武之人,声音洪亮,语气鏗鏘,震的人耳膜生疼。 接下来,这上千村民开始相互揭发检举,再由安国军进行甄別。凡是参与过劫掠大燕沿海的倭寇之家,被纷纷检举出来拿下,捆绑以后扔到停靠码头的船只上,等待回到东阳以后,扔到矿场上去挖矿。 接下来几天时间,东阳水师分作三拨,一拨小船去周围海上进行巡逻,防范张则士组织舰队前来攻打。 一拨带著俘虏、海上搜刮出来的大量金银,总共约一百四十万两左右,运回东阳府。 另一拨,包括福船在內的十二条大船,停靠在外鱼头岛码头,隨时准备与张则士派来的舰队展开战斗,或逃离外鱼头岛返回东阳府。 而陆地上的安国军,则在赵崢和秦明的带领下,不断朝著岛內推进搜山,大量逃入山中的海盗被找到並枪毙。 岛上的几处炮台,也被替换成了从福船上拉下来的新式后装线膛炮所替代。 几天后,张则士的人还没来,安国军的工兵带著大量的水泥、钢筋等建材,以及四十余门新旧火炮抵达,开始在一些预定位置修筑炮台,將外鱼头岛武装起来。 双方都在爭分夺秒的布置著,在外鱼头岛武装岛屿的时候,张则士也在调兵遣將。 济州岛上。 本来,正在这里临幸朝鲜宠姬的张则士,接见了被打退逃到大黑山岛后,又闻信捻转来到了济州岛的穆子英。 作为这个时代,整个地球上最富有的人之一,张则士看上去却只是一个富態的胖子。 这几年,因为亲自领队去海上的时间少了,他的皮肤也变白了很多,养尊处优的样子,与人们印象中的海盗王相去甚远。 而作为东海霸主,张则士在大燕东海沿岸、倭国、朝鲜、琉球等国都有著相当的影响力。 姬妾多到他记不清楚数量。 退思园。 是一处带著浓郁的高丽朝鲜风格的建筑,顺应山水而建,建筑群落依山势起伏而布局,体现著道教风水思想。 退思堂,则在一处山风徐徐之地,常年有风,但风柔儿不散。有水相绕,潺潺有声,哗哗作响,往山下流去,匯入退思园的月牙湖之中,流水进財。 堂上,张则士赤著上身,宠姬则披著薄纱,影影绰绰,並不避人。 “往日的穆子英,英雄豪杰,器宇轩昂,不过败了一仗而已,怎滴如此颓丧!” 张则士声音之中,带著几分鼓励。 穆子英苦笑一声:“不瞒义父,若只是战败,子英尚不会如此心灰,实是东阳水师的火炮,隔著两千丈以外就开火,还准的嚇人,且炮火猛烈之极,往往一发炮弹击中侧舷就能让一艘大鸟船漏水不止,顷刻侧翻。 如此威力,儿子实在想不到在海上正面相遇,应该如何应对了。 那爆炸的弹皮我拿回来一些,义父且看。” 穆子英说著,从袖口之中掏出了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炮弹皮,上前递给了迎过来的宠姬。 宠姬素手雪白,隨著她妖嬈的步態,白兔颤颤巍巍。接过了穆子英的弹片,乖乖的跪在了张则士的面前,双手捧著高高的献给他。 张则士接过弹片,惊道:“铜!” “不错!” 穆子英点头道。 “那位安知府,可真是有钱啊!” 张则土忍不住感嘆一声。 这哪里是炮弹,这是拿著钱在往外打呀! 听到张则士这话,穆子英想到了自己在岛上囤积的,价值一百四十余方两的金银。 虽然狡兔三窟,他在別处也还有八十余万两的金银,但这一次损失的,毕竟是他的大半身家。 再加上八百嫡系,如今跟著他跑回来的也只剩下四百多人,虽不至於彻底失势,但想要恢復之前的势力,还要看眼前这位乾爹的眼色了。 想到这里,穆子英坐姿更加恭谨,本来落在义父宠姬屁股上的不老实的眼神,也收了回来。 “一路奔波,先去休息一下吧。莲梦,你陪子英去洗个澡,洗一洗身上的晦气。” 张则士说道。 “是~” 宠姬柔柔的站了起来,赤著脚走到了穆子英的跟前,牵著他的手。 “父亲,大鱼头岛怎么办?” 穆子英忍不住问道。 “为父会为你报復回去的。” 张则士笑笑,轻轻挥了挥手:“去吧。” “是!” 穆子英弯腰行礼,被宠姬莲梦牵看手退了出去。 待穆子英离去,张则士眼神变得晦暗。 大鱼头岛被夺走,他不可能眼睁睁看著而无所反应。东海豪杰遍地,一双双眼晴可都看著他呢,如果他张则士做了缩头乌龟,如何能够服眾? 但同时,他文不想真的和朝廷闹翻。 如今,他在东海上已是霸主,在南海也有不小的影响力,便是葡萄牙人、荷兰人在东海上见了他,也要低头。 做到现在这个地位,他已经进无可进了。 但是,作为大燕人,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想著得到朝廷的封赏,捞个官儿噹噹。 並非只是贪图个名,更是希望有个官方身份以后,就可以更加正大光明的踏入大燕国土,再和葡萄牙人、荷兰人打交道的时候就更有底气,不必再像现在这般,躲在暗处与夷商勾连。 那些沿海豪族,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称一声“张大人”,而不是背地里骂他“海寇头子”。 更不必说,有了官身,他就能名正言顺地垄断东海商路,把私盐、丝绸、瓷器、茶叶的买卖,全都在自己手里! “如何呢?” 他拉上木履,走到退思堂的阶下,望著阴沉的天空,下起了点点细雨,落在外面水池中,点起圈圈涟漪。 “噗通!” 他跳入水池,像是一颗深水炸弹落水,池满则溢,水在一舒一张之中,溢出池沿,匯入绕堂溪水之中。 他沉入水底。 往年海上混生活的底子,让他沉入水中屏住呼吸,反而內心更加平静。 冷水刺激著他的大脑,当他从水底漂浮上来,脑袋露出水面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程意,召集卢大为、杜山、顾有为,率船队来济州岛!” 张则士喊了一声。 空气之中忽然闪烁了一下,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子忽然出现在了水池的边缘。 “老爷,此三人一在辽东,一在琉球,一在倭国,要赶回来也要数月功夫,何不程意说道。 但未等他说完,就见张则士摆摆手:“这就是我想要的,我要有所表示,但又不愿得罪朝廷。 若那安国军弱也就罢了,將其击败,或可展示实力。 但经过內鱼头岛、大鱼头岛两次大战,充分展示其实力之强横,不能將之击败,便要有所迁回。 走一步看一步吧,若那位东阳知府对这东海感兴趣,同时又是一位聪明人的话,应该能领会我的意思。” 他说罢,从池子里走了出来。 在一滩水跡中,步入了退思堂。 往日波涛汹涌的东海,仿佛平静了下来。 八月。 外鱼头岛上,氛围平静,山高海阔,海鸥围绕著桅杆盘旋。位於岛屿西边的海湾里,又多了十几艘大鸟船。 “老爷说,那张则士心思很深,怕是想要『杀人放火受招安”。” 张良拿著小鱼乾餵著海鸥,旁边陪著的是张燕青。 “老爷的意思是什么?” 张燕青陪著客气问道。 张良虽然年轻,也没有官职,但已经陪在老爷身边快两年时间,说是老爷最心腹的人也不为过。 外人在面对张良的时候,往往是十分客气的。 “老爷说,他不反感张则士受招安,但现在不是推动此事的时机。而且,老爷不希望在东海上,只有张则士一个声音,他希望东阳水师能快一些发展起来,在接下来的两年里,不要求你能取代张则土,但希望你能让老爷在东海上说话时一一能作数!” 张良转过脸来说道。 能作数,就是要让人慎重的倾听、仔细的揣摩。 这个倾听对象,也包括张则土。 也就是说,张燕青必须儘快提升东阳水师的实力! 而实力要转化成让人听话的名声,又往往是打出来的。 “我明白了!” 张燕青慎重点头,鏗鏘有力的说道:“两年以后,老爷说的话,在这东海上必然能作数!” “好,你的话,我会给老爷带回去!” 张良脸上露出笑意:“辛苦张將军了!” “为了东阳府沿岸百姓,不辛苦。” 张燕青的回答,让张良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连安国军的军中要义都学来了。 看来回去以后,也得跟老爷进言,东阳水师之中也要安排教导,满足海军的学习需要。 毕竟,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张燕青部的水兵,相比安国军的二线官军军纪都要差很多。 过了一会儿,码头上的东西已经运上了船,张燕青送张良上船。 “张大人,我听说製造局正在製造一艘不用风、不用划,自己就能动的铁船?” 张燕青忽然问道。 这消息,还是从梦龙湖的船坞那边传来的,原因是第一製造厂找水师接了一艘二十五米舰船,用以进行新动力实验。 一想到这个,他还觉得不可思议,想不明白不用风,不用人划,船如何能自己动起来。 “此事,还处於试验阶段,如果能成的话,东阳水师就可傲视群雄,必能成为海上霸主了!” 张良闻言一笑,但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张燕青多说:“此事保密,勿要外传。” “是!” 张燕青闻言,压下了心里的好奇。 毕竟,船上的火炮就是第一製造厂製造出来的,对於製造厂他还是饱含期待的。 送走了张良,张燕青骑马沿著海岛巡逻。 岛屿上已经开闢了道路,並在东西两线总共构筑了十个炮台。其中,两个小型观测炮台,东部两个易登陆点设置两个海岸炮台,南北各一个大型的重点炮台群,西侧则有四个中型炮台。 现在炮台还没有全部修筑完成,但等到八月底之前肯定能完工。 届时,外鱼头岛將是一个被武装到了牙齿的战爭巨兽,不论谁来了,都別想在这里占到便宜! 八月中旬。 日头大,就连路边的野,都被晒得麻麻赖赖的,路上的行人更是无精打采。 东阳府,外城,位於西码头坊外新建了一栋三层高的红砖楼。 安昕亲自带著府衙同知刘同文,以及龙山县知县梁东明过来,隨著他扯下盖在小楼牌子上的红绸子,露出了底下“济养院”三字。 这是东阳府济养院的新址,也是安昕亲自推动一项民生工程。 就在安昕要说几句的时候,却有一骑自金银西街疾驰而来,来到院子门前翻身而下,就见万泽文脸色带著慌张闯了进来,跑到了安昕的跟前,一边將手里的一纸信笺递给安昕,一边奏到安昕耳边。 “坐京林陌生送来急报,陛下,驾崩了!” 第152章 新皇继位 改元崇寧 第152章 新皇继位 改元崇寧 “什么!!” 安昕震惊问道。 景顺帝的驾崩,对於他来说,也是一个惊天霹雳。 虽然在和徐观湘的通信当中,他知道景顺帝的身体不好,但在上月月初的时候,景顺帝还主持了一次朝会,商议东北战事。 而值此关键时刻,景顺帝驾崩,对於大燕这一艘巨轮的影响极大。 而更大的问题是,景顺帝至死都还没有確定储君人选,这必然会在短期內,造成朝廷上的剧烈爭斗和波动,这个消息一旦传到东北建虏的耳中,肯定会趁著这个人心浮动的时刻发兵猛攻,届时山海关、寧远城的战局如何,谁也说不好。 此等崩裂的消息之下,安昕没有心情再在这里发表演讲。 將后续事情交给了刘同文以后,便和万泽文匆匆离开了济养院,朝著府衙疾驰而去。 马背上,他看看手里的信笺。 信笺之中,没有说明景顺帝是不是突然驾崩。 但安昕猜测,应该是忽然驾崩,因为信笺之中明確说了,景顺帝还没有確定皇储。如果景顺帝的驾崩早有预兆,他肯定会確定皇储,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给朝廷群臣,给大燕未来一个確定性。 但他没有。 现在,安昕急切的要確认这一件事的真假。 並確定现在的朝堂上,是否已经確定储君人选。 “陛下啊陛下,整天想著端水、搞平衡,如今骤然驾崩,朝堂上的爭斗必然立即进入白热化,只是这一场爭斗,不知道还要波及多广,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也不知道哪一方会胜出。” 安昕最怕的,就是胡党藉此胜出,届时他在东阳府的统治,必然会陷入被动,届时说不得也会影响到他的修行。 回到府衙,他立即动笔,写了两封信,分別给徐观湘和座师夏吉。 信中並未確定的提及景顺帝的死讯,而是拐弯抹角的寻问,並打听朝廷是否已经確定了皇储。 想了想,安昕怕夏吉和徐观湘作为內阁阁老此时已经陷入白热化的斗爭当中而无暇分身理会自己,又写了一封给黄维的信。 三封信,交给了万泽文,將其封入蜜蜡之中,然后由最熟悉路线的信鸽送往京师。再由坐京林陌生负责將信笺送给这些人。 信已送出,安昕倚在官帽椅背上,面色证证,心里却在快速的活动看。 他在考虑,景顺帝驾崩以后,朝堂上將会发生的变化,以及在各种变化之中,风雨飘摇的大燕朝会驶向何方,而他又该如何在这些变化之中自处。 “烂船还有三斤钉。天下形势即便急转直下,大燕朝也不至於连一两年都坚持不到。 这些时间就是留给我迴旋的余地。” 安昕心里想著。 大燕朝这一艘巨轮,即便是停了风,也还有一定的惯性,凭著这点惯性,应当也能继续往下航行一点时间。 “但眼巴前的事,是围绕著皇储之爭,究竟是新党胜出还是旧党胜出。” 安昕拿起钢笔,轻轻的点著桌面,发出“噠噠”的响声。 京中的事情,距离他太远。 也就是常和徐观湘写信沟通,对於京中之事有一点了解。 如果仅凭坐京林陌生那种层次的消息,对於安昕分析朝局,不会有多大的助益。 “胡党党魁內阁首辅、礼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胡广文,所拥立的大皇子今年三十七岁,素有贤名,更是掌握京师三大营之一的神枢营,三大营的战斗力行不行且不说,但毕竟是京师之地能调动的最近的军队。 即便夏吉此时还未完全卸下军权,可调动军队也需要时间,如果大皇子直接调动神枢营爭夺皇权,等外面军队到了,黄菜也凉了! 並且,胡广文还有著太皇太后的支持。 这层关係平常显不出来,但在此时拥立新皇的关键时候,却很可能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皇帝不明立皇储可能有多方面的考量,但也是將这一手权力让渡给了別人。 都不用仔细分析,大皇子登得大宝的可能性是更大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没有得到確切的回信,安昕等的焦躁。 乾脆去视察安国军,只有在看到自己所能掌握的力量时候,这种焦躁的心情才能在眼见为实的军队中平復一些。 “我这两年修行,真是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马车上,安昕忍不住自嘲。 修道者清心寡欲,以求內心清净。 他现在却是浑身焦躁,向內求不得,向外也求不得。 “府尊大人!” 安昕並没有去鱼头岛,而是到了梦龙湖畔的新兵营。 他现在有钱养兵。 抄家冯全,占据外鱼头岛,让他发了两笔横財! 加上与黄家、徐家,一起几乎垄断了东阳府丝绸、茶叶、瓷器、香料等的出口,又加上安昕提供的商船,“黄家船队”壮大以后,出海一次都能得到近三十万两的分帐,安昕此时手上特別的阔绰。 再加安昕的面子,除去下次出海的成本以外,黄家、徐家分润的银子,大部分都会放在青云钱庄之中。 如此,青云钱庄之中存银,已经达到了近九百万两的存银! 有了这些底气,安昕已经琢磨著是否要开始吸收存款了。毕竟,青云钱庄只是一个区域性钱庄,真正跨省经营的大商贾不会在这里存银,毕竟出了东阳府没有青云钱庄的分店也取不出来。 只有通过给予利息,吸收存款的形式,吸引普通百姓、商贾、士绅过来存款。 “老爷!” 安昕在门口听著里面校场里传来锻链的號子声,很快就见胡常山迎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 见到胡常山,安昕还有点惊讶。 “自水师拿下外鱼头岛后,倭寇的踪跡已经少了很多。 最近海上也很平静,在岛上呆的无趣,便来这里练一练新兵。” 胡常山解释说道。 新兵营中有著三千新兵,和安国军如今的正兵数量相当。 在有了充足的资金,打下了外鱼头岛以后,安国军、东阳水师就开始同步徵收新兵了这是本来的计划。 但现在,安昕计划继续扩军。 具体扩军多少,他还没有想好,但必须保障自己在可能即將到来的乱世之中,有著独立自主的本钱。 “这一批新兵的素质很好,吃苦耐劳,非常听话。” 走进军营,校场上的兵,有的在练蹲马步,有的在练拼刺刀,还有人正在端著枪瞄准。 “这一批兵源,有一半是东阳府的,其余来自云台府、凤棲府和古沂府。那些地方因为去年的瘟疫还没有缓过来,很多人吃了上顿没下顿,这一次安国军徵兵通过兵备道的渠道给那边下发了公文,踊跃参军的人很多。 尤其是伍仁县,来的人格外多。” 胡常山说著。 安国军的待遇,对於周边府县的人来说,是有看极大吸引力的。安国军从伍仁县走出来,伍仁县的兵本就多,伍仁人知道安国军的待遇,又对安昕有著极高的崇拜,来投奔参军者也格外多。 “这些后装枪用起来感受如何?” 安昕刚刚进门的时候,就发现门前卫兵已经换装了后装步枪。 他走到靶场旁伸出手,胡常山立即从一个小战土手中取来一把后装步枪递到了安昕的手中。 安昕掂量了一下后装步枪的重量,又仔细看了看步枪细节。 前段时间,葛绒去府衙匯报工作的时候,就详细匯报过关於后装步枪的事情。 这后装步枪,基本上都是前段时间配装军队的米涅步枪回炉再造的產物。 直接將步枪枪管底部切掉,再铆接上铰接式后膛装置,一支枪改造大约费三两银子左右。 不过,这种步枪总共就製造了二百多支,並没有大规模配装。 一是因为黄铜子弹的製造技术不行,雷汞填装等步骤还需要手工操作,日產量也就在八百枚左右,產量不足。 二是黄铜子弹的造价太高,如果真的全军装备,靡费颇多。 安昕的打算是,一批一批的换。 后面隨著技术的慢慢叠代,再加快换装速度。 安昕尝试著打了几枪。 只需要向右搬开活门,塞入为了照顾原先米涅弹枪管口径而製造的大口径子弹,將黄铜子弹塞入其中,闭锁活门,端著瞄准靶子扣动扳机,击针撞击底火,隨著后坐力撞击在肩膀上,弹头打在钢製靶子上发出“鐺”的一声,落下一个坑。 拨开活门,子弹被拋勾弹出,转动枪身铜壳就坠落地上。 已经非常方便! 相比栓动步枪虽然操作繁琐了一些,子弹需要打一枪塞入一次,但相比米涅弹步枪,这种一分钟能打七八枪的后装步枪,已经足以让安昕的部队大步跑入近现代军队的行列了。 可惜,目前第一製造厂,子弹生產车间的產能,不足以支撑安国军大范围的换装。而如今,电线、子弹、火炮、蒸汽机等等,处处用铜,而铜就是钱,安昕现在虽然有钱,但摊子铺张的也大,禁不住这样方方面面的消耗。 视察完安国军的新兵训练,看到了这些新兵的成长,安昕心里的焦虑被治癒了一些。 又过两日,八月下旬。 京城的消息尚未传来,南方先传来一个炸裂的消息。 吴南、浙江、福建等地,大乱! 鱼米之乡,天下粮仓,此地一乱,祸及万方。 府衙,二堂。 “现在,南方诸多地方,一片混乱。而且乱的非常突然,月初的时候还好好的,八月中旬以后,各地就开始乱了起来。 很多地方县衙都乱民堵在了衙里,最后被攻破衙门杀死!” 万泽文心急如焚。 他家在南方,有著绍兴师爷这一条线,消息灵通。 而他家中颇为富庶,如果被乱民盯上,怕是凶多吉少。 “南方鱼米之乡,即便税赋重,但老百姓多数也能活得下去,之前还没有什么徵兆,怎么忽然就乱了?” 张良不解的说道。 安昕皱眉道:“此中必然有组织者,能在数省之地,同时掀起这么大的风浪,组织者必然非同一般。 万师爷,你在南方消息灵通,可以多打听一下『圣火教”的消息。” 在伍仁县的时候,安昕就觉得这圣火教意图不纯。 从葛绒那里得知了更多关於圣火教的事情以后,安昕更確定这个教派图谋不轨,非常不安分。 如今,江南之乱虽然还未证实是什么人所为。但安昕觉得此事幕后十之八九,就是圣火教从中发挥作用。 但在经过最初的惊以后,安昕此时心下反而並不觉得这一乱是个坏事。 至少对於他个人来说,这反而是个好事。 因为在如今这个尘埃未定,前程未卜的时候,南方一乱,天下不稳,位於吴北的安国军的重要性,他这位知兵的知府的重要性,就更加凸显了出来。 原本朝廷党爭给他带来的危险,也隨著南方的乱,让他的政治生命安全稳固了很多。 就算这一次,最后是胡党成为笑到最后的掌权者,他也有了迴旋的余地。 自古以来,打仗对於当地老百姓来说,是失去秩序,是大写的“苦”和“惨”。 但对於很多当权者来说,对於兵头子来说,战爭是一场利益的博弈,是火中取栗的机会,赚的盆满体满的比比皆是。 安昕此时因为对於南北的消息都不明朗,並未想的那般深入。 只是命人仔细打听。 同时,派遣几组神箭卫的探子,前往南方吴南等地打探消息。 而在八月二十一日,北京终於传来了消息。 是徐观湘发来的。 作为安昕如今海贸集团的紧密利益伙伴,他们之间的关係,还要比安昕和座师夏吉之间密切很多。 “自先帝龙驭上宾,京畿震盪,朝局汹汹。今幸得天佑宗庙,神器有归,四殿下以仁孝英睿之资,受命於危难之际,已於本月朔日即皇帝位,詔以本年改元崇寧。 今上虽冲龄践祚,然睿质天挺,且得两宫慈圣垂帘护持,朝中有元辅王公竭力匡扶內外渐次颗寧。 惟时局艰难,辽东烽烟未靖,江南漕运多滯,尚祈贤弟速整舟之利,以国用之急。 切切。” 信笺很短。 但內容却大大出乎安昕之预料,登基之人既非大皇子,也不是二皇子,竟然被此前名不见经传的四皇子得了大宝! 第153章 北上资金 歌舞昇平 第153章 北上资金 歌舞昇平 接下来两天,夏吉和黄维的信相继到来,也解开了安昕的疑惑。 景顺帝驭龙宾天是大太监閆敬忠最先发现的,乃是因为身体不爽利而服食“仙丹”,肤潮红而振奋,汗津津而不止,在兴奋褪去以后昏昏而睡,结果大眠而去,驾鹤西游了。 皇太后第一时间宣的是徐观湘。 而后封锁皇宫,秘不发丧,一日一夜。 在这一日一夜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 但最终所决定下来的,就是皇四子朱寅恪。 到第三日,方才遣大太监閆敬忠,以景顺帝的名义將大皇子、二皇子喊进皇宫,告知他们情况。 大皇子、二皇子在宫中为皇帝守灵,又三日方才被放出皇宫。 而此时,两宫皇后早已和新党达成协议,夏吉已经遣通州武清卫火速进京,並拱卫京城局势,令大皇子失去了统御神枢营夺权的机会。二皇子失去了新党的支持,自然也没有了登基的机会。 “怪不得,徐阁老信中对於小皇帝拳拳维护之心,原来在这一场夺嫡之战中,徐观湘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既如此,他应该也会得到相应的利益吧?” 安昕眯看眼,手指轻轻弹了一下信笺。 隨著地位的变化,人是会隨之变化的,有的是屁股决定脑袋,有的则是心態的转变,安昕见识过很多,再好的朋友,再亲密的关係,隨著利益的倾斜变化,隨著地位的不对等,往往只需要一个变量,相互之间的关係就会迅速变化。 安昕不知道徐观湘如今的境况如何,但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並没有对於谁的忠诚之心,也没有对於大燕朝的死忠之情,只是如今修行绑定大燕,只能一边跟隨大燕这一艘將沉的大船航行,一边寻找下船的方法。 如果下不了船,就要想办法找到二兴大燕的方法一一只是这个对於安昕来说,相比直接另起炉灶,还要难得多!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少比旧党当权要好。 甚至,作为徐观湘的小友,作为新党一派,他安昕也是这一场爭斗胜利者。 只是他这个远离权力中枢的胜利者,是否能够得到胜利果实就未可知了。 “按照徐观湘信中所说,南方之乱,朝堂应当已经清楚。 而他似乎对我非常看重,清剿南方之贼,也要用安国军。” 【记住全网最快小説站101??????.??????】 安昕又拿出了之前徐观湘发来的信细细研读,仔细分析了一番。 但不知是朝廷诸公正在忙著排除异己,还是被新皇登基之事所拖累,又是十来天过去,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东阳府。 而南方之乱,却像是星星燎原,在迅速扩大! 除去南直隶、吴南、浙江、福建,湖广地区也乱了起来。 这几日,运河船只明显减少,尤其是官船,更是几乎不见。 通过对运河船只打听得知,除去南京、扬州等坚城,其余余杭、苏州、松江、绍兴、 明州等很多城市都已被乱民攻克,抢了粮仓,取了兵器,如星火燎原之势,不停的攻城拔寨,整个江南陷入混乱无序的状態。 大运河多段被乱民衝击,几已淤堵难行。 时维九月,即將是秋粮入库,运粮入京的时候,此时且不说是否耽误生產,是否有大量粮食被乱民所夺,光是漕河淤堵,粮食无法运到京城,也无法转运九边,就可知接下来朝廷即將会面临多么严峻的局面。 在安昕看来,大燕朝如今的境况,还不如歷史上的大明朝。因为大运河运转良好,大燕的海运更不成熟,现在便是一时之间想要海运江南的粮食也很难做到。 淳安县。 瘦湖,白桥。 绿柳茵茵,水波粼粼。 桥上少了文人才子与佳人,行人不多,且行色匆匆。 “赵执事,求其一等。” 赵秋听著身后带著浓浓山东口音的喊声,停下了脚步。 很快,一个方头方脑,后脑勺扁平的壮硕汉子提著刀追了上来:“赵执事,听说举火者召见你了?” “对。” 赵秋问道:“郑舵主可还有事?” 在圣火教中,架构鲜明,阶级明確,等级森严。 教主一名,是为共主。 举火者一名,为三经教义之中“高举圣火,超脱世间”的引领者。 其下行者四人,护法十人,八部堂口,八大渠帅,此为总部高层。 再往下,则是各地分舵总共三十,每地分舵有执事五至十人,其余弟子数千,圣军五万有余,信徒数百万计。 赵秋身为执事,却並没有將这个从山东而来的舱主郑方行放在眼里。 因为山东不是圣火教的强势教区,那里信徒寥寥,为教里提供的资金寥寥,所能发动的人数寥寥,所以郑方行在教中的地位也寥寥。 “现在江南都已经举旗起义,俺想见一见圣主,俺们在东昌府也做好准备了,俺可以做北方第一个举旗之人。” 郑方行从袖口中掏出一叠银票塞给赵秋:“赵执事和圣主关係好,去覲见圣主时候,能否给俺通报则个。” 赵秋捏了捏银票的厚度,看著郑方行,思衬片刻后,点了点头:“只负责带个话,圣主应与不应,可不是我能决定的。” “是是是,这个俺知道。” 郑方行连忙陪著笑说道。 看著赵秋匆匆离去的背影,郑方行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揉了揉因为假笑而有些僵硬的脸部肌肉,然后朝著鼓楼巷的一处民宅走去。 淳安县虽然被圣火教所占据,但並没有失去秩序,因为这里也是圣火教经营许久的大本营之一。 “邦邦邦” 一阵敲门,两长一短,木门被拉开。 待郑方行进门以后,开门的女人探出头去,朝著外面观察了下,隨即关上门,插上门门。 进屋以后,女人问道:“外边怎样,余杭怎样?” “余杭那边已经落到圣火教的手里了,现在举火者来了淳安县。 听说圣火军已经打下了福州,占了丽水等地,夺了浙闽官道。 又在上饶劫掠了徽商银库,如今钱银充足,正大肆扩军!” 郑方行说道。 而女人则拿出一支简陋的鹅毛笔,蘸著墨水在纸上快速的记录著。 “现在,圣火军已经分兵控制江西潘阳,控制长江水道。 並分兵衢州,直逼南京。 按照我们在课堂上所学进行推测,我猜圣火教下一步,就是要拿下金华-杭州陆路,打下南京与京师分庭抗礼,並占领太平府,控制长江航道、大运河·::··,” 女人停了笔,没有去记载郑方行的推测。 她只需客观的將现实情况传出去,至於分析战局,那是后方的大人们要做的事情。 將一个木匣子搬了出来,將匣子上的锁扣打开,手提木匣从前方往后一拉,活页转动,就露出了里面一个胡桃木、黄铜材质的电报机。 这电报机並不好使,传输途径很短。 但这里距离城墙很近,只要能传出城去就足够了,剩下的传输自有人去办。 “帮忙摇一下!” 女人喊郑方行帮忙。 隨著郑方行摇动发电机的手柄,產生电流,电报机上小小的灯泡闪烁亮起。 女人对照著自己记录的內容,按动电键,一阵“嗒-嗒嗒一一嗒嗒-嗒”长短不一的声音之中在房间里响起。 淳安县衙。 化身边疆月的秦十月处理完了公事,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绿云,把这一封信寄出去。” 她將一封信递给了侍女。 绿云接过一看,信封上面只潦草写著“东阳府安”几字。 並没有写下具体地点和具体的人。 但她一看即明,这样的信她已经投出去过不知道多少份了。 “是!” 绿云匆匆出门。 “等等!” 秦十月忽然想起了什么,去书匣里面翻了一下,拿出一本线装书册:“把这本书一起寄出去。” “武阁藏书?” 绿云一看封面上的红戳,忍不住惊讶。 “先秦道法,放在武阁之中也没什么用了。既然他喜欢这些东西,就送给他吧。” 秦十月说道。 “是!” 绿云接过书册,匆匆出去。 很快,便有一骑接过绿云的包裹,叫开城门,匆匆出城去了。 到了晚上,包裹被送上一艘运河小船,船上掛著黑底莲,红色十字的旗帜,一路畅通。离开圣火教所占区域以后,又掛上官旗继续北上。 过了五日以后,安昕收到了秦十月的信笺。 “安兄如,大厦將倾,非一木可支。大燕气数已尽,君宜早谋退路,万不可困守危墙之下。 朝中党爭日炽,新帝幼冲,朝政尽操於权臣与深宫妇人之手。 君纵有擎天之志,亦难挽狂澜於既倒。 望君慎之,勿为朽木殉葬,勿作政爭牺羊。 江南乱象已现,唯兵强马壮者可存,望君早谋立足之基。 令,有《黄庭內景经》一篇,此为內求之法,由『太上感应』至『天人合一』,因人自性具足,內炼自身,自足自在,瞭然成仙。 今虽已无仙,但可参其经典,循其道理,增长智慧。 十月顿笔。” 安昕可以看出信中殷殷嘱託之情意。 虽然见面寥寥,但人与人相交,纵然千面不过点头之交者甚多。 而寥蓼几面,却已情投意合者也有。 安昕与之长久的笔友关係,虽不问其出身背景,但心心相系,也更显情真意切。 拿出《黄庭內景经》,书页已经泛黄,但在纸面上不知涂了一层什么东西,在手指捻动书页的时候,依然能感受到纸张的柔软与韧性。 上一次在军械局,因龙气反馈而大量灵气灌体的时候,因功法运转不迭而导致浪费灵气,安昕便想著找一找进阶的功法了。 在如今世界,灵气之珍贵可想而知,但《太上感应篇》本就是引导练气士感受天心,了悟大道,天人合一,引气入体的入门功法。 大部分內容都是帮助修者寻找那一颗困顿於尘世之中,纠杂缠绕於世俗人心而被红尘蒙蔽已久的“心”,以及寻找到自己的“心”以后,自性具足,发心动念,引气入体,踏入修行之门的道途。 而现在,安昕的修行在养神境也已积淀深厚,作为入门功法的太上感应篇已经无法非常自如的控制和搬运灵气。 他在和秦十亻写信的时候曾经相询,没想到对方真的很快为他寻到了功法。 安昕一行一行仔帽看,只觉句句珠璣,没有一些积淀甚至仇难理解其中真意。 一看,就是大半日过去。 直到张良搬来一公文,打断了安昕参悟功法。 最上面一纸公文,是来自布政使司衙门。 安昕打开一看,忍不住变一声,隨手將之扔到了一边。 “董之涣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张良闻言,问道:“老爷,我们不管扬州吗?” 他是认为这一份公文最为重要,才將其放在最上头的。 安昕摇摇头:“且不说他董之涣身为布政使管不了兵马,就算是按察使司,在这种时候,我安昕为何要听他的? 南方情况尚不明朗,京师之中也无明旨,安国军在这关键档口,擅自行动並非好事。 他董之涣跑到了扬州,发一纸公文就要我安国军开往扬州,护他周全。 那东阳府怎么办? 东阳的倭寇就不管了? 他董之涣的命,还没有任么值钱。” 安昕对紧董之涣这个胡党之人並不怎么感冒。 这傢伙靠著裙带关係上位,这一次在官场上十之八九是混不此去了。 南方暴业的风,已经吹到了东阳。 大运河上的萧条,令东阳府的运河码头冷清了仿多。 但东阳府的经济,却在接此来的一段时间里烈火烹油,越发繁荣起来。 自唐以来,常常是北人南逃,如今却有不少富裕的南人拖家带口,跑来了东阳府作寓公。 要做寓公,自然要有钱,东阳府的房產一日三价,被迅速推高。 人来了,自然要吃饭、玩乐,城里的餐秉、游乐场所,也被这一波北上资金带动的越发活跃起来。 表弟吴敬低,操持醉仙楼,忙的脚不沾地。 而青云钱庄,也趁机打出“安全”牌,吸收这些北上资金。 在这烈火烹油的繁华景象之,內部的问题,外部的隱忧,都被暂时遮坚。 第154章 吸收存银 香案迎旨(求月票) 第154章 吸收存银 香案迎旨(求月票) “接著奏乐!接著舞!” 醉仙楼中,徐世贞举著酒杯站起来,仰头饮尽,摇摇晃晃的走到场上,拉著一个舞女的手,潦倒的跳著。 作为举人出身,徐世贞不过三十有余。 徐家是余杭大族,世代缨,祖上出过好几位大官。 哪怕如今家道中落,徐家在余杭、华亭等地,依然还有八万余亩土地。 但如今,尽丧贼人之手。 如果朝廷要派兵围剿乱民,他徐世贞第一个举起手来支持。 “大哥,那胡老三咱该怎么应付?” 等到徐世贞跳完回来,刚刚端起酒壶,就被小弟徐世昌按住了酒杯。 徐世昌一脸忧愁。 “此间乐,说那蠢物,平白扰了兴致!” 徐世贞瞪了小弟一眼。 “咱总不能不出去吧?那胡老三吃准了咱们势单力薄,只要咱们出去这醉仙楼,肯定还会被那些人缠上!” 徐世昌说道。 “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徐世贞举人出身,料他们不敢真的怎样! 等我寻个时间,去往龙山县衙拜访知县,好好分说那胡老三的恶行!” 徐世贞带著醉意说道。 徐世昌苦笑道:“那胡老三是地头蛇,咱们此番跑来东阳,丟家舍业,父母族人尽丧於那邪教暴民手中:···:.” 说著说著,徐世昌悲从中来,竟忍不住愴然而哭。 端著酒杯的徐世贞一时愜在那里。 厅中舞女犹自跳舞,堂上古箏、琵琶弹奏正兴,堂下客人醉酒高歌,此中兴悲,人人不同。 “是啊,总不能不出去。” 徐世贞仿佛酒醒,放下了手中酒杯。 醉仙楼背后关係硬,那胡老三不敢进来强逼,但只要他们哥俩出去了,必然又会被那些人缠上。 事情起因不过是因为买了一套房子而已,谁知住进去了竟被告知是典当房。 在交易过后,债主胡老三天天带人上门骚扰,逼迫徐世贞“赎业”。 二人很快回过味儿来,明白这是上了牙人的贼当! 被当做肥羊敲诈了。 报官以后,却发现衙役与牙人勾结,被索要几十两“加急银”、“赞造费”、“笔墨银”后,那胡老三却催之愈急,甚至带人围堵大门,进门搜家。 好在二人也算机警,抱著细软银票,发足狂奔,逃出院子,进了这醉仙楼中,方才躲过这一遭。 “在余杭,咱们是士绅,是坐地户,进了衙门都有座位,衙役对咱们无不尊敬。到了东阳府,却只剩一身浮財,成了那群青皮眼里的肥羊·····:”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往日谚语,一路北逃下来,让他们感触极深! “徐孝廉?” 二人正在愁苦之际,有人来到了他们跟前问道。 “我是。” 徐世贞疑惑看他。 这人穿著醉仙楼的小二的衣裳,但竟然知道他举人身份,令他感到紧张。 “徐孝廉,贵人有请。” 小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贵人?” 徐世贞皱眉:“不知是哪位贵人?” “去了便知。” 小二没有介绍,只是继续维持著请的手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徐世贞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徐世昌的肩膀,便跟著小二身后走去。 沿著楼梯上了三楼,又沿著飞桥到了隔壁的一栋彩楼。这边的装饰明显素了很多,来到一个大的门厅时候,徐世贞发现这里已经有十几个人在此等待,而且和他一样,都是来自江南的士绅、豪商。 相同的身份的人在此聚集,徐世贞心里鬆了口气。 没多久,又有几人来到,被这里的小二指引著坐下。 又过了一会儿,直到有人沉不住气开始发问的时候,此间主人终於来了。 一前一后,前面的女人看著很年轻,但戴著面纱看不清长相,进来以后就步入了屏风后面,不再露面。 后面落后几步的男人看上去四十余岁,很精明的样子。 “我叫许长乐,是青云钱庄的掌柜。” 许长乐走到厅堂中间,自我介绍。 他曾在武家布行当过帐房,后因为父报仇而自愿加入弓兵营参加剿匪,其后又进入伍仁县的户房做书办。 安昕带著他一起到了东阳府后,安排进了青云钱庄。 因为出身武家,又是安昕的亲信,自身又肯上进,一路平步青云,如今已经成了青云钱庄的掌柜。 “诸位来自江南的先生。江南遭遇此变,邪教暴民害人不浅,我闻之亦如切肤之痛· 许长乐与这些江南人共情过后,又说道:“我早年带过商队,深知身在异乡的不易,尤其是携带浮財,往往被一些盗匪、帮派及其他图谋不轨之人的凯,谋財害命者屡见不鲜。 诸位先生来的早的,或已知道青云钱庄··· 他拿出几张票证。 绿绿的票证一看就与其他钱庄的银票不同。 “先生们且看票证上这一串数字。” 他让小二拿著票证下去给眾人看:“我青云钱庄最大的特色就是安全!你们的钱只要存在青云钱庄,就是万无一失的。 这一批票证,是专门针对你们所设计,每一张数字都是不同的。如果你们在青云钱庄存银,领取票证数段都有记录,你们可以凭藉票证进行交易,如果被人抢夺、豪取,可谋取钱庄的庇护。 诸位或许不知,青云钱庄和这醉仙楼的背后,是同一个东家···· 这一道“安全牌”打出去,立即让徐世贞精神一振。 这是他现在最大的痛点。 而和他相似处境的人显然不少。 抓住了北渡南人的这个痛点,让青云钱庄的存银数量迅速扩大。 “这些南人真有钱啊!” 府衙,后院。 武丽君感嘆一声。 安昕看著武丽君送来的一张表格。 青云钱庄银库之中的存银,已经达到了一千八百万两,相比此前已经翻了一番! “江南富庶。” 安昕放下表格:“此次圣火教造反,圣火军和蚁附信民杀起这些士绅豪族可是毫不手软! 这些士绅豪族往北跑,能短时间跑来东阳的,在江南也都是富甲一方的人物。” 这些人来了东阳,没有根基,很好拿捏。 “这些人有钱,倒是可以鼓励他们投资兴业。” 安昕想著。 浮財是让人眼热的,而如果把这些钱投出去,换成土地、作坊,將之沉淀下来,就能发挥出更多的作用,扩大自己的影响力,震住那些敢打他们主意的人。 但这些人又明显存了,等著朝廷发兵击败圣火教,他们重新回去的念头,並不愿意在东阳府沉淀下来。 “我这段时间,检查了各处钱庄的钱款往来记录,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和大的问题。” 武丽君拿出一本副帐册。 安昕翻看了一下:“钱庄运转能如此顺畅,靠的便是这套章程。 每笔出入皆有据可查,每道环节皆有人核验,纵有千万银子往来,也不容易出现紕漏。” “哥哥。” 武丽君双手拄著下巴,看著安昕说道:“哥哥前段时间和我说的存银利息,我想了一下,觉得不大妥当。 大户人家放印子钱,比存在钱庄能给的利息多得多。 我们给利息,也只能吸引一些小民小户的,吸收不了多少存银。 我想著还不如和那些大钱庄合作,通过票號合作,银票互认等,实现异地兑付。 这样,我们就也能吸引那些大商贾的存款了。” 安昕闻言,仔细思考了一下,觉得也是可行的方案,嘱咐道:“合作票號,也要慎重“嗯。” 武丽君点了点头。 “现在,江南正乱,前些日子,圣火军刚刚从徽商的票號劫掠了大量银钱。 此事可以先洽谈,但不要在这个时间推动。 安昕又嘱咐了一句。 “我明白。” 武丽君笑道。 相比黏糊糊的八月,九月的天气开始凉爽起来。 尤其是清晨的风,像是情人的手,吹在身上舒服极了。 城外西码头再西的空地上,新规划了一个长安坊,在这里规划的都是一些四层小楼。 安昕准备靠著房地產,再收割一波江南来的狗大户,赚一波快钱。 竹子做的手脚架上,工人们正在使著水泥著红砖。 “大山,还是你这活计轻快。” 正在给手脚架上的师傅扔砖的大刘,看到正在操车的张大山。 “不如你,都快能评上技工当师傅了。” 张大山屁股往驴车上一坐:“过来一趟!” “咋啦?” 大刘问了一声,还是跟手脚架上的师傅喊了一声:“丁师傅,我过去一趟。” 然后小跑到了张大山跟前。 “给,收起来。” 张大山从旁边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用红纸包著的,巴掌大沁著油的饼子,塞给了大刘:“小凡在研究所发的月饼,回去给你新取的小媳妇吃。” 大刘闻了闻,一股甜香味,展顏笑道:“小枣肯定喜欢。” 又夸讚道:“小凡真是出息了,研究所的福利这么好!” “嘿嘿。” 別人夸儿子,张大山觉得比夸自己还开心的多。 “走啦。” 张大山一挥鞭子,甩在驴子的身上。 驴子皮糙肉厚,抖了抖皮毛,迈开了步子。 金银西街上,几十辆驴车一字排开。 顺著金银西街往东走,过了安定门以后,很快就到了码头边上。 水泥厂的船已经在这里停靠,水泥也早已经卸到了岸边,不少码头抗包的蹲坐在地上,就等著他们这些驴车过来好干活呢。 现在,漕运不通,码头上没什么活儿干,苦力们稍微有点儿活都要抢破脑袋。 “大哥。” 有个黑瘦的男人將三袋在一起的水泥包放到驴车上,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大哥,咱们城西建房子,还缺人不。” “老弟,人是肯定缺的,但更缺的是这些建筑材料。人隨时能招,但这些建筑材料一时半会儿却產不出来。 你要想去长安坊那边干活儿,肯定是不行的。 那边人都是等著水泥干活呢!” 张大山摇了摇头。 本来,作为战败的俘虏,他以为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但没想到,竟然因祸得福,第一年在山里挖矿累死累活熬过去,被府尊大人赦免罪行以后,竟然分到了建设局干活,如今连这些东阳府本地人都比不上自己了。 “不过,城外吴家堡的几个砖窑现在应该很缺人,你要是实在没活儿干,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或者,要是不嫌远的话,去西川县的水泥厂也肯定有活干。” 长安坊的建设,也实实在在的带动了东阳府的一些產业。 “多谢大哥指点。” 男人跟张大山拱手作揖的,然后跑去抗包。 不多时,几十辆驴车就都被装满了。 驴子这下遭了老罪。驴蹄子狠狠的用劲,使劲摩擦著地面,卯足了力气拉著沉重的车驶向金银大街。 在张大山离开的时候,看到从运河北边缓缓驶来了数艘大船。 这几艘大船与河上寻常见到的船只很不相同,个个都是朱红色大船,上面雕樑画栋非常精致。 中间一艘大船上面甚至有金漆绘製的龙纹和云纹,在阳光下金光闪耀,看上去真是气派极了! “不知道是哪家的权贵出游,真他娘的气派呀!” 张大山眯著眼睛,羡慕的看著那些漂亮的大船,心里寻思著能坐在上面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贵人。 驴车远去。 船只靠岸。 “咱家早就听过东阳府繁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穿著簇新緋色蟒袍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邓伦,伸著懒腰从船上下来。 身边小太监弯著腰,小心翼翼的陪侍左右。 “快遣人去那府衙,让那位安知府,赶紧摆案、奉香,跪迎圣旨! 这里完事,咱家还要去扬州查看呢!” 邓伦拍了一下左边小太监的脑袋:“去! “是,爷!” 小太监闻言,连忙跑了出去,这时候下层已经把马匹牵了出来。小太监有些武功底子,直接飞奔跃上马背,一拉韁绳,朝著安定门跑去。 而邓伦,则是不紧不慢的走向马匹。 一小火者飞跑到马下跪伏下身子。邓伦漫不经心的搭著隨从的肩膀,踩著马下小火者的背上了马。 一艘官船之中,兵部侍郎段云透过窗看到那邓伦做派,忍不住嘧骂一句:“小人得志!” 第155章 总督漕运 强硬要官 第155章 总督漕运 强硬要官 这一支队伍规格很高,以司礼监秉笔太监邓伦、兵部侍郎段云、锦衣卫指挥同知陆尚武为主,奉旨离京,往江南彻查漕运梗阻、督师各部平叛事宜。 在离京以后,一路无休,连日行船,顛簸了一路的段云觉得气闷,约著几名文官下了船,去岸上走走,感受一下东阳府的风情。 “东阳府井井有条,还有这路...不知是何物所造,竟然如此坚硬平整!” 有人看著脚下踩著的马路,惊讶不已。 也有人见到一些別处没见过的奇巧之物,被吸引了注意力。 “本官没见过安昕打仗如何,但其人在內政处理上,应当是有些水平的。” 段云走了一路,点评说道。 “段大人,那邓伦一个阉人,却事事处处想压我们一头,鸡司晨,著实令人作呕!” 一个和段云相熟的官员,和他小声说道。 段云冷笑一声:“毕竟是陛下潜邸之臣,甫一上位,有些浮躁也是正常。” 他这话看似在说邓伦,却意指那位刚刚登基不过月旬的崇寧帝。 本以为皇四子年幼,且此前表现一向礼贤下士,此番登基应当是一副君臣相得的和美场面。 却未成想皇四子登基称帝以后,却是个刚自用的主。 不但没有重用有著拥立之功的新党官员,反而与胡党勾勾搭搭,继续延续景顺帝那“ 端水”的手段。 且,一登基就迫不及待的恢復臭名昭著的厂卫制度。而胡广文此时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迅速转换立场,全力支持崇寧帝。 有著“胡党”的全力支持,东厂的班子竟然迅速重新搭建了起来,一月之內东厂番子扩张万人! 这一套让人闻风丧胆、草木皆兵的体系,如今正在快速的重新崛起。 另一边,邓伦被小太监和东厂番子拱卫著,从永定门进城,沿金鳞大街朝著府衙方向而去。 像是这样的宣旨,以往是飞马通知,好让地方官提前做好准备。 但此行急之又急,船队一路南下,並无时间通知。 可当邓伦来到府衙门前的时候,就看到一身著緋色文官袍服的年轻官员,正带著府衙诸官在门前等候。 还有数十名挎著腰刀的卫兵,身姿站得笔直,像是长枪一样站立大门两侧,气势斐然邓伦翻身下马,眯著眼上下打量著站在最前面的緋袍官员,似笑非笑道:“哟,这位想必就是安府尊了? 咱家在京里就听说,皖北的流寇见了您就跑,东海的倭子撞上您就沉一一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威风凛凛的人物呢!” 安昕长揖道:“下官安昕,拜见天使。” 他脸上带著笑,但没有选择下跪。 昨日,他已收到快马加鞭送来的信笺,知道了朝堂如今的最新形势,安昕是万万没有想到,三千里外的京师朝堂,不过月旬之间,竟然这样精彩,比穿越前看的短剧反转都快! 年尚不足双十的崇寧帝登基不过数日,本垂帘听政的两宫太后便还政崇寧帝。不知是自愿归还,还是崇寧帝另有手段。 拥有拥立之功的新党没有得到胜利果实,反而魁首杜如风被崇寧帝借天象有异为由,令其离京勘察,离开权力中枢,其后迅速拉拢胡党,扶持阉党,重建东厂。 其手段凌厉迅速,目的明確。 但在安昕看来,如今这种乱局之中,这样凌厉的手段一一恢復东厂,扶持阉人,让人不得不想起当年东厂番子的恐怖,反而招致人的不安,这种风雨飘摇的感觉,以至人人自危,难以聚力,实非上上之策。 有徐观湘的信笺,安昕甚至已经知晓崇寧帝给自己带来的圣旨內容。 崇寧帝之所以选择太监过来传旨,定有诸多想法,这邓伦必然將今日所见所听,传到崇寧帝的耳朵里。 不跪迎,不是因为安昕那所谓穿越者的高傲。 既然来到了大燕,“天地君亲师”的规则制约的了別人,也制约的了他。且同样的,他也是这一套规则体制內的受益者。 太监作为天使,代表的是皇权,跪太监跪的不是这个阉人,而是其身后所代表的皇权礼法。 而他不跪,是因为不满,在表达自己的態度。 我虽然是你的臣子,但也不是任你摆布的棋子。 我是文官,也有文官的风骨,代表的也是新党在这一件事上的统一態度。 同时,安昕也在试探这一位新皇帝的虚实,“哼!” 邓伦见安昕此番做派,脸上的假笑瞬间冻结,眯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他盯著安昕看了足足两息时间,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声冷笑:“呵呵-安府尊,真是好生威风啊。” “邓公公过誉了,里面请。” 安昕装作没听出其话中的意思,只是微微躬身,邀请邓伦进门。 进门以后,邓伦那张冷脸反而又变得和煦起来,笑道:“安大人忠於王事,咱家在京中就有听闻,咱家还听闻皇爷谈起安府尊,也是讚不绝口,曾言『有安府尊坐镇东阳,倭寇海患,朕心安矣!』” “陛下隆恩,臣铭感五內,感恩戴德!” 安昕闻言,不知这阉人说的是哪位陛下,但还是很配合的激动说道。 “可皇爷也难啊。” 邓伦脸上痛彻悲苦的道:“辽东连失四十余城,建虏打到山海关下,江南教匪肆虐数省,截断漕河,南粮运不到九边,再过俩月粮草便要告急,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皇爷临危受命,撑起这个烂摊子,不容易啊。” “是啊是啊,但下官相信,陛下秉天命而登基,洪福齐天,必然能带领大燕走出泥潭,再造辉煌!” 安昕慷慨激昂道。 邓伦见安昕至此还不表忠心,不表达忠於王事,主动请缨做事,脸色不由变化,但终於没有彻底冷下来。 “咱家还有要事,宣旨过后就要启程,安大人接旨吧。” 邓伦不想再和安昕虚与委蛇,来到府衙正堂,此地已经摆好香案。 宣旨急,时间紧,也没沐浴焚香,一切从简。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东阳知府安昕,平寇有功,才具堪用。今漕运梗阻,匪患丛生,特简派尔总督漕运剋期肃清河道,恢復漕纲。 一应剿匪、疏浚事宜,尔当与地方文武、各路军將会同商议,和衷共济。所需粮餉夫役,可咨请地方有司酌情调拨。 务须尽心王事,莫负朕望。 钦此。” 邓伦读完圣旨,双手捧著,却见正堂之中一片诡异的沉默。 安昕伸出双手接过黄续圣旨:“臣接旨,谢主隆恩!” 圣旨恭敬的摆在香案上,但安昕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自见到邓伦以来,通过邓伦的表现,再看到圣旨当中的內容,安昕窥到了崇寧帝的虚弱、猜忌和短视。 也是,如今之大燕,南北俱乱,左右夹击,风雨飘摇。 崇寧帝上位,所做改革一切为了加强皇权。 但为何要出此下策,恢復阉党,恢復臭名昭著的东厂幡子? 便是因为,他没有景顺帝的水平,不得不以更强硬的法子来想尽办法加强自己的权威! 越是缺少什么,往往越是强调什么。 现在的大燕是一副重病之躯,需要以温养滋补的方子来调养尚能多活些年。 而如今这样一剂猛药下去,反而会加快病情的发展,令其一不振。 重用阉党是一步无路可走,不得已而为之的臭棋。 “如果是景顺帝,绝不会以这样一记荒唐的『俗手”妄图解『天下劫”。” 安昕默默的想著。 周围的安静,安昕的沉默,让邓伦心中有怒。 他是崇寧帝的伴读太监,从小陪其长大。 而皇四子也並非储君,本来正常的成长轨跡,应当是外放出去,到封地当一个閒散的王爷。 皇四子成了“皇爷”,他邓伦也成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 但他对於朝堂上官制的理解,还属於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所以,他不理解场上这一份沉默究竟是因为什么。 “圣旨已然送到,皇爷对安大人很是期盼,希望安大人勤於王事,不要辜负皇爷信任!” 邓伦说话的时候,却见对方脸上再次吩著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陛下隆恩,臣不敢辜负。” 安昕抱拳说道:“厅已备好茶茗,还请公公移步小憩,容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茶就不喝了,皇爷的差事紧。” 邓伦直接拒绝。 安昕將之送到府衙大门外,目送其骑马离开。 “陛下,如此··· 刘同知话到此处而止,只是摇了摇头。 並非所有胡党都支持阉党的。 胡党和新党,乃是文官內部的理念之爭,而与阉党则是朝臣与內臣真正的权力之斗,是文官体系与皇权之间的斗爭。 “陛下如此小气!” 万泽文撇了撇嘴。 安昕没有说话,朝著二堂走去。 皇帝此举,或並非小气,也可能是新皇登基,得位不正,属於他的班底未曾建立起来,皇权被困於京畿之地,难以施展的原因。 否则,也不必著急忙慌的恢復东厂了。 当然,也可能是吝嗇名器,又心存制衡,既要用他,还又怕给的官职高了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思量起来,这个可能还更大一些。 “新皇帝压不住阵,相比景顺帝而言,不敢放权,出手实在小气! 我还只是地方知府而已,朝堂之上又如何呢?” 徐观湘身居庙堂,作为阁老,哪怕和安昕在海贸一事上利益相关,也不可能对於朝堂之上的语尽数付与信中。 但安昕通过这些书信之中字里行间的信息,通过邓伦的言语表情,通过圣旨的內容,也在脑中拼奏出了一副崇寧帝的画像。 “但总督漕运,坚决不能接受!” 安昕接下圣旨,只是在明面上要尊重皇权,在流程上不能授人以柄。 但这不代表他接受崇寧帝给他的任务。 在大燕,所谓总督漕运,並非漕运总督。 漕运总督是二品大员,而总督漕运则只是一个差遣。 且,漕运总督早已是大燕早期官职,在太宗皇帝之后,就已经裁撤了这个正式官职。 而一个差遣官,尤其是总督漕运,这等横跨数省的差遣,若是给他安昕加一个都察院右都御史,亦或是加一个兵部尚书衔才是正理。如此,以正二品官身总督漕运,能够监察百官,有权有势,这疏浚漕运的任务才能推动下去。 哪怕知府骤然提到正二品,於制不合,那给个正三品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或兵部侍郎衔,也能推动任务。 如今没有兼任,没有加衔,以区区一个正四品东阳知府的本职官去总督漕运,延绵数省的运河,无数的地方官员,何人会听?怎么协调? 圣旨上面所谓商议、咨请、酌情等词眼,更是典型的“既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 只有职责没有对应权力。 这任务领了,必然难以落实,落实不好又要被政敌攻击,最后免不了吃瓜落。 相比朝廷,安昕有圣火教高层出身的葛绒,对於圣火教的了解还要更深。 对於江南之乱,其疾不在理,不在肌肤,其在肠胃,或在骨髓,司命之所属,安昕实不愿做这费力不討好的差事。 安昕暗骂一声“崇寧小儿”,喊道:“桃子,磨墨!” 红袖添香。 安昕拿起毛笔,轻蘸笔墨,写下奏摺。 “天恩浩荡,圣旨垂临。闻江南逆贼猖獗,漕运阻绝,陛下心繫社稷,欲命臣披沥前行,臣虽万死亦不敢辞。然臣接旨惶悚,昼夜难安,非惜身家性命,唯恐有负圣望,貽误国之大事,罪该万死。 臣本愚钝,蒙先帝简拔,恭居四品知府,兼辖一方兵备,虽效犬马之劳,然权责皆有定分。 今“总督漕运”之职,重於山岳,非臣所能轻受。盖因漕运关乎国脉,绵延数省,牵涉军民钱粮、河道工程及各省协调,事权非一。 臣若仅以空名督师,实则有调兵、协调、理事之三难······臣非敢沽名钓誉,亦非挟兵自重。实乃深知:陛下欲臣效命,非赐臣虚名,而须赐臣实权。无拳无勇,徒有总督之空號,犹如驱犬羊而入虎狼之群,非但不能平贼通漕,恐致败军误国,反损天威。” 安昕洋洋洒洒,將奏摺一口气写完。 表忠心,摆事实,讲道理,再换位思考,最后给出解决方案,但字里行间,虽无明言,但拆开来看,只有两个字:要官! “臣不胜惶恐待命之至!” 最后填上一行字,安昕落款,搁笔,吹了吹未乾的墨跡,合上奏摺,递给张良:“快马,送往京师!” 第156章 未雨绸繆 蒸汽船厂 第156章 未雨绸繆 蒸汽船厂 站位不同,利益不同,看法也不同。 崇寧帝初临帝位,全力收拢皇权,与群臣爭夺权力无可厚非。 但其不结合天下形势,手段急烈又粗糙。 在安昕看来,就不妥当。 换而言之一—望之不似人君。 安昕想了想,又给徐观湘、夏言分別写了一封信,描述了自己如今的难处,营造一下人设。 然后让万泽文送出。 奏摺和信笺送出,至少流程是上是没有差错的,给足了崇寧帝面子,算得上是有分寸了。 这应当不至於太得罪皇帝,结合江南形势,再小气的皇帝看了也得慎重权衡其中利弊。 又过几日,安昕收到消息。 夏吉启程前往南京,统筹南方军队作战。 大燕在南方集结的军队超过三十五万,其中主力为余家军、卢象钧的万胜军,另有四川、湖广、贵州的卫所兵,以及广西狼兵、浙江兵等,势必要將作乱教匪迅速镇压! 安昕一边关注著江南乱局,一边在东阳继续过著自己的日子。 隨著时间进入十月,白昼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十月十日,安昕在府衙约了黄书荣、徐家主、市舶司提举严正民到了府衙议事。 不巧,这一日下起了大雨。 严正民、黄书荣和徐家主依然冒著风雨而来,来到府里换了一身乾爽的衣服后,才到了府衙西厅落座。 此时,骤雨打在窗玻璃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水已经朦朧了人落在玻璃上的视线,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三人来到厅的时候,安昕正站在窗前,看著贴著玻璃哗哗流下的水幕。 “安大人!” 三人对於安昕格外恭敬,对著安昕背影作揖行礼。 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天下將乱。 而手握兵权的人,自然会让人高看一眼。 安昕手中,既握有安国军、东阳府兵,还有著东阳水师。 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实权派! “本来透明的玻璃,熟悉的景色,现在却看不清了。” 安昕转过身来:“请坐。” 三人分別落座以后,安昕说道:“如今天下形势,风云变幻,景顺帝於此关键时候撒手人寰,崇寧帝年幼,斗爭手段不纯熟,忽视了如今天下之局势,斗爭越是急烈,天下越是不稳。 本来熟悉的大燕,也像被这场雨湮了一样,让人看不清楚以后的走向了。” 三人闻言,心有戚戚,点头认可道:“安大人所言不错,放眼看去,没有不乱的地方南方的教匪,北方的建虏,西边儿的燕赵贼,这东边儿也就仰仗著您安大人,倭患才得以消除。” “我保的了东阳这一隅之地,却保不了整个大燕。” 安昕轻轻摇了摇头。 又道:“所谓,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如今的情况,四处皆乱,粮食价格已然不稳,东阳府粮库暂时还够用支撑一时,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如今要保障粮食平稳,肯定要多措並举,今日邀三位来府衙,便是有事嘱託。” 安昕说完,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不知是不是放了蜂蜜,茶水有点甜滋滋的。 “还请府尊明示!” 黄书荣和徐家主对视一眼说道。 严正民正襟危坐,竖耳倾听。 “船队出海归来时,可以购置粮食作为压仓。这次船队出海,就要以粮食、铜矿、硫磺等为主。” 安昕说道。 黄书荣和徐家主点点头:“这个没有问题。” 安昕又看向严正民:“回去以后,市舶司要暗中放话出去,自今日起,凡出海船队,只要拉回来的是粮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收商税。 但必须做好记录,这些粮食,必须平价卖给东阳官府。” “这:: 严正民闻言没敢一口应下。 毕竟,这於理不合,於法不容。 市舶司毕竟是户部垂管的,如后续被查出问题,他这个市舶司提举跑不了。 “如今之天下,看清楚形势,站好队伍,才是存身保命之道。” 徐家主幽幽提醒说道。 严正民一听,脸色一变,不由冷汗津津。 隨即咬牙应道:“下官没有问题!” 安昕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黄书荣:“倭国有铁矿、铜矿、银矿、硫磺矿,资源丰富。不知黄家主可有路子从倭国购得矿场?” 黄书荣闻言轻轻摇头:“大人,要在倭国购买矿场,有三难。一难在航线,此航线被张则士垄断。二难在倭国,倭国闭关锁国,自长崎出入需要『信牌”。三难在管制,倭国幕府严控硫磺、铜的出口,违者往往会被处决。” 安昕闻言,手指敲打了几下椅背:“可有折中之法?” 黄书荣想了想道:“或可和地方大名合作,由地方大名建设矿场,开採矿石,再由我们运来东阳。” “这样也行,你负责此事。” 安昕说道。 隨著大燕乱局显现,手握兵权的安昕,在与他们相处的时候,主导权越来越大。 甚至,如今分帐虽然还是按照原定方案,但是在其他各个方面,徐家因为徐观湘还好一些,黄家却越来越像是安昕的附庸了。 “好。” 黄书荣没有犹豫,更没去分说此事的难处,而是直接应了下来。 安昕又和三人商討了一些细节后,外面的雨也小了下来。 当三人从房间里出去的时候,只剩下小雨濛濛,太阳也已经出来,太阳雨中在西南天边掛了一道横贯天际的彩虹。 安昕透过窗户看去,只觉得前途也明亮起来。 “老爷!” 一声轻呼。 安昕推开窗,看到廊道上跑来的葛绣儿。 绣儿穿著鹅黄色的裙子,明眸皓齿,分外活泼。 脸上不知是不是涂了胭脂,看上去气血充足,神采斐然,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特別治癒。 “你怎么回来了?” 安昕见她裙子都湿了。 进屋以后,她脱掉外套,鹅黄的內裙也湿透了,紧紧地贴在身上。 安昕倒吸一口凉气,虽然知道很大,但玲瓏的曲线,还是让人忍不住惊嘆! 虽然葛绣个子不高,並且看上去也不像还能长个高个子的样子,但她的身材比例却很棒,尤其是常年练武,身上的肌肉也很结实,腰肢纤细却很有力量,双腿修长却能一脚踢死一头牛。 “去找桃子,给你找身衣服换上。” 葛绣经常来府衙住,后宅也有她的房间。 “老爷,给你带来个礼物,你看看。” 她说著,裹著外套朝著后宅跑去了。 安昕则看著她提过来的一个小木箱子。 打开一看,那黄铜材质的喇叭口,以及底座上面放置著的黑胶片,安昕一眼就认出这是一台留声机。 安昕將之取出,找了一下却没有找到开关。 將旁边的黄铜摇柄插在机器上,轻轻转动便听到底座內部“咔咔”作响,安昕意识到这是在上发条。 安昕上满发条,將唱针放在黑胶唱片上,隨著他將黄铜摇柄取下,发条带动內部的齿轮转动起来。 “可以了吗?” 一个声音甜甜的半损音质从喇叭中传出来。 “好了。” 旁边的声音像是葛绣的。 “那我唱了...自从那日离別开,无日不掛奴心怀,奴为你菱镜懒得照,奴为你懒上梳妆檯..:” 声音咿呀从喇叭里面传了出来。 这时候,葛绣已经换好衣服跑了回来。 “老爷,我找魏泰西帮了忙,一起做了这个留声机出来。怎么样?” 葛绣凑到安昕身边站立,期待问道。 “还不错。” 安昕讚许,又问道:“成本怎么样?” 这种纯机械的留声机结构非常简单,比较困难的是里面的发条、齿轮和传动。 但对於如今的製造厂来说也並不困难。 “算上人工和物料成本,加上一张唱片,一台在一百二十两银子左右。” 葛绣说道。 “这么贵?” 安昕有点惊讶。 “这个喇叭是黄铜的,基座也是紫檀的,再加上工匠加工,成本確实很高。” 葛绣解释道。 “嗯。” 安昕听著喇叭里的女孩的清唱,声音甜甜的,让人听了就觉得应该是一个长得甜甜的,有个小酒窝的那种。 他在厅门口的躺椅上坐下,葛绣拿过桌上的葡萄,给他剥了皮送到嘴边。 安昕了她一眼,觉得葛绣儿无事献殷勤,这又是送礼,又是给他剥葡萄的,好像没憋什么好屁。 “留声机先放著,可以少量製作一些,给老爷我用来走动送礼。 等以后生產力上来了,再抽人去做。” 现在天下乱糟糟的,光是生產子弹都排不开人,更別说做这些“奇技淫巧”之物了。 “那就让魏泰西他们几个製造吧。 他们在製造厂做顾问的同时还在梦龙湖旁边买了一块地,开了一个钟錶作坊。” 葛绣说道。 “好。” 安昕点了下头。 现在,府衙、安国军、军械局、青云商行,都已经用上了钟錶。 上行下效,很多官绅富商也纷纷购置,让钟錶在东阳府上层越发畅销。而欧巴罗商人见到有利可图,再加上江南正在闹教匪,本来卖去浙江等地的钟表,都运来东阳府,市面上各式各样的钟表也多了起来。 而隨著钟錶越来越多,也潜移默化的影响著人们的时间观念。 “老爷~” 葛绣坐在安昕身后,伸出一双白嫩的小手给他捏肩膀。 还別说,毕竟是习武之人,她手劲儿不小,对於穴位拿捏得也准,捏起来感觉颇为酸爽。 “说吧,啥事?” 安昕直接问道。 “老爷咋知道我找你有事儿?” 葛绣好奇问道。 安昕没好气道:“你一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 这话一出,葛绣脸蛋腾的一下就红透了。 “老爷你,你咋能这么说我。” 她慨呢的说道。 “哦。” 安昕抬眼看了她红彤彤的脸,觉得她的反应像是个大姑娘了。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不是在伍仁县时候的那个傻丫头了。 “说事儿。” 安昕闭上了眼睛。 “喔~” 葛绣有点志忑的说道:“我想要点钱。” “多少?” 安昕问道。 “五万两。” 葛绣两眼一闭,不敢看安昕的表情。 “什么?” 安昕一下睁开眼睛,正看到葛绣闭眼要价的模样。 葛绣平日销也不大,安昕不知道她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三、三万也行。” 葛绣连忙解释说道:“我想要东阳水师在梦龙湖的船舶修理厂,改造成一个造船厂。 “轮船蒸汽机做好了?” 安昕闻言,眼前一亮。 “嗯。” 葛绣点了点头:“蒸汽轮机已经做出来,就等著船只改造好,然后安装上去进行实验了。” “下次不要这么大喘气,直接说建造船厂。” 安昕重新躺下:“接著捏。” “哦。” 葛绣重新给安昕捏著肩膀。 “我给你六万两。” 安昕说道。 他对於蒸汽铁甲船是非常重视的,这也是能够真正改变世界格局的利器。 “不用不用,我就建造一个小型的船厂,试著把第一艘试验型的船只造出来。我们已经从东阳水师要了一艘船,改造的差不多了,只要继续增加一些强度,蒙上一层铁皮,差不多就能进行实验了。” 葛绣摇头。 “那行,给你五万,以后再选址建造大船厂。” 安昕想了一下,觉得这个小型船厂,用来给匠人们积累经验正好。 以后可以生產一些五十米以下的小型船只,等日后再选址在海边建造一个大型造船厂。 他不禁想到,日后船厂造出的一艘艘钢铁战列舰、巡洋舰、驱逐舰像下饺子一样下水的样子。 届时他安昕刀锋所指之处,尽数在他脚下瑟瑟发抖。 凡太阳笼罩之处,皆为他安昕之国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嘿!” 安昕嘴角一翘,莫名一笑,看的葛绣莫名其妙。 “绣儿。” 葛绣闻言,立即知道老爷此时心情不错。 经过她默默的经验总结,每次老爷看她顺眼的时候,就会喊她“绣儿”。 “老爷。” 葛绣更卖力的给他捏“我会和你爹说,给你放权,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先把铁皮船造出来,循序渐进,儘快造出铁甲船。” 安昕嘱咐道。 “好,听老爷的。” 葛绣乖巧说道。 “哎,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安昕又嘆息一声。 製造厂的带徒模式,虽然比传统的师徒模式所培养人才更多更快。 但相比工业发展来说,这些人依然是捉襟见肘。 每次招工进来,能识文断字,数学运算的基础人才都不多,只能靠著手把手的教。 如今每一次扩大產能,人才总是制约发展的一块最短的短板。 如果能进行教育改革就好了。 安昕心里再一次想著。 第157章 平糶米粮 搞房地產 第157章 平糶米粮 搞房地產 安昕和武丽君说了一声,从青云钱庄里支取了五万两票证出来,划转到了军械局的帐上。 然后由军械局建设下属第一造船厂。 东阳水师的船舶修理厂,直接划转到第一造船厂。此事,张燕青不但没有意见,还非常乐见其成。 因为划转以后,修理厂不需要再过东阳水师的帐,日后维修船舶,只需要出修理费就可以了,能帮他省掉不少钱。 而接手了第一造船厂的葛绣干劲满满。 带著她研究所的人,又从製造厂挑选了部分工艺精湛的老师傅赶赴造船厂,继续改造试验船只,以適配蒸汽轮机。 在改造船只的同时,她还亲自监督修理厂的改造工作,龙门吊车、大型钻床、锻炉等在製造厂进行製造,然后运抵造船厂进行装配。 “现在因为南方的战乱,橡胶运输受到制约,只能选择从更远的小琉球和越南购买,价格高了很多,而且经常断货。” 这日,葛绒来匯报军械局,以及第一造船厂的工作其情况时提道。 因为大运河受到战爭影响而淤堵,导致东阳府很多物品受到影响。 这些日子,粮食价格屡屡抬头。 而在过去的九月份的秋税之中,百姓们为了上缴秋税,不得不贱卖粮食,换取银两来缴纳秋税。 进了十月,江南战爭没有结束的跡象,漕河依然淤堵,大量粮商、士绅开始囤积居奇,不断高价买粮,打算趁看天灾人祸,和往年一样操作,趁看现在收购粮食,待到冬天百姓家里缺粮饿肚的时候,再抬高价格,兼併土地。 在粮商惜售,士绅囤积,百姓存粮不足的情况下,粮价不断上涨,但在安昕的领导下,府衙反应很快,常平仓开仓放粮,价格一有抬升,就开仓平米粮,硬生生將粮价控制在了一个虽然比平常高上五成左右,但相对平稳的区间內。 现在比拼的,就是东阳府常平仓的粮食能坚持多久。 一旦粮仓粮食见底,那些粮商、士绅,肯定立即就能將粮食炒到天上去。 而一旦常平仓粮食见底之前,南方战事有平息的预期,漕河能恢復通航,则这些粮商现在高价收购的粮食就会对他们形成显著拖累。 这就是一场尿比赛。 但这些人显然没有预料到,安昕竟然已经掏出腰包,让商船在海外购买米粮了。 不过,隨著市舶司放话出去,一些消息灵通的士绅得到了消息,预期有海外粮食即將进入市场的情况之下,也不再继续高价收购粮食,反而开始反向卖粮,这倒逼粮食价格下降,东阳府没有因为粮食而造成什么乱子。 但其他东阳工业生產所需要的原材料,则变得困难了很多。 如今,东阳的生產,所需要的铜、铁、镍、锡、煤、橡胶、树脂、蚕丝、等等各类材料数不胜数,如今运输受阻,不只是成本上升的问题,一旦因为材料短缺,某些生產线立即就得减產,甚至要停產。 这也是安昕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內,该涨价收购就涨价,只要价格到位,总有人愿意冒险的。” 安昕说道。 这也是权宜之计,即便涨价,也未必能稳定供货。 “以后,军械局对於重要物资,尤其是货源不在我们东阳府的重要物资,一定要做好囤积,以应对这种突发状况。” 安昕嘱咐道。 “我记住了。” 葛绒应道。 实际上,军械局也有储备,只是储备的量不够,钢铁厂、製造厂又屡屡扩產,储存的原材料跟不上消耗。 待葛绒离去以后,安昕又让张良將最近的外来人口登记册拿来查看。 如今,南人渡江北逃的情况越来越多,而这些大多数都是富户。而距离江南较近的,富饶的东阳府,成为了他们的第一选择。 “登记在册的总共七千四百二十户,两万一千七百四十二人。” 张良在旁边递上一份报告。 “虽然只有七千多户,这钱可真是不少啊。” 私人钱財是非常私密的事情,登记的时候官府不会去问,这些南人也不可能如数说明。 只是通过一张问卷,上面有房產、车马、僕人等等选项,再根据他们的回答,大约推算的一个数。 不是很准,但至少能划分出对方大约处於一个什么样的財富层次,方便日后“收割而收割的第一波,就是房地產。 即便这些外来人再有钱,一下子涌入这么多人,城內掛牌的房子是有数的。 而城外才开始开发的长安坊的房子,自然就是这些人的首选之地。 再根据这些人的购买水平,分个三六九等,面积大小等,给他们標配上玻璃窗户。 一套一居室的,对標占地半亩的一进院,卖他个二百两不过分吧。 一套两居室的,对標占地一亩半的二进院,卖他个八百两也不过分。 一套三居室以上的,对標占地四五亩的三进院,卖他个两三千两也不算错。 一套独栋別墅,对標占地八九亩,加园林的四进宅院,卖个一万两银子似乎也能说得过去。 另外,还要把这些人的钱吸纳进青云钱庄里去,储存更多的金银,发出更多的票证注入更多活水,刺激工业发展。 再引导这些人將金钱投入到实业中去,带动东阳府的建设提质加速。 “长安坊那边建设的如何了?” 安昕问道。 “听说第一期房子的主体已经起来了。” 张良回答道。 安昕想了想,从桌后站了起来:“我们去看看。” “好。” 张良连忙从衣架上取下官服。 安昕摆了摆手:“微服而行,也看看最近民间的情况。” “是!” 张良在衣柜里选了一件浅蓝色的交领袍服。 换好以后,两人从后门出了府衙。 梁申带著人,穿著便服隱藏在周围保护。 “梁申。” 安昕喊了一声,梁申立即贴近过来。 “有没有想过去军队里锻链一下。” 梁申闻言表態说道:“属下只想跟在老爷身边做个护卫,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你是有能力的,不能永远跟在我身边作护卫。且好男儿志在四方,出去闯一闯也可慰平生之志。 你跟在我身边也快两年了,学了很多东西。 你也是我的心腹之人,去了军队也能为军队带去新的气象。” 安昕说道。 见老爷似乎心意已决,梁申恭敬道:“属下这条命是因为老爷才活下来的,属下以老爷马首是瞻,老爷让我干啥我干啥!” “好!” 安昕闻言满意的点了下头:“安国军尚在改革,你先去新兵营当总教头,待安国军扩军调整的时候,你再正式调入到安国军之中担任军官。 “是!” 梁申知道这是老爷已经为他谋好了前程,心中感动。 整个东阳府,最为繁华的地方,就在龙山县城与梦龙县中间的洛河沿岸。 洛河与大运河在这里交匯,南来北往的货物从这里匯集。 如今大运河几乎停摆,还有著洛河运输,码头不至於停工。但在这里蹲活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一部分分流到了长安坊的工地上,一部分则去了西川县烧水泥,还有一些则被乡下的一些作坊吸收了去。 安昕没有走贴著城墙一侧的金银西街,而是到了钞关以后,沿著河边的道路朝著西走洛河河面上接连四艘拉著煤炭的船只缓缓的驶过,这些煤炭往下游走,肯定就是送往梦龙湖工业区去的。 洛河经过山西等盛產煤炭的矿区,煤炭的运输成本不高,但如今燕赵之地也在闹反贼,为了防止出现像是大运河因为战事而淤堵的情况,煤炭其实也要多买多占多存,只有到手的才是自己的。 葛绒应该已经有了计划。 过了西码头坊以后,就是正如火如茶建设中的长安坊了。 安昕看到,第一期的红砖房已经建起来了。 因为缺少钢筋,这些红砖房仅有四层。 外墙也没有条件做保温,但砖墙很厚,保温性应该十分不错。 此时,这些房子正在安装木质窗户,然后用细小对称的隼牟將玻璃卡在其中。 不知道是哪里的工坊供应的白色瓷砖,工人们正在外面张贴著,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著熠熠的光。 “號外!號外!” “余家军在瀘州大败教匪三万大军,收復瀘州城!” 一些机灵的报童跑到了长安坊叫卖。 “这是昨天加印的一期东阳报。” 张良解释说道。 “嗯。 安昕看著报童跑到一栋三层的小楼跟前叫卖。 而在小楼外面,排了长长的队伍,听口音儘是一些江南人。 听到余家军打败剿匪的新闻,人群顿时振奋起来。 “小子,你这是卖的?” 有人还没接触过东阳半月报,朝著报童问道。 “是的员外,一份只要三文钱。” 报童道。 “平时那么厚一沓,今天只有这一张纸,怎么也要三文钱?” 有人质疑道。 “这一期因为是加印,报社的先生们废了好多功夫,印刷厂也要进行排版,功夫並不比平时用的少呢。 而且,这一期还有几位大人对於江南战局的分析,光是润笔费就费不少。” 报童很有条例的介绍说道。 “快,给我来一份。” 这边的江南人对於老家的消息是极度渴求和焦虑的,现在有了解老家消息的渠道,以及战爭分析的权威內容,他们哪里还在乎这区区三文钱。 只是几分钟时间,报童手里的报纸就已经售卖一空。 “小子,还有没有?” 没买到的人焦急不已。 “员外別急,小子这就再去报社取。” 报童的挎兜里在已经塞满了沉甸甸的铜板,高兴的咧著嘴朝著金银西街跑去。 “梁申。” 安昕喊来梁申,指了指那个报童。 “明白!” 梁申不等安昕说完,就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 他也已经看到,有人盯上了报童,並悄悄的跟了上去。十有八九是要等到个人少的地方施行抢劫了。 现在,不只是大量士绅富商逃来了东阳府,一些来自江南、燕赵等地,以及周边一些在朝廷苛捐杂税、在地主压榨之下活不下去的百姓、佃户,也有很多来到东阳府找活路的。 人一过百,形形色色。 总有一些想著不劳而获的人出现。 果然,一高一矮两个男人追上报童要抢劫的时候,被暗卫抓住现行打了一顿,捆了起来,並让报童去县衙报了官。 “府城的治安要抓起来、严起来、响起来,要让大燕律长出牙齿,不能让几个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安昕十分明白,没有强力管理,就会滋生治安的混乱。 东阳府里没有摄像头,一旦发生偷盗、抢劫、斗殴甚至杀人,所能依靠的基本上就是发动群眾的人海战术,最终真正能破的案子寥蓼。 所以,加强人员巡逻,加大惩罚力度,让犯罪的成本成倍上升,后果难以承担,才能真正震镊住一些法治观念薄弱的人。 治未病,防未然,才是最好的治安管理。 “回去以后,我和万师爷起草一份公文,发到南北两县去。让他们將各坊市的坊长、 市令发动起来。” 张良说道。 “嗯。” 安昕点头。 大燕朝的体制,皇权不下乡,与乡绅共治天下。 这是因伍仞乡的成本极高,生產力达不到,也养活不了那么多官吏。 但城內坊市不同,是覆盖於皇权三仞的,有基层里甲和铺舍的管理体系。安昕在东阳府浊於治安、民生关注较多,因此各县浊於这一套体系的维护也很上心,像是维护良好的发动机,运转是非常良好高效的。 哲到写著“售楼处”的三层小楼仞,安昕大偽一数,光是排队都得一损多人。 进了售楼大厅,里面从各处牙行挖来的牙人,忙的脚不沾地,一个个在印刷好的房契上面写字、印章等。 因伍购房的人太多,也没有现房,而且第一期的房子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刚刚放补预售,就被一些有钱却买不到城里房子的江南人疯抢。 他们也没有户型的概念,只想著儘快有片瓦遮身,先安定仞。 如此,这些牙人也没有带看房的,只是机械工绍房型的不同,催促客人快点选择,然后再走签字、画押、印章再去衙丫备案、缴税的一套流程。 第158章 南方乱局 举荐安昕 第158章 南方乱局 举荐安昕 房地產不只是房子。 长安坊的建设,既是磨链建设局的工程队的建设经验,也是为了赚一笔快钱,同时將长安坊打造成一个样板区。 那些坐拥大量银子的人和家族,只要看到房產能赚大钱,自然闻著味儿就来了。而东阳府周边的荒地,其產权可是东阳官府的! 届时,就可以卖土地了。 而安昕对於土地的炒作空间,可太明白了! 有钱就有兵,有兵就有权。 盛世之良臣,乱世之军阀,即便安昕现在没有找到脱离朝廷而自立的方法,也不妨碍他赚钱养兵,在接下来的乱世中保持一定的自主性。 “什么?一居室的没有了?那怎么办?” 一声高亢的惊呼打断了安昕的思考。 他朝著一个正在导台諮询的青年人看去,就见他拍著桌子,激动的喊:“你们那边的二期不是还在盖著房子么,为什么不卖!” “卖,但是那边要到明年中旬才能盖好交房!” 牙人回应道:“客官著急住房,不如先买一期的二居室,房子大还宽,,“你这话说的,我有钱还不知道买大的么!我不著急,我能借住在同乡会馆,等明年盖好再搬进去!” 青年打断了牙人的话,坚持要一居室。 “那客官跟我到这边来签个房契吧。” 牙人说著,带著青年朝著另一边的柜檯去签房契去了。 安昕靠近看了一下,房契都是统一印製的,上面比普通宅院房契还要更正规一些,有著一些条款在上面,但同样是在最下面签字、画押。 “客官以后在东阳府生活,最好还是把银票换成青云钱庄的票证。青云钱庄的票证,从当一文到当一百两数额的都有,只要在我们东阳府消费,各处店铺、商贩都认,比您大通钱庄的银票要方便的多。” 牙人写好房號,等青年签字画押,收到对方给的大通钱庄银票,有些嫌弃的仔细验了一下,又嘱咐说道。 “嗯。” 青年应了一声。 “跟我走吧,咱们去一趟龙山县衙,做一下认证。” 牙人说道。 “好。” 青年闻言笑了笑。 官府总归拥有著公信力,能去官府做认证,签订“红契”就多一些保障。 “咱们也走吧。” 安昕带著张良一起走出了售楼处。 溜达著朝工地走去。 二期也在如火如茶的建著。 工地看著繁忙,凌乱,竹子扎的脚手架上堆放砖块,隨著工人在上面走动哎呀摇晃。 底下小工推著独轮车,在工地之中穿梭,把砖块、水泥、砂石送到各处。 一二层的砖块全靠底下人扔,三四层则开始用上了滑轮组,將东西吊装上去。 什么安全帽、安全绳都没有,条件就是这么个条件,安昕也无法苛求什么。但觉得,安全操作手册可以先让建设局出一版,省的以后再亡羊补牢。 再在墙上刷几个“安安全全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之类的標语,起个警示作用。 安昕带著张良在工地外围转了一圈,发现不少供货商、购房者也钻进工地里去瞧,也没人拦著,这也是个问题。 安昕提出的几个问题,张良將这些问题,都记录下来。回去完善升华一下,抽象成系统性的理论,就可以覆盖包括军械局、青云商號乃至整个东阳府各行各业所有公私生產单位的安全理论,他们再根据理论进行因地制宜的细化,就可以作为安全指导。 整个长安坊,按照规划,一期五十栋楼,总共规划了二十期。 因为只有四层层高,只要有著老师傅进行指导,再对外大量招临时工根本不缺人手。 受到制约的就是水泥、钢筋和红砖的產量。 好在,市场是有自发调节能力的。 很多人都看到了这里能赚到钱,不少人过来参观,目光投向了房地產的上游產业,並著手建砖窑烧砖。 安昕就看到一个操著南京那边口音的中年人,正在工地外围转悠著,到处打听从哪里能够买到水泥的配方,又到处碰壁。 “老哥是南京人?” 安昕走到垂头丧气蹲在路边的中年人跟前,开口问道。 中年人抬头警了一眼,看到安昕身上穿的交领绸衣,连忙站起来拱手道:“阁下是读书人?” “我叫安昕,是个读书人。” 安昕招呼中年人来到旁边的一辆送水的双轮车上坐下:“老哥贵姓?我见老哥到处打听水泥的配方。” “在下汤望,南京人士。虽知冒然打听人家的配方是大忌,但自从来到东阳府,见到那神奇的水泥路以后,在下对於水泥就非常好奇,再看到水泥还能用来盖房、刷灰、铺地,就觉得这水泥肯定非常有前途! 所以才想著有没有机会可以高价购买到配方。” 汤望现在,显然对於此事並不抱以希望了:“如果买不到水泥配方,在下打算去城外开一间砖窑,我听说城外吴家堡有生產红砖的技术,可以去碰碰运气。 “水泥厂是青云商行的,如果你要生產水泥,可以去城里的青云商行总部去碰碰运气安昕和汤望说道。 水泥配方很珍贵,放在一般家族的手里,是可以当做传家宝的东西。 但对於安昕来说却並非如此,他並非商贾,也非士绅。 他是朝廷的官员,同时,虽然他对外不会承认,但也是实际上的地方“军阀”。 对他来说,能有民间的钱投入进来,去生產水泥,就可以放开竞爭,扩大生產,大幅提高水泥的生產效率和產量,减少水泥的紧缺性,制约修路、建筑的桔也会少一些。 而且,这样的商人越多,官府能收到的商税也会更多。 “多谢安相公提醒!在下这就去试一试!” 汤望闻言,站起来对著安昕恭敬行了一礼,然后告辞离开。 安昕看著他匆匆的背影,觉得东阳府的营商环境似乎即將兴盛起来了。 “我们也回吧。” 安昕返回內城。 在城门口的时候,又碰到了长安坊的那个报童。 隨手买了一份报纸。 坐在僱佣的一辆驴车上,安昕快速看了一遍。 “余家军瀘州大胜。” 看完这一篇文章,安昕嘴角不由一撇。 瀘州不是圣火教这一阶段的主要战略目標,也与圣火教的统治核心距离较远。 且铁瀘州天下雄城,圣火教教匪围困良久亦未能攻下。 而兵临城下的,其实是圣火教信民所组成的农民军而已,没有什么战斗力,別说三万人,就算是十万人,被余家军三千具甲骑兵一衝也被衝散了! 等余家军再往前推进,打到太平府,估计就要碰壁。 虽然余家军精锐之师,但毕竟人数不过八千,其余四万余部队打个顺风仗还行,真到打硬仗的时候,立即就会掉链子。 如果遇到圣火教的护教圣军守城,估计就要陷入到江南的泥潭中去了。 而圣火教真正的精锐,如今一大半正带著十五万信民军围困南京城呢。 不过,周长三十多公里的南京城墙,没有个二三十万士兵,想要完全围起来想也不要想。 再加上城外宽阔的护城河,短时间內南京与外界的联繫都不会中断。 但如果干等著圣火教的精锐和大量核心信徒朝著南京继续围拢,南京城早晚都要被真正围困起来。 又看了那些所谓“先生”们所写的文章,先不说水平如何,信息来源都堪忧,没有什么实际参考价值,但他们所提出的官兵速胜论,对於稳定东阳目前的人心和米粮价格有些效果,从这一点看,也不失为“好文章”。 “这两期的报纸,销量大幅增加。” 见安昕放下报纸后,张良说道。 “这些过江的南人,大部分家庭优渥,识字率很高的。” 安昕说完,见到驴车到了青云商號,他喊停了驴车,又和张良道:“你去找丽君说一声,水泥配方售卖的事情。 具体卖哪个標號的水泥配方,售卖的价格,由她来定。 如果她提出质疑,你就和她说『医馆理论”,她自然就懂了。” “是!” 张良应声下了马车。 到了晚上,因为第二天休沐,安昕带著桃子回到了自家府邸。 床上。 运动过后,安昕依著床靠,揽著武丽君。 “那个叫汤望的,你怎么解决的。” 安昕问道。 “青云商號技术入股,拿四成利,並在汤望水泥厂建成以后,派帐房进入参与管理。” 武丽君说道。 “嗯。 安昕点了一下头。 对於青云商號的事情,他几乎是不管的。 他不是三头六臂,只能抓大放小,把握一个总方向。如果事事亲为,累死他也打不了几颗钉。 “以后,再有人要参与水泥、玻璃等製品,你想一个章程出来,该合作合作,该支持支持。 眾人拾柴火焰高,做的人多了,產量自然就上来了。” 安昕说道。 “我明白。” 武丽君知道自家哥哥的志向,自然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安昕一弹指,一股风吹过,熄灭了桌上的蜡烛。 拥著武丽君入眠。 身边有个管家婆挺好,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他就不需要操心了。 时间到了十一月中旬,外鱼头岛与张则士你来我往,打了两拨,都是点到为止。 江南的战爭却是激烈如火,残酷非常。 也果如安昕所想的一样,余家军深陷太平府,以八千余家军,佟玉明部、苏蓝鹰部总计四万官兵,被死死的钉在了这里,动弹不得。 其余几路大军也是如此,彻底深陷於江南的泥淖之中。 而江淮卢象钧的万胜军,更是被圣火教的圣军主力,並十几万信眾教匪围剿,如今被围在当涂一带,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 京师。 皇城。 乾清宫偏殿。 “当唧!” 铜葫芦砸落到了地上,乒铃乓唧滚了很远,直到撞在了一个小宫女的脚上才停了下来。 小宫女嚇得浑身一抖,体如筛糠般跪了下去。 然后,就看到身著皇袍,双眼通红的少年从台阶上快步抢了下来,一记窝心脚端在了宫女的胸前。 小宫女只觉得胸口一闷,便摔倒在了地上。 但她不敢出声,生怕惊扰了天子。 “滚出去!” 崇寧帝怒骂了一声。 “奴婢告退。” 小宫女鬆了口气,连忙往后爬了几步,这才半蹲著站起,往后退了出去。 崇寧帝一脚踢在了铜葫芦上,葫芦被他用力一踢,竟“~”的一声爆射了出去。 这时仞,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只见他手轻轻的压在了葫芦上,手掌顺著这股爆裂的劲道往后一让,然后一股黏劲儿用出,铜葫芦就乖乖的停在了他的手中。 “陛下息怒。” 身看緋色袍服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陶宝躬身说道。 “如何息怒?” 崇寧帝怒道:“京城粮草储备已经不足一月,九边眼看著就要断粮! 辽东山海关粮食只要一断,那群兵痞必然要闹餉。 那夏吉上走的时仞怎么说的? 到了南京,不出一个月,必打通漕运。可这已火过去快两个月了,五路虏军出动,靡费眾多,到现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朕该如何息怒?” 崇寧帝看著陶宝:“虏伴,你觉得虏燕的天下,还能坚持下去吗。” 陶宝闻言身躯一颤:“陛下,您是天选之人,必能带领大燕走下去。” 崇寧帝点了点主:“宣徐观湘过来。” 他走回仕案,不再说话。 殿中沉默了下来。 不久,徐观湘自文渊阁匆匆而来。 “徐师傅。” 崇寧帝一见徐观湘进来,先是喊了一声,又道:“傍徐师傅赐座。” 隨侍小太监立闻將一个锦凳搬到了殿上。 “老臣谢过陛下!” 徐观湘躬身行礼以后,坐在了下面的锦凳上。 “江南战事,辽东战局,徐师傅何以教我?” 崇寧帝上来直接问道。 江南战报,早已送入內阁之中。对於江南战事进展,以及北京城、九边,所面临的状况,徐观湘何尝不知。 “陛下,五路並进之排本无错漏。然邪教贼寇在江南影响极虏,又裹挟民眾,势虏难制。 卢象钧虽被困,然其部皆精锐,足以牵制贼寇主力。 其余四路,尤其是余家军,虽进展缓慢,但已在贼寇腹地钉入楔子。 老臣之见,当务之急有三。 其一,各路统帅,稳扎稳打,勿贪功冒进,以免为贼所乘。 其二,即刻从湖广、淮北、江西、四川、河南等地再调粮草,优先保障京师与九边。 淮北地区粮草可以通过东阳、登州等地出海,海运到辽东寧远城。 其三,为稳|虏局,江南战事,可令各部就地筹措部分粮餉。” 徐观湘说完,崇寧帝沉默在那里,脑子里仔细的思考著。 对於当上皇帝不足三个月的崇寧帝来说,考虑这忧事情,完全不像景顺帝那样弯刃有余,往往苦思冥想,也难以得到一个合適的答案。 因为对於井局掌控不足,对於战爭不甚了解,便容易生疑,对於別人的意见反而往往不敢全信,总要加一点自发的操作在里主。 “另仆::: ,,徐观湘打破沉默:“老臣再次举荐东阳知府安昕,此人文武双全,能力极强。 若能派遣其疏通漕河,或有意想不到之效。” 第159章 总督漕运兼巡抚吴州 加兵部尚书衔兼都察院右都御史 第159章 总督漕运兼巡抚吴州 加兵部尚书衔兼都察院右都御史 崇寧帝抬起眼来,看了徐观湘一眼,眼神中藏著怀疑。 “安景明此人能打退倭寇,保境安民,倒是有些能力。 但他九月上了一道摺子,拒绝了朕的差遣。” 他对於这个知府是有些不满的。 徐观湘闻言,低了一下头,掩藏了眼里的一丝不满。 自崇寧帝上台以后,宠信太监,设立东厂,大肆扩张十二监权限,让阉党走上檯面的意图非常明显。 这让同样文官系统的徐观湘也感到不满。 而崇寧帝给安昕的待遇,任何一个文官看了,都会觉得皇帝太小气,认为他这是对於文官系统的不信任。 只给总督漕运的差遣,却不给能节制沿岸地方的权力,这样就让人上去拼命打仗,只能落得一个费力不討好的结局。 “但此番乱局继续下去,將会糜烂整个江南,多打一个月,便会耽误生產,消耗国力。且漕运不通,北方难稳,辽东战局一旦失利,京师重地也难逃威胁····:.” 徐观湘苦口婆心的劝说著。 隨著江南战局的僵持,感到天下发岌可危的崇寧帝这回听到心里去了。 形势所逼,即便崇寧帝心头不快,也不得不妥协。此时此刻,两权相害取其轻,哪怕饮止渴,也要先保住大燕江山、祖宗基业。 他手掌不爽的拍在御案上,心中也有了决定。 十一月二十一日。 时值深秋,东阳城外校场,寒风萧瑟。安昕正带张良、万泽文等人,视察府兵操练情况,查看府兵利用安国军替换下来的燧发枪练习排队射击,远处烟尘滚滚,数骑快马飞驰而至。 “府尊大人,京师天使將至,现已入城。请大人速回府衙接旨。” 为首的是同知刘同文。 歷经诸事,如今,刘同文和安昕已经不再拘泥於胡党、新党,相互配合颇有默契。 安昕闻言,不敢怠慢,立即命人牵马,带看亲隨与刘同文一起返回府城。 网匆赶到府衙,安昕见到了宣旨队伍。 人数不多,仅仅十余人,传旨之人是一个身著緋红官袍,四十多岁的太监。安昕没有见过。 副使则是一身著青袍,风尘僕僕的文官。 见到安昕的视线,连忙拱手作了一揖。 最后一人,则是一名身著飞鱼服的锦衣卫,其身材壮硕,手按腰刀,率领著数名精锐緹骑,具甲胃在身,刀弓俱全,神情警惕。 “咱家在宫里,以前常听先皇说安大人是他亲自提拔起来的得力干臣,今日来到东阳一见,民风淳朴,市井繁荣,果然是贤能之臣。” 正使太监朝著安昕拱手恭维了几句,这才自我介绍道:“咱家御马监掌印太监閆敬忠,见过安大人。” “竟是閆公公当面。” 安昕闻言,连忙回礼:“早已听闻閆公公大名,今日得见,不胜荣幸。” 这位閆公公,原是景顺帝身边的大伴,司礼监的掌印太监。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被打发去了御马监,也算是有始有终,不算差的下场了。 相比上一次来的司礼监秉笔太监邓伦,这位閆公公待人接物就熟稳的多了,几句话的功夫就相互熟悉起来。 “安大人,南方战局紧急,此番皇爷旨意下的也急。我等轻车简从,一路日夜兼程,方在十日內赶来东阳府。” 此时正堂已经设下香案,閆敬忠表示先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日:咨尔东阳知府安昕,器识宏远,才献出眾。前拒倭寇,保境安民,功绩卓然。 今特晋尔总督漕运兼巡抚吴州,加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 江南糜烂,漕运中断,国本动摇。兹事体大,特授尔全权,南直隶、浙江沿海诸府州县文武官员,及漕运、河道一应事宜,皆听尔节制调遣。 望尔仰体朕心,克勤克勉,速平倭患,疏通漕运,以安社。 钦此!” 宣旨过程异常简洁,毫无平日繁琐礼仪。 安昕听完,心有异。 上一次吝嗇名器的崇寧帝,这一次竟然出奇的大方! 他上次书写奏摺的时候,所想崇寧帝最后就算妥协,最多不过给予都御史或侍郎衔兼任,並未想到崇寧帝能给巡抚吴州,加兵部尚书衔。 正在思考此中之事的安昕,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去,就见青天涌动,眼瞳隱显常人难以觉察的红芒,看破苍穹,就见玄色云雾之中的赤蛟猛然一阵翻腾,“嘣嘣”数声,锁连结连绷紧,下一刻便见缠绕赤蛟身上的锁扣全部崩坏,困龙升天,朝著更高、更广大的玄雾汪洋飞去。 安昕的“心”也隨著赤蛟挣脱束缚,飞入汪洋而滋生出极大的喜悦。 吴州龙气如雨一般洒落他的身躯之中,被宝印转化为灵气,功法搬运灵气到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之中迅速运转。 “安部堂,接旨吧。” 閆敬忠上前一步,走到安昕跟前。 听到声音,安昕立即回神,伸出双手接过了閆敬忠手中交付过来的黄綾圣旨。 接著,又將之供奉在了香案上。 这一次,崇寧帝却是把该给到位的都给到位了,不但给了正二品吴州巡抚一职,还加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史,並给予了“钦差大臣”的名头,可节制调遣漕河沿岸诸府县地方,乃至对浙江沿海府县也有节制调遣之权,其给予的规格、权力之大甚至已经是超规格待遇! 让安昕一跃之下,成为了大燕朝数得上號的权臣。 如果崇寧帝第一次就给予安昕这等待遇权力,他必然会觉得这是一个魄力超过景顺帝的中兴之主,但现在却不得不多想一些。 这是大燕国如今內外交困之下,崇寧帝不得已而为之的妥协和恩赏。 但给予了安昕以超规格待遇的同时,又何尝不是往他的身上套了一层锁? 如果这等待遇之下,漕运依然不能畅通,朝堂之上便会物议纷纷。纵观歷史,如果安国军在战场上消耗太大,甚至会被崇寧帝转过头来论罪处理也有可能。 恍然之间,安昕发现这个天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君臣猜忌,地方军阀与中央朝廷既合作又对抗的程度。 如果是景顺帝还在位的话,地方军政不会轻易脱离中央朝廷的控制,而景顺帝也不会如此忌惮地方,尤其是他这样文官体系內的文官。 正是因为崇寧帝的掌控力不足,才会如此,安昕再次窥到崇寧帝的虚弱。 此时。 安昕想起一句话,天下名器,兵强马壮者持之。 只要自身实力够强,任尔东西南北风,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如今身居要职,权力极大膨胀,大权在握之下,以往还心有忌惮,不敢去推动的,诸如教育改革、军制改革、海洋贸易等等,都可以去尝试了! “安部堂,皇爷忧心江南,寢食难安。粮餉、北地、辽东,皆繫於此行。朝中诸公,皆望部堂早日克捷,勿负圣恩。” 閆敬忠言笑晏晏,言语之中亦不失尊重。 “下官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祁东,拜见安部堂!下官奉夏中堂之命,相关文书印信尽皆在此。 恭喜安部堂,望安部堂早日奏凯!” 祁东说著,將包括了“总督漕运关防”、“巡抚吴州关防”在內的官印、敕书以及相关文书递了上来。 安昕虽然加兵部尚书衔,但加衔不是实职,是属於荣誉性质的虚职,仅以兵部尚书衔统辖地方军务,仅限於漕运相关军政,与中央兵部互不统属,並不会分割京师兵部尚书的实权。 安昕接过印信,沉声道:“陛下天恩,臣虽万死难报分毫,唯竭尽全力,收復漕河!” 收摄心神,安昕招待閆敬忠前往厅敘话。 厅之中,此时已经备好酒席,安昕端坐主位,其余人等分別列坐。 宾主尽欢。 用过饭后,传旨队伍未有片刻停留,閆敬忠和祁东即刻辞行,欲星夜赶路回京復命。 唯有那一队锦衣卫緹骑,在锦衣卫指挥金事关剑的带领下留了下来。听候新任督抚的调遣,既作为护卫,也充作与京师联繫的快速通道。 同时,也隱含了“监视”之意。 东阳码头。 送走了閆敬忠和祁东,安昕看向关剑。 “你是什么实力?” “稟部堂大人,卑职练武二十二载,已入知微境。” 关剑抱拳说道。 “不错,关事,本官需整饰军务,早日南下,以儘快克敌,疏浚漕河。 本官已遣人给你们安排住处,你等便先在东阳住下,在安国军启程之后,再护卫本官身边。” 安昕並不想將关剑这样明晃晃的皇帝眼线带在身边。 “卑职谢过部堂大人!” 关剑也想著先安顿下来。 虽然来时崇寧帝另有嘱咐,但整兵出征也需要时间,也不能一上来就催促部堂出兵。 將这一队锦衣卫緹骑先打发走。 安昕回到府衙以后,喊来了张良。 “老爷!” 张良躬身行礼,面色兴奋。 且不说此番安昕加兵部尚书衔,已经是中央朝廷的最高官员称號之一,获得了这个加衔,意味他已经成为中央部院首脑级別,已经是身份和荣誉的顶峰。 有了这个身份,总督漕运就不再是简单差遣,而是漕河军政一把抓,有了名符其实的权力! 此前,吴州省原先未设巡抚,而是由两浙总督兼领。实际上由吴州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各司其职,重大事情上报朝廷。 如今安昕巡抚吴州,就是吴州省的一把手,主管一省之民政、財政、司法等。 又有都察院右都御史,可以监察百官,上奏弹劾甚至直接逮捕违法官员。单此一职,节制漕河沿岸,文武官员无敢不从者。 张良心中暗道:“老爷如今以兵部堂官之尊,持右都御史之节,总揽漕河军政,巡抚吴州百城,节制南直隶、浙江沿海地方军政,可谓权倾东南,威震寰宇!” “江南之乱,非比寻常。別处我不管,但吴州境內,我要在年底之前平息。 如今,神箭卫在张谦手上发展迅速,人数已逾千人,已然是一支能南征北战、能征善战的队伍。 接下来,我想让你来领导这一支队伍,你有信心么?” 张谦毕竟身在军中,如今安昕需要第一手的消息,由身边的张良兼任神箭卫指挥使更加合適。 而如今的神箭卫,已经形成了情报部和行动部两个部门,情报部又分为明暗驻点情报站和情报小队,行动部则分为数个序列,每个序列十个大队,每个大队十个小队,每个小队十个分队,每个分队十个人,主要负责暗中刺探、刺杀以及执行其他特殊任务。 “张谦他······ 张良谦让的话未说完,就被安昕打断:“张谦那边另有任务。” 张良见安昕心意已决,鏗鏘道:“属下必不负老爷所託!” “好!” 安昕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傍晚,你与何西一起,前往梦龙湖安国军师部,与张谦交接。 下一步,神箭卫要加快发展,情报点要遍布整个吴州,乃至东海、南直隶、浙江等地区。 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在三天之內呈现在本官的案头之上!” 如今,隨著无线电报机不断的研究升级,已经可堪一用,这就极大地促进了消息的传递。 “是!” 张良保证说道。 “走吧。” 安昕和张良一起出了门,他去后院,张良则喊上了何西,一起前往梦龙湖。 如今梁申已经往安国军任职,而何西则上接替梁申的,安昕新的企卫大队长。 而隨著安国军新一轮的扩军后,加上新兵人数已经达到了六千人,且还在继续徵兵之中。鱼头岛吃喝用度,依赖外部运输,已经不適合安国军作为总部所在,如今其总部已经从鱼头岛迁移到了梦龙湖。 这边,安昕到了后院之中。 此次灵气灌体非同寻常,在以《黄庭內景经》运功搬运之后,已经快到突破的临界点。 “距离突破只符一步之遥了。” 安昕上瞭望月轩,举头望苍穹。 他忽然发现,赤蛟在吴亨的玄雾云海之中,竟然又被四条自虚不而来的锁链锁住,將其拘紧,不得自由。 任凭赤蛟如何用力,却上越挣越紧,无法挣脱。 “这些锁链又是来自何处?” 往南方看去,又见玄雾正被一条黑龙、一条大黑鱼不停的啃咬、吞食著吴亨龙气。 第160章 续头取月 明轮铁船 钢铁心臟 第160章 续头取月 明轮铁船 钢铁心臟 一条黑龙,一条大黑鱼。 “这又是什么气象?” 安昕有些看不明白。 对於出现的黑龙,他又想不清楚。 “难道圣火教已经化龙,有了和大燕分庭抗礼的资格?但这也不应该啊!” 根据他获得的情报,这圣火教的扩张速度是非常快,但空有大量的土地,但並没能消化掉,转化为自己的实力。 因为大量的士绅武装、地方军队、部分城市,都在进行著抵抗,並不断和圣火教进行拉扯战斗。 只要这些抵抗没有镇压下去,他们就很难將地盘连成一片,也很难集中全力出来开启北伐。 而如今朝廷派出五路军队,並且夏吉在抵达南京,调集军队围绕南京和护教圣军展开了对峙,圣火教虽然起势很猛,但如今將官兵拖入泥潭的同时,自己也陷了进去,很难说真正威胁大燕的统治。 在安昕看来,与其猛猛起势,占据广大自己消化不了的土地,还不如和他这样默默发展,广积粮,积累成本,徐徐图之来的更稳当。 现在,真正令大燕头疼的还是辽东战局! “真正让朝廷著急的,还是粮草。一旦山海关缺了粮草,袁慎权威再重也控制不了军队,被建虏趁虚而入的可能极大。 但淮北地区、湖广地区调集粮食进京,没有了大运河,就只能大段大段的走陆路,运的速度慢,用的人数多,翻山越岭,人吃马嚼,贪污受贿,一路运到京师,一千斤粮食能剩个二三百斤?综合算下来十成能剩两三成就很不错了! 以朝廷如今的控制力,官员再贪一点,极端一点剩下个一成粮食也有可能。” 安昕更加认识到,崇寧帝这次不再小气的原因。 实非不愿,而是不能。 想到这里,安昕更加不急了。 端坐在望月轩中,此时太阳已经渐渐沉下了地平线,只剩下一缕余光照在天上,金霞漫天,层次分明。 安昕精神沉入识海,高天之上,宝印如一轮红日散发光芒,两颗红团绕其飞行。 隨著他注意力探去,光团破碎,化作漫天红蝶消散在识海之中。 “续头”、“取月”两道法术。 所谓续头,乃是断头再生。 练得身形似鹤形,从此不怕砍脑袋。 砍了我一个脑袋,我还有千千万万个脑袋,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秒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安昕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觉得痒痒的,好像要长脑袋了。 他不敢主动尝试砍了自己脑袋,再试试能不能长出一个新脑袋。 便又看向取月。 所谓取月,乃是玄光术。 施展法术,默想某人,便能显出其人与身周事物。 因为是宝印灌输的法术,施展起来自然而然,不需要掐诀念咒,只是轻轻在身前画了一个圈,面前便神奇的多了一团光影,宛如镜面一般,里面出现了桃子清晰的身影。 她正跪在地上,用抹布擦拭看后宅之中,安昕的臥房,地板被她擦得一尘不染。 擦完地板,又去给安昕床上换了刚晒好的软和被子,將边边角角都扯整齐。 “是个好丫头。” 安昕看的心里暖暖的,准备晚上奖励她几下。 想著,安昕心里换成了武丽君,漂浮在身前的镜面,就换成了正在书房里算帐打著算盘的武丽君。 只见她一只手打著算盘,一只手捏著紫毫笔,在帐簿上面写著数字。 安昕仔细看去,帐本上计算的正是这一次黄家船队出海,所能带来的收益。 认真的女人最美,那专注的眼神,认真的表情,在镜面之中格外美丽。安昕伸手戳了戳镜面,镜面当然没有实物,但当他手指戳在上面时候盪起丝丝涟漪,而武丽君的脸蛋竟然像是中了“哈哈镜”特效一样,让人捧腹而笑。 安昕又戳了几下,笑了几声。 又想看看那位今天来传旨的閆敬忠现在在做什么。 镜面又是一变。 但画面却变得非常模糊,閆敬忠的身影隱约能认出来,但画质糊的一塌糊涂。 玄光术又没有声音,无法获得有用情报。 而且体內灵力的消耗速度陡然增加! 安昕想了想,又观想秦十月,这一次玄光术镜面一片空白,像是一口无波的井口。 画面接著一变,变成了张良,他正在安国军的总部,和张谦面对面促谈。 画面又一变,出现了葛绣的身影,她没在家,没在研究所,而在一个小广场上,正面色振奋的说著什么,镜面围著她转了一圈,周围已经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只看到不远处的梦龙湖畔倒映著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像是一艘船。 “看来玄光术受到距离的限制,如果超出一定的距离范围,画面就会变得模糊,且消耗灵力更多。 不知道以后隨著境界提升,玄光术的范围会不会跟著增加。 而且,如果再搭配一个千里耳就好了,两者合用才更好用。” 不过,安昕並没有遗憾这一次玄光术没有搭配千里耳的法术。 “续头”术也是极好的,至少以后练得身形似鹤形,不怕宫女勒脖颈了。 沉下心来,投入心神,细细体会这两道出自目“七十二地煞术”的法术中所带的意蕴道理。 直到天色寂黑,万籟俱静。 安昕从望月轩上走了下来,隨手一道玄光术看了一下桃子的位置。 却见她正站在浴桶旁边的木梯上,探出脚弓试著水里的温度。 洁白光润的小脚点在水面上,顿时盪起圈圈涟,也在安昕的心里盪起圈圈涟漪。 镜面迅速围著桃子全身转了一圈,然后一阵风吹过,安昕御风而起,片刻后“”的一声,桃子的屋门被推开。 隨著“啊!”的一声惊呼,安昕已经抱著她跳入了浴桶之中。 旁边正趴椅子上“呼嚕呼嚕”睡觉的警长受到惊嚇,一跃而起,“喵鸣”一下,就是一个后空翻。 月落乌升,又是一天。 一大早,安昕推门出去,就见到元气少女正在院子里打拳。 “几时回来的?” 安昕问道。 昨天晚上用玄光术观察她的时候,她还在梦龙湖畔的造船厂里呢。 “昨天半夜。” 葛绣儿回答道。 她一趟拳没有打完,也不收势。 习武之人,不喜半途而断,因为打拳时候“气血”也在运行,忽然中断就影响了气血循环,虽然一次半次不会受什么影响,但常常如此必然会气血冲身,伤身伤神。 等到餐桌上摆好早餐的时候,葛绣儿才擦著汗水走了过来。 她在练武的时候,能看到身上运劲用力出现的肌肉,但打完拳以后,身上肌肉鬆弛下来,看上去反而白白嫩嫩的,看上去特別软和。 “老爷,有个好消息,你猜猜。” 葛绣卖关子的说道。 “蒸汽船完工了?” 安昕说道。 “啊?” 葛绣神神秘秘的脸色瞬间冻在了脸上。 “您咋知道噠?” 她惊讶问道。 “你一··· 安昕话未说完,就见葛绣脸瞬间红的跟猴儿屁股似的。 想到还有桃子在这,便给她留了几分薄面,话夏然而止。 葛绣这才鬆了口气。 原先的无知少女现在长大了,在外边研究所、船厂动輒指挥数百人,也是好面子的人儿了! 她不敢再和老爷卖关子,说道:“昨天正式完工了,今天正式试航,我回来就想邀请老爷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 安昕吃下一只小笼包,拍了拍手:“正好今天我也要去一趟安国军师部。” 刚吃过了早饭,就不断有人登门拜贺。 显然,安昕升官的消息已经迅速传了出去。 安昕以“劳於军事,为君分忧,无心他顾”为由,统统拒绝接见。 然后带著葛绣离开府衙,以躲清静。 不多时,悬掛著正二品金线“锦鸡”补子標识的马车离开了府城,朝著梦龙湖的方向而去。 何西伴於马车一侧,前后三十多精锐骑土拱卫。 上一次还显得稀疏的道路上,现在三三两两的人数不少。 不少车行见到有利可图,专门在府城与梦龙湖区设了点,专门赶车拉人收钱。 路上还是坑坑洼洼的。 为了长安坊的房地產生意,建设局暂时將资源和精力倾斜到了长安坊,这些主要道路已经开始测绘打点,但还没有正式动工修建。 九点多,马车来到了梦龙湖畔的造船厂。 为了迎接安部堂,船厂的路面已经打扫的一尘不染,周围容易暴尘的土地、焦煤都洒了水。 这里说是一个小型造船厂,占地也有四十多亩。 船厂之中,吊机、钻床、砂轮机、船台等设备俱全。 而此时船台之上,长四十多米,高三米左右的庞然大物,阳光下闪烁著乌黑金属光泽。 船上还掛了不少的红绸子。 “我对於这艘船的定位是“吃水浅、小而灵』,能在內河巷道上航行,还方便转身掉头。” 葛绣当仁不让的站在安昕身边,给他介绍道:“初號机採用明轮设计,船身长度四十八米,宽九点五米,高三米,吃水一点五米,排水三百二十吨。 能够容纳50名水手,搭在87毫米速射炮,经济时速6-9节,最大时速12-14节。” 葛绣专业的口吻,让安昕都有些听不懂了。 似乎看出安昕没明白过来,葛绣嘴角著笑:“一节等於三点七里左右。” 安昕警了她一眼,你个小小土著还教育起本官堂堂的穿越者来了。 葛绣见安昕警来的眼神,还以为得到了讚许,骄傲的挺起了胸脯。 “老爷,您来宣布下水吧?” 葛绣问道。 安昕摇头拒绝道:“初號机是你设计的,你来宣布吧。” “好!” 葛绣走到船台边,和船台上的人嘱咐了几句后,喊道:“下水!” 有人点燃了鞭炮,一阵“里啪啦”的声响中,工人拆除了龙骨墩和侧墩。 隨著释放“止滑器”,船尾沿著铺了厚厚一层油脂、蜡、皂混合物的滑道,朝著梦龙湖里划了下去。 很快,“”的一下,船尾入水,湖水被激起浪。 隨著浮力逐渐增大,船体完全漂浮,船身全部脱离滑道,进入了水中。 一阵欢呼声响起。 葛绣跑过来,脸上带著兴奋的神采:“老爷,初號机顺利入水。” “好!” 安昕拍手鼓掌,脸上也露出喜色。 这时,十几个水手乘坐小船,朝著初號机而去。 到了轮船跟前,为首的扔出抓鉤绳索,抓著绳子借力,一跃上了船,身手非常利索。 安昕走到了湖边:“这人是谁?” “竇云驍,东阳水师的副千户,也是初號机的大幅。” 葛绣说道。 这时候,邓敏一路小跑了过来,朝著安昕激动行礼:“邓敏拜见部堂大人。” 隨著安昕的身份直升,加了兵部尚书衔,作为正二品堂部大员,只是站在那里,邓敏看他的时候,却觉得像是一座高山站在那里,渊淳岳峙,令人仰止。 “起来吧。” 邓敏如闻天音,站了起来。 “老爷,我也上船了。” 船是葛绣设计並主持建造的,现在上去也要及时收集数据。 “去吧。” 安昕点了下头。 就见葛绣运功,一跃而起,便是八九米的距离,脚在水面点了两下,再用力击水,身形便轻盈如燕的落在了船上。 甲板下方是钢板焊接,但在上面又铺装了一层柚木板。 踩著甲板,葛绣进入舱室,穿过不长的走廊,踩著新刷过桐油的柚木楼梯下到下层舱室。 蒸汽机舱里混杂著桐油和亚麻籽油的刺鼻气息。 四名赤膊的司炉工正在做最后检查,古铜色的后背在汽灯下泛著油光,煤灰扑在脸上、身上,嵌在指缝里、髮丝中。 “压力阀测试完毕!” 轮机长抹了把额头的汗珠,黄铜仪錶盘在他身前泛著暗哑光泽。 他並非出身东阳水师,而是原本製造厂的学徒,整个造船过程全程参与,如今被任命为了初號机的轮机长。 葛绣指尖抚过锅炉略显粗糙的外壳。 “点火!” 隨著葛绣一声令下。 司炉工將浸透煤油的引火棒拋入炉膛,火焰“轰”地窜起时,整个舱室被映照成琥珀色。 煤块在高温中发出“啪”的爆裂声,压力表指针开始心跳般的震颤。 当蒸汽压力突破五个大气压时,连杆机构突然“咔嗒”咬合,巨大的飞轮开始带动曲轴缓缓旋转。 葛绣弯腰观察著十字头滑道的润滑情况,热浪把她鬢角的碎发烤得捲曲起来。 隨著转速提升,整艘船传来有节奏的震动,甲板缝隙间落下细小的铁锈末。 轮机长突然大喊:“明轮转速达到设计值!” 舷窗外,明伦桨叶搅起的水正有规律地拍打著船壳,发出“哗一—哗一—”的闷响她直起身子,透过观察窗看见正午阳光把明轮激起的水雾染成灿金色。 这具由一千多个零件组成的钢铁心臟,驱动著这一艘钢铁轮船,“活”了过来。 第161章 军制改革 共享荣光 第161章 军制改革 共享荣光 岸上,造船厂的工匠们,见到初號机身侧的明轮转动起来,顿时发出一阵强烈的欢呼! 安昕见此,也不由心潮澎湃。 船只缓缓的靠近码头,系泊以后,船上往码头放下了舷梯。 其余在码头上等待的水手,纷纷登船。 这时候,葛绣衝上了甲板,高兴的衝著安昕挥手。明眸皓齿,一脸天真,那个傻乎乎样子的丫头又回来了。 安昕从梯登上甲板,身后邓敏亦步亦趋的跟著上了船。 能上这一艘船的水手,都是东阳水师精锐中的精锐。 邓敏和其他水手一样,早就过来適应这一艘船,並学习和思考如何使用这种“自行船”发挥出最高的战斗力。 “走,跑一圈!” 安昕朝著邓敏道。 “是!” 能在部堂大人面前表现的机会难得,邓敏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注意。 码头系泊缆绳被收起。 隨著他到了驾驶舱,蒸汽在管道中积蓄著低沉的脉动,邓敏轻叩黄铜传声筒:“缓速前进。” 轮机舱传来三声清脆的钟响作为回应。 岸上的工匠们屏息凝神,只见明轮叶片开始以优雅的节奏拨动湖水,船身与码头间拉出一道渐宽的翡翠色水带。 船尾的漩涡起初只是几串珍珠似的气泡,很快化作整齐的扇形波纹。 “左轮增速五转。”邓敏指尖轻点调节左右明轮速差的差速器操纵杆。 安昕负手立於驾驶舱外,察觉不到丝毫顿挫一一这庞然大物竟如天鹅离岸般优雅平稳烟卤吐息出黑色的烟尘。 当速射炮位的旗杆与码头最后一根木桩平行时,邓敏突然压下蒸汽阀:“全速!” 锅炉发出沉闷的轰鸣,两舷明轮同时暴起银亮的水。船头像被无形巨手推了一把劈开的平静的湖水,向两侧翻卷出雪白的“蕾丝边儿”。 葛绣的红绸髮带在骤然加速中猎猎飞扬,她笑著指向船后方的漪漪白浪,颇有点中二少女味的说道:“看!我们正在把梦龙湖劈成了两半!” 安昕伸手揉了揉葛绣的脑袋,將她一头秀髮揉乱。 本站在船头,眺望一眼望不到边的湖泊,满是“俱怀逸兴壮思飞”的豪迈感的葛绣儿被瞬间打回现实,不满的了嘴巴。 船上水手各司其职,安昕在船上转了一圈,发现五十余人並不显多。 包括司炉工在內的动力组就有十二人。 包括舵手在內的操控组八人。 厨子、医生、维修等后勤组十二人。 剩下的战斗组就只剩下十八人了。其中炮组十人,步枪兵八人。 “如果派出去打仗,船上最多能容纳多少人?” 安昕问道。 葛绣想了想各舱室的布局,说道:“如果补给方便的话,船员增加到一百二十人没有问题。” 安昕算了一下子,这样战斗组的人能提升到九十余人。 不过,因为锅炉、明轮和焦煤,占据了大量下层舱室空间,水兵的生活空间已经被挤压了很多。 一百二十人在船上生存,时间一久必然会非常压抑,绝不能长期化、常態化。 在他思考著这一艘铁皮明轮船如果上了大运河去吴南能起到什么作用、多大作用的时候,明轮船已经渐渐提升到了最高时速,五十多里每小时的速度,和骑著小电动的速度差不多,但因为是在梦龙湖上,远山呼应,冷风习习,吹得人髮丝飞扬,衣衫猎猎。 安昕走到船头上,看著前面分开波浪的钢製撞角。 如果在大运河上遇到敌人的船只,都不用开炮,光是这个速度撞上去,四十八米的大傢伙都足以將那些运河上的船只撞成碎片! “但这一艘船只能当做一只利刃、一柄尖刀,却不能当做主力使用。” 安昕双脚仿佛黏在申板上,偶尔顛簸也无法让他动摇。 明轮船虽然有著这个时代不能媲美的机动性,不依靠风和水流,可以隨意选择交战的位置。 可以自由的进行机动转移,圣火教反贼的船只根本无法拦截。 但收復大运河南段,將吴南地区全部纳入到自己这个吴州巡抚的版图,进一步將南直隶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是一个战略任务,不是单单靠著几艘先进的船,几场战术性的胜利就能达到的。 必须有陆军协同前进,拿下被敌人占领的城市,同时驻防、和恢復当地行政管理。 明轮船在梦龙湖上兜了一圈,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完美的首航,让整个造船厂的人都激动不已。 安昕接见了第一造船厂的主要管理、技术人员,讲话勉励一番,並当场答应给造船厂再拨一笔钱,作为给他们,以及全体造船厂员工的奖赏。 在安昕离开造船厂以后,船厂之中压抑的欢呼声才响起。 当马车抵达安国军师部的时候,已经得到消息的胡常山、张谦等人已经在大门前等待。 “新衣服怎么样,穿著舒服吗?” 安昕一下车,扶起给他行礼的胡常山,开口问道。 “舒服,这一款冬衣既保暖又暖和,战士们今年得冻疮的都少了。” 胡常山开心说道。 他身上黑色呢绒大衣,双排十六颗黄铜扣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走进军营,校场上的土兵正在训练。 放眼望去,兵士也皆已换上新式作训服一一再不是从前大燕官军那直筒宽鬆、色如青土的臃肿號衣,而是一身利落讽爽的漆黑。 上衣是窄袖束腰的外套,双襟对合,以暗扣繫紧,肩线分明、胸围略阔,既留出活动余地,又不显松垮。 下身长裤直挺,裤脚收束,可紧紧扎入靴筒之中,行动间毫无拖沓。 通体以厚实的斜纹布为面,內絮新,缝线縝密,耐磨御寒。 尤其那一根宽皮带勒紧腰间,更显得人身形健硕、脊背笔直。 皮带上可悬掛弹药包、水壶和刺刀鞘,每一处设计皆是为搭配如今士兵手中的后装步枪,以及在解决子弹生產问题之后要推出的活门步枪,一切为实战而备。 既要让士兵能敏捷地装弹射击、匍匐衝锋,又要在这寒天之中保住他们一身热气。 虽初看时与传统號服大相逕庭,近乎“离经叛道”,可不过数日,全军上下已深深喜爱这一身装束。 它不只是一件衣服,更代表一股精神。 挺拔、坚韧、威风凛凛。 正如安国军士兵们手中的步枪,冷静、精確、充满力量。 “徵兵之事可还顺利?” 师部一栋三层的红砖小楼,上面插著一桿红色的旗子,此时隨风飘扬。 “还算顺利,不过半个月,三千兵员已经快要招满。这一次还有一些逃难来的江南人过来参军,不过为了防止混入圣火教的奸细,並没有招收。” 张谦开口说道。 徵兵一事,通常都是由他负责。 “这一次,安国军要扩张到两个师。 但饭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事要一件一件办。” 这两个师,安昕要打造成王牌,打造成他以后攻无不克的底牌。 “而东阳卫的两个师,就要儘快组建完成,接下来应对吴南,乃至整个南直隶的反贼,地盘扩大了就要守成,所需之兵甚多。” 安昕说道:“东阳府兵的两个师,也要儘快把架子搭建起来。隨著东阳水师发展起来,东阳府兵已经不需要再分散各地对付倭寇。 府兵也要慢慢改革,我需要一个熟悉军队改革思路的人去把这个架子搭起来。” 他说著,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了张谦的身上。 “老爷,我...我还年轻...” 张谦有些不自信的说道。 “霍去病封狼居胥,年不过十八。 甘罗十二为使臣,说赵王,取五城,拜为上卿。 自古功业,不在年齿,而在胆略、见识,更在敢不敢任事!” 安昕沉声说道。 张谦一听这话,哪里还能拒绝,心中不由澎湃。 虽然在安国军中作为教导,地位只在胡常山之下,但谁又甘於屈居人下,不想手掌乾坤,干一番事业出来呢? “谦,必不负老爷厚望,必將东阳府兵打造成一支能征善战的精锐之师!” 张谦鏗鏘道。 “压力也不必太大,东阳府兵是二线军队,所承接的装备也大都是安国军所替换下来的。 接下来,只要军械局的產能提不上来,府兵的主要武器还是燧发枪。 给府兵的定位,就是守成,將前沿打下来的地盘,给我守住!” 安昕拍了拍张谦的肩膀说道。 “我明白!” 话虽如此,张谦还是有些想法的。 装备弱,也要分和谁比,和朝廷还拿著冷兵器、火绳枪的官兵比,和那些拿著锄头、 木棍,甚至赤手空拳的乱兵比,府兵的装备哪里也不能算弱! 来到师部坐下,安昕和张谦说道:“漕河之上,还有十余万漕军,就算此中颇多,也该有个五六万人。 如今漕河被圣火教轻易截断,证明这些人大多都不堪用。 但如今人手不足,打下来的地盘还需要人来守,届时这些人都归於你节制。 安国军如今,更换后装步枪有多少了?” 安昕又看向胡常山。 “五百只出头。” 胡常山说道:“因为数量不多,我单列了一个加强连出来,以发挥出后装步枪的火力优势。 另成立了一支师直属狙击队,共有一百五十人,都列装了后装步枪。 前几天属下与葛绒见面,如今製造厂弹药车间每日铜壳子弹生產量已经提到了一千五百颗,但还是远远不够。 军中积攒的八万颗子弹,平时训练用掉了三万余颗,如今能用上的只有五万,分配到每个人手里也只有一百颗。” “嗯。” 安昕点了一下头,对此他也有心无力。 “如今军制改革以后,旧有的职务已经跟不上形势。內部职务已经確定,但如今走出东阳,对外交流不便。 你们的官职,也该动一动了。” 就像安昕穿越前的政府部门,基层一个科级单位一两百人乃至三四百人,关起门来副科就能称王称霸,外界不承认的股级都是中层干部。 但到了上级单位,一个处级单位廖廖四五十人,副科都是埋头干活,正科才是中层干部,但到了基层就是级別高,就算上级领导,就是能压住阵脚。 如今吸收了部分辅兵,再加上新一批新兵,总人数已经上方人的安国军,还是要融入大燕体制才可,不然师长胡常山还只是一个正五品守备,出去和地方、和別的军队交流,就有些压不住场子了。 “去將营长以上军官喊来。” 很快,除去镇守鱼头岛的军官以外,乌决决一群聚集到了师部楼的大厅。 安昕和胡常山、张谦来到大厅。 一眾军官纷纷跪拜。 “作为军人,以后在军中行军礼即可!” 安昕待眾人行礼后说道:“都坐下!” 所有人分列左右坐下。 师部会议室內,气氛庄重。 安昕目光扫过魔下诸將,声音沉稳有力: “军製革新,功赏当先! 昨日,本官获封吴州巡抚,加兵部尚书衔,赐都察院右都御史之权! 然,大业非一人可成! 自伍仁县起兵之日起,本官便曾说过:不论本官走向何职,这份荣光我不会独享。 凡本官魔下將士,荣辱与共,功赏同当! 安国军旌旗所指,大小四十余战,皆赖诸君效死、用命! 今日,依新制,论功行赏一胡常山!” “末將在!”胡常山站起身来,往前一步。 “你统兵有方,战功卓著!即日起,晋正三品参將,总领全军兵权,为我安国军之帅!” “末將,谢大人栽培!必肝脑涂地,以报此恩!” 胡常山声如洪钟,震撼梁宇。 “张谦筹建新军,擢升正三品参將,总督东阳府兵改制!” 张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盪,其身往前,朗声道:“卑职定不负重託!” “房念林掌炮营卓著,鱼头岛一战当为首功,今晋从三品游击將军,为全军教导,总览军务、参谋、训练、情报等工作!” 房念林按在大腿上的手微微一颤,豁然起身,眼中精光闪动:“卑职谢大人栽培!” “常胜、鲁飞虎、刘满仓等一眾军官,依新制各晋一级!望诸君力同心,共展宏图! 眾將轰然应诺,脸上儘是振奋之色。 第162章 圣火教北伐 安国军南下 第162章 圣火教北伐 安国军南下 凤棲府。 因为前两年瘟疫的折腾,如今整个府登记在册的只有九万人。 这还是因为皖北这两年闹完兵灾闹旱灾,大量灾民迁移到了这里,否则人口数还要更少。 梁河县,大武乡,西南门村。 大片土地被选荒,初冬时候,不少村民拋家舍业的离开了村里,有的是做了逃户,出去搞什么营生,有的是实在全家饿的没法,一家一家成群结队的出去,走四方吃百家饭寻摸条活路。 实在是那些杀千刀的差役黑心贼,苛捐杂税收不完,今年秋赋越发繁重! 旧征未完,新餉已催,额內难缓,额外復急。 但今天,村里有些热闹。 东边儿,运河上来了几十条船,船上有粮食,每一户只要有人去帮忙搬运,就给五斤糙米。 南边儿,来了一个背著百宝的货郎担,挑著他琳琅满目的担子进了村里,不等叫卖就被一群梳著总角的,唱著童谣的七八岁小孩围上了。 “圣火燃,照四方,圣军到,分田粮。地主逃,仓虞开,穷汉笑,吃到饱!” 三个字的歌谣,朗朗上口。 货郎在一棵枣树下停住,卸下了肩上的担子,拿袖口拍打了一下石磨盘上的尘土坐下,掖了掖衣领,挡住寒风。 “孩子们,你们身上穿的是啥布啊?” 这么穷的村子,货郎看到不少孩子竟然穿上了新衣,不由开口问道。 “青天布!” 几个孩子齐声说道。 货郎拿出一个拨浪鼓,轻轻摇动,顿时“鐺鐺”作响,隨手递给一个回答问题的小孩。 小孩摇的“鐺鐺”不断,其他小孩馋的不行。 “歌谣是谁教你们的?” 货郎又问。 这一下,孩子们积极踊跃:“狗蛋教我的!” “狗蛋哥!” 孩子们纷纷答道。 货郎站起来,看向不远处,阳光下一条玉带横贯南北。 河面上,一条条小船从南方过来,村里的百姓男女老少齐上阵,都去那边帮忙卸货。 既然从南方过来,这个时候能在运河上畅通无阻的,就只有圣火教的教匪无疑了。 货郎从胸口掏出一个炊饼咬了一口,冷硬牙,忙端起腰间的水袋往嘴里灌。却见身边的小孩都在咽口水。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货郎用力下一块:“这饼硬的很,你们分著吃点儿吧。” 他伸手摸了摸一个五六岁的,淌著鼻涕的小孩脑袋,问道:“小孩,你家大人呢?” “我爹娘去出去走四方了,我和奶奶走不了远路,我爹娘和哥哥、姐姐把口粮给俺们留下后,就去北边的清河县了。” “我爹娘也去了,听说清河县那边有土豆和地瓜,是北边的青天带来的,去了能吃饱饭。” 货郎一奇,看著这几个豆丁大的小孩,问道:“你们也知道青天呢?” 几个小孩闻言开嗓唱道:“青天高,青天蓝,教咱种下金蛋蛋,荒地长出甜蔓蔓,咕嚕嚕的肚子笑开顏! 青天布,身上穿,便宜又暖过三寒。剿得山匪无处窜,打得倭寇船底翻,百姓夜夜门不关! 青天爷,青天官,不要锣鼓不要伞,只要娃娃吃饱饭,太平日子万年传!” “这也是你们狗蛋哥教的?” 一个看上去十来岁的小孩摇头道:“这是北边儿传过来的,爷爷带我赶集的时候听来的。” 货郎闻言顺了顺鬍鬚,哈哈笑道:“有趣有趣。” 他一边笑,一边从枣树下面铺开了一张青天布,將担子里的一些东西摆了出来。 小风车、泥人、布偶、小锣鼓、拨浪鼓、面具、纸旗这些小玩具一摆,小孩们顿时就走不动道了。 放在瓦罐儿里的人、果脯、乾果拿出来,更是让那些吃过的小孩直咽口水。 “这是甜的,可好吃了!” 一个小孩指著瓦罐儿里的说道。 货郎一件一件的往外摆,针线、剪刀、顶针、顏料、陶罐、瓷瓶、葫芦瓢、锅、铲、 刀、锄头、镰刀、斧头、铲子:·:···琳琅满目,无所不包。 “想吃吗?” 货郎晃了晃瓦罐儿里的:“喊你们家大人来买吧。” 一群小孩一鬨而散,往家里跑去。 往日货郎进村,走到哪就热闹到哪。 但今天村子里的大人都被运河边儿的船吸引走了,他这里反而冷清。 周边儿没人,货郎跳到了石碾子上,脚尖一跳就灵活的像是一只猴子似的跳上了枣树,嗖嗖几下就来到了高处的树权上,从胸口口袋里掏出一支巴掌大的单筒望远镜,放在眼睛上朝看河边儿看去。 却见河边儿上百个穿看五八丁,但腰间都挎看刀的人,这些人的腰间胳膊上都系看折成三角形的红布。 货郎调节了一下望远镜,仔细观察红布,那纺织纹路应该是漂染过的青天布。 “这些应该是教匪的运粮队。” 货郎看到船上的人將粮食堆放在了村口,剩下五十来人在这里看守后,其余人回到船上,升起船帆往南去了。 不多久,村里的村民有的拉车,有的肩挑背扛,往梁河县城的方向去了。 而此时的梁河县城外的梁丰镇上,八千多教匪正在这里埋锅做饭。 “他娘的,还说跟著圣王有饭吃,这饭天天清汤寡水的,真没意思!” 杜老三是凤棲府高河县人,在教匪占了高河县后,听到宣传说跟著圣王有饭吃。 饿的头晕眼的杜老三跑到教匪营中当兵,但当了这兵虽然不至於饿死,但每天还是饿的火急火燎的,夜里饿醒了整宿都睡不著。 “別说了,小心让那些老爷们听了去。” 旁边儿的同乡小石头沉著嗓子说道一一小石头是个女孩,但脸上抹了泥灰,胸前也没几两肉,穿看一身臭的破袄子,再加上杜老三给她遮掩,好几天了也没人认出来。 很快,一阵肉香从不远处传来,两人以及周围飢兵顿时狂咽口水。 中军大营里面,力士们大口吃著肉和白米饭。 不远处,还有几个浑身青肿的女尸,被隨意丟弃在营中。 中军帐中,王玄符光著膀子,面前的几案上摆放著二十多道菜餚。帐中十几个舞女正胆战心惊的跳著清凉的舞蹈,凉风透过营帐的缝隙吹进来,这透骨的凉气吹得她们瑟瑟发抖。 “这小地方的楼子,就是不如那扬州瘦马!” 王玄符饮了一碗酒,浑身热汗腾腾,精力无限。 很快,帐篷外的力士们就听到一阵“惨叫”声从帐中传来。 不久,又一批女户被扔了出去。 王玄符浑身皮肤发红,像是被烫熟了的虾子似的。换上明黄色的道袍,手里拿著拂尘,躺在贵妃榻上,整个人变得有些昏昏欲睡:“钟清,搜捕队的人都回来了没有?” “已经回来了。” 一个作读书人打扮的,三十来岁的人回答道。 “带回来多少? 王玄符问了一句。 “回大帅,总共三千六百两银子,三万余石粮食。” 钟清说道:“这些粮食足够维持这段时间大军军粮了,那些投军的飢兵也能多分一些粮食·····.” 王玄符陡然睁开眼睛,眼球斜看著钟清:“飢兵为何叫飢兵?圣王曾说『饿孵易驱,饱汉思归”,让他们吃饱了,不仅浪费粮食,还容易滋生惰性。这些飢兵,饿不死就行,这天下呵,最不缺的就是人。” “是,大帅说的是。” 钟清闻言,连忙跪下说道:“对了,大帅,今日又寻到七名阴年阴日阴时的处子。” 王玄符闻言眼前一亮:“先送下去洗乾净了,今晚送我帐中来!” “是!” 钟清俯伏在地道。 王玄符挥挥手:“去吧,派人去梁河县城下喊话,今日申时之前开门投降!县令还在县里做县令,我与百姓相安无事。” “属下明白!” 钟清匆匆退了出去。 帐內无人,王玄符一挥手,一根巴掌长短的黑色棍子出现手中。 轻轻一挥,棍子上顿时浮现出一面黑色三角旗,旗子出现剎那,营帐之中雾时间暗沉下来,温度陡降,阴风呼號,旗子之中仿佛封印了无数恶鬼! 王玄符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把玩,连忙轻轻一晃,收起了三角旗,將旗杆收了起来。 “奇物虽好,但太伤身。还是当年葛绒的麒麟环好啊,不但不伤身,还能辅助练武,,王玄符呢喃著,走下了贵妃榻,將桌上一张地图打开,看著上面地形:“拿下樑河县,北上古沂府,就进入了江淮地区,再將东阳府、云台府拿下,整个吴州就掌於我手了。” “將凤棲府、扬州府、常德府拿下,大运河的吴州段就尽入我们手中了。从扬州进入长江,经过凤棲府、镇江再往上游走,就到了南京,届时连成一线,大运河的运输能力就恢復一半了。” 东阳府,云龙湖区,师部之中,安昕看著胡常山拿著一根细长的木棍,指著墙上掛著的地图说道。 其余,正团级以上官员,都坐在这里,一起討论作战路线和作战方式。 “这一次,兵分三路南下,左路第一团,经过古沂府后,从凤棲府往南进入扬州,支援扬州城的吕家军並收復扬州全境。 右路第二团经古沂后,从通泰府南下苏州,收復甦州、松江全境。 主力第三团加师部直属重营,与东阳水师一起,沿著大运河南下,打击教匪水师,掌握大运河,运粮运兵,保障大军后勤。” 胡常山將整个作战计划,详细的说了一遍。 安国军加上新兵也只有一万人,按理来说分三路南下本应是添油战术一般,容易被敌军击溃。 但安国军不是一般军队,有著五百多条后装枪,六千多条米涅弹步枪,不论是配装武器,还是军队纪律、军人素质,都是碾压式的降维打击。 安昕最后陈词道:“圣火教的作战方式,不像是一支正规军,它更像是一场瘟疫或洪水。它不停地打破城池,开仓放粮,吸引饥民蜂拥加入,再滚雪球般扑向下一个城市。 它的后方是不稳定的,控制力也很弱,无法有效的將资源整合。 圣火教占领的地盘,往往前脚刚刚占领,后脚又被官兵夺回去,这也是邸报上所谓『 捷报』的由来。 但,凡是圣火教所过之处,所造成的破坏是极大的。这些城市在圣火教的手里一天,遭到的破坏就更大一天。 別的地方本官管不著,但吴州是我们的地盘。 吴南富庶,鱼米之乡,占下以后,我们的粮食来源就不需要再仰仗外面,也不必动輒高价购粮,安国军也可以继续扩张。” 一场闭门会结束,安昕走出师部小楼。 不知何时,地上已经覆盖了薄薄的一层雪,抬脚走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十一月底的气温已经严寒,风吹在身上侵肤冻骨。 “哗哗哗、哗哗哗····· ? 走到军营大门的时候,一群穿著单薄的士兵脑袋上正冒著细毛汗,正背著步枪,列队跟著哨声的毫奏,从外面大步跑来。 “向右看!” 带队丞练的,是原先的常狗剩,如今第三步兵团副团长常胜。 常胜朝著安昕行军礼。 二百多名外出丞练的士兵听到口令,齐刷刷的转元向安昕行注目礼。 安昕衝著他们挥了挥手,便出了军营。 “部堂大人!” 在门口丞待的锦衣卫事关剑入即凑了上来。 脸上还带著几分震撼。 他在工营之中,都从未专过这样步履统一,动作一致,令行禁止,π硕阳刚,威武自信的队伍。 因此在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小了不少。 “安国军已经做好动员,后日出兵!” 安昕看了关剑一眼,便自顾登上了马车。 这几天,关剑专安国军还没有动静,便一直什在安昕的身边,催促出兵,疏浚运河。 十二月四日,阳光明媚。 梦龙湖里的明轮船驶了靖河,么从靖河驶万了洛河。 明轮身后,是东阳水师的內河船只,以及徵调来的官船、民船,船身和明轮船差不多大。总共三十余艘,拉上了第三团士兵,和大量的粮草辐重。 而第一团、第二团则一路急行军,迅速穿过梦龙山、经过扶阳县后,么在扶阳县西侧绕过径山后,分道扬,一路往凤棲府方向,一路往欠泰府方向。 第163章 江湖討伐魔教 百姓盼望圣军 第163章 江湖討伐魔教 百姓盼望圣军 安国军全军出动,东阳府兵则暂留东阳府驻守东阳,防止东海海盗偷家。 大运河上,明轮船与四艘官船,携带五百名士兵和部分辐重最先出发,提前將东阳到古沂段的运河控制住。 而在后方,师部所在的巡江楼船作为旗舰,组成了五十多艘內河船只的编队。既有第三团士兵也有著大量粮草、火炮、弹药等辐重物品。 巡江楼船上,安昕站在船头欣赏著南方风物。 因为还未过长江,两岸风物与东阳、伍阳並无多少不同,只是古沂府的面积更大、更旷、人烟更少,西边的残阳如血,远处的东安湖倒影晚霞粼粼波光,泛著迷人红色光芒,像是红宝石浪。 几条小船破开红宝石的宝光,上面的渔家高唱渔歌,声若隱若现。 紧邻著东安湖东侧,运河西侧的古沂官道上,三个江湖人策马而来,身上都穿青衫,用的宝剑也风格统一,虽然不知道出自何门何派,但能有这样规格的,通常都是大门大派。 “敢问这位官爷,是不是去打那些邪教教匪的?” 枣红马上,一个神采飞扬,眉梢带著几分英气的少女,怀中抱著一把宝剑,朝著站在船头上的安昕喊道。 “你是何人?” 安昕身后的锦衣卫事关剑,往前走了一步,从船上露出头来,低头朝著少女呵问道。 “锦衣卫!” 少女身边的青年一见关剑身上的飞鱼服顿时紧张了起来。 锦衣卫不只监察百官,也负责监察天下,其中就包括江湖武林。 自大燕立国至今,伐山破庙,尤其是在建国之初的那三五十年的时间里,不知道多少武林门派破灭在锦衣卫的手中。 直到曾经与大燕太祖打天下时候,支持敌对势力与之做对过的江湖门派全部被拔除掉后,武林之中才渐渐平静下来。 而锦衣卫,则成为了江湖上谈之色变的存在。 “回稟大人,我等是崑崙派的人,应夏阁老发出的號召,前往南京参加义军,共谋剿灭邪教魔头一事!” 青年抱拳喊道。 “崑崙派?” 安昕想了一下崑崙所在的位置:“崑崙距离南京,路迢迢水长长,几位少侠义助朝廷、匡扶天下之心,令人钦佩。” “多谢大人夸讚,崑崙世受累恩,既然有召,义不容辞!” 青年大声道。 “去吧,祝你们一路顺风!” 安昕点了点头,转头朝著楼船舱室走去。 “大师兄,这人好生霸道?” 枣红马上,那个神采飞扬,面容俏丽中带著几分英气的少女,有点不满的说道。 “小师妹,快闭嘴吧,那人身边能有锦衣卫护持,其身份必然不凡,能理我们就不错了!” 大师兄连忙止住小师妹的话头。 生怕被那锦衣卫听到了。 小师妹闻言,吐了吐舌头,也不敢再说这个,只是道:“可那官爷看著很年轻啊,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在这里南下,十有八九是去打那些邪教教匪的。这船队规模,看上去实力很强,不像是一般武官。” 大师兄分析道。 “对,一般武官怎么也不会有锦衣卫护卫。” 这时,前面白马上的女子轻轻託了一下韁绳,將速度放缓了一些,和两人並排。 这女子脸上虽然严肃,但其睫毛很长,眉梢眼角弯弯,仿佛自然带著温柔笑意,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 “但那锦衣卫也不一定是其护卫。能够筹集这样多的船只,从大运河上过来,很有可能东阳府的安国军。 刚刚那人或许是安国军的人。那锦衣卫有可能是皇帝派来监视安国军的。” 女子说道。 “二师姐不愧出身官宦世家,就是厉害!” 小师妹朝著二师姐伸出大拇哥,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连东阳府在哪都不知道更別说安国军了。” “小师妹从小在崑崙山成长,不知道中原的消息正常。倒是大师兄你又喝酒了?满身酒气,下山的时候是师傅怎么说的,饮酒误事! 还有晓斐,你也不管著你大师兄点儿。” 小师妹一听,顿时霞飞双颊:“大师兄哪肯听我的嘛。” 大师兄闻言,脸上汕笑看把摸到手里的酒葫芦放回了腰间:“有事我会逼出体內酒气,耽误不了事儿的。” 眾人说著话,已经將运河上的楼船甩开了一段距离。 安昕走进舱室,转头问道:“圣火教在江湖上名声如何?” “回稟部堂大人。” 关剑说道:“圣火教这些年来一直包裹著道教外衣,但在其造反以后,我们深入探查,发现其是外传教派与白莲教暗中结合的產物,其在江湖上一向行事霸道,但实力极强,与之接触过的门派往往敢怒不敢言。 教主、举火者都是掌握奇物的隱元境武者,四大行者个个都是知微境以上的实力,其下十大护法个个武功卓绝,实力强悍,有的精通毒术,有的精通火法,有的精通暗器,种种手段不一而足,非常难缠。 大多门派虽然不忿,但也不敢与之相斗。 在其在南方造反以后,其底子也被翻了出来,现在已经成为了武林公敌,邪魔外道。”” “嗯。” 安昕点了一下头。 他对於低武江湖並没有多大的兴趣。对於其武林中名声、地位也不甚关注,只是其武林身份也是一个变数。 但既然对方在武林之中属於“失道者寡助”的存在,安昕也就不在意了。 “部堂大人,前线收到消息,前方探子已在林泉县接敌,我方探子已和敌军轻骑缠斗数场。” 安昕迴转舱室,此时胡常山正拿著刚刚经过通讯兵翻译成文字的信笺看著。 “老...部堂大人,前线收到消息,我军探子已经在林泉县,五里镇接敌,与敌军轻骑发生了数场缠斗。” 胡常山习惯了喊老爷,但想起安昕让他工作的时候称职务,便又改了口。 “五里镇在何处?” 安昕一边问,一边看向悬掛墙上的地图。 胡常山对於地图已经非常熟稔,立即说道:“位於林泉县南部,与凤棲郡接壤,靠近凤棲郡的梁河县。” “一团主力推进到哪了?” 安昕问道。 “已经过了海寧县,目前正在梦溪县绕路。” 因为海寧与林泉之间有群山相隔,大部队只能绕路梦溪县。 好在此前安昕已经以吴州巡抚的身份,传书各府县,沿途为安国军提供粮草。 火炮又由辐重营从运河运输。 减少了大部队的负担,其轻装上阵,行军赶路速度还是很快的。 “看来最晚后日,就要和教匪的王玄符部接敌了。” 安昕看著墙上悬掛的地图说道。 总体而言,吴州中部的路是较为平坦的,没有像样的军事关隘。 但吴州作为天下之中,南北要衝,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 长江、淮河,是划分南北重要分界线,像是南北朝,南北宋。而守江必守淮,圣火教不论是想偏安一隅与大燕朝南北分治,还是想要占领南方再图北伐,都要往北拓展,占领江淮一线,作为长江屏障。 不占江淮,长江屏障便不稳固。 且扬州、凤棲、古沂一带,作为大运河的咽喉,是控制大燕命脉之所,必须不遗余力的攻打下来。 另外,自古便有“苏湖熟,天下足”一说,吴州天下財税重镇,对於任何军事集团而言,占领江苏就意味著获得了巨大的財政和物资支持。 爭夺天下,本质上是爭夺资源,而江苏就是最大的资源库之一。 安昕作为吴州巡抚,已將吴州视为自己的基本盘,是自己发展经济,经营军队的基本盘,与圣火教之间的矛盾,立即就成了你死我活,不可调和的矛盾,这无关感情,只关利益。 或许安昕自己也没有觉察到,他的野心早已滋生了出来,关住这一头野兽的,只剩下“龙气来源”这一道闸门。 他没有干预胡常山对於军队的指挥,默默的回到了甲板上,抬头看著已经擦黑的天色就在玄雾之中,黑色的大鱼大口大口的吞食著吴州的玄雾,而其身后乌云滚滚,电闪雷鸣,一副末日景色。 赤蛟发须飞扬,爪子狠狠的摁在黑鱼的脑袋上,但黑鱼贪婪,即便被摁住也依然大口吞食。 “这黑色的大鱼应当是圣火教没错,更远处那一条在南方大地上肆虐的黑龙又是谁呢?” 在那一副电闪雷鸣的末日苍穹之中,怎么看那相互配合的黑龙和黑鱼,都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模样。 虽然“神箭卫”和安国军组建的“齐心社”都洒出了大量间谍,以各种身份进入了江南的圣火教中,但因为时间尚短,还没有人爬上高层,无法满足安昕的这个疑惑。 夜色深了,月亮藏入云层,天地之间安静了下来。 安昕回到位於楼船最上层的房间中休息,桃子已经给他暖好了床。 打开灯笼罩,吹灭了烛火,桃子在旁边的小床上躺下。 第二天。 一队十一人,穿著黑色军装的骑士,已经进入了梁河县的范围。 隨著进入梁河,所遇到的敌军斥候越来越多。 “都数一数,还有多少子弹!” 最前面斥候班长吕忠,朝著身后的士兵喊道。 “三十一颗!” “三十四颗!” “二十九颗!” “二十八· 人人报数,平均都还在三十颗左右。 出来的时候,人人弹药袋携带著一百二十发,如今已经用掉了大部分。 “今日就在梁河北部探查,都检查好自己的枪!” 吕忠提醒说著,从胸襟掏出一张帕子,展开以后是一副凤棲府的地图。 梁河县北部四乡,他们所在这里是程庄乡。 “报告!” 正看著地图,吕忠就听到土坡上传来张大江的叫声。 他抬头看去,见张大江收起望远镜从土坡上一溜烟的“禿嚕”了下来。 “前面村子里,王玄符的人在杀人!” 张大江报告道。 “什么?” 吕忠一惊:“不是说那些教匪对普通百姓秋毫无犯吗?” 吕忠掏出望远镜,腿部肌肉绷紧,三两步就窜上了土坡顶上,朝著不远处的村子看去,果然就见到三十多个臂膀、腰间绑著红色三角巾的教匪在村里,或在杀人取乐,或在姦淫妇女。 “一、二、三······三十四个。” 吕忠迅速数了一遍,一共三十四个教匪。 “张大江,你枪法最好,在这里能不能打中他们?” 吕忠回头朝著张大江喊道张大江脑袋摇的像拨浪鼓:“鲁教官在这里的话有可能做到,俺不行。” 吕忠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发现別处並没有更好的狙击地点。 他心里开始剧烈的博弈。 按照职责来说,再敌占区他们作为深入敌营的斥候,最主要的任务是打探消息、传递消息,而非进来和敌人搏斗,这对於他们来说太危险了。 下河村。 村里有一百多户,三百多人。 有四十多户是疫情以后,从皖北迁过来的新户。 今天一早村里百姓还个个兴高采烈的,相互討论著圣火教的圣兵来了,他们未来的生活也有盼头了。 下河村里的寧地主嚇坏了,他既是地主,又是甲长,往日里在下河村作威作福,家里佃户凡是老婆有些姿色的,就没有他没睡过的。不让他睡的,他把人家男人挤兑死后再睡寡妇。 他就是村里的土霸王! 往日多囂张,这些天就多害怕。一想到那“圣军到,分田粮,杀地主,仓开”他就嚇得整宿做噩梦。 前些天风闻消息,趁著圣兵还没到,就带著老婆孩子、儿媳、女婿收拾了细软套上马车往北逃去了。 村民、寧家佃户、长工终究还畏惧国法,还没敢去动寧地主粮库里的粮食。 只是盼望著为民做主的圣兵快些过来,为他们做主,把寧地主家的粮食弄出来给大家分了。 要是能把寧地主家的地也给他们分了就更好了! 终於,盼星星盼月亮,今天一大早,一群“圣军”来到了村子里。 为首的拿著一本黄册,开口就问村里有没有一个“辛丑年、乙卯月、癸酉日、丁未时”生人,叫“寧青青”的。在找到寧青青家里以后,没多久就听到里面一声干豪,接看村民就看到寧青青被捆绑了个结实,扔到了院子里,而从屋里走出来的圣军,刀刃上还滴著血。 第164章 装备的代差 第164章 装备的代差 鲜血,尸体,混乱,惨叫,奔跑,惊惧。 举刀,挑剑,脱裤,攀鸡,断狗,狞笑。 当时代的一粒尘埃落下,往昔寧静的小村落,忽然变成了人间炼狱。 村民们跑到村口,发现四处都已经有了贼军,刀口上滴著血,地上四五具尸体。 他们僵在村口,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眼睁睁看著那几把尚在滴血的刀,有人双腿抖得站不住,瘫软在地,有人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鸣咽,像是被掐住了脖颈,在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下,陷入了集体恐慌之中。 寧二手里紧紧地著一把柴刀,在村里疯狂的朝家里跑。 跑到家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姐姐寧青青被捆绑了个结实,扔在院子里,正在豪陶大哭著。 旁边,还有两个贼兵,一刀把家里养了五六年的小黄给敲死了,显然是打算吃肉。 当姐弟俩对视的时候,寧青青一下惊的忘了哭。 下一刻,她朝著弟弟疯狂摇头,示意他快点跑,去找个地方躲起来! “姐!” 十四岁的寧二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此时双眼赤红,哪里愿意放弃自己的姐姐。 他握著菜刀朝著院儿里跑来。 “哪来的討死鬼!” 一个贼兵看到了寧二,一刀砍了出去,將寧二手中菜刀嗑飞。同时一脚端了出去,把寧二端倒在地。 然后狞笑著,朝著寧二的脑袋劈下去。 但下一刻,他硬生生的止住了手里的刀。 却是寧青青翻滚了过来,將寧二挡在了自己的身下,打算用自己的身体给弟弟挡下这一刀。 她只剩下这一个弟弟了,虽然她死了,弟弟十有八九也会死。 但她想死在前头,这样心里更好受些,片刻,预想中的刀没有落下来,她睁开了眼睛,弟弟正神情急切地想要推开她。 身后贼兵也在拉扯开她。 虽然不知道贼兵为什么不杀她,似乎她有什么特別之处。 (请记住101??????.??????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別杀我弟弟,你们杀了我弟弟,我就自杀·· 寧青青话没说完,一块抹布就被贼兵强按著嘴塞了进去,臭烘烘的抹布抵住了她的舌头,让她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而院子外面,此时已经到处都是鲜血,走在路上踩著胶黏。 村里剩下的百姓被驱赶到了村子中央的老槐树底下。 刀光一闪,寧青青剧烈挣扎,目欲裂,看著阳光下的刀片子朝著弟弟的脖子砍了下去。 这一刻,她无助的將漫天神佛求了一遍,如果弟弟能活下来,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噗!” 举刀的贼兵,脑袋忽然爆开一个大洞,连眼球都被打成了碎渣! 寧青青没有害怕,只是惦记看自己的弟弟。 寧二往旁边一滚,躲开了扑倒的贼兵。 另一个贼兵此时惊的一缩身子,惊恐的朝著四周打量。 却没有发现,究竟是什么东西索了队友的命去。 “什么妖法!” 在贼兵惊恐呼叫的时候,张大江躲在一间茅草屋后面,快速开枪机,翻转步枪倒出弹壳,然后快速从弹药袋里摸出一颗子弹填装进去。 瞄准,扣动扳机。 “膨!” 枪声响起,白烟从枪机缝隙中冒出。 五十多米外,暴露在他视线里的那个贼兵被他轰到了胸口,倒在了地上。 下一刻,周围屋顶上、巷子里、树干后都响起了一阵枪声。 在这一阵沉闷的枪声中,贼兵一个个倒下。 眼看著身边力士队友一个个死掉,那些“脑洞大开”的队友,更是对他们產生了极大地衝击! “是天神!” 作为圣火教的信徒,此时体如筛糠,惊恐不已。 “是邪神!” “是邪神信徒!” 领头力士,看到了屋顶上的吕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篆,吐了口口水,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熊熊圣火,焚我残躯。圣焰涤秽,光明不息!” 他喊著,仿佛无穷力量加诸其身,举著大刀朝著吕忠跑去。 有几人有样学样,跟著领头力士衝锋。 隨著他们衝锋,这些本来还不好射中的移动目標,反而更容易瞄准了。 膨! 前后两枪,打在了领头力士的胸口上。 鲜血喷出,领头力士扑街倒地。 跟著衝锋的力士惊顿原地,接著扭头就跑。 “追!” 吕忠拇指中指捏住塞入嘴里用力一吹,顿时一声响亮的口哨。 藏在村外的马匹听到召唤,立即奔腾而来。 吕忠一边换上新的子弹,一边飞身上马,朝著逃跑的力士追去。 又是接连十几道枪声以后,又有两三个力士扑街倒地。 尚未真正接敌,这些轻骑已经死了一半。 吕忠等人纵马狂追,剩余力士还未来得及跑到他们马前上马,就被追上来斥候们抽出马刀,砍於马下。 “报告班长,全部击杀!” 站在高处观察的斥候高声报告道。 吕忠闻言,鬆了口气,一脚將特意留的一个活口踢的翻了个身:“拿下去问话。” “是。 张大江將步枪背在身后,把这个嚇傻了的贼军叉了下去。 吕忠环顾周围,到处都是户体。 村子中央老槐树下的村民一个个紧张的看著他们。 “我们是安国军的人!” 吕忠向他们说道。 但此时,刚刚经歷了“圣兵”屠戮的村民,已经不敢信什么“圣军”、“安国军”的传说。 吕忠想了一下,也没有再多说。 一挥手,斥候们飞身上马,背著枪迅速离开了下河村。 这时候,村子里的人才意识到了,北边来的安国军的兵和南边来的圣火教的贼兵完全不一样! 与此同时,林泉县。 县令刘德海带著师爷、衙役,以及数百民夫,在运河码头翘首以盼。 “大人,那是啥子?” 师爷眺望著远方,却见运河远处一艘正冒著黑烟的船只驶来。 “不会是著火了吧?” 刘德海疑惑的说道。 又过了一会儿,眾人看的清楚了,就见到一艘没有风帆,没有人划桨,也没有縴夫拉縴的黑色铁船,恍惚的闯入了他们的眼帘。 船只两侧巨大的明轮,转动著击打在水面上,不停的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直到船只在码头上停下,落下舷梯,上面有穿著黑色军装的士兵下来的时候,刘德海才如梦初醒。 “是刘大人吧?” 三十名挎著铰链式后装枪的士兵下船分列左右,邓敏整理了一下军装,从船上走了下来。 “本官刘德海,不知是哪位大人当面?” 刘德海朝著邓敏拱了拱手,態度虽然不谦卑,但也没有寻常文官面对武官时候的傲。 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眼前这一艘怪船上的兵,是那位刚刚提拔的安部堂的人。 “东阳水师都司邓敏。” 邓敏朝著刘德海拱了拱手,看了一下码头上的粮草物资:“刘大人费心了!” “哎一” 刘德海连忙摆摆手道:“都是为安部堂做事,上心是应该的。我听闻安部堂此次亲自督战,不知安部堂是否经过林泉::::::” 安昕亲自督战,既是表示自己对於这一场战爭的重视,也是对於朝廷和崇寧帝的一个交代。 邓敏脸色一肃:“此乃军中机密,邓某实在是不好言说。” “无妨、无妨。” 刘德海本是想在部堂大人面前露露脸,现在一听,不敢再打听。 此时,后面的四艘官船也已经停稳。 林泉县临时拉来服劳役的力夫,肩扛手提的將煤炭、粮食搬上水师舰船。 “邓大人,预祝你们旗开得胜!” 在刘德海的祝福中,船队继续启航。 司炉工將煤仓里的煤炭用小推车推到锅炉室。 打开炉门,热浪喷涌而出,熏得人双眼流泪。 两个司炉工轮流铲煤,迅速往炉门中扬进去,新煤覆盖里面的红碳。 如今巡航期间,每间隔两三分钟就要添几铲子煤,还要捅炉渣、除煤灰,工作强度极大。 “锅炉工作正常吗?” 葛绣带著一个女护卫走了下来。 这女护卫是安昕从神箭卫里挑出来,跟在她身边的,虽然葛绣的功夫不错,但人总有打睡觉的时候,有个人跟在身边,能更加安全一些。 “一切正常。” 两名司炉工拿著黑乎乎的湿抹布擦著脸上的煤灰说道。 葛绣看了一眼锅炉上的水位计,听了听压力阀,在本子上记录了一下数据后,从女护卫的手中拿过一桶清水:“锅炉室温度高,注意多喝点水。” 只是这一会儿功夫,离开了锅炉室的葛绣和女护卫就感觉身上出了一层汗,外边儿冬日的凉风一吹,顿时感到冷的。 刚踏上楼梯,还没走到上层舱室,就听到上面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爬上去,就见船上战斗组的土兵正挎著枪往外面跑去。 “邓大人,怎么了?” 葛绣连忙跑道上层的指挥室。 问话的时候,她已经透过玻璃窗,看到了运河上掛著船帆的船只。 內河不同於海上,因为运河崎嶇,视线遮蔽,双方互相发现的时候,距离已经很近了。 “是圣火教的船!” 邓敏隨手將望远镜递给了葛绣,然后朝著外面跑去。 这个距离都用不上望远镜,葛绣搭眼一看,就能清晰看到对方桅杆上掛著的红色三角旗,在风中烈烈跳动,像是一团火焰。 “报告舰长,一炮组准备完毕!” 炮长见邓敏跑出来,报告说道。 邓敏目视运河上的敌船:“他们可有回覆?” 传令兵摇头道:“我们打出旗语,对方没有任何回復。” “轰!” 一声炸响,明轮船后方的河面上砸起一道水柱。 敌船竟然先开火了。 邓敏一声令下:“轰沉他们!” “是!” 炮长脸上不见丝毫慌乱,他猛地转身,朝著甲板中部那门散发著钢铁寒光的87毫米速射炮吼道:“一炮组!目標,敌首船!” 整个炮组如同上紧发条的精密机器,瞬间高速运转。 炮弹已经装填好。 瞄准手根据炮长的指令,通过简易的机械瞄具锁定了那艘越来越近的木质帆船。他双手飞快地转动方向机和高低机,钢铁齿轮发出轻微而坚定的“咔噠”声,炮口稳稳地指向目標。 炮长的右臂已然狠狠劈下:“放一一!” 炮手猛地拉发火绳。 “轰—一!!” 一声尖锐、短促、与敌方那沉闷弗朗机炮声截然不同的爆响炸开!炮身猛地后坐,復进机剧烈收缩,带起一阵白烟。巨大的后坐力让整个明轮船都轻微地一震。 炮弹的出膛速度远超这个时代任何武器的想像。人们几乎看不到弹道,只能见到远处敌首船的船头部分猛地爆开一团炽烈的火光! “轰隆!” 爆炸声紧接著传来。那不是木屑纷飞,而是整个船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碎、撕裂! 巨大的龙骨和肋材像脆弱的火柴棍一样被折断、拋起。站在船头的几个红色身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火光和衝击波中瞬间消失。 破碎的木板和残肢被高高拋向空中,然后如同下雨般砸落在河面上。那艘船仿佛被巨人在水面狠狠揍了一拳,船头猛地向下一沉,河水疯狂倒灌,后半截船身则因此翘起,露出了扭曲断裂的龙骨底部。 它几乎在几秒钟內就失去了所有动力和生机,开始不可逆转地倾覆。 “漂亮!右移一度!目標第二艘!急促射!打沉他们!” 邓敏的命令冰冷而高效。 炮组动作更快了! 因为军械局第一製造厂的炮弹,已经將弹头、发射药、底火封装在了铜製炮筒之中,这才有了明轮船上速射炮的由来。 炽热的黄铜弹壳被拋出,“当唧”一声落在甲板上,冒看青烟。 装填手从身旁的弹药箱中麻利地抱起一枚黄铜壳定装榴弹,其动作流畅得仿佛练习了千百遍。 他扳开炮门,后膛结构在此时展现出无与伦比的效率,炮弹被精准地塞入炮膛,“眶当”一声,炮门闭合锁死。 几乎是炮门闭合的瞬间,炮长堵著耳朵大喝道:“放一一!” 第二发炮弹几乎在第一发命中后的十秒內就已经再次出膛! “轰!” 这一次命中的是第二艘船的吃水线附近。 巨大的水柱和木屑暴起,一个足以塞进一辆马车的骇人破洞瞬间出现。运河河水疯狂地涌入破口,那船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侧倾、翻倒。 落水的圣火教徒在水中扑腾,惊恐地朝著河岸爬去。 圣火教的船队,在这狭窄的运河之中,即便想要掉头都做不到,而他们打出去的实心弹,即便击中了敌舰舰身也只是发出一声剧烈的震响,却没能造成想像中的伤害。 不少贼兵已经嚇破了胆,纷纷跳入了水中,朝著岸上游去。 第三发、第四发炮弹接踵而至,精准地砸进了后续跟进的船队中。 爆炸声此起彼伏,在这狭窄的运河河道上奏响了一曲工业力量对原始木质帆船的碾压輓歌。 每一发高速榴弹命中,都不仅仅是一个洞,而是带来一次小范围的解体性毁灭。火焰开始在其中两艘船上蔓延,引燃了风帆和火药,引发了二次爆炸。 浓烟、火光、漂浮的碎片和挣扎的人影,瞬间取代了方才还气势汹汹的船队。圣火教的船只甚至连一次有效的齐射都无法组织,就在这短短几分钟內疾风骤雨般的精准打击下土崩瓦解。 装备的代差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已非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冷酷的处刑。 就连明轮船上的邓敏,此时也震撼的目瞪口呆。 对方的炮弹打在明轮船外面包裹的这层钢板上,根本打不穿。而船首速射炮的炮弹打在敌船的身上,只要击中就宣告了敌船的死刑! 第165章 安部堂来了 我们有救了 第165章 安部堂来了 我们有救了 这种酣畅淋漓的碾压,让敌我双方都產生几分不真实感。 运河上响起了一阵后装枪夹杂著米涅步枪的“膨膨”枪声,这是明轮船以及后面的水师船上,土兵正在朝看水里、岸上的贼兵自由射击。 望看水里漂浮的木板,泛起的血水,看看那枪声中像是鸡仔一样疯狂逃命的贼兵。邓敏双手紧,心中第一次明白了,为什么安部堂对於军械局,对於製造厂那样重视。 安部堂確实是高瞻远瞩的! “这样的明轮船,如果再有几艘,到了海上,岂不是要成为东海...不,要成为东海、辽海、南海,乃至全天下海洋的霸主!” 內河的战爭虽然没什么不好,但辽阔而汹涌的海洋对他来说,可以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明轮船加厚的尖锐撞角,撞开河上漂浮的敌船残骸,继续往南而去。 大运河在凤棲府只流经了梁河县,再往南走就到了扬州府。 扬州府天下坚城,圣火教围攻日久。 如今,吕家军依靠扬州坚城据守,但扬州城外的县城、农村,都已经被圣火教收入囊中。 邓敏虽心潮澎湃,但也明白即便编队船坚炮利,也不能贸然进入扬州段。 毕竟运河不宽,敌人如果发起饱和式攻击,不是他们几艘船,几百人能应付得过来的按照原定计划,编队开始在梁河县段巡逻,等待东西两路安国军的进程。 梁河县外,兵马万千。 贼兵已经封锁了县城。 “铁船?” 王玄符听了逃跑到他这来的水兵报告,有些不相信。 他不明白,铁怎么能从水里飘起来的,这他娘以为老子是傻子不成? 所以,他套拉著一张阴鷺长脸,看死人一样的看著那太湖水匪出身的水兵。 “王大帅!我没骗人!都是我亲眼所见!千真万確啊!” 水兵一见王玄符表情,顿时心里“咯瞪”一下。 王玄符喜怒无常在圣火教內是出了名的,八大渠帅之中数他最玄乎。 据说能通地府幽冥,能召唤阴兵作战,手段酷烈,酷爱杀人,每天不杀几个人、不折磨死几个少女都睡不著觉,是武林中的魔头都得喊他一声魔头的那种大魔头。 但这次还是他们太湖水匪投了圣火教的第一战,就已经被安国军打破了胆。只觉的那安国军简直是天兵下凡,他们坐下往日里威风凛凛的太湖大船,在他们大炮底下一炮一艘,跟纸糊的似的。 隔那么老远,子弹“嗖嗖”在耳边直蹄,眼看著弟兄们一个个死在大运河,回头想想,那安国军哪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打得过的。 “给咱仔细说说,那铁船的模样。” 王玄符挥了挥浮尘,眼晴幽幽的看著无人的空气,眼瞳也没有聚焦,仿佛在和什么透明人交流似的。 让人看看就疹得慌。 “那铁船像是活的,会呼吸,两根大大烟肉喷出浓黑的烟雾,不用船帆,不用縴夫,自己就能跑。 哎,对了,船的两侧有两个大轮子,转起来拨弄河水·: ? 听著水匪的描述,王玄符的脑袋里浮现出了一个钢铁怪物的形状。 隨即摇了摇头,觉得有些好笑。 让亲兵把这敢忽悠他的水匪叉下去,剁成臊子餵狗。 一阵干豪声中,水匪被亲兵拉了下去。 “今晚,叫玄水营的人去解决掉河上的船,丁不一不是在玄水营么,让他亲自带人去!” 王玄符说道。 虽然断不相信铁能漂在水上,但能將太湖水匪一举击败,想来是有些本事,还得派精锐去才能放心。 “是!” 身边钟清应了一声,出了营帐,这两天时间,王玄符感觉自己变成了瞎子,向北撒出去的轻骑兵,接连消失,但用屁股想都知道,肯定是与安国军的斥候短兵相接了。 他知道安国军应该快到了,却不能准確把握安国军到来的时间。 这让他感到头疼。 “都出去吧,本將乏了。” 他挥了挥手。 帐內亲兵纷纷离开。 王玄符拿出旗杆,轻轻一挥,漆黑的三角旗面展开,眼晴仔细看去,旗面之中仿佛有黑洞旋涡,连结著遥远的另一个空间一样。 如果有人待在帐內,就能看到王玄符的双眼忽然变成了竖瞳,而在他的竖瞳中,倒影著一个在旋涡里沉浮著、想要从中爬出来的女人,她的脸上满是怨恨,一双没有眼瞳的眼晴里充斥著骇人的煞气,仿佛要回到人间,灭绝眼前一切。 “莫急莫急,等到晚上就让你出来。” 王玄符伸出枯瘦发青的手掌,摸了摸女人的脑袋,隨即用力往下一压,硬生生將之按了下去,隨著旋涡汹涌,女人被瞬间淹没。 城墙相隔的梁河县城內,人心惶惶,一片混乱。 县衙里已经下达了禁令。 往日里热闹的大街,现在只剩冷风横穿街道。这时候能上街、敢上街的不是县里的衙役、乡勇,就是一些不怕死的,想著趁火打劫、盗窃的恶人了。 本打算掛印北逃的县令张本昌,昨日收到消息东阳的安国军已经进入到了古沂府。收拾细软的动作就停了下来,毕竟苦读三十年才金榜题名、甲第传芳,银子都没捞够本,这一逃就从朝廷命官,变成了朝廷命犯,一字之差,家乡的牌坊要给他拆了,祠堂的牌匾要给他摘了,家里的族田要给他收了。 这一走,可能就是一辈子。 所以,与其逃跑以后一辈子躲躲藏藏,还不如再挺几天! 张本昌鼓起了勇气,將县里所有士绅、富户全部召集到了县衙开会,打算顽抗到底,拼死一搏了。 县衙里,所有人都低眉查拉眼的,没什么精气神。有人坐立难安,屁股刺挠,时不时的就朝著门外看看,生怕城外的贼军攻了进来,或城里的贱民起了暴动。 “人,少了一些。” 张本昌看著眼前熟悉的本县士绅。 “是,跑了一些。” 士绅孙宝光说道。 “说说吧,家里还有多少钱,多少粮,多少人,该拿出来就拿出来吧。哭穷的话就不要提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了,你们不嫌寒,本官听著寒。” 张本昌敲了敲桌子说道。 “安国军真的来了?” 孙宝光问道。 “嗯。” 张本昌点了点头:“东阳安大人,被陛下封为漕河总督兼吴州总督,加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此前已明发公文,咸使闻之。 本官昨日得了消息,安部堂已经率兵进入古沂,想来这两三天就能到了。 这两三天能坚持下来,你们还能继续受到祖宗荫庇,得享其年。 如果城破,则最好儘快引刀自尽为妙,省的被那贼兵抓了拷,眼见妻女被俘战营,那滋味儿可不是一个惨绝人寰所能形容的。” 事到如今,张本昌上下嘴皮子一碰,话语之中儘是尖酸刻薄。 但座下士绅壕商反而没人往心里去,都在盘算如何应对这一场危机。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少人都在盘算著在座同仁的家底儿,別届时自己家出多了,让別人白白占了便宜去。 “也不必攀比了,本官也不管你们谁家家底儿薄,谁家家底子厚,五百两总是都能拿出来的! 你们每户五百两银子! 差役、乡勇,不给足了银子,不等外边儿的贼军打进来,他们就得先反了你们。不怕话说得难听,若不是安部堂已经南下的消息本官传了出去,今天诸位还能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 怕是县里那些有心通贼的刁民,早就把你们的家门给拆了! 谁都別觉得亏,那些逃走的,本官做主,他们日后回来了也得让他们脱一层皮,其利你等均分。” 张本昌见到此时,这些人还在这扭扭捏捏相互攀比,不由气的一拍桌子。 “谨遵县尊之命。” 孙宝光带头应是。 其余人见此,觉得还算公道,也纷纷点头答应。 散会。 各自回家准备银子。 张本昌当天就发了银两,命令衙役、乡勇、士绅家丁据城而守。 梁河县和伍仁县类似,因为运河流经,货物往来,经济在凤棲府中名列前茅。 作为上等县,城墙三丈五尺,十米出头。 城头上,拆屋了砖头,搜集金汁儿熬煮,抬上圆木做滚,衙役、乡勇、家丁怀揣著沉甸甸的银子,手持著刀剑、木棍、铁,心情志芯不安的望著城外的贼军,心臟怦怦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个个紧张的不行。 但不知为何,一直到晚上,贼军都没有派兵攻城。 运河上,指挥室之中,邓敏正看著通讯兵坐在那里,手指在电键上不停按动,发出长短不一的“嘀一嘀一”声。 他脑袋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东西是怎么能跟现在还在百里外的雁平府的安国军师部通信的。 索性想不明白,他也就不想了,省出脑子来琢磨打仗更好。 “怎么样?发过去了?” 邓敏见到通讯兵停下,忙问道。 “报告舰长,已经发出了。” 通讯兵说道。 “好。” 邓敏点了下头,坐在一边打著盹,等著师部回信。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咚”的一声大响。 邓敏猛地惊醒:“哪来的声音?” “好像是船侧后方!” 通讯兵说道。 邓敏连忙出了指挥舱,朝著甲板上跑去。 “敌袭!!” 甲板吼叫声传来。 月黑风高,玄月孤掛。 邓敏衝到外面的时候,见到有黑衣人手持染血长刀,甲板上已经躺下了好几人。 船栏上还有几条抓鉤,就有身上湿漉的人顺著抓鉤衝上了明轮甲板。 而在舱室之中,也有越来越多的士兵冲了出来。 “!!” 几声枪响。 只是黑暗之中,敌我双方很快已经混战在了一起,谁也不敢再隨便开枪了。 “掌灯!” 邓敏高声博道。 不片刻,煤刃打气灯被提了出来,控在了船只上层的锁扣上。 甲板上这亢么亮了起来。 邓敏掏出腰间的手枪,衝著附近抓鉤刚爬上来的一个“水鬼”就开了一枪。 “!”的一声,子弹掀翻了水鬼的脑壳,“噗通”一声坠入水中。 他快速上弹的时候,却有一道横风吹来。 黑衣一个飞跃已来到眼前,腿未到,劲风已棍,吹得他头上发箍散开,髮丝飞扬。 “炼劲武者?” 邓敏心跳加速,浑身绷紧,反应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 但他一个练骨武者的速度却如何也避不过这一腿,只能双臂往前横举,妄图挡下这一腿。 “咔!”一声脆响。 邓敏以为自亨胳膊断了,但却没感受到疼痛。 往前看去,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不挨何时挡在了他的前面。 而那炼劲境的黑衣人,此刻却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他紧紧的盯著葛绣右手腕上的两个铁环,此时铁环上火一样的符文跳跃著通红的火光,火星子在黑暗的仕气中么灭。 “麒麟环!!” 对方脚在柚木甲板上摩擦,整个人往后退去,一毫退一边惊恐问道:“你是谁!你是葛绒什么人!” 他一毫问,一毫偷偷的朝著四周瞧,似乎在寻找葛绒的身影。 “葛绒是我爹,他就在船舱里呢!” 葛绣轻轻晃动手腕,顿时铁环碰撞,火符几乎照亮了周围。 卖起手摆拳再要出手。 “啊!!” 一声惊恐叫声,就见黑衣可仅剩的那条好腿猛地蹬了一下地面,整个可就腾仕而起,下一秒已经横跨了五六米的距离直接从船上翻落了下去,甚棍没有听到落水的“噗通”声,葛绣跑到船毫往下看,却见黑衣可已经彻底不见了。 这时候,几道铁锁甩了过来,紧紧的抓住了么轮顾杆。 也有可撑著长杆跳跃过来、抓著缆绳盪跃过来。 却是其他船只上的士兵发现了么轮上的战斗,纷纷过来支援了。 几分钟后,这些“水鬼”被砍翻在地,少数见势不妙,纷纷跳入水中不见。 么轮上开始打扫战场。 邓敏谢过葛绣后,阴沉著脸走到了船头甲板上。 半小时后。 土兵將战友户体搬过来。 整齐摆放的安国军士兵尸体,一共丫一。 赖有的脸色都不好看。 “执勤的哨兵呢?敌可是怎么过来的?” 邓敏怒声问道。 第166章 梦中梦 嫁梦术 第166章 梦中梦 嫁梦术 “回稟舰长。” 一个丟了一条胳膊,紧急包扎后被担架架过来的,十八九岁的士兵说道:“当时我和七斤、班长一起执勤,这些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我们事先没有发现任何船只,也没看到岸边有人····:,” 他说著,通红的眼晴看向甲班上的尸体,里面就有班长和七斤。 “是不是从水底泅渡过来的。” 大幅忽然说道:“我听说圣火教有一支玄水营,其內多水鬼,有人能在水中闭气长达十几分钟,如果是从远处水底渡而来,发现不了也正常! 而且,就在此前,虽然蒸汽轮机动静大,但我似乎也隱约听到几声凿船声,这也是这些水鬼喜欢做的事情。” “舰长,轮船失去动力了!” 这时候,舱手跑了出来,匯报说道:“我与锅炉室那边沟通了,那边没有问题。” 一边葛绣听到,连忙抓住船上一盏汽灯,朝著船侧后方跑去。 “明轮被那些人破坏掉了。” 葛绣提著汽灯,看著下面被砸坏了扇叶的明轮。 “之前我听到船侧后方一声巨响,想来就是那时候被损坏的。” 邓敏凑到船舷边上说道。 “嗯。” 葛绣点了下头,隨手拉了一根绳索,拦在船舷上就跳了下去,明轮的轴承还在转动,但扇叶却被暴力砸坏了。 抓著绳索用力一提,她跳上了轮船:“让损管队带上备用扇叶下去看看,轴承应当是没有损坏。” 很快,两个损管套上绳索,带看扇叶下去。 他们提著汽灯仔细检查过后,从腰间工具包里取出螺丝刀,將像是被榔头暴力砸坏的扇叶替换了下来。 一个多小时,两侧明轮扇叶全都换好。 明轮船蒸汽轮机提供动力,明轮扇叶再次旋转起来,在夜色下用力的拨弄著河水,船只再次恢復了行动能力。 “亏得不是在战斗中遭到破坏,不然明轮就变成一个固定炮台了。这时候敌船,或岸边敌人採取跳帮等方式登船作战,我们就危险了。” 这次明轮虽然遭到了破坏,邓敏反而感到幸运:“以后,咱们也得带上水鬼,以应对这样的事情。” 大海上,几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但是在內陆河湖水战之中,水鬼战术还是很常见的。 这时候,到船底潜水检查的人也已经换好了乾净衣裳,裹著厚厚的被过来:“报告舰长,船底有斧凿痕跡,不过船体没有遭到破坏。” “嗯。” 邓敏点头。 水底本就不好借力,料那些水鬼带著斧凿也凿不穿这艘铁皮船的外层钢板。 “大人,师部消息。” 通讯兵拿看一张翻译好的文书跑到邓敏身边。 邓敏接过文书。 “师部楼船已到进入青川境內,明日一早即將进入梁河县。你部务必保梁河县段运河畅通、安全。 另,一团已抵霞泽县,二团已抵达雁平府,预计三日后即抵凤棲、通泰。你部注意做好配合。” 邓敏看完,將文书收起。 青川县。 青川是古沂府最南面的一个县,也是一个人口大县,即便经歷了疫情,如今也有十万余人。 此时,运河水静静在月色下流淌著。 “老爷,夜深了,外面风大,早点进屋休息吧。” 桃子手里拿著內衬鹅绒的大擎走了出来,將之披到安昕身上,站在他面前,轻柔的给他系上扣子。 安昕握住她的手。 目光却看向天上的弦月。 月亮后面,是翻滚黑气与滚滚玄雾的交界线,这里无数涡流暗涌,赤蛟与黑鱼交击。 站在这里,受到气机牵引,安昕的“心”里自然滋生出一股凛然的战意。 这是地盘之爭,更是成道之爭。 收拾了一下心情,和桃子回到屋里。 到了下半夜,船队悄然的进入了梁河县。一进入梁河,大运河相比古沂府河面都拓宽了一些,达到了五十米上下。 天空中,一张树叶似的东西,缓缓的飘落下来。 打著旋儿落到了最大的巡江楼船上。 当它落到了楼船屋顶上,在月光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竟然是一张巴掌大小,栩栩如生的血色人形剪纸。 而这血色人形剪纸像是有生命一般,一双短腿快速跑著,从屋顶上滑下来,落到了一扇窗前,通过窗户缝隙钻了进去。 进了窗户,是一处幽深的走廊。 走廊中铺了一条红毯。 它跳入走廊之中寻找著什么。 很快隨便钻进了一个房间,床上是一个睡觉的男人,他身材壮硕,呼吸悠长。 “呼呼~” 剪纸发出一阵呼风声。 血色剪纸剧烈的抖动著,一个穿著红裙的女人从里面钻了出来,湿噠噠头髮滴著血水,挡住了她的脸,一只没有眼瞳的灰白眼晴露在外面紧紧的盯著男人,一步一步朝著朝著他走去。 但当她手指碰触到男人的手,手指却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条件反射似的收回。 此时,她俯身过去,侧耳倾听,听到这个男人体內传来了大海一样的磅礴气势。 那是气血极度旺盛的武人才能有的! 她需要阳气,但阳气这样浓厚却又如火一样能將她燃烧殆尽。其既贪婪又惊惧的看了男人一眼,最终回到了剪纸身上,从屋门缝隙中钻了出去。 一股阴风生出,卷看剪纸飞旋到了半空中。 她顺势钻进了隔壁的房间。 这个房间更大,还是一个套间。 外面一间的小床上睡了一个大屁股的丫头,她撇了撇嘴不感兴趣,继续循著“人味儿”朝著里间飘去。 床上,一个年轻的男人,正躺在床上,双手放在丹田位置,呼吸匀称,非常老实的熟睡著。 不知怎的,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她滋生出一种强烈的、无法遏制的渴望! 纸人情不自禁的飘了过去。 血裙女鬼从剪纸之中钻了出来,湿噠噠的血水顺著她的髮丝、她的双脚流淌下来,濡湿了地面。 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到床边上,她先是用手指小心翼翼的碰触了对方的手掌一下。 没有灼烫! 她心中大喜。 迫不及待的整个人往前一扑,下一刻她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成功了! 女鬼心里兴奋极了,她迅速构建著梦境。 作为怨鬼,想要提升力量,以二者为食,一为恐惧,二为阳气。 恐惧能增强她的实力,而阳气则能为她续命。 和往常一样,她打算构建一个密闭的、恐怖的梦境,和这个男人玩一玩捉迷藏的恐怖游戏。 一想到对方被自己嚇得哇哇大哭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笑。 只是,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梦境里,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身躯无比的沉重,像是重新拥有了身体,再次活过来了一样。 而本应该出现在这一间恐怖屋中的男人,却不见人影,只有她孤零零的站在这里面,像是一个呆瓜。 此时恐怖屋的墙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门。 她有些不太理解,伸出手推开门,一束阳光洒了进来。 踩著绣鞋,走了出去。 “嘀嘀~” “横穿马路,不要命了你!” 鳞次櫛比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钢铁汽车,摩肩擦踵的热闹街区。 一个抹著油头,带著金丝眼镜的男人从车窗探出头来,朝著她大喊道。 女人回头看,门消失了,恐怖屋也消失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自己身上红嫁衣变成了漂亮的红裙子,一双青红浮肿的腿变得白皙、光洁、匀称。 “走不走啊你,人家还要上班呢!” 男人衝著女人大喊著她听不懂的话。 女人有些茫然的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人来人往的行人道上。 “这把我干哪来了?” 她走到一栋摩天大楼底下,仰头看去,觉得这大楼像是天一样高,倒映著蓝天白云,像是话本里的水晶宫。 行人穿的衣服,路上跑的铁车,郴硬如石头的地面,顶破天的高楼,还有墙壁上正举著椰子说著“我从小喝到大”的大熊女人,一切的一切,这么的光怪陆离。 在玻璃幕墙上,她看到了倒影其上的自己。 脸蛋漂亮,眸子黑白分明,头髮披散在肩头却很柔顺,遥远而熟悉的记忆攻击著她迟钝的大脑。 “我为什么在这里?” 她非常恍惚。 明明她最擅长织造恐怖梦境,明明已经无数次鉤织梦境,那梦境小屋就像是cg动画的建模拿来就能用。 但在扑了那个男人以后就突然来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一切忽然脱离了掌控。 想要脱离这个地方,她本能的朝著空中飞去,但身体非常沉重,就像真的重新变成了人。 她用力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肉,疼痛清晰的传来。 她“膨”砸著面前的玻璃幕墙,心想打破了这一层玻璃墙是不是就能离开这里。 “不用白费力气了。” 玻璃幕墙上多了一个男人。 “是你!” 女人惊恐的看著他,这人和方才床上躺著的人一模一样。 安昕伸出手,捏住了女人的下巴,仔细而好奇的打量著。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鬼。在《仙游杂记》之中,明確记载过鬼的存在,人死以后若其“心”有执,往往能匯聚阴灵形成鬼身。 但这也要建立在有灵气的前提之下。 没有灵气的世界,人死以后往往魂魄復归於宇宙。 即便他修炼到了养神境界,將魂魄养成了神魂,如果不幸身死了,也不过多苟存一会儿,被阳光一晒、被风一吹、被雨一淋,走几步路就散了,终也逃不了身死道消的命。 但今天,他竟然撞了鬼! 心中一动,身周环境忽然变化,鳞次櫛比的高楼瞬间褪去,一处无边无际,无比空旷、无比广大的空间出现。 整个空间只有一张方桌,两个椅子。 安昕轻轻一推,女人不由往后倒下,坐在了椅子上。 天高地阔,人之渺小,女鬼不寒而慄。 环境交替,她已经觉察出刚刚、现在,都是编织的梦境,而能够编制这个梦境的,对面的这个男人,究竟多么恐怖! 方桌上出现一个茶壶,两个茶杯。 安昕倒了两杯茶,將其中一杯推到了女鬼这边:“王玄符真有沟通幽冥,召唤鬼神的本事?” 他问道。 一提到王玄符,女鬼明显身躯颤抖。 “放开自己,让我看看。” 这里是他以嫁梦术构建的世界,女鬼身处於他的法术加持的梦境里,已为其鱼肉,予取予夺。 “原来你是被王玄符杀的。” “玄阴旗,竟然还有这样的奇物!” “这样复杂的仪轨,好生残忍的仪轨!” “以自己的內力供养奇物,內力可是精气神三宝交融而成,这是在折自己的寿吶。” 安昕观察著,很快看透了王玄符的虚实。 梦境世界轰然垮塌。 女鬼出现在了船舱里,安昕坐在床沿上。 这时候,熹微晨光已经在天边浮现“我要死了。” 女鬼惊恐的回到了剪纸里,纸片震动发出声音:“太阳一出来,我回不到玄阴旗就死了。” 安昕一伸手,剪纸不受控制的飞入了他手中,从壶天空间取出硃砂、紫毫笔,笔尖沾著硃砂,在剪纸上面丝滑的画下一道符文,而灵气自然渗入符文之中。 经过观察,他也发现,女鬼是“执念”的產物,通过王玄符以复杂的仪轨所製成,其神智是受到一定影响的,但这不代表其不聪明,就像是有人某个学科非常厉害但除此之外却一塌糊涂,这是偏执於一道而忽略了其他。 总之,鬼是个珍稀玩意,第一次碰到,他自然要研究研究。 “师长,我们已达梁河县!” 安昕听到门外传来声音。 梁河县。 城外主帅营帐中,王玄符收起玄阴旗,望著门缝里漏进来的阳光。 “少了一个。” 昨夜放出七个鬼,分別沿著霞泽、林泉、青川、雁平、运河等数条官军南下的路线搜寻,但下半夜回来的却只有六个。 往日里鲜少有这种事情发生。 “难道是遇到山君了?” 他捉摸不透。 但对於安国军的动向,终归是有了头绪。 这两日不打梁河县城。 一是因为攻城器械没到,十米多的城墙不好攻。 二是不知安国军確切位置,怕在攻城期间被安国军奇袭。 如今知道距离最近的官军还在霞泽北部。而霞泽多山,路不好走,要抵达梁河至少还得三四天的时间,而且西路官军只有三千来人,而自己的黄天军有一万余人,优势明显! 梁河战略位置重要,只要拿下樑河县,就在这里钉下一颗钉子,官军想要南下支援扬州,非得拿下樑河不可,王玄符的任务就是將安国军拖在这里,为后方部队攻打扬州爭取时间。 “今日攻城! 晚饭之前,攻下樑河县城!” 王玄符一声令下。 . 第167章 安国军抵达战场 第167章 安国军抵达战场 早晨的阳光洒在城墙上,像是给它镀了一层金箔。 南城墙上,张本昌紧张的盯著城外列阵的贼兵,手紧了袖中的短刃。 他是一个传统的文官,读书、考试、做官,按部就班,处理內政在行,至於打仗就是个外行了。 面对人生第一仗,便是生死存亡。 “这一番,不成功便成仁。” 本想著掛印而逃,因时事变化而走到这一步。 临到此时,他也硬气了一回。 城墙下,贼兵竖起了一根粗壮的高香,点燃以后香菸渺渺,站在城头上也能看到。 “此香燃尽,便是攻城之时!再不大开城门投降,待圣军攻入城中,屠之!” 大嗓门贼兵的喊声,传遍了墙头。 人心浮动。 城墙上的乡勇忍不住紧张的看向张本昌。 张本昌本就紧张,此时更是风声鹤喉,草木皆兵,觉得周围人眼神里有著不可名状之色,有不怀好意之人,更加紧张的小声问道:“城內的邪教信徒可控制了?” “前些日子就让各坊长、市令统计,全都锁家里了。” 师爷回答道。 张本昌闻言点了点头。他本想將这些人投入大牢之中,但牢狱根本盛不下恁多人,只能將之锁在家中,再遣人严加看管。 眼见著城外高香渐渐燃尽,城墙上越来越多的人忍不住看向张本昌。 “县尊。” 快班班头看向张本昌。 “无需多言!” 张本昌紧张的著袖中匕首,手指发白,但还得强装镇定。 本想著守城三日,但真的事到临头了,看著城外那黑压压的一片人,他发现这事儿別说三日,一日都未必能守住,周围人的目光投注到他身上,他也分辨不出这些人脑子里想的究竟是什么,压力太大了! “安部堂啊,您老快点来吧!” 他心里从未像此刻这样,那样期盼著一个人的到来。 “凡有勇士,献上张本昌人头者,赏银五百两,土地百亩!” 下面大嗓门又在那里喊了。 这一下,本是来给城头勇士加油鼓劲的张本昌,反而被架在了这里。 城头上除了三班捕快,就是临时召集的乡勇,其忠诚度堪忧。所谓財帛动人心,张本昌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强忍著环视四周的警惕心,他募然仰天大笑,声音之中尽显豪迈:“贼子莫在这吠吠狂言,安部堂天兵不时即到,朝廷法度之下,容不得你等邪教贼子猖狂!” 周围人心浮动,听到这话,摇摆不定的心也按捺下去一些。 毕竟朝廷可还没亡呢,大燕统治天下二百多年,老百姓一代代生活在大燕治下,这种惯性不是能立马摧毁的。 而爭的就是这几分钟,隨著城外高香燃尽,贼军不再多言,隨著號角嘶鸣,沉重的鼓点中,数千飢兵形成一片汹涌混乱的人潮。 他们被圣火教蛊惑,被飢饿驱使,衣衫槛楼,肩扛手提,携带砂石扔进壕沟,迅速填充出一条可以行进的路。 “放箭!放箭!” 张本昌高声喊道。 从县城府库之中取出的刀兵、弓箭,因为缺乏保养,所能用的不多。更多还是从城里士绅手中收来的,此时城墙上的捕快拉弓,稀稀拉拉、歪歪扭扭的几支箭射了出去,也不知飞去了哪里,有没有射中人。 面对漫山遍野的敌人,张本昌陷入迷茫。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指挥守城。 “轰隆!” 城外炮声响起,城门接连遭到轰击。好在城门洞里早已用砂石堵住。 “膨!” “大人!” 师爷拉著张本昌的手臂往后退。 实心炮弹打在了城垛上,雾时巨大的动能下,砖石碎屑纷飞,城头上的人不少都掛了彩。此时有人鸣咽哭出声来一一都是临时招募的乡勇民兵,哪里见过这种阵势! 而在远处,贼兵推著沉重的云梯,通过城外用砂石填平的壕沟,朝著城墙而来。 这种云梯极重,下方连接著一辆大车,不少贼兵躲在大车下面。 “轰!” 云梯重重的撞上了城墙,铁质的掛鉤深深的掛在了城墙上。 “我不能退!!” 张本昌此时目毗欲裂。 他看到城墙上有些乡勇退到后面,不敢上前! 他要是再下了城墙,城墙上立即就要溃败。 张本昌嘶吼之下,声音变了调,变得嘶哑、尖锐:“本官今日就站在这里一一与你们同立於此! 纵然是死,本官也必先死於诸位之前! 全军听令一一凡有擅退脱逃者,立斩不赦!” 他说完,招来快班班头:“你带上你的人,在城墙上巡逻,哪里有贼兵突破,就支援哪里,哪里有乡勇逃跑,你就作督战队!! 明白吗!” 张本昌虽然没有打仗的经验,但到了这个时候也明白,仁慈在这个时候没有半分作用,反而会害了一城百姓。圣火教的贼兵是有屠城先例的! 此时眼见了战爭,他的心態迅速转变,已经有些后悔,此前过於妇人之仁,没有將城里那些铁桿的邪教信徒全部杀掉了! “明白!” 快班班头点头应下,马上去大声招呼自己手下的捕快。 而此时,杜老三和小石头和其他飢兵一样,来到了城墙根。 被驱赶著在,往最近处的云车而去。而在云梯上,已经有大量的飢兵像是蚂蚁一样,沿著梯子朝著城墙上爬去。混乱的战场上,他们此时已经没有自己的意识,只能跟著人流走,被裹挟著、蜂拥著朝著城墙上爬去。 “顶住!!” 城墙上传来声嘶力竭的吼声。 重型云车,云梯铁鉤子紧紧地鉤中了城头,想要推开几乎不可能。 一个络腮鬍、豹子脸的壮汉,在城头上,抱起一截滚木,朝著云梯上扔了下去。 已经攀爬到中段以上,离地七八米高的飢兵被砸中了脑袋,滚木接连砸到三四个飢兵才从梯子上偏移坠地,重重砸在了地下一个飢兵的脑袋上。 坠落地上的飢兵根本来不及挣扎,就被那些被驱赶著蜂拥过来的飢兵踩的血肉模糊。 “扔石头!倒金汁!快!” 快班捕头带著快班衙役,在城头上一边奔跑,一边吶喊。 城头上的乡勇也反应过来,抓著石头奋力往下扔。 “九哥!” 抓著小石头刚刚到了云梯下的杜老三,忽然看到云梯上关係相好的九哥,正被空中坠落的石头砸中了面门。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坠落到了地上,仰躺在地面上,五官已经看不清楚,很快就被一双双脚踩过。 “鸣鸣·:·:· ,小石头恐惧的哭著,却被杜老三一把拉到了云车下。 轰隆一有石头砸落在云车上,但被云车挡下。 云车有四米多高,一层层楼梯通往上头,中间有两层隔板,挡住城墙上扔下的石头。 两人被推揉著,在楼梯上转著往上走,当他们来到最上面的平台时,就见到那沉重的,几乎卡在城墙上的长长的云梯,距离城墙还有六七米,而这六七米不知道要用多少条命去填平。 “啊!!” 上面一阵悽厉的惨豪声。 一阵恶臭传来,天上下起了滚烫的瓢泼“屎雨”。 云梯上攀登的飢兵被金汁烫伤,后续多半感染活不下来。 “上!” 杜老三和小石头被云车上的力士瞪了一眼,长刀狠狠的拍著梯子,驱赶飢兵抓紧时间往上爬! 两人颤颤巍巍的爬上梯子,身体紧紧地贴在梯子上,抬头望著前面人的屁股。 “啊!” 前面梯子上的飢兵忽然像下饺子一样掉落下去,马上眼前一阵明亮,杜老三感觉到脸上、手上、身上一阵灼烧的疼! 疼的他抓不住梯子,滑落下去砸在了小石头的身上,又砸下了云车车台上。 是热油! 而此时,城墙上扔下几个火把,热油被引燃,城墙下顿时著起火来。 力士可不管这些,驱赶著后面涌来的飢兵继续上! 后方。 王玄符坐在瞭望车上,手里拿著望远镜。 这车有十多米高,坐在上面甚至能看到城內的情况:“我看,城內刁民不少,都在帮著这狗官呢!” 此时城內,收集金汁的,拆屋送青砖的,打铁的,给城墙上送物资的······不一而足。 “让黄符兵上。” 他拿过一桿三角旗,递了出去。 “是!” 传令兵立即接过黄色三角旗,迅速下了瞭望车跑了出去。 “现在就出动黄符兵,是不是急了一些,倒不如让那些飢兵在消耗一些。” 钟清说道。 王玄符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言。 拿过一桿绿色旗:“让火器营,驱赶部分飢兵,一同前往东城墙,与东侧右军作攻城状,分散梁河兵力。” “是!” 另一个传令兵接过三角旗,下了瞭望车,朝著后方跑去。 “派八百力士,压上去,披重甲配合黄符兵先登!” 王玄符拿过黄底红字的阵旗,给了第三个传令兵。 “是!” 传令兵下了瞭望车,疯狂的朝著中军將领跑去。 很快大军就动了起来。 作为主力营的力士也列阵,举著藤牌,一步一步朝著城墙压了上去。 “梁河能战之兵无几,只要黄符兵上了城头,迅速控制场面,这一战就结束了!” 王玄符看的非常明白。 丞本昌不懂军事,此时已经焦头烂额。 “县尊大人,城內发现敌军细作袭杀咱们的力役,孙家二郎正带人与之廝杀!” “县尊大人,东城墙来报,敌人正炮击东城並攻城,请求支援!” “县尊大人::· ,一条条消息传到丞本昌这里,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要炸了。 突然,一个抓鉤忽然扔到了他面前的马面墙上,接著绳子绷紧。 “二牛!” 丞本昌惊叫一声。 不远处,正在搬著石头往下猛砸的豹子头矫捷的窜了过来:“老爷,咋了!” 他是丞本昌本家族培养的武者。 二牛说著,眼睛忽然看到从城墙上冒出一个脑袋,他手中石头朝著那冒出来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膨!” 那人身上披著黄甲,胳膊格开石头,整个人就翻了上来,与二牛打在了一起。 丞本昌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不只是此处,这片刻就有哲几人翻上了城墙,迅匙在城墙上形成了巨大的混乱。这些人武力强,几个乡勇都狡不了他们的身。 被他们撕开这个豁口,越来越多的贼军从阀梯爬了上来,这些身披重甲的力士守住阀梯口,与乡勇、衙役们杀在一起,並迅匙占据了地形,后方的力士源源不停地涌上城头,贼兵越来越多。 而此时,就连城里也响起了巨大而嘈杂的喊声,丞本昌转头看去,却是贼军细作正带著大量拿著乱七八糟武器的邪亏信徒从大街上涌过来,与蹬城道下的乡勇廝杀起来。 “休矣!” 丞本昌心如丙灰,抬手露出了手里的匕首。 为了防止被贼军俘虏以后侮辱,这是他留给自己最后的体面。 但在此时,城外的王玄符却发现了不欠劲。 在梁河县城外围出现了大量装备精良的轻骑兵。这些轻骑兵並不往战场上凑,但不断地將王玄符部撒出去的哨探骑兵射杀。 这熟么的感觉,明显是安国军哨探的作风。 但安国军的主力部队还在古沂府呢,这些哨探哪里来的这么大悉子,敢靠的这么狡来授虎鬚! 王玄符派出更多轻骑哨探,同时让本应第二波派出去的一千二百力士留在中军不动。 而在更东边,安国军第三团的两千人,加强连二百余人,以及鲁飞虎带领的三哲人的狙击队,正在朝看梁河县赶来。 有限的马匹拉著炮车,更多的火炮则由人力拉著,行动匙度並不算快。 在早已抵达梁河县的斥候,已经全部被收拢起来统一指挥,关於梁河县城的战况,每隔分钟上下就会送来一波最新战报。 安昕骑在一匹枣红马上,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二十。 而梁河县城的毅廓,已经遥遥在望“呜—呜—呜——” 城头上,正满脸泪痕,在弗豫中终於慢慢下定决心,將匕首紧准备自的丞本昌,忽然听到城外传来一阵极为沉闷的)声。 已经在城墙上取得了压倒呈胜利的力士,此时也非常懵逼,不知道这大好局面之下,为何要)金收兵。 但军令如山,何况又是王玄符这样强势、执的主帅,城墙上力士开始一边搏斗,一边有组织的往后撤去。 第168章 碾压 第168章 碾压 鼓角錚鸣,贼兵放弃了大好的局面选择撤退,留下大量不明所以的梁河县乡勇。 本准备自以保全体面的张本昌也很憎逼,绝处逢生下生出强烈的不真实感。 “县尊,是安国军!!” 师爷惊喜喊道。 张本昌一听安国军的名字,全身忍不住激动的颤抖,连忙跑到城墙边,望向师爷手指的方向。 果然,远处隱隱约约有一道黑色洪流往这边而来。 城墙上捡回一条命的乡勇,看著远远而来的安国军不禁痛哭流涕! “二牛!” 张本昌看向蜷缩在地上,靠著墙垛昏迷过去的二牛。 刚刚他挥舞著铁棍状若疯魔,但被敌人的黄符军重点招待,此时几乎成了一个血葫芦张本昌手按在二牛脑袋上,滚烫。 “县尊,我先带人下去杀贼军细作!” 快班班头身上也掛了彩,好在穿著甲胃,护住了要害位置。此时,城內的贼军细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疯狂的衝击著蹬城道和城门,想与外面的贼兵里外夹击,快速攻克梁河县。 “好!” 张本昌用力的拍了拍快班班头的肩膀。 三班衙役冲了下去,朝著城內那些细作、邪教信徒杀去。有了这些生力军的加入,贼军细作的勇猛势头被快速截断。 张本昌站在城头上,让人先给二牛包扎止血。 刚刚浑身紧张出了一身汗,此时城头上吹拂的冷风让他感到有些寒冷。 他盯著那缓缓靠近的安国军:“不知道安部堂的军队,能不能击败贼兵。” 刚刚贼兵的气势,尤其是后来那些身著甲胃的贼兵老营,身上那浓郁的煞气,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寒意,不少人在他们衝上城头的时候都恐惧的嚇尿了裤子。他张本昌虽然没尿裤子,但也绝望到抽刀自的地步。 而此时靠近的安国军,虽然一眼数不过来多少人,但相比贼兵那五个大方阵,其数量也就相当於贼兵一个方阵的人数。 这样人数相差悬殊的对阵,让他也忍不住心生担忧。 如果安国军顶不住的话,他们梁河县早晚还是要陷落,他有心带兵出去骚扰贼兵,但看看城墙上那些歪七八扭,有的正在豪陶大哭,有的跌坐在地眼神空洞呆滯,有的因为此前嚇尿了裤子此时裤脚还在往下滴答水。 这样的一支队伍,守城都不行,就更別说出城浪战了。 “安国军能贏么?这样直接压阵上来,是不是太草率了?” 张本昌身边的师爷,看著安国军开始在远处整军,似乎是打算直接投入战场,不由倒吸口凉气。 虽然不知安国军从何处而来,但跋涉至此,必然疲,而以疲之师,攻数倍於自己的敌人,即便他们不了解军事,也知道这与兵法背道而驰。 而城外,王玄符也没有趁著安国军整顿的时候出兵攻击,他也需要撤回攻城军队,重新组织作战。 但明显的,安国军的整军速度更要快出很多! 没过多久,安国军第三团、加强连、狙击队都已经在胡常山的指挥下,在眾多基层军官的呼喊中,已经迅速进入了自己的预定位置。 隨著队伍內鼓手敲击军鼓,士兵们结阵踩著鼓点前进。 第三团以营为单位,分成三个方阵,以线列步兵战术,形成半月阵,以防止敌人的侧翼衝击。 同时,加强连则以散兵线,从战场南侧边缘穿插,去寻找位置伏於敌人侧翼,並隨时准备袭扰敌军本部。 因为梁河县地处一片大平原,此前坚壁清野虽然因为时间紧张,张本昌经验也不足而没有搞好,但城外一片搞得光禿禿的,连一棵树都没有,倒是方便了安国军阵型的展开。 隨著安国军阵型快速张开,城墙上紧张观战的张本昌一脸懵逼,瞭望车上坐著的王玄符也满脸疑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阵型。 那散开的,像是一个月牙状的阵型,薄薄的只有三排人,骑兵一个衝击就能冲开,后续力士营压上去能入无人之境!而官军將阵线拉的这么开,两翼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支援中央,怕是连第一波衝锋都抵挡不住! “难道安国军只是虚有其表的银样枪头?” 王玄符心里暗自疑惑,却又不敢肯定:“先驱飢兵上去试试他们。” 东城墙那边的火器营迴转还需要时间,正好趁著这个时间驱赶飢兵上去,试探一下安国军究竟是玩的什么样。 很快,刚刚从攻城战中活下来的耗材,再次被驱赶朝著安国军这边蜂拥而来。 “只要打完安国军,就能继续打梁河县,打下了梁河县,饱食三日!” 他们身后的力士大声的吼著,手里握著长刀,但凡看到跑得慢的,追上去就是一刀砍头。周围的飢兵见到嚇得亡魂皆冒,疯狂的抓著他们的锄头、铁杴、削尖的木棍等五八门的武器,朝著安国军蜂拥杀去。 远处,正带著加强连在战场边缘奔走的梁申,並没有理会这些飢兵。他们手中弹药不算多,要留给那些价值更高的战略目標。 “哗-哗一” 鲁飞虎同样带著他手下的狙击队精锐,迅速的在战场上寻找著合適的狙击位置。 可惜这里一片平整,地皮都被颳了一层,更別说合適的狙击和隱藏地点了。 “一班留在这里,寻找狙击位置,伏击敌军军官!” 当路过一条小河拐弯处的时候,鲁飞虎观察了一下地形,吩咐数道。 “是!” 一班长领命,带领手下狙击手脱离队伍,在此地分配位置做准备。 剩余人跟看鲁飞虎继续朝看后方绕。 沿著小河继续跑了几百米,地图上这里原本应当是有一个唤作“小田庄”的村子,但在张本昌坚壁清野的命令下,村子已经拆除,有用的材料全部搬到了城里,这里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只有树立在地上的土坏墙根还诉说著这个村子原先的格局。 “二班长,带你的人在这里布置。胜山,你跟我走。” 鲁飞虎喊上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这少年叫做罗胜山,射击天赋非常好,或者说“枪感”特別好,有青出於蓝而胜於蓝的趋势。 “跟我去干一波大的!” 鲁飞虎盯著远处的瞭望车,十几米的高度,足以观察整个战场上的情况。 那上面肯定都是贼兵里的大官,如果能干掉上面的人,立即就能瘫痪掉贼兵的指挥中枢,一举夺下这一战首功! 罗胜山兴奋跟在鲁飞虎屁股后头,心里幻想著拿下首功,得到部堂大人授予的功勋,然后当官加薪,迎娶大户人家小姐,过上人生贏家的美梦了。 年轻的士兵渴望功勋。 第三团的士兵和他一样! 鼓声停,士兵止步等待。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密集衝锋,蜂拥而至的飢兵,距离他们已经越来越近了。 “咚!” 一声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鼓响,第一排三个方阵的近千名士兵已经举起了手里的枪。 “咚!” 鼓声传递著信號,各个基层排长认真的听著,隨著鼓声响起,他们声嘶力竭的提醒手下的士兵:“放!” “膨:·· 枪声连成了一片。 即便有鼓声指挥,这样多的士兵放枪总有个快慢。在这样的作战之中,安国军主要还是以排为单位,士兵们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早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对於身边战友的熟悉,让他们能在误差极小的时间里就迅速完成射击、后退、装弹、前进、射击等一轮循环。 空气中瀰漫著硝烟,而正在衝锋中的飢兵,则瞬间倒下了一茬。 没人数得清倒下了多少人。 站在城墙上的张本昌,和观战的乡勇,只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站在高处,远远的看去,只看到前面的一茬飢兵,像是秋日稻田里的麦子一样,隨著镰刀划过,瞬间就倒下了一片。 像是过年的鞭炮一样,枪声连绵不绝,飢兵也是一茬又一茬的倒下。 小石头个子矮,被裹挟在飢兵的潮涌之中,只能听到前面传来的声响,却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 杜老三浑身被热油灼烫的通红,但十分侥倖的从攻城战之中活了下来。却不知道自己这一次还能不能幸运的活下来。 “咻!” 一颗子弹,穿过了第一排的飢兵的耳朵,然后击中了他前面一个手里握著柄断刀的傢伙。 他没看到子弹,但却看到了这傢伙的脑袋瞬间被掀开,后脑勺上破开了一个大洞,血液夹杂著脑浆子喷了他一脸。 杜老三大脑瞬间短路呆滯住,只剩下双腿还在麻木的奔跑著。 但下一刻,眼前的飢兵倒下的越来越多,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下意识隨著周围惊恐的人群朝著另一个方向跑去,小石头也在这混乱的分流之中与他散开。 “老三!” 小石头的吶喊声被人群惊恐的尖叫声所淹没。 她被裹挟著,只顾著朝著一个方向跑。 很快,她看到了督战队,看到了他们扬起的大刀,一个个脑袋被他轻易的砍落,那拧的表情骇人极了。 但不过片刻之间,那督战队的人也被人流推倒在地,一只只草鞋或脚底板踩在了他的脸上、肚子上、腿上,起初他还挣扎著想要爬起来,但很快他就被这已经形成了大势而汹涌的人潮,被这排山倒海的力量所碾压过去,不过片刻之后已经成为了与大地融为一体的肉糜。 飢兵崩了。 从衝锋,到崩溃,不到十分钟。 瞭望车上,王玄符已经站了起来。 他本来的表情此时已经万分凝重。 望著远处的安国军,如同望一只盘踞在地上,欲要择人而噬的妖兽! “他们的火怎么能打这么远!?” 他的黄天军中有缴获的官兵的火绳枪,也有从澳门买来的燧发枪,但也就能射击一百来步。 而这些安国军,相隔二百步以外就开枪了,且打出了极强的杀伤力。 眼看著飢兵即將衝击本阵,他连忙扔出黄底红符字旗。 继而鼓声大作,力士营的士兵迅速压了上去,长枪林立,將反衝回来的飢兵挑起。 大量飢兵的户体被串成了串儿,无头无脑冲回来的飢兵再被惊嚇,又和没头苍蝇似的朝著左右逃去。 “骑兵营呢!” 王玄符吼道。 他拿出一支黑色三角旗:“让骑兵营准备,在力士营吸引敌人注意力的同时,从侧翼绕过去,从敌人侧翼、后方发起攻击!” 他能看出,安国军的正面就像是凶兽的獠牙,只有靠近了才能发挥出威力,但他力土营只有两千多人,在这个距离难以衝到敌人军阵之前。 此时,他想不到別的方法,只能寄希望於以力士营从前面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再由骑兵营绕后扑击敌人侧后方,只要接敌以后,引起敌军混乱,这一场战爭就还能有的打。 “让黄符兵牵马过来,就在中军待命!” 他同时拿出一只黄旗,下令给他的黄天军中人数只有一百五,但却是投入精力、银子最多的黄符兵。 黄符兵的首领富兰见到黄旗,已经默契的领会到了王玄符的意思。 很明显,这个时候不派出他们黄符兵,就是在拿他们当做后手。一旦战场局势失利,立即保护他撤退。 力士营是王玄符的家底,而黄符兵则是他的压箱底。现在,已经被打散的飢兵已经没有用了,只能將力士营压上去,如果战场上按照他的推演发展那就继续打,如果对战事完全失去了掌控,那就果断壮士断腕,立即撤离。 只要有著自己的压箱底队伍,如今再拉起一支队伍来也相对容易。 以如今圣火教四处征战的特殊阶段里,教里也得出资源扶持他东山再起。 “哗-哗-都打起精神来,来活了!” 两声短促的哨声。 小田庄的下游,河流冲刷后的低洼处,加强连都趴伏著藏在了这里。 此时,远处的地动声音传来,梁申吐出嘴里的哨子,嘴里嚼烂一颗醃製的柑橘,甜味、甘草衝击著他的味蕾,润了润他已经有些沙哑的嗓子。 他手里拿著望远镜观察著从敌人军阵后方远远绕路跑来的骑兵营。 吐出柑橘核,梁申大声道:“总共二百多人,全部给我打起精神,支棱起来,一二三排分別负责敌骑前、中、后段,自由寻找目標,不要让这一支骑兵营从我们面前活著过去!” 第169章 让子弹飞一会儿 第169章 让子弹飞一会儿 小田村上游一里左右,这里原本是一处地主的庄子,但现在也被夷为了平地。 鲁飞虎半跪在地上,枪架在一截半人高的土坏断壁上,眼晴凑在步枪的瞄准镜后面。 步枪是经过他亲手改造的。 而这瞄准镜,其实就是一个特製的望远镜,被他用卡口卡在了枪身上,又用布条蘸著胶水將之加固。 他不断的调整著枪口,想要瞄准瞭望车上坐著的那个人。 但在那人的身边站了一圈人,將之挡的严严实实,实在是寻找不到狙击的时机。偶尔有人活动一下,也无法给他充分的反应时间。 毕竟四百多米的距离,子弹都要飞一会儿。 旁边罗胜山端著枪,他的枪身上没有瞄准镜,但他的眼睛却非常锐利,往往凭靠感觉射击也能轻鬆射下天上的飞鸟。 他和鲁飞虎一样,也在等待著那瞭望车上露出破绽的机会。 “膨!” 枪声响起。 是小田村下游的加强连打起来了。 因为北侧不远就是梁河县城,呈现尖锐箭矢状阵型的贼军骑兵营,同样选择了往小河这边绕行,如果让这些骑兵真的绕到了第三团的侧翼、后方,不说能不能衝击到安国军阵型,但必然会打乱第三团现在的阵型。 第三团要变阵调转枪头来应对这些骑兵,而变阵是需要时间的,如果被这些骑兵扰乱了进攻的节奏,就有可能让前面的力士营衝过这二三百米的距离,届时近战之下,第三团的士兵拼起刺刀来也不至於怕了这些贼军力士,但必然会造成大量的伤亡,这对於本就只有一个师兵力的安国军来说,就是一个损失了。 加强连全神贯注。 梁申趴在地上,隨著他扣动扳机打响了第一枪,作为锋矢阵中衝锋在第一线,人、马俱披重甲的当头將领,被他一枪打在了身上,子弹轻易的击穿了他身上无往不利的甲片。 抓著韁绳的手一下变得无力,晃了一下就朝著马下坠落。 旁边骑士眼疾手快,顺势抓住了他的胳膊,正要用力將其扶正的时候,一颗子弹击中了他膀下的马。 马匹脑袋中弹,惯性之下往前摔去,一下將马上的骑士摔飞出去,身后马匹来不及闪避就撞上去,一连摔倒好几骑。 后面骑兵当即拉动韁绳,马匹紧急避让,从两侧分流后继续合拢到一起。 【写到这里我希望读者记一下我们域名101??????.??????】 “有陷马坑?” 后面的骑兵心里想著,也小心了很多。 但与此同时,鞭炮一样的响声,接连不断的从小河边响了起来。 马上的骑兵也接连不断的有人摔落下马。 有人朝著河边看去,就见到河沿上,一群穿著黑色军装的安国军已经露出了上半身,他们手中步枪的枪口喷出枪焰。 “不好,中伏了!” 骑兵心惊。 这里距离战场有四五里远,安国军竟不知何时,在这里埋伏了这样一支伏兵。 “冲?” 对方在河边,小河冲刷之下,裸露的河床距离地面一米有余,且河床虽然裸露但地面鬆软,马匹衝进去就要深陷其中,对方只要往后跨过因为枯水季而变得狭窄的小河到另一面,他们衝过去就是送到敌人的枪口上去。 “跑?” 只剩下跑了,跑出安国军的射程。 虽然被梁申第一枪就干掉了骑兵营的营正,但这一支骑兵明显作战素质不低,在接连不断死人的情况下,终於迅速改变方向,掉头朝著贼军本部迅速返回,不知道是打算回营还是去北边梁河城池方向绕行。 加强连的士兵不想这些,只是快速的更换子弹,扣动扳机。 骑兵营逃出他们射界的时候,人数已经不满百,超过半数的骑兵都留在了这短暂的交锋之中。 即便再想组织起来绕到北边衝锋,也难以分兵衝击第三团本阵。而一窝蜂的衝锋,也只需要第三团一个营变阵就能应付,影响不了整个战场局势了。 狙击手猫看腰,在战场边缘不停的寻找有利的射击位置。 一班狙击手,趴在地上往前葡匐而去,儘量的靠近战场位置,对著力贼军力士营中扛旗的、敲鼓的,以及身著精美甲胃的军官开枪。 虽然给贼军带来了不少骚乱,但贼军力士横排成阵,队形严密,给他们狙击这些关键人物带来了不小的困难。 二班狙击手,距离贼军本阵更近。 “射那个传令兵!” 二班长忽然指著一个从敌军本阵之中骑马扛旗而出,飞速朝著出阵的力士营奔去的传令兵道。 几把枪同时瞄准了马上的那个传令兵。 “膨、、膨” 连续几声枪响,传令兵被击落下马,马匹往前冲了几步,也嘶鸣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但不多时,狙击手再次寻找自標的时候,敌军阵中再次飞奔出一骑传令兵。 二班长知道,这应该是主帅有重要命令要给力士营传递。而他的任务,就是阻断命令的传递。 几声连续枪响,这个传令兵再次被击落。 “膨!” 瞭望楼车上,王玄符猛地一拍椅扶手,硬木扶手应声而断。 “派五名传令兵,从五个方向,务必把命令传到力士营!” 他刚刚推演著敌军的攻击方式,忽然想到己方以传统密集的阵型衝锋,其表现怕是不比飢兵营强上多少,如果阵型分散开,整个力士营在这广阔的平地上分散开来衝锋,虽然不利於指挥,且在接敌以后会处於被动,但在这一段衝锋的路上,肯定能减少大量伤亡。 但,经过前面两次传令兵被击毙,此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因为,前头的力士营已经走进了安国军第三团的有效射程之中。 但最先发威的,却不是第三团的三个步兵营,而是隶属於师部直属的炮兵团! 跟著第三团的是师直炮兵团的第一营,此时第一营已经调整好了他们的十二门后装火炮,炮口对准了力士营! 已经普升为炮兵团第一营营长的唐望山,站在一处三米多高的三角梯上,观察看前方的战场。 “开炮!” 隨著各个炮组炮长一声令下,火炮手一拉火绳,炮口喷出火焰。 炮弹冲天而起,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从第三团士兵的头顶上飞过,迅速爬上天空,在空气中拉出一条白痕,然后在剧烈的啸叫声中,在力士营力士忍不住抬头看去的时候,重重的砸落在了力士营的军阵之中! “轰隆隆隆··· 爆炸声连成了一片。 密集的军阵之中,士兵们硬生生的吃下了伤害,处於爆炸中心的士兵瞬间被炸碎成肉糜、碎片! 弹片、钢珠、细碎铁片,伴隨著衝击波四处飞散,鲜红的血液糊住了力士的视网膜,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凡是炮弹落下的地方,像是在水面上投下了一颗巨石,落水的瞬间便爆起水柱,无数碎裂的残骸,伴隨著荡漾开的涟漪落下,一片腥风血雨洒落在力士们的身上。 这一刻,楼车上的王玄符猛然站起,脸上震撼之色浮於言表。 “膨!” 远处枪声响起。 等待这个时刻的鲁飞虎和罗胜山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 子弹在空中飞过,一点九秒以后,两颗子弹先后射在了王玄符身边的一个军师身上。 军师的身子跌落下了楼车,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而王玄符的双眸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盯在了鲁飞虎和罗胜山的位置。 “被发现了?” 鲁飞虎透过瞄准镜,看到了王玄符的动作。 他再次扣动扳机,子弹在空中划过,这一次他仔细观察,却见王玄符身子微微侧倾,就让子弹射了个空。 下一刻,王玄符坐了回去,再次失去了他的视线。 但在此时,王玄符刚下令让黄符兵去解决掉那两个敌军,就忽听空中啸叫声传来。 他震惊抬头,就见到天空之中几道白痕划过,而落点的方向正是他所在的中军大营! “怎么可能!!” 王玄符不敢相信,安国军的炮弹能跨越七八里距离,打到他的中军大营里来! 但事实就是超出了他的想像,隨著炮弹落下,“轰隆”沉闷的爆炸声中,中军大营顿时一片大乱。 好巧不巧的,正好有一颗炮弹落在了他的楼车下面,隨著炮弹爆炸,楼车瞬间被炸的稀巴烂,楼车倒下。 王玄符轻轻一跃,轻飘飘的像是一片落叶一样向地面落去。一甩手中拂尘,钟清被其拉到了身边,有惊无险的落在了地上,而楼车上其余的军师、亲卫、传令兵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落地以后有的摔死,有的摔伤,身上有点功夫的也摔得七荤八素。 他环视四周。 倒塌的营帐燃烧著火焰,被他拘来的女人怕是也葬身於火焰里了。 亲卫军死了不少,黄符兵也出现了死伤。 “恐怖!安国军这是掌握了什么力量?安国军拥有这样的力量,圣火教还有什么机会爭夺天下?” 他震撼於安国军的力量。 前线的力士营则已经恐惧安国军的强大。 子弹像是雨点一样,轻易穿透了他们手中的盾牌,撕裂了他们的甲胃,钻入了他们的身躯,比之飢兵他们这些在海岛上训练数年的精锐,同样是肉体凡胎。有人慌张的掏出身上的符纂,曾经他们无比相信火神的赐福。 现在,火神的赐福却救不了他们的性命。 “熊熊圣火,焚我残躯,圣焰涤秽,光明不息!” 有人喊著口號,幻想著死后魂归光明世界,高坐光明莲台,继续踏步前进。 有的,却连眷恋於这个世界而心生恐惧,恐惧从心中席捲了全身,力士营乱了! 和飢兵营一样,出现了混乱、奔逃、踩踏。 “贼军大势已去!” 安昕坐在战马上,看著战场上的情况。 身边,上百身经百战的神箭卫紧紧地护卫在他的身边。 城墙上。 张本昌早已被震撼到麻木。 乡勇更是被这孩人的战场震骇的浑身颤慄。那贼军的恐怖,是他们早上亲身感受,而现在那些令他们恐惧的贼军,却像是易碎的泡泡一样,被远少於他们的安国军在短暂的时间里迅速戳破、溃败! 这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 他们究竟掌握了什么样的力量? 张本昌趴在墙头上,目光不停的在安国军的军阵中寻找,渴望找到安部堂的身影,他想看看打造出这一支军队的安部堂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朝廷诸公,什么阁老夏吉,此时此刻,张本昌满心满眼最想见到的,就是安部堂! 隨著鼓点的声音,第三团士兵再次完成一轮射击后,给米涅步枪安装上刺刀,对著崩溃的敌人发起了衝锋! 他们的衝锋很猛! 像是一头头下山的猛虎。 他们的劲头很足! 像是在看一个个会跑的功勋。 他们的枪刺很准! 枪刺切进这群丟盔弃甲的溃兵要害,白刃染成红刃。 而此时的火炮阵上,炮弹不停的朝著敌军中军大营倾泻。 “炮弹都省著点儿用!” 炮兵们打爽了,军需官却看得直心疼。后方產能不足,这些炮弹是他一次次对接、催促下,第一製造厂炮弹製造车间这段时间全力开工赞出来的,只是这一会儿就打出去了小半个月的產量。 骑兵狂奔,朝著贼兵中军而去。 因为船只携带的马匹不多,加上早已抵达梁河县的骑兵,也不过二百多骑。 “驾!” 安昕一催膀下马匹。 这马是马克孝敬给安昕的一匹英国纯血马,衝锋速度能达到六十公里,且奔跑起来动作依然非常灵活。 其一马当先,身后的何西带著神箭卫一路狂奔追隨。 纵马狂奔,风声呼啸,恣意瀟洒,心中快意。 不过五六分钟时间,安昕就已经绕过战场,来到了贼军中军位置。 骑兵正在营中砍杀贼兵。 “王玄符呢!” 吕忠飞身下马,一脚端翻了贼军营中一个作文士打扮的人。 “跑了,往南跑了!” 文士本是落第的童生,见圣火教势大,幻想著加入其中能混个官位噹噹,没想到如今成了被隨意拋弃的弃子,故也没什么忠诚可言,指著王玄符逃跑的方向。 吕忠一刀削了文士的脑袋,翻身上马朝著刘满仓跑去! 刘满仓如今是骑兵营营长,正四品都司,已经成长为了安国军中的骨干力量。 第170章 斗王玄符 第170章 斗王玄符 高梁道上,两侧槐树宽大的树冠几乎连成一片,如果是在夏季,道上绿树如茵,能为路人遮荫避暑,是朝廷要求地方官府耕种的“官树”。 “敌军追上来了!” 黄符兵首领富兰朝著王玄符说道。 “多少人?” 王玄符问道。 此时的王玄符,身上道袍被炸的破破烂烂,不少地方被血跡浸染。这是他错估了一颗炮弹的爆炸范围,在他后退十几米后,爆炸的衝击波席捲著碎铁扎到了他的身上,让他喜提了一身的战损装。 但別看他看上去满身是伤,但实际上衝击波不能伤害到他的五臟六腑,钻入他皮肤的碎铁、钢珠、弹皮也被他肌肉紧紧夹住,並在他运功后逼出了体外。 “听声音...三四百人。” 富兰回答道。 “停!” 王玄符大喊一声。 “三四百人也敢追我!” 刚刚吃了一场败仗,嫡系力士营几乎全部覆没,心里正了一肚子气。见到安国军不过三四百人也敢来追击他,咬牙切齿:“真当老子是泥捏的!” 黄符兵令行禁止,隨著王玄符命令,应声而止,后方骑兵,马蹄铁与大地碰撞,发出滚滚如雷的声音,不多时已经调转阵型,形成了衝锋阵型的黄符兵就见到了安国军的骑兵。 “吁!” 刘满仓一拉韁绳,身后骑兵配合默契,纷纷停了下来。 双方隔五十余米相望。 刘满仓掏出一把左轮枪,这是第一製造厂给正五品以上的正职军官配的手枪。 安昕一托韁绳,停在了骑兵队伍的身后,远远看著王玄符。 这人身体瘦削,几乎没有什么肉,形销骨立,能轻易从他的脸上看出骨骼的轮廓。 他眼窝深陷,眼眶有些青黑,一副纵慾过度的模样,作为武者一双眼睛里本应精气神三宝圆满,精气外溢而显得神光熠熠,但他的眸光却显得暗淡,不像一个厉害的武者,反而像是一个没几天好活的棺材子。 安昕在女鬼的记忆里看过王玄符,王玄符武功极强,能使用內力供养玄阴旗,其实力已然达到了隱元境。 奇物珍稀,如果没有这一身实力,即便宝物在手,最终也会被“有德者”居之。 这王玄符能保住奇物,有隱元境实力安昕也不奇怪。 隨著安昕对於武林了解越深,也知道所谓“隱元境”被评为宗师,其数量虽然稀少,但也不正那“三大宗师”。 全天下在明面上的宗师有两手之数,其中中原武当赵金芝、南方武林神话段天萌、朝鲜剑主文彩彩,这三大宗师更是宗师中的者,被天下武林尊称为“大宗师”。 其实力之强或又超过普通隱元境不少。 安昕朝著何西招了招手,其立即凑近了过来。 101看书全手打无错站 他又施展了一手御风术,让声音隨著风稳稳的传入何西耳中。 何西闻言,轻轻用脚夹马腹,往前几步混入到骑兵营里:“那老棺材子就是王玄符,別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儿,此獠武功恐怖,大家小心!” 他话音落下,骑兵们的马枪枪口都对准了王玄符。 这些骑兵,有一半都是此前进入梁河县的斥候,手中的步枪也都是铰链式后装步枪,此时对准了王玄符,让王玄符身上寒毛炸立,危险的第六感刺激到他,如果真的被这样多的子弹击中,他也有生命危险! 至於被当面辱骂,王玄符的心潮也並未有半分起伏,只是感嘆:“安国军的火器,真是好生霸道!” “降否?” 刘满仓手枪指著王玄符,高声呵问道。 “哈哈哈哈::· 王玄符闻言一阵大笑:“青阳劫变,白阳盛世终来,此时倒戈朝廷,岂不是夏炉冬扇,徒劳无益!” 话落时候,马匹上的王玄符忽然化作了一团黑影,要时消失不见。 “膨膨嘢··:· . 沉闷的枪声连成一片。 骑兵营的士兵反应很快,但却追不上王玄符的影子。 大多数子弹都射空,也有人乾脆瞄准了对面的贼骑,当即就有前排三十多人被子弹击中。 有的被击中了要害当即坠落下马,有的虽然没有当即失去生命,但这些马枪,或米涅步枪改造而来的铰链式步枪,都是大口径子弹,凡是击中以后当即就给他们体內造成空腔,足以带走他们的战斗力。 “散开!” 富兰高喊一声,黄符兵当即熟练的分散开来。 骑兵营士兵以为那些中枪后应该失去战斗力的贼骑,竟然还有一部分行动自如! 这还是因为黄符兵个个练武,而修炼到皮膜境的,一层皮膜便已如皮甲,寻常刀剑不能斩破。 再修炼到血肉,在肌肉力量极为强大,除了一拳一脚力量获得极大增幅以外,肌肉挤压时候,所產生的防御力也极为惊人。 当子弹击穿他们身上的铁甲,再撕裂他们的皮膜,最后钻入肌肉的时候,经过了层层卸力的子弹,就被肌肉紧紧的夹在了里面,然后肌肉蠕动將子弹挤出,肌肉自动闭合减少血液流出,除了疼之外,这个境界的披甲武者在中个一两枪以后,还能几乎保持全盛的战斗力。 黄符兵化整为零,但官道两侧有树,道路虽然宽阔但互相间间隙不算大。 枪声沉闷,又一段射击。 但也就只有这一段射击时间,下一刻骑兵营纷纷拔出刀来,黄符兵已经纵马跨越了五十余米的距离,冲阵到了跟前。 刘满仓也无法分身再寻找王玄符的身影。 而何西已经退回到了安昕的身边,神箭卫的土兵高度紧张,眼睛不停的在周围搜寻。 终於,在一棵树的鸟巢后面,发现了王玄符的身影。 他第一时间脱离了危险境地,居高临下,观察著战场,眼神冰冷的盯住了安昕。 擒贼先擒王! 在骑兵营赶来,何西动作的时候,他就已经注意到了安昕,虽然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但周围这么多亲兵保护,必然是安国军中的大人物,虽然是安国军主將的可能性不大,但至少也得是个偏將的身份,甚至可能是那位安部堂的重要亲信。 至於他为什么没想到是安昕一一別说是部堂大人,就算是安国军的主將,此时也应当坐镇中军,不可能这么浪。 安昕未曾抬头,但却能感受到王玄符的所在。他虽然还在养神境,未曾养出神识,但也已经处於突破的边缘,精神感知力早已大幅提升,相比知微武者才练出来的第六感只强不弱,光是被王玄符盯著就有如芒在背的感觉,感知无比清晰。 何西举起手枪,周围神箭卫也纷纷將手枪拔出枪套。 作为安昕身边的护卫,所能得到的装备都是最好的,子弹也是无限量供应的,他们能带多少就带多少。 但在他们开枪的前一剎,王玄符再次化作一团黑影,在空中飘忽几下便带看一股阴寒之气,衝著安昕而来。 王玄符眼里带著阴寒,心里有著一丝报復的快感,“赠!” 一道金光闪过。 王玄符下意识身体翻转,在空中像是脱落一样往旁边平移开。 但当他站定的时候,发现手掌下缘还是裂开了一道口子,血液淋漓。肌肉蠕动,相互挤压,几乎咬合,血液不再外流,內力游走之下,甚至缓慢的生长出肉芽,只要不再发力用不了几个小时就能癒合。 伤口不是什么,但刚刚剑刃划过的时候,一瞬之间,他感受到身体之中的精气神竟不由自主的倾泻而出,虽然关键时候他抱心守一,截住了大部分外流的精气,但光是流失的这一部分,已然让他感到大脑一阵刺痛,精神一阵睏倦。 而说时迟那时快,在他停下的瞬间,子弹已经铺垫盖地而来。 左轮枪的威力很大,转轮之中五颗子弹,在近距离射击之中,比步枪的持续性火力要强的多。 即便王玄符见机躲避的够快,依然中了十来颗子弹。 虽然只破掉了他的皮,子弹就被肌肉“吐出”。 但带出来的血液是实打实的,几个小时內,只要剧烈动作就会影响伤口癒合,且肌肉受伤、疼痛都会影响他的动作。 招来! 安昕一伸手,扎在路边树上的斗战之剑已经飞回了他的手中。 “桀桀桀桀······怪不得敢追上来,原来也是个不显山漏水的高手!” 王玄符的声音,像是阴风一阵,从四面八方发来。 他藏的很好,但安昕却能精准感知到他所在的位置,金光一闪已然飞出,直接刺穿官道一侧的树干。 王玄符虽然躲避,但还是心中一惊。 他惊的不是斗战之剑,而是对方的感知力。 王玄符所修炼的《玄冥功》是以两汉功法改进而来,其与玄阴旗也是属性相配的功法,是他早年在一个先人洞府之中所发现的。此功最厉害的,除了祭炼玄阴旗,祭炼玄阴鬼之外,就在於其阴寒內力伤人肺腑,以及隱藏自身气息这两点。 而现在对方能轻易寻找到他所在的位置,自然让他心中惊骇。 此人不是掌握了寻跡觅踪之法,便是实力在他之上。 不由得他多想,枪声紧隨斗战之剑而响起。 这一次距离较远,在他看到那些枪手扣动扳机的时候,就旋身躲避,被他轻易躲过。 不过,他看到穿透树干扎在后面一棵树上的斗战之剑时候,当即眼晴一亮。 这奇物,竟被此人当做暗器一样拋掷伤人,或是还未將之炼製。 奇物稀奇,况且可吸人精气,也是异宝! 他伸手抓取,想要將之据为己有。 安昕见此,嘴角一翘。 “招来!” 他施展“招来”法术,同时发动的斗战之剑上的“招来”禁制,双倍招来,令斗战之剑迴转的力量极大,一下將王玄符拖拽出半米有余,王玄符双脚重重往地上踏去,同时施展沉坠之法,下盘稳住,竟是打算和安昕进行爭夺。 但下一刻,便有子弹飞射而来。这一次子弹稀疏了一些,因为已经有人將子弹打空,正在更换子弹。 子弹射来,王玄符不得不鬆手,硬生生吃了几颗子弹以后,他旋身躲开的同时,手一翻出现一根黑色巴掌大的黑枪,这黑枪迎风便涨,瞬息化作丈二长枪,其人贴著地面如同一阵黑旋风,朝看安昕以及其身边神箭卫扎来。 子弹不断,王玄符一边躲避,一边进攻,实在躲不开的就硬吃几颗。 此枪不知是何材质,其坚硬、柔韧,远超寻常兵器。 当锋锐无匹的斗战之剑飞射而来时,被其挑枪击飞,而枪头上未留下任何痕跡。 “招来!” 当王玄符衝到安昕阵前的时候,安昕衝著长枪施展法术。 正將长枪挥舞出寒光点点的王玄符,忽然感觉一阵抓不稳,令人眼繚乱的枪影陡的一收。 这一刻,几十颗子弹就钻入了他的体內。 “咻!” 刚刚被他挑飞的金剑猛然飞回安昕手中,並朝他射来。 “登抄!” 就在王玄符瞬息挣脱的“招来”术的时候,安昕再次施展,併叠加登抄之术,招来术威力顿时激增,他体內的灵力消耗也瞬间加快。 王玄符更加难受,身上先是被炮弹炸伤,又是被子弹不断击中,此时他体內的肌肉之中夹著的,怕是都有四五十颗,再加上之前被他挤掉的怕是快上百颗了,即便都是体外伤,这样多也禁不住! 更何况,他体內的內力迅速流逝,体能已经渐渐流失,再坚持不了多久。 这一刻,王玄符一是选择放弃黑枪脱离,届时他可以逃离此地。 二是选择死扛到底,抓回黑枪,但要遭受金剑穿体。 常年供养玄阴旗的他,在隱元武者之中不算强的,甚至属於垫底的存在。但垫底的隱元,也是隱元,况且他还有玄阴旗这个底牌! 可现在是白天! 施展玄阴旗本就不易,如果再选择白天:::::·但现在没有时间给他做出选择。 黑枪瞬间黑气繚绕,漆黑如墨的三角旗瞬间展开,隨著阳光透过头顶枯枝照射在黑色旗番上,啥时间之黑旗蒸腾,隱隱有悽厉惨叫声响起。在旗番出现的瞬间,斗战之剑就像是被一股神秘力量层层缠绕而失去了动力,当唧掉落在了地上。 “原来是玄阴旗!” 在女鬼的记忆里,安昕见过,此时一眼认出。 “绷绷绷” 王玄符不敢將旗番里的鬼放出来,此时阳光正好,鬼物一出来,立即就要被这炽烈的光阳蒸烤消失。 他选择了鬼物附身。 隨著旗杆底部黑雾流动,王玄符身上原本宽大的战损如布条似的道袍绷紧了。 全身肌肉像是吹气球一样迅速隆起! 第171章 雷法天克邪物 第171章 雷法天克邪物 “你以为仗著一件弱小的奇物,就能为所欲为!你这样年轻的,靠著家族底蕴和机缘修上来的宗师如何能斗得过我这样靠著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老牌宗师!” 不但肌肉充盈起来,他的身高看上去都拔高了,那一双死气沉沉的眼晴此时神光四溢,那干而皱纹密布的脸上,此刻都被膨胀的肌肉所抚平。 他身上的子弹被崩弹了出来,原本因为受到炮弹、子弹、斗战之剑所伤害的地方,此时肉眼可见的生长出大量的肉芽,这些肉芽相互咬合,快速结,竟在短时间內迅速的癒合了! “哈哈哈哈!” 看著安昕惊讶的表情,他自信而得意的大笑道:“没想到吧!” 安昕是真没有想到,王玄符竟然选择鬼上身的形式。 在《仙游杂记》这一本书籍之中,也有记载过“扶战之术”,这是一种邀请神灵附体的术法,其核心的能力,是依凭一套仪轨,邀请神灵、鬼仙上身,来请问天机、辅助施法、代替作战等等。 至於王玄符身上快速转好的伤势,安昕也不奇怪。鬼物,其实就是人的精气神三宝融合以后的魂魄,如今的无灵世界,魂魄与肉躯是相互依存的,只剩肉体失去了魂魄为离魂之症,只剩魂魄失去了肉体则只能快速消散於天地之间,重新回归於宇宙之体。 而被王玄符藉助玄阴旗所留下的鬼体,对於人来说其实也是大补之物。鬼物渴望人的阳气,而人也可以消化鬼的精气,此时王玄符吸纳鬼物以后,自身精气迅速膨胀,整个人甚至有返老还童的表象: 安昕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冬季的太阳没有那么烈,但此时,时间已经临近冬至,天地之间的阴气聚集到了极点,开始慢慢朝著阳气转换,为抵达冬至那一日而积淀著由阴转阳的力量。 这也是王玄符能够在白日就敢鬼上身的缘由。 但鬼上身极伤神,其经过转化以后,已经与人之阳气相互排斥。哪怕王玄符修炼的本身是阴属的功法,也不能改变他还是一个拥有阳身活人的事实,一旦阴魂力量在其体內留驻久了,就必然伤其阳气,轻则生病,重则立毙。 但此时的王玄符却感觉身体良好,已经消耗见底的內力,在丹田之中像是一口“趵突泉”一样,源源不绝往外奔涌著,流经四肢百骸,全身都涌动出磅礴的力量。 他一挥黑旗,三角旗番消失不见,只剩下黑色旗杆。 黑色旗杆上面亮起了岩浆一样暗红的纹路,其上饱含著无数冤魂的悽厉惨叫声,让人听到耳朵里,直觉得刺耳、恐惧,受此影响神箭卫不少功夫练得不到家的护卫,此时甚至像是被追魂夺破一般,呆立当场。 其余人等也不由捂住耳朵,以抵挡这贯耳魔音。 只有何西等人坚守本心,衝著王玄符扣动扳机。 但这一次,王玄符不躲不避,子弹巨大的能量攻入其皮肤以后便被充盈的肌肉卸力而迅速失去动能,只能在其皮肤上留下一个血印子。 “滋滋!” 安昕一手手捏雷决,一手捏著剑指,其身周空气忽然变得粘稠。一圈圈抵挡在安昕身边的护卫,此时直觉皮肤痒痒的,身上的汗毛、头髮全都漂浮了起来,耳边传来一阵粘稠的“啪”声,像是冬季里的静电打在肌肤上,一阵麻酥酥的感觉。 空气之中的雷电迅速集聚。 终於,在王玄符手中长枪靠近了护卫,即將刺穿军阵杀向安昕的时候,在他一手掌心一道粗壮的雷霆已经成型,“咔”一声,高梁道上好像升起了第二个太阳,明亮的刺人眼晴。电流瞬间在空气中奔涌,剎那已击中枪尖,银色的电弧打在黑色的枪上,那繚绕的黑雾之中响起刮擦耳膜、脑膜的尖锐刺鸣声。 流动的红色岩浆般的符文被电弧剎那覆盖,惨叫声更加炽烈。 下一刻,电流已经打在了王玄符的手上。 本来已经感觉自己一步踏入“陆地神仙境”,浑身充满力量,觉得即便面对宗师也能打十个的王玄符,在此刻感受到了莫大的痛苦。 体內的鬼魂在这一刻发起了巨大的暴动,惊叫、淒豪像是一根根钢针扎进了他的脑子里。皮肤上被电弧瞬间打出了一道树状的焦痕。 在他胸膛上,出现一张鬼脸隆起,像是要顶破他的皮肉钻出来似的。 “膨!” 枪声响起,其胸口处的皮肉被瞬间打穿。 阳光照射在他的胸膛上,一声尖叫过后,一缕黑烟消散。 被他引入身体的五鬼一个个被雷霆刺激而钻出了他的体內,又在阳光炙烤下迅速化作飞灰。 不过剎那间,其体表所能看到的地方就被这焦痕所覆盖,其充盈的身体也在这剎那交锋中,迅速干下去。 天地雷霆对阴魂鬼物,天克! 王玄符全身都像是被纹了焦黑纹身,几处被鬼物挣脱身体的破洞,殷殷黑血淌出,浑身鲜血淋淋,跟跪著往后连退数步。 从“感觉好极了”到彻底落败,不过呼吸之间。 招来! 安昕施展法术,王玄符手中已经握不住化作巴掌大的玄阴旗,被安昕招来手中。 入手微沉,冰凉刺骨。 此时也没时间研究,隨手扔进壶天空间。 这时候,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是梁申带领著加强连赶了过来。 “你这是什么功夫?” 王玄符盯著安昕,此时才从不敢置信的失败中清醒过来。 他以为这雷电也是什么奇物所激发出来的,眼晴在安昕的手上、身上寻梭,似乎想要找到那克制自己、击败自己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安昕轻轻摇头。 如果王玄符不让鬼物上身,他想要这样轻鬆击败对方还很难。 若是王玄符一心逃跑,其余人追不上,安昕为了自身安全起见,也不会选择孤身去追。 而此时,失去一切的王玄符再想逃跑已经晚了。 “膨!” 枪声如雨点,打向王玄符。 內力空空,身躯脱力的王玄符,硬撑了一轮射击以后,身躯终於来到了极限,仰面倒地,怒睁圆眼,眼神里满是对於这个世界的留恋和不甘。 另一边,枪声不停响起。 却是鲁飞虎已经带著狙击队的人爬上了老槐树,寻找到合適的狙击位置后,不停的清除王玄符的黄符兵。 隨著王玄符的死亡,黄符兵心中的信仰已经轰然倒塌。 再加上狙击队、加强连的加入,剩余黄符兵很快就迅速溃败,一百五十人全部被留在当场。 “梟首!” 安昕看著仰倒的王玄符,命道。 王玄符作为圣火教的八大渠帅之一,其身份与八大堂主差不多,或者还犹有过之。 仅在教主、举火者之下,与四大行者相差仿佛,是圣火教真正的高层。 將之杀死,对於安国军来说意义重大,对於朝廷来说同样意义重大。 所以,这颗脑袋不是普通的脑袋,而是一个重要的军功章。 梁申非常麻利抽出利刃,將王玄符的脑袋剎了下来,拿著一个口袋將之装下。 安昕看著那无头尸体,颇为荒诞的確定了一下王玄符有没有和他一样的“续头术”。 当神箭卫、骑兵营、加强连、狙击队簇拥著安昕返回到主战场的时候,胡常山正急得团团转。 “老爷::: 见到安昕的时候,行礼过后,欲言又止。 他明白老爷的实力很强,但老爷是安国军的核心,是东阳府的核心,也是整个安昕系人马数以万计人的真正核心。 老爷的安全不只事关他自己,同样事关整个安昕系人马的核心利益! 安昕拍了拍他的肩膀,明白他想的是什么。 一切都在不言中。 隨著地位的提升,追隨他的人越来越多,他的一言一行也会受到约束,但这个约束不应该由別人来决定。 他更愿意自己来决定,他毕竟不是一个单纯的政治生物,同样也是一个修仙者,作为世界上唯一的一个修仙者,安昕更想在安全、政治与自由之间寻找到一个较为平衡的边界。 “下官梁河县县令张本昌,拜见部堂大人!” 军营中,一个身著青色文官官服的,確认了安昕的身份以后,连忙激动的凑了上来跪拜道。 “起身吧。” 安昕说道。 “谢大人!” 张本昌站了起来。 “你很不错。” 安昕说道:“本官听闻凤棲府南部数县几个知县面对邪教贼军,几乎望风而逃,你能坚持抵抗,此乃勇气可嘉。” 张本昌闻言热泪盈眶:“下官万万不敢据功,若非天兵及时到来,梁河县今早已然不存,下官也早已死了。 部堂大人不只是梁河县救命恩人,也是下官的救命恩人!” 安昕闻言点点头:“梁河县以南,已被贼兵攻陷,梁河县就成了对贼作战的桥头堡。 你在梁河县整顿县里政务,为安国军协调粮食辐重、民夫人力,只要你勇於任事,本官自不会亏待与你。” 安昕说的直白,张本昌听得清楚,郑重唱喏道:“下官拼尽全力,必不负大人所託。”” “贼军此来,梁河县被糟蹋不轻,县里诸事繁忙,你且去整顿县中政务,却不可对百姓过分苛责。 此番对邪教作战,民心民望亦不可轻慢。” 安昕嘱咐说道。 “下官明白!” 张本昌连忙说道。 “去吧!” 安昕挥了挥手:“本官与安国军就不入城扰民了。” “下官告退!” 张本昌离开军阵,上了马车朝著梁河县城而去。 本就被安国军所折服的张本昌,此次与部堂大人的第一面,给他留下了极佳的印象。 儒雅、温润,且彬彬有礼,作为正二品部堂高官,面对他这样一个芝麻绿豆的七品官,也没有和他摆架子。反而体恤他的难处,没有怪他差点失守梁河县的罪责,且直接给予了他为安国军服务的任务,这等於是接纳了他的投靠。 他狠狠的一拍巴掌。 “这些天大起大落,这一下竟然因祸得福,进入了安部堂的眼里,以后也算是部堂大人的人了吧!” 他精神振奋。 安国军开始在城外安营扎寨休息,不多时火头兵已经在地上挖了简易灶,生火做饭。 但在他们的布置下,却没有多少逸散到空中的炊烟,如果敌人想要通过炊烟来確定安国军的所在就不大现实了。 很快,浓郁的香味传出。 猪肉燉粉条加白面馒头。 刚刚卸下战斗疲劳的安国军士兵,纷纷到自己的连部打饭。 只有隨军的大夫还在抢救伤员。 主帅营帐里,安昕吃著猪肉燉粉条,看著胡常山在桌前盯著展开的土地,见凤棲府的几个县標註出来。 再旁边,还有一个沙盘,上面用可以塑性的泥土將吴州省的地形捏塑出来,可以更直观针对地形推演战爭方式。 “凤棲府南边的高河、绵城等,虽然被贼军打下来了,但贼军缺乏统治根基。扬州府又牵扯贼军相当多的精力,这几个县城能被贼军轻易拿下,也能被我们传而定。 届时第一团抵达以后,让他们去这俩县。” 安国军继续南下去扬州,这两个钉子是一定要拔除掉的,营造出一个稳定的大后方,有利於物资源源不绝的通过运河运抵。 毕竟,安国军仰仗火器之利,也十分吃后勤。 东阳府各大工厂,如今不断招工、增加生產线,加班加点的生產,不停的提升生產力,就是为了给安国军提供火药、炮弹、子弹。 整个梦龙湖区,繁荣程度已经隱隱超过了府城。 如今,这里聚集了超过七万人,比寻常一个县的人口都多。 第一钢铁厂、第一製造厂、第一造船厂、宝利肥料厂、青云玻璃厂,这些都是劳动密集型工厂,招收了大量的工人! 如今新立项启动的电厂也开始大量招人。 此外,还有像是一些私人的钟表厂、纺织厂也在这里买地建厂,整个东阳府的人都被虹吸过来。 又因为这里工人挣钱多,消费能力强的,消费意愿高,大量商贩闻风而至。 甚至连城里的青楼都在这边开了分楼。 而青云建设局规划设计並开发的商铺,一经建成便在一片哄抢中,被炒的价格节节升高。 > 第172章 保供军需 梦龙湖工业区 时代洪流 第172章 保供军需 梦龙湖工业区 时代洪流 “铃铃铃:·:·· 製造厂下班了,张小凡骑著一辆自行车,在研究所的工友们羡慕的眼神中,率先衝出了製造厂大门。 拨弄看铃鐺,在一眾路人的眼里,他就是最靚的仔。 这是第一製造厂之下,上个月新成立了一个自行车厂。 如今刚刚投產不久,一投入到市场上就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但因为生產力不足,尤其是安国军南下打仗以后,自行车优先保供军队,钢铁厂的钢铁优先保供军需,且製造厂的生產力不足,抽掉了大量熟练技工到了子弹、炮弹生產车间,造成了一些民用、生產用品的生產不足,销售紧俏。 所以,自行车的紧俏,也成了人们需要托关係才能购买的东西。价格更是卖到二十两银子,相当於一匹弩马的价格。 但相比自行车停放方便,不用餵草料,人们在见识到自行车的便利以后,还是更想拥有一辆时髦的自行车。 拥有了自行车,即便是穿梭於府城与云龙区之间,这个距离似乎也变得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要买一辆自行车,我起码得赞两年才够!” 製造厂的学徒孙小山,望著那踩著自行车离开的背影,眼里满是羡慕之情。 “可以申请转岗去炮弹车间,那边听说还要扩產增加一个新车间。你过去可以加班挣钱,加上加班费一年就能赞够了。” 同伴建议说道。 “晋升为一级技工,也够了,你啥时候能评技工?” 其他同伴看向孙小山。 “我做学徒还差仁月就满一年了,按照局里刚刚出的文件,仁月后就可以参加晋升考核,只要成功就能当工人了。” 孙小山脸上露出嚮往。 按照厂里公布的文件,只要干满一年,就能参加考核成为初级技工。 初级技工以后不再需要熬时间,每年厂里都组织晋升考评会,认为能力足够就可以报名,只要经过晋升考评会的考核就可以晋升为中级,到了中级就可以带两个学徒,被尊称一声“师傅”了。 中级技工同样如此,普升为高级技工以后,就可以带五个学徒,同时可以成为管理一个车间的司吏,或作一个车间的技术总管。 而高级技工晋升为专家,则需要由军械局派人参加,更加保障公平公正。专家的待遇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不只是物质方面,还有住房、交通、生活、后代等方面都能得到优先保障。 按照厂里小道消息传的,听闻部堂大人准备在吴州试点改革,將书院分为文科和工科,以后专家甚至能给予工科秀才的功名。 虽然不知道真假,但听到耳朵里,都让人觉得振奋。 自从有了学徒、初级、中级、高级、专家的明確等级,以及透明的晋升標准和诸如每月薪资、分房优先级、饭补级別、交通补贴、职位普升等各级分明的待遇以后,厂里的气氛已经大不一样,学徒、工人明显更有干劲儿,相互之间的竞爭也越发明显。 活力,一下子就带动起来了。 车子在硬化水泥路面上迅驰而过,不久来到了一个小厂子的大门前。 门前,大量小商贩聚集在这里。 张小凡肚子正好有些饿了,在一个卖云吞的摊位前停下了车子,找了个马扎坐了下去:“一碗云吞。” “好嘞,还是加点辣椒?” 云吞摊子是一对来自河南的夫妻。 这两年那边过来的难民著实不少,往往是家里实在活不下去了,才冒险离开家乡。 他们夫妻是运气好的,最终靠著一双脚顺利的来到了东阳府。这也多亏了安昕在伍仁县推广的土豆、地瓜已经渐渐传开,即便有一些不是购买的宝利肥料厂的良种而导致產量下降了一些,其產量也可以让人果腹。 他们一家进入到靠近的凤棲郡的山东地盘以后,討饭就变得相对容易了一些,靠著吃百家饭一路相扶,终於到了东阳府。 如今在梦龙湖区生存了下来,小日子也算是蒸蒸日上了。 很快,男摊主將一碗云吞端到了张小凡面前的小方桌上。 上面飘了一层油。 现在,辣椒油已经成为了醉仙楼的產业之一。在城外购买农庄,种植辣椒,之后再製作辣椒油进行封罐售卖,也成了一项日进斗金的项目。 不过辣椒油价格不便宜,小摊上要加辣椒油也是要加一文钱的,也就是这边厂子里的工人挣得多,寻常的普通百姓是不捨得的加的。 嘶张小凡吃一口云吞,再留一勺汤,伴著辣乎乎的感觉,吃的嘴唇通红,爽快无比。 看了一下天色,张小凡喊道:“掌柜的,再来一碗。” “好嘞。” 没过多久,小厂子下班了。 虽然是个占地不大,门脸也不算威风的小厂,但下班的时候,从里面走出来的人却非常多。 只是,大部分都是一些女人。 很快,张小凡眼晴一亮,豁然站了起来,朝著不远处招手:“小雪!!” 一个长得大大方方,不说多好看,但看上去却分外明媚的女孩和一起出来的几个姐妹挥了挥手后,小步快跑了过来。 她和厂子里的女工穿的都差不多,都是一身淡绿色的上衣裤子,因为这样利索的穿著更有利於做工。 “小凡哥,今日怎么来的早了?” 小雪大大方方的在张小凡的对面坐下。 张小凡笑道:“我不在船厂了,重新调回到军械局研究所了。” “啊!” 小雪闻言惊喜道:“真的?” “真的!” 张小凡笑道。 军械局系统的都知道,研究所和別处是不同的。 其一,研究所的老大是军械局局长的女儿,所能带来的资源更多。 其二,研究所里面的项目重要性非比寻常,常常是部堂大人都亲自关注的! 如此,在这里工作但凡出眾一点,被那些大人物看到的可能性就更大,出头的机会就更多! 而且,不论是待遇、住房,乃至新的评价体系下的晋级晋升,相比別处都有优势。 “那家里的房子和自行车呢?” 小雪看向摊子外面的自行车。 这车子还崭新亮,每当坐在上面的时候,都会让纺织厂里的小姐妹们露出羡慕表情。 “房子和车子,都是因为初號轮船下水后,船厂赠送给我们这些研製人员的奖励! 而且,我本来就算是研究所的人,船厂不会收回去的。” 张小凡拍著胸脯说道。 如今,在云龙湖区立足,並谈恋爱以后,他这个军械局研究所学徒的身份,已经让他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不论走到哪里,一听说他的身份以后,都让他颇受尊重。 如果哪天再成为研究员就更好了! 他心里畅想著。 很快,小雪吃完云吞,脑门儿上也出了一层细毛汗。 “掌柜的,结帐!” 张小凡数出十张“当一文”的票据出来,递给了掌柜。 八文为两碗云吞的钱,两文为辣椒油的钱。 “谢谢客官!” 掌柜的放在手里一摸一数,隨即躬身谢道。 虽然来到云龙湖区生活下来不久,但他们已经习惯了这种青云钱庄发行的票据。 每一文票据都在钱庄的地下金库之中有著对应的银子,隨时可以拿去各个钱庄兑换成为真金白银。 一开始的时候,有人得了票据以后,还有人去兑换。 但现在,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票据用来交易,比用铜钱、金银都方便的多! 尤其是银子,纯度不一,有些不好分辨,每次使用还要用剪刀剪开,再用小秤称量,麻烦的很。 现在,官府收秋税都认这青云钱庄的票据,老百姓自然也认可。 甚至,如今已经不只是东阳府,就连周围的几个府县商贩、百姓也已经开始流通这种票证了。 张小凡骑著自行车,载著小雪在马路上,收穫著不少人羡慕的目光。 “我们研究所的刘大头,找了府城一个士绅的女儿。” 张小凡和小雪閒聊。 “啊?刘大头不是乡下的吗,人家能看上他?” 小雪惊讶道。 “士绅家里是不愿意,不过也没有过於反对,只是说想要在一起,必须要当上正式的研究员以后,再去府上明媒正娶!” 张小凡说道。 实际上,如今东阳府的变化,一些开明的士绅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几个成千上万人的大型工厂的出现,更让他们真切的意识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一股他们还没研究明白,但又是一股崭新的力量正在形成。 尤其是已经在梦龙湖区掺了一脚的士绅,对於这种力量的了解又更进一步,虽然这一股力量还没有如山呼海啸一般爆发出来,但在平静的水面之下,已经隱隱让人看到了它所蕴含的能量,已经不妨碍他们在这里面参一股、下一注了。 “那位小姐的家里可真是开明!” 小雪赞道。 “是的呢!” 张小凡也说道:“刘大头现在每天下了班都不走,就在所里研究项目,在图书室研究那些技术书籍,算是拼上了。” 小雪闻言,顿时紧张道:“小凡哥,每年研究员就那么几个名额,你也得努力,別被別人甩下了。” “我明白的!” 张小凡狠狠点头:“不过,听师傅说,因为我之前参加了蒸汽机项目,之后又全程参加了造船项目,我只要再通过了纸面考试、实操考试,这一次晋级很有希望。” “小凡哥最棒了!” 小雪闻言鼓励道。 她一双眼晴都高兴的眯了起来,觉得自己看中的男人特別棒。 “矣?” 在路过梦龙湖区的青云钱庄时候,张小凡忽然看到钱庄的前面围了一大圈的人。 他好奇的靠近了一些,看到这些人正在看钱庄前面贴出的告示。 “招聘启事。” 这两年来,他早已经学会了认字。 放下车子,拉著小雪往人群里挤:“你前段时间不是说纺织厂里累么,你不是正在学算数吗,要是能进入青云钱庄就好了。” 挤进人群,张小凡一边看一边读。因为小雪刚开始学习文字,读起来还有些吃力。 “因为钱庄即將进行改制,並业务扩张,即將在云台、古沂、凤棲、通泰、扬州、苏州、镇江、常德、松江等吴州全省境內开展业务,现设立青云钱庄培训班,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三个月后隨机分配到各府分店工作。 要求,认字不少於五百,有一定算学基础,为人勤劳敏学,吃苦耐劳··· 张小凡读完,小雪拉了拉他的袖子,摇了摇头:“我不想离开你。” 张小凡想了想:“咱可以先去著,我看看能不能托关係。” 这样想著,两个人上车拐进了一个胡同里,很快一个又拐进一个大门。 “回来啦。” 大门口门子老头打了声招呼。 这里是船厂的院子,里面有三栋四层的小楼,每个小楼四个单元。但还是装不下船厂所有工人,能住在这里的大都是以前的“师傅”,现在中级以上技工,以及一些初级技工里的技术骨干。 俩人牵著手,爬上四楼,张小凡掏出钥匙开门。 屋门却被应声打开:“回来啦。” 里面一个被风霜催蚀过的,四十多岁的男人。 “爹,您今天咋回来恁早。” 张小凡看到里面的张大山惊讶道。 张大山闻言,苦笑著抬了抬自己的大腿。 张小凡就看到张大山被上了夹板的小腿。 小雪惊道:“伯父,您受伤了!” “小伤罢了,今天修路的时候,被东西砸了一下,好在是工伤,建设局负责了医疗费,並且给我放了十五天假,等十五天后再由大夫诊断是否適合上工。 张大山感慨说道:“也就是建设局了,要是以前给地主干活,就是腿摔断了、要病死了,也不敢不干活啊! 你爷爷不就是,活生生的累死在了地里,到老都没能吃上顿饱饭。 要是他也能过一过我们现在的生活就好了。” 进了这个五十多平米的房子,眾人坐下,小雪主动去做饭。 “对了,最近钱庄在招人,你让小雪去试试?” 张大山小声说道“爹您咋知道的?” 张小凡好奇问道。 张大山拿出一张东阳半月报给他。 张小凡展开一看,果然在经济版面,看到了青云钱庄登记的招聘启事。 “我听人说过,你们所长和青云钱庄幕后的大掌柜关係非同一般,或许能找找关係。” 古今中外,对於“找关係”的热衷,概莫能外者。 吃过了饭,张小凡送小雪回家。 小雪一家是前两年山东闹灾的时候,从那边搬过来的,今年年中的时候她爹和大哥在这边找到了工作,一家人又从府城外的农村,搬到了云龙湖区。 现在家里还没有分到房,暂时在云龙湖区的外围租住了一间茅草屋,这也是很多没有分到房的家庭无奈的过渡选择。 “这块表送给你。” 快到家的时候,小雪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块铜怀表。 “这...太贵重了。” 张小凡惊讶道。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本打算等结婚的时候的当做嫁妆的,但你现在回了研究所,总归是需要一块表的。” 小雪说完,往家里跑去了。 只留下张小凡美滋滋的挠著后脑勺。 第173章 青云钱庄改制 军警抓捕夷人 第173章 青云钱庄改制 军警抓捕夷人 青云钱庄,在梦龙湖区的业务是最繁忙的。每天都有人来拆换不同额度的票证,玻璃柜檯后的“桂圆”们每日里算盘珠子打的“啪啪”响个不停。 李燕忙里抽閒摆上“暂时离开”的牌子去了一趟位於后院的厕所,回来往外一看顿感咂舌,另外六个窗口外面都排起了长队,队伍甚至排到了大堂外面,好在快到下午四点了,外边持枪的护卫会准时关门,剩下的一个多小时慢慢消化这些业务,否则干到天黑也处理不完。 拿开牌子,周围排队的人瞬间平移了过来,也有不讲究跑过来插队的,被大堂內的持枪护卫过来呵斥驱赶至队尾。 终於,到了四点钟,大堂的铁门被护卫眶当一关,只剩下一个只能出不能进的旋转小门,提供给办完业务的客户离开。 但显然有不熟悉青云钱庄业务流程的,被关门声和陡然变暗的环境嚇了一跳。 “青云钱庄每日四点关门,办完业务在右侧小门离开!” 外边负责维护秩序的护卫大声喊道,將受到惊嚇的人安抚下来。 终於,李燕看了一眼外边大堂摆放的时钟,已经五点半了,她队伍前面也只剩下最后一个客户。 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一天下来精神紧绷,高强度的工作之下,这会儿泄了劲儿,就感觉有些睏倦了。 “业务办完以后,来后院二堂开会,掌柜有重要事情交待。” 后边铁门被人开锁推开,高柜主管进来喊道。 “啊?喉一—” 李燕忍不住长长的嘆了一口气,像是把自己的魂儿也吐出来了。 掌柜那张嘴,说起话来跟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八点之前怕是散不了会了。 无精打采的把最后一单业务办完,李燕和同样拖著疲惫身子,哭丧著脸的“桂圆”们松松垮垮的朝著后院二堂走去。 进了屋,掌柜的还没来,只有长桌上每个座位前面放了一份文件。 文件的油墨散发著未乾的松香味,显然是刚刚印製出来不久。 李燕坐下好奇的看了一眼,发现文件最后落款,竟然是青云钱庄总部、青云商號总部的大印,以及青云商號大东家武丽君的亲笔签名。 她特別崇拜武丽君,觉得她同为女人,能张罗起这偌大的青云商號,影响著千千万万百姓的民生、生计,特別的了不起。 “你们的好机会来了。” 这时候,一个公鸭嗓忽然从身后响起。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推门走了进来,一边说著,一边走到长桌的主位前坐下。 “掌柜!” 在场之人连忙说道。 “文件都看了吗?” 掌柜说道:“你们赶上好时候了,青云钱庄要改革,要扩张,要去吴州全省开分號,正是缺人的时候,否则这些机会落不到你们这些入行才一年上下的人的脑袋上。” 他说著,眼里竟然还有著羡慕。 行业上升期,高速扩张期,所带来的机会是大量的,即便个人能力一般,搭上这个平台,站在这个风口都能飞起来。 在掌柜眼里,眼前这些入行不过一年左右的年轻新人,就能得到这样珍贵的机会,想起自己年轻时候摸爬滚打,学徒当了三年又三年,心酸的感觉不由泛起。 “掌柜的,文件上说钱庄要改制成为青云银行,旗下还要设置一个吴州发展银行,这个发展银行是怎么回事?” 高柜主管问道。 “银行”二字字面意思很好理解,织布的叫布行,卖茶的叫茶行,他们这和银子打交道的叫银行没啥子问题,但看事不能只看字面意思,之所以要改名,肯定也有內在的深层次原因在里头,这才是里面的道道。 “这个发展银行嘛,是这样的·· 掌柜的顿了顿,喝了口水,才继续说道:“按照我在总部开会时候,许大掌柜说的,属於是安部堂定下来调子。 东阳府要发展,乃至整个吴州要发展就要鼓励民间经济,民间经济要发展需要活水,这活水是什么? 就是银子嘛! 这银子要从哪里来?总要有个来处,而新建的吴州发展银行,就是这个放水的地方。 放水进入经济市场上,让那些有能力、有想法、有资源的人发挥出他的能力来,建设更多的矿场、水泥厂、纺织厂、肥料厂、种子厂等等,这样一来,水流动起来,经济也就发展起来了嘛! 我们也能缓解如今物资短缺的局面。” “那我们『放水”,是不是要收利息?” 主管抓住重点问道。 青云钱庄也往外贷款,但要的利息不多,量也非常少,这也不是它的主营业务。 同时和其他钱庄不同的是,青云钱庄不收取资金保管费,不要存银手续费,不做商业担保,仅仅只收一点异地取银的手续费。 所以,青云钱庄的盈利性是比较差的。 “那是当然!” 掌柜的点头道:“吴州发展银行的主要业务就是贷款收利息,不过相比民间借贷的利息要低得多,但同时申请人的检验审核也非常严格。 当然,这些不是我们今天要討论的细节。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你们今后的道路非常宽广。 不只是即將改制而成的青云银行,还有即將组建的发展银行。你们今后,都有机会到別出去,成为一个网点的掌柜、一个县的掌柜! 甚至某个府的大掌柜! 你们入行的时间虽然短,但这一份短暂的经验,也是你们的优势。想想我们那个时候 掌柜的说著说著,忽然回忆起了自己当年在钱庄当学徒的日子。 这一次,李燕出奇的没有因为掌柜的这碎嘴子而感到厌烦。反而比以往任何一次听得都认真,因为这里面也饱含著掌柜的这么多年的经验。 她也开始畅想著,以后她也当上了掌柜,那该是多么令人振奋的一件事。 让家里的父母、哥哥、弟弟,那些只想让她相夫教子,不愿让她出来拋头露面的人都看看,她一个女孩也能和大东家武丽君一样,做出一些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经济独立是一个人独立的基础。 男女同理。 “掌柜,我看到文件里要成立一个东阳银行业培训学校,要抽调一些人去教学。我能去吗?” 李燕问道。 这是总部盖了大印,武丽君亲笔签名的文件,她觉得肯定是大东家都在关心的事情,应该很有前途。 “当然。” 掌柜的点了点头:“想去的明天报名过来,我根据情况进行安排。” 会议果然和李燕预料的一样,一直开到晚上八点。 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但街上还有不少人,路边的灯架上,已经有梦龙湖区的管理人员换上了汽灯。明亮的灯光照亮了路面,因此路上不少出来压马路的人,同时在这一片主街上,小商小贩特別的多,甚至偶尔还能见到一些夷人在这里摆摊卖货,全国乃至海外的东西,大部分都能在这里买到。 当然,这里也有著很多外界买不到的东西,比如灯光下晶莹剔透的玻璃杯、玻璃碗等。 这一条主街上,常常能看到穿著铜扣黑衣的军警,他们的职责和城里的“捕快”一样,负责梦龙湖区的安全和秩序。 这些军警,很多都有些残疾,有的没了手臂,有的缺了手掌,有的了腿,但他们的身手却一点都不弱! 据说,都是一些安国军受伤以后因为不適合战场,而退下来的老兵,都是正经在军中练过武的,即便是残疾了寻常几个壮汉也近不了身,有他们在这里,即便梦龙湖区挤进来了大量的外地人,也依然保持著井然有序的状態,一年下来也没有几起恶性案件。 而对於李燕来说,看到他们就是满满的安全感。 走到一个猪肉铺前,铺子后面一个胖男人正在收拾摊子。 李燕出身乡下地主家庭,虽然家里有八百多亩地,但从小到大寻常也是吃不上肉的。 倒不是因为没钱买肉,而是乡下根本没有卖肉的。只有过年时候的大集上,才会有肉卖,那时候家里包的肉馅饺子是每年小孩子盼望年节的一道重头戏。 犹记得有一年,家里牛得了病了,家里人个个都忧心,她也跟著愁,但某一日碗里的麵条多了一大块香喷喷的牛肉时,她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 以前她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在钱庄上班她已经懂了。 说到底,还是一本经济帐一一不合算。 平常杀一头猪,村里人少,有购买能力的人更少,购买的人少,卖不掉的肉就会坏掉了,哪怕做成腊肉也是只赔不赚。他们地主家里有钱,但平日只要不进城,也买不到肉。 “姑娘,要多少?” 正在收拾摊子的男人见来了人,顺口问了一句,抬起头来以后却惊讶道:“李姑娘?” “是你?” 这杀猪匠身宽体胖,但一张胖脸却不凶恶,反而笑起来很是和善,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 之前又经常去银行存钱,她就有了印象。 “来半斤肉。” 李燕说完,又问道:“你杀猪挺挣钱的哦。” 男人点了点头:“不过,俺想著开一个养殖场,就一直想著存钱。李姑娘你看这些猪,肉质都很嫩,比以前那些黑猪味道好很多,这些都是宝利养猪场的猪,据说是从欧巴罗那边运过来的猪苗。” “欧巴罗猪?宝利养猪场?是宝利肥料厂那个宝利吗?” 李燕挠了挠头,疑惑的问道。 “对,就是那个宝利。” 男人刀子“赠”的一下,熟练的切下一块肉,扔到秤上:“足斤足两,还超了一点儿,就不收李姑娘的钱了,我给您切了还是怎么著?” “好,切成片吧。” 李燕说著,又问道:“宝利肥料厂咋还养上猪了?” “以前是给安国军提供猪肉的,后来规模上来了,就专门划出一部分往外卖。宝利养猪场的猪都是经过专门处理过的,猪肉基本上没有骚味,吃起来比那些羊肉、驴肉、牛肉还要好。” 男人迅速用刀子切成片,放入一旁处理过的李燕不认识的叶子里,又用油纸一包,用一根绳子熟练的打包。 “我们钱庄现在正在组建一个发展银行,是为了支持你们这样的有想法、有能力的人经营,你如果以后要自己开养猪场,或许可以去发展银行碰碰运气,只要通过了,里面的利息非常低。” 李燕一边在荷包里取出票证,一边说道。 “真的?” 男人一听,急忙问道:“多少利息?” 李燕摇头,她现在也不知道。 “肉李姑娘拿回去吃吧,你应该是今天最后一个顾客了。” 最终,李燕还是坚持把钱给了猪肉匠,毕竟,入行的时候,她可是学过扣上人生第一颗“清廉”扣子的培训的。 提著猪肉,离开了主街以后,就没有了汽灯。 到处一片黑灯瞎火的,也没有人,李燕双腿越走越快,最后忍不住小跑了起来。 很快,前面船厂小区大门前掛著的汽灯让她鬆了一口气。 这是他们钱庄为她在这里租借了一个宿舍。 其余人则住在製造厂小区那边的宿舍里,因为她被分到梦龙湖区的时间较晚,又是个女的,不方便和別人合住,便专门在这里给她了一套小居室。 一进入小区,李燕发现这个点本应该安安静静的小区,这会儿却非常的热闹。 不少穿著黑色衣服的军警围在这里,甚至还有船厂挎著刀枪的护卫也来了。还有一些挎著刀剑,江湖人打扮的人。 她好奇的朝著那边看了一眼,发现那边的路灯底下被绑了十好几个人,有高有矮,有的还是赤发绿眸跟鬼似的夷人。 有船厂的工人正挥舞著皮鞭打在他们的身上,一阵阵“”的惨叫声从安静的夜色中传出去很远。 但夷人的语言是不通的。 他们“哇啦里拉隆”的说了一大堆,工人们硬是听不懂,不但棍棒加身,李燕还听到有工人提出惨无人道的主意,打算带这些夷人去船厂拉根电线过来“电”一下他们,让他们通通“人性”,说不定就能学会说“人话”了。 李燕不知道这些夷人犯了什么事,值得被这么对待,心里好奇的痒痒的。 “你是钱庄的那个小姑娘吧?” 看门的秦大爷一回头,就看到李燕正好奇的垫著脚,坤著脖,插空往人群里面瞧。 不由笑道:“还是快点儿家去吧,小姑娘別掺和这事儿。” 第174章 中央之国 浑水摸鱼 第174章 中央之国 浑水摸鱼 自从脱离了农村的地主家庭,李燕来到梦龙湖区,住进了船厂小区以后,对於这里还是很有感情的,小区里的人都挺照顾她,尤其是那些家属婶子,常常拉著她去家里吃饭聊天,羡慕她作为一个小姑娘,却能有个在钱庄上班的体面工作。 这让她对自己更有价值感,对梦龙湖区更有认同感,同时在这里也滋生出了强烈的“主人翁”意识。 “秦大叔,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啊?” 李燕没走,好奇问道。 “知不道。” 秦大爷是山东人,一口倒装句说的贼溜:“这些人今天下午,偷偷潜入咱们小区,撬了锁到处翻东西,你说他们是贼吧,他们也没有偷钱,但好几家都被他们翻了,直到撬了今天倒班的小张涛家,这才被发现。 然后,这些人就被咱们小区的人给围了。,说著,秦大爷气的上前朝著一个矮个子端了一脚,这矮个子不是夷人,但听口音不是朝鲜人就是倭国人。 作为门房,被这些人混进小区而没发现,他自认为是自己的失职,这让他有些恼羞成怒了。 虽然经过军警的判断,这些人应该是翻墙进来的,与他这个看门的关係不大,但平日里总把自己比喻为小区“一把锁”的秦大爷,还是感到愤怒。 “翻译来了!” 人群后面一声大喊。 一名从船厂赶过来的持枪守卫,带著一个身上穿著黑衣,胸前掛著十字架的夷人走了过来。 眾人让开,魏泰西跟著守卫走进了人群。 汽灯光芒下,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夷人抬起头来,看到魏泰西头顶著金色的光走近,原本还在疼的豪叫的他们,顿时失声。 “神父!” 几个夷人惊呼道。 李燕提著猪肉,竖著耳朵看著他们嘰里呱啦一阵聊,急得不得了。 很快,交流结束,魏泰西转过身来:“他们是东印度公司的人,是来偷东西的!偷得不是钱,是你们的大炮技术。 他们是奸细,我建议把他们押送到知府衙门去,我相信安大人会知道如何问他们的罪。” “奸细!” 眾人震惊了。 “要偷大炮技术,跑我们船厂小区来做什么?” 有人疑惑问道。 魏泰西转头去问,隨后说道:“他们想去製造厂,但製造厂有守卫巡逻,他们进不去,才把主意打在了小区里,打算在专家的家里碰碰运气,或绑架几个专家回去交差,但对这边不熟悉摸到了船厂小区。” “还想绑架我们的人?” 船厂的工人义愤填膺,恼怒不已。 当天晚上,这些人就被连夜扔进了梦龙湖区的铁笼子里。这些铁笼子,都是用熟铁锻造,任是这些夷人多大的力气都休想挣脱出来。外边船厂的守卫三班倒的盯著这些人,防止他们有任何逃跑的可能。 第二天一早,便被扔上马车,送往东阳府衙。 但安昕隨军南下,万泽文命人收下了这一批来自东印度公司的奸细,关进了府衙东南角的地牢之中。 隨著万泽文的提审,东印度公司的谋划渐渐清晰。 “东海小琉球有东印度公司者,知我船坚炮利,便派出奸细来我东阳府內偷取技术、 绑架专家,妄图得到我方铸炮秘要。其心甚狡,其行甚鄙!幸得义民警觉,当场擒获,未使机密外泄。” 万泽文回到自己的值房,取出笔墨,奋笔疾书。 张良在一旁沉吟道:“红夷贪狠,向来如此。彼等重商逐利,舰炮横行四海,今窥我利器,岂肯甘休? 此番虽挫其奸谋,然必遣后继之辈,诡计百出。 万师爷,我看梦龙湖区那边就是过於开放,以至於红毛夷人也能自由出入。 应当传諭各厂、各坊,严查出入,番邦夷人,非我族类,须办凭引为证。凡无凭引者,一概不得近前。 军械局各厂家属小区,皆需加派护卫,勿使歹人有可乘之机。” 他顿了顿,又道:“此辈夷酋,应咨会市舶司严查其以何船而来,经何人而至,须查探明白,严加盘查往来夷商船只,若有形跡可疑者,即行扣留讯问。 彼既行窃我国技术,我等亦当以雷霆之法,还以顏色。” 万泽文听看张良的话,將这些內容落到纸面上。 顿笔,吹了吹信笺上的墨跡,然后看向张良说道:“如今老爷不在家,我等力所能及之事可以先行布置。 待老爷回信以后,再按照老爷指示做事。” 他將信笺收起,又问道:“这几日,张秘书可为东海上的贸易中心可曾选好地址了?” 安昕曾多次称呼张良为“秘书”,这也渐渐成为了別人对於张良的称呼之一。 张良闻言,苦笑道:“选来选去,还是外鱼头岛比较合適。” 本身,贸易中心是打算在东阳府本土建设的,但最终还是被安昕给否了。 毕竟,现在从礼法上来讲,他是大燕朝的臣子。大燕朝明令执行闭关锁国之策,官方开了几个口岸,也大多心照不宣的在明面上遵循著“朝责体系”的贸易法则。这既是皇家的决定,也是文官及勛贵集团的利益所在。 他这里大张旗鼓的东阳府成立一个贸易中心,那就不是暗地里发大財,而是在正大光明的挑整个大燕朝最强大的几股力量了。 即便这一股力量已经非常腐朽了,但在他们垮塌的时候,依然如倾覆的大厦一样,可以给他一顿迎头痛击。 “外鱼头岛南侧,地形平坦,又有天然良港。 其距离东阳府距离近,面积大,容易建设。 最重要的是,我们的东阳水师基地也在这里,一切都处於可控范围內。” 张良说道。 “那造船厂放在哪。” 万泽文问道。 外鱼头岛南侧地区,原本是造船厂的选址。 “造船厂可以建在海岛东侧,这里虽然位於山脚下,但有一条峡谷与西侧相连,地理位置也很优越。” 张良又说道:“况且,我们也可以按照我们最初的计划,在扶阳县建造大型造船厂。 毕竟,在外岛建设船厂,资源需要从大陆运输过去,这一来一回的成本就上去了,实际上非常不方便。” “张秘书说的有道理。” 万泽文点头道。 建设大型造船厂,现在实际上还不太具备条件。 不论是在製造水平上,还是在熟练人手上,第一造船厂作为摇篮,还是要在目前的船业发展上继续积蓄实力,积累技术,培养人才。 “在老爷得胜归来的时候,我俩务必要给『贸易中心”制定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收税政策出来。 我初步参考了东印度公司在小琉球的『贸易许可证”制度,通过发放许可证、准入证等,每一张牌照需要多少银子,一张牌照对应一艘多少吨位的船只····::” 在说到东印度公司的时候,张良咬牙道:“东印度公司在小琉球的贸易市场,最主要就是做的燕国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生意,如今我们直接在大燕本土开闢市场出来,价格比小琉球更有优势,那些商船必定会放弃澳门、小琉球的边缘市场,爭先恐后的来我们的贸易中心!” 在这里面,有著巨大的成本优势。 一是减少了中间商赚差价,採购成本大幅下降。 二是降低了运输和时间成本,商船无需多地周转,可以直接抵达东阳一站式配齐。减少水手薪水、减少物资损耗。 三是大燕本土琳琅满目的商品,除了丝、茶、瓷这些老三样,还有漆器、麝香、麻、工艺品等等,无不令欧巴罗贵族疯狂。 这三个是最主要的,其余“源头货源,质量保证”“官方背书,交易安全”“地大物博,补给方便”,以及海上劫掠频发,进入鱼头岛等於进入了东阳水师的安全“避风港”,都会是吸引那些夷商的重要理由。 况且,只要大燕放下“天朝上国”的心態,从那些夷商的表现看来,能够合法深入到“中央之国”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这不仅仅是做生意,而是近距离观察这个庞大的“黄金帝国”的机会,能真的深入了解这个帝国,回到欧巴罗以后都十分可能受到当地王室的接待一一对於欧洲王室而言,同样对这个传说中的黄金国度有著强烈的好奇。 这些对夷商来说,都有看无可估量的价值。 “东阳水师还是要继续扩张!” 万泽文忽然说道。 张良闻言点了一下头:“我们东海上的交易中心建立以后,那些弗朗机人必然不肯罢休,东印度公司的舰队必然会来,东阳水师能打胜仗,才是我们交易中心建成的基础保障。” 海上话语权硬不硬,不看嘴巴硬不硬,而看军队硬不硬。 当天,一封长信,隨著南下的后勤补给船,从大运河南下,一路过了古沂诸县,朝著梁河县而去。 与此同时,一路军也终於跋山涉水,到了梁河县外驻扎。 这天一早,安昕正在船上看著后方万泽文和张良送来的信笺时,听到外面一阵动静。 楼船的船帆放下,船桨也停下。 “怎么了?” 安昕著人去问。 很快,何西回来匯报导:“老爷,第一团发来电报,前方大运河被贼兵投放了大量石头,抬高了河床,欲伏击我方的明轮船。 师部通讯班正在和前方明轮船船队取得联繫。” “第一团是如何得知的?” 安昕奇怪的上鞋,朝著师部通讯班所在走去。 胡常山也在这里。 “和前方联繫上了没?” 安昕推门问道。 “老爷!” 胡常山行礼后说道:“已经联繫上了,幸亏消息及时,明轮还未到贼兵投石地域。否则一旦明轮撞上石头,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明轮已经派出小船和水鬼,去前方確认情况。” “再问问第一团,消息从何处获得。” 安昕问道。 隨著电报机“嘀-嘀一—”响声,將消息发了过去。 过了一阵,消息传回来。 通讯兵翻译过后拿了过来。 “是梁河当地一个叫做『寧二』的村民发现的,寧二在见到第一团后跑去参军,將这个消息说了出来。” 胡常山说道。 “哦。” 安昕点了一下头:“失道者寡助,得道者多助,人心向著安国军,这是好事啊。” 虽然提前得知了消息,但敌人通过大量船只投下的石头,清运也不好做,一连浪费了数天功夫,才將这些石头清理掉,船队才得以继续上路。 又因为害怕敌人故技重施,一路上都有小船在前方开路观察,同样拖累了船队的行进速度。 这一来,第一团、第二团这两路军队,同样赶了上来,第一团过了梁河县,一路传而定,过了高河、城就进入了扬州的地界。 第二团进入通泰府,一路势如破竹,打的贼军一路逃窜,接连收復失地。 与此同时,安昕传令东阳府、云台府、古沂府官兵,进入凤棲、通泰等地进行驻守。 火线提拔一批文官进入古沂、通泰各县官府代领知县一职,保证各县政令正常运转。 “这是第几波了?” 安昕坐在楼船的柚木甲板上,望著大运河边上官道骑马奔驰而过的江湖中人。 这些人之中,不乏一些实力强横的。 “属下得到消息,说在扬州江陵县的前秦宝库,里面有著前秦玉璽,据说里面封存了前秦皇族的內力,只要得到前秦玉璽,能让一个普通武者一夜之间成为隱元宗师!” 房念林解释说道。 “消息是真是假?” 安昕確认道。 房念林摇了下头:“消息正在確认,目前还不知真假。” “我听说前秦是以武立国的,皇族之中不乏一些高手,皇帝更是有一脉相承的武道传承。如果消息是真的话,和歷史上的记载,反而对起来了。” 安昕摸著船栏杆,说道:“但前秦宝库的消息为何会传出来,还能在江湖上广为传播呢?这其中说不定会有什么猫腻。” 消息越像真的,就越有可能是有人在打窝做局。任何正常人、任何正常势力,能得到这样泼天的富贵,藏还来不及,怎么会的天下皆知呢? 房念林点头道:“老爷,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消息?” “有可能,扬州此时正处於朝廷和官贼大战的关键时候,这个时候曝出一个前秦宝库,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有点阴谋在其中。” 安昕轻轻拍打看栏杆,眼晴看向了南方。 围绕看扬州雄城,既有看贼军渠师张破岳部、渠帅魏岩部,又有看大量来自全国各地应夏吉所邀去南京討伐圣火邪教的武林中人,此时距离南京不远的扬州出现前秦宝库,又有所谓前秦玉璽,安昕看到这一池水在被人快速搅浑,而这浑水中要摸的鱼是什么,现在还不得而知。 第175章 地宫宝库 攻打瓜洲 第175章 地宫宝库 攻打瓜洲 “当年,天下大乱,前秦一路被打的溃缩到江南,凭藉江淮据守十二年。据说,前秦在南逃的过程中,带走了天量的財富,將一片破败的大地留给了后来占据江北大地的大燕。 在江南十二年,前秦同样积累了大量的財富,而大燕拿下江淮以后,前秦自觉大势已去。其皇族收拾財富继续往南逃亡,最后逃往何处无人得知。 有人说是皇族被大燕朱家尽数杀绝,有的说前秦皇族逃往了东南小国隱姓理名,也有人说前秦皇族散入了江湖之中,如水入汪洋查询不得了。 但其在逃亡之时,大燕势如破竹,不可阻挡,大量財富来不及带走,只得藏入扬州所在的地下地宫之中,封藏了入口,並杀尽了十二年间修建宝库的工匠以封锁消息。 而如今宝库重见天日,江湖传言,谁能得到宝库,得到其中宝藏、玉璽,就能得到爭夺天下的资格!” 房念林是从三品游击將军、全军教导,也是安国军“暗间”齐心社的负责人,过来跟安昕匯报其所获得的消息。 “天下將乱,其言也妖,各路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平日里不见的『英雄豪杰”也多起来了,真是时势造英雄,乱世出豪杰。” 安昕听后,感嘆说道。 “念林,你且遣人將这件事打听清楚,如果真有这所谓前秦宝库,既然在咱们吴州地界上,也不能任由这些牛鬼蛇神来浑水摸鱼的捣乱。” 安昕沉吟著走到窗边,看著外面本来应该千帆竞渡、无限繁华的扬州段大运河如今清冷、萧条安国军已经进入扬州地界,也代表著战爭一触即发。 安昕对於安国军的战斗力有信心,但一场战爭也未必是战斗力强,就一定稳操胜券的。 这前秦宝库又是大量金银財宝,又是能让武者速成隱元境武者的,不知能吸引多少心怀鬼胎之辈而来,届时万鸟入林,安国军陷入战阵无暇他顾的话,在有心之人的引导下,还不知会造成多大的乱子。 这消息就像是垂钓之人扔出来的饵,只有知道是谁在钓鱼,要钓哪些鱼,为什么钓,怎么钓,才能推断出这一件事的完整链路,做到心中有数,尽在掌握。 “我明白了。” 房念林应声说道。 “去吧。” 安昕在窗前的摇椅上坐下。 待房念林退了出去,他手轻轻一抓,便取出一桿巴掌大的黑枪。这黑枪入手冰凉,且颇为沉重他能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禁制,相比他炼製的斗战之剑要复杂得多。 大大小小禁制,环环相扣,一环套一环,甚为繁复。如果说斗战之剑只是一个简单的纸飞机,这玄阴旗至少也能算的上一架螺旋桨飞机了,观测到其中禁制的复杂之处甚至让安昕一片晕眩。 一丝灵力流入安昕手中。玄阴旗似乎感受到了灵力,顿时欢欣鼓舞,黑色旗番陡然展开,像是一条乾渴的鱼迫不及待的想要投身水中。 安昕担心这玩意儿会主动吞噬自己的灵力,便將灵力缓缓自掌心逼出,隨之切断灵力供应,將之丟入玄阴旗之中。 玄阴旗黑烟滚滚,接触到灵力,旗杆上亮起繁复纹,如若岩浆朝著旗番蔓延。 隨之旗番上也亮起阵纹,这些阵纹並非禁制的完全体现。如果说禁制是立体的,这些阵纹则是立体禁制的二维展现,但即便如此这些阵纹之中所富含的韵律之美,依然让安昕感到震撼。 內力是武者的精气神三宝融合所成。 灵力虽非如此,但將灵气锻成灵力,也需要游走全身经脉。流经过的每一处穴窍,都会打上自身之印记,高级的功法往往一个周天便將灵气转化为自身灵力,基础的功法则需要流转数个周天乃至数十个大周天,才能最终將灵气彻底熔炼为练气士自身的力量。 而这个力量,同样是炼化法器的方法。 往往將自身灵力,源源不断匯入法器之中,那繁复的阵纹就如人体经脉一般,也是相互贯通的,当匯入其中的灵力越来越多,循环的次数越来越多,將自身印记同样与法器熔炼以后,法器也就与使用者心意相通了。 据《仙游杂记》之上所说,想要炼化有主的法器,则需要更多的灵力,持续不断的洗链掉別人的灵力印记,將其中大小循环全部改为自己的,才能將法器纳为己用。 如果法器的持有者是更高等级的练气土,那其在法器內所留下的能量印记几乎是不可能被下位练气土所洗链掉的,甚至会被上位练气士迅速追踪锁定。 但这玄阴旗在无灵末日不知多久,那王玄符虽然將之据为己有,日日內力供养,但玄阴旗仍然属於无主之物。 所以,当安昕灵力渡入其中时,几乎是瞬间便炼化了玄阴旗。 但如人之经脉分为正经、奇经等,玄阴旗也分为主禁制,和副禁制,主禁制属性循环,副禁制则依託於属性相近的主禁制之下,环环相扣,相互递进。最终形成了一个可以容纳阴属之物的阴煞空间。 “其內有鬼物二十有七,尽数是纯阴日生人的女人,因为出生沾染了阴气,容易在阴煞之中留存魂体,凝煞成鬼。” 安昕不懂御鬼之术,但相比王玄符却可以进一步使用这玄阴旗。他並不打算进一步祭炼玄阴旗,藉助施展那些损害德行的阴煞法术,但如果能藉助这些鬼物来为自己增加一条消息来源,那就非常不错了! 依靠玄阴旗而给女鬼种下印记,以进行控制。但以如今天地,这些鬼物也只能夜晚行动,白天阳光一照就成飞灰。 “如今天地,人都不能修行,更別说只剩下魂体的区区鬼物了。” 安昕走到桌边,自壶天空间中取出符纸、剪刀、硃砂、紫毫笔,先是修剪成为纸人的模样,又以紫毫笔蘸了硃砂,在纸上挥毫画符,灵力隨之自然渡入硃砂之中,泛起点点碎光,一连画了五张。 傍晚。 船只抵达了永安县。 永安县是附郭县,也是扬州的府治所在。 第一团、第三团也將在这里,与敌人有一场恶仗要打。 因为第三团在梁河县全歼王玄符部,其中有逃回的王玄符部兵丁,已將战况传回,此时的扬州城外,米镇之中,张破岳与魏岩正在商討如何应对已经抵达永安县安营扎寨的安国军。 “如今,我们刚刚攻破瓜州、京口两个卫城,眼见著再磨下去,扬州城早晚落入我们手中,安国军来的真不是时候!” 张破岳留著络腮鬍子,一双圆眼,满脸煞气,魏岩却羽扇纶巾,身上颇具文人雅气,手指轻点桌面:“安国军要过来,首攻瓜洲,如此才能过江。 瓜洲城堡又高又大,我们耗了好大功夫才拿下,那安国军虽然船坚炮利,又仗火器之威,但想要攻破,也绝非一日之功,如能將安国军拖在这里最好。 就算最终被安国军攻破,我们也有时间从容布置,在长江南岸布置军队,以逸待劳,狙击敌人。” “如依那王玄符的溃兵所说,安国军炮火那般厉害,恐怕瓜洲也坚持不了几日吧。” 张破岳拧眉说道。 魏岩却摇摇头道:“说到底也是一群溃兵,为了防止自己被治罪,言语之中夸大敌人也是常事。” 他对於那些溃兵的话並不怎么相信。 这年头,杀良民人头冒功领赏都是常事,魏岩对於溃兵的怀疑也属正常。 “但安国军能在短时间內击溃王玄符,其战斗力也不能小视。” 张破岳提醒道。 “当然!” 魏岩点头。 虽然看不上王玄符那一副癆病鬼的样子,但其核心的力士营还是很有战斗力的。尤其是其中一部分狂热信徒所组成的攻坚营,更是能豁出命去死命战斗的兵士。 还有王玄符下大力气培养的黄符兵,个人战斗力即便放在整个圣火教之中,也是非常能拿得出手的一支队伍。 “不知这玄符老鬼带著他的黄符兵去了哪,至今都未曾听说他的消息。” 张破岳说道。 这个时候,王玄符的脑袋刚刚被大运河上返回东阳府的后勤船只带回,还未送到京师之前以防圣火教狗急跳墙並不方便宣传,所以圣火教高层也不知王玄符被杀。因为常理之下,王玄符隱元宗师,又有黄符亲卫,即便兵败也不至於身死。 “且不说玄符老鬼,明日我带兵去瓜洲支援,届时必有恶战。而且,我怀疑葛绒也有可能在安国军之中,丁不一前段时间在安国军的船上发现有人戴著麒麟环,並自称是葛绒的女儿。” 魏岩面色凝重。 人的名树的影,当年葛绒能在圣火教教主亲自追杀,三位行者、四名护法,数省香堂的合力围剿之下逃出生天,並在逃走过程中反杀三个护法、各香堂数百人,其凶恶之名即便是圣火教中高层也不禁胆寒。 想到那熊黑一样的身影,张破岳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那太岁一样的东西,张破岳倒不至於怕了他,但真不想和他在战场上对上。 是夜。 永安县,安国军军寨正中大营內,一缕阴风席捲著几张轻飘飘的纸人飞上了天空。 藉助著风儿,几张纸人迅速脱离了那血气冲天的军营,像是几只小鸟一样,张开臂膀朝著西南方向飞去。 相比王玄符操控,女鬼要靠自身阴气驱阴风漂浮,符纸上符尾多出一道风符,她们可以不消耗自身阴气只需要掌控方向即可。 不必每次出去都耗掉半条命,再返回玄阴旗以后修养良久。 將女鬼放出去以后,安昕便施展玄光术观察,但当她们飞远以后,画面就变得模糊。 安昕索性撤了法术,躺下休息。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被一阵號角声吵醒。 再看插在营帐中的旗番,一招手便將之招入手中,昨夜放出去的鬼物已经飞回来了。但一检查,出去五个却只回来三个。 安昕轻轻一弹旗杆,旗番上立即多了一副鬼面。 “昨晚是何情况?” 他问道。 “我等循著传言所在的地宫入口,沿著石板缝隙钻了进去::· 鬼面缓缓道来。 “竟真有宝库!” 安昕听了鬼物所言后,吃了一惊。 本以为只是有人拿宝库打窝,却没想到真正的地宫竟然占地极为庞大,內里的金银財宝无数,朽败的木箱洒出金银如河流一般,便是女鬼看了都要眼冒金光。 如果只是用来打窝,也太大手笔了! “我们进入最后第二层地宫,走到核心处时,却有镇邪石兽阻拦·· “镇邪石兽?” 安昕看著旗番上的鬼面,奇道:“那镇邪石兽既能挡住你们,看来也是一对奇物。” 却是女鬼从传言中的通道进入地宫以后,沿著机关重重的甬道,以鬼驱穿过第二道石门,进入核心区域的时候,却有两座镇邪石狮子居高临下,靠近以后突然有金光显现,將女鬼压在地上不得寸进,前面最靠近核心区域的两个女鬼更是直接被打成一团黑烟。 若非她俩及时脱离,怕是同样要被那金光打的魂飞魄散。 “除了宝库財宝以外,可曾发现其他情况。” 安昕问道。 “我们在进入核心区域的时候,发现进入地宫的不只是外界传言的一条通道,似乎还有一条通道直接通往核心区域。 因为,我们在靠近核心区域的时候,看到地面朽败尘土上有著大量脚印,很多金银也有人为搬运的痕跡。 而我们进入其中的通道,却没有任何脚印,那些机关也没有被触发的痕跡。” 鬼面匯报说道。 安昕听著鬼面匯报,脑子里再继续分析。 而在外界,传来大军拔营的声音。 继而一阵炮声响起,安国军对永安县北的瓜洲堡发起了进攻。 瓜洲位於长江以北,处於长江与运河的交匯处,是南北渡江的重要节点,为水路之要衝。 也是扬州的一座卫城,是一道重要屏障。 要过江打扬州,就必先拿下瓜洲。否则就要面对腹背受敌,前后夹击的风险。且安国军的战斗十分依赖后勤,如果瓜洲出兵切断运河后勤,对於安国军来说就被废了武功,十成的实力发挥不出一两成。 中午。 胡常山在帐门外求见。 “老爷,瓜洲已经打下了。” 拨开帐门以后,胡常山稟报说道。 第176章 邪教阴谋 武林神话 第176章 邪教阴谋 武林神话 当魏岩带兵赶到江边打算渡江的时候,看到瓜洲城头上已经换上了安国军的旗帜,顿时惊的目瞪口呆。 “不会是李善丞率兵投降了吧?” 虽然瓜洲守將李善丞是他的心腹,但如果不是李善丞投降安国军,他实难想像,不过半日时间,瓜洲如何会沦陷的这般急、这般快、这般让人猝不及防的! 魏岩当即率兵驻扎长江南岸渡口,打算据江而守。 安国军也没有理会他,而是趁机休整,打扫战场,並等待新一批物资及部分东阳府兵到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安昕看到了月池宗的长老傅清风,此人是老牌知微境武者,实力在东阳府內也是顶尖的。 此次跟隨军中,也是因为圣火教中高手眾多,专门跟在胡常山身边保护军中主將的。 再加上胡常山自身也已经普入知微境,坐镇中军有亲卫保护,便是宗师闯阵也討不了好去。 吃过饭后,房念林过来匯报。 “前秦宝库的消息的来源非常混乱,不过经过我们抽丝剥茧,这消息最初应当是从圣火教各省香堂放出来的! 且,为了炒作这个消息,圣火教发动了大量的资源和人手在各省造势。” 房念林神色凝重说道。 这个事情既然牵扯到了圣火教,其中所涉及的问题,就变得没有那么简单了。 安昕拍了拍手:“想想也正常,如果没有一个掌握大量资源的人或势力,去主动传播或推波助澜,这消息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內大范围传开。” “但圣火教为何要暗中传播这个消息呢?他们又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房念林眉心紧皱,以现有的消息,却还无法推断出圣火教的阴谋是什么。 “圣火教的目標不在江湖,而在天下。” 安昕说道。 自从在五仁县接触到那位袁先生传的所谓“圣火三经”时候,安昕就敏锐的觉察到此教教义不大对劲,那时候还仅仅只是怀疑。而在葛绒那里知道了圣火教在海岛练兵的消息以后,他就已经確定,这圣火教早晚都要举兵造反。 牵牛要牵牛鼻子,知道一个人,一个势力的目標,再从这个目標反推回去投入到其具体的作为之中,往往能得到一个相去不远的推测。 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圣火教的目標自始至终都是为了造反,如今拋出这个饵,將大量江湖中人吸引过去,不是为了实现造反的目標,难道还能是为了分金分银,造福武林不成? 而將这些江湖人吸引到江陵县,对於圣火教的意义是什么呢? 难道是为了防止这些遵循夏吉號召,过来共討“邪教”的武林中人捣乱,而打算藉此机会將之一网打尽? 但如此作为,岂不是更加惹怒天下武林!本来,很多门派是顾忌朝廷面子,派人过来也说不定是出工不出力,如果圣火教出这样一个“妙手”,估计天下各大门派都要视圣火教为仇敌。 这个世界,武林也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势力,因为有武功在,一个人学武以后其个人影响力会显著增大。以此也能占山、购地、置业、聚眾,放任不管很快就能发展成一方豪强,乃至地方官府都难以管制。 每当天下大乱,秩序消失,就又到了“拳就是权”的时候,武林门派的话语权就会加重,甚至跑马圈地,画地为王,在自己的一片地界,作威作福,非常快活。 而当天下逐鹿,重新归於一统,新生政权立即就会笼络支持自己的武林门派,辅之以大军压境,討伐曾经敌对门派,並在这个过程中,压服天下武林,將之重新归於朝廷统一管辖之下,届时才迎来政通人和,稳固统治的新时期。 在现在这个阶段,如果是真刀真枪正面战场上战死,此乃生死有命。 但圣火教如果真要阴谋害死各大门派的精英弟子,真可以说上一句“冒天下之大不”了。 “既然圣火教如此兴师动眾,表明此事对於其有著不小的价值。 看来,这前秦宝库,咱们也有必要去看看。” 安昕细思过后,忽然说道。 一是看看圣火教究竟是在密谋什么。 二是找机会破除其阴谋,也以此增加自己在武林之中的影响力。 正面战场上,有胡常山居中指挥,实际上並不需要安昕做什么。只要按部就班,稳扎稳打,再有扬州城有吕家军里应外合,將扬州拿下不是难事。 “去喊常山过来。” 安昕走上瓜洲城墙,隔江眺望江南的京口城。 京口也是扬州的卫城,位於长江南方,和瓜洲一同扼守住长江。 而扬州在大燕立国之初尚在江北,但在大燕太宗时期,曾发生过地坑陷落的事件,歷史记载扬州城因此事伤亡百姓足有七万有余。 其后,扬州府治便搬到了长江以南。 至此,也有二百多年的歷史了。 “老爷。” 胡常山很快来到了城头上,在安昕身边行礼后站立。 “我打算去一趟江陵县·:::::” 安昕说道。 “万万不可啊!” 安昕话一说完,胡常山就开口劝道:“江陵县还在圣火教手中,大人万乘之躯,万不可立於危墙之下,此非君子作为!” 为了劝安昕打消这个计划,胡常山一个武人竟然吊起了书袋,又道:“若要打探其中消息,派人过去即可,老爷何必以身犯险?” “此番圣火教茶毒江南,夏阁老在南京號召武林人士討伐圣火教,江南武林神话段天萌可有表態?” 安昕问道。 “未曾。” 胡常山摇了摇头。 “段天萌早年出身少林,还俗以后修建金河山庄,建立奉天盟,於江湖上积极奔走,势力庞大。这些年功成名就,看似修身养性,不再奔走江湖,但並非其淡泊名利,而是已贏得天下美名,不必再博声望。 此次,其如果奉夏阁老號召,必是一大臂助,但其如今冷眼旁观,怕是代表了相当一部分江南武林的態度了。” 安昕说道。 胡常山挠挠头,不解这与老爷要去江陵县有何关係。 安昕眼眸看向天穹,在青天之上,龙蛇起陆。 黑鱼身体虽庞,却无龙像。 黑龙体型虽小,却神完气足。 鱼龙所代表的是谁,安昕一直都在猜测,却一直不能確定。 再看赤蛟站立,喷吐玄雾,一步一行,似与铁链之后的存在拔河,虽然负累,但抓铁有印,踏石留痕,一步一个脚印。 “从其作为看来,段天萌並非安於山野之人,一举一动对南方武林影响极大,此时的不表態,就相当於表態。 而此次圣火教捨得拿前秦宝库打窝,所图者甚大,其对天下格局影响之大,可能不在正面战场之下。 圣火教搭建了这个台子,但在上面唱戏的却未必一定是他。 我要去这一趟,把事弄明白,如果有机会,团结一下南方武林,將之化作我们事业的助力。” 安昕转过身来,拍了拍胡常山的肩膀:“常山你好好带兵打仗,你老爷我敢去,自然有自保的本事。” 此事,非得安昕亲自去一趟不可。 胡常山要指挥军队定然不能去,其余人权柄不足,威严不够,关键时刻不足以贏得天下人的信任,应变之机不能及时把握,时机到来时不能拍板决定、一锤定音。 况且,安昕没有说出口的是,他掌握有“玄光术”,不必亲临险境,便可以在一定范围內观察脑海之中所想对象的现状。届时多记住一些人,隨时可以“游戏视角”来不断观察此事的推进,迅速找到圣火教的目的所在。 安昕朝著城墙下走去。 如今,“御风术”可以直上苍穹,“取月术”可以远处观察,“移景术”可设置幻境掩藏自身,“续头术”可砍头而不死,“坐火术”可身处烈火而怡然自得,“履水术”可於水上如履平地·::::不知不觉他已经有了诸多保命的神通法术。 胡常山快步追上安昕:“老爷,让傅清风跟著您吧。” 毕竟安昕才是主人,既然他主意已定,胡常山哪怕担心,也不好再劝,只能想办法为老爷的安全考虑。 “不必,傅清风名声不小,让她跟在身边反而不利於隱藏身份。” 安昕拒绝道:“此次出行,消息止於你和房念林,沿途府县有人相询,皆称我在军中即可。” 下了城墙,城门处后勤兵將炮弹壳收集了起来,装了满满两大车。 这些可是黄铜的,熔铸成铜钱可能都要比市场上流通的钱幣成色还要好的多。收集起来,会隨著后勤船只到来以后,再拉回东阳府復装弹药。 因为此前的炮击,城门洞都被炸塌了一块,城內还有著火的房屋刚刚扑灭,黑烟、灰尘漂浮在空气中,空气並不怎么好。 兵丁在城里奔跑,时而抓住一些躲起来的贼兵,將之五大绑后送到城中专门的地方收拢战俘进行“教化”,实在教化不了的,就物理教化。 安昕到了城中一处完好的府邸。 “安国军刚下瓜洲城,军务繁忙,你且去吧。” 安昕说完,进入府中。 转进府內,桃子正在臥房之中整理床铺。 “也不知道警长怎样了。” 將床铺铺好,桃子想起了黑猫警长。 “它能有什么问题,在家过得肯定比咱们出来顛沛强多了。” 安昕脱掉外衣,往床上一躺,招呼桃子过来。 桃子也脱下外衣,钻进床上,靠在安昕身边。 “没事的时候,练练武。” 安昕忽然说道。 “奴家实在不是这块料。” 桃子从来没想过练武的事。 “练武可以解锁更多姿势。” 安昕將桃子翻了个面,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桃子秒懂,转过头去,看著安昕,媚眼如丝,连连点头。 若说练武,她没有动力,但说伺候老爷,她可有著使不完的尽头儿。虽然跟在安昕身边只是做一个大丫鬟,但能有今天这样的生活,她非常满足,甚至隨著安昕官位不断提升,她总有一种提心弔胆的感觉,有时候晚上做噩梦,最害怕的就是老爷哪天厌烦了她,將她扫地出门不要她了。 所以不论是床上的活,还是床下的活,她乾的都特別卖力。 一番欢快的运动过后,天已经擦黑。 师部已经送来了饭菜,吃过饭以后,天已经黑透了。 夜色之下,天上忽然下起了雪。 雪落无声,第二天推开窗,天地一片素白。 “今年真是严寒天,扬州竟然也下起了这般大的雪。” 桃子出去一趟,哈气暖和著冻得有些通红的手掌。 將水壶里的热水倒入铜盆之中的冷水之中,探出手去试著水温,直到水温合適了,她柔柔的朝著安昕喊道:“老爷,水好了。” “嗯。” 安昕走到旁边,洗了一把脸,然后拿过桃子手中的毛巾擦乾净脸庞。 “我给老爷刮脸吧。” 桃子说道。 “这里条件简陋,不必这样麻烦了。” 自从升任部堂以后,安昕就开始蓄鬚。毕竟,级別已经在这里了,一个更符合传统士大夫的形象,可以在与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更显威仪。 往日里,桃子都会给他好好打理一下鬍鬚,让他保持清爽乾净的形象。 但今日,安昕拿过刮刀和镜子,直接將蓄了近两个月的鬍鬚刮掉了。就是要多一点反差,才不容易掉马甲。 这让他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像是一个年轻帅气的公子哥。 “老爷::::::” 桃子用安昕的洗脸水洗了洗脸,擦乾以后看到安昕的脸,惊讶出声。 “这几日,你就在这府邸之中居住。 这期间,除去送饭的人,其余任何人都不会进来。 饭菜会送双份,你吃不完,就餵给昨日我让人送过来的那一条黑狗。” 安昕嘱咐说道。 这时,何西提著一个包袱求见。 何西已经换上了一身漆黑短打,背后背著一把青缸剑。 这也是江湖中人常见的打扮。 “老爷,这次我们的身份是弈剑山庄弟子,此山庄是神箭卫在外行走时候所使用的一个门派身份,在古沂府青川县备案,经营刀、剑,有时走鏢,这一年来在古沂府也是有几分名气的后起之秀何西和安昕匯报导。 第177章 庙堂与武林 第177章 庙堂与武林 一月一日,万象更新。 崇寧朝才步入第二年,天下却已是一副艰难维持的景象。 朝廷五路大军南下征討邪教,却泥潭深陷,难以为继。 而五路大军就地收取军餉,更引得地方天怒人怨,“圣火燃,照四方,圣军到,分田粮。地主逃,仓开,穷汉笑,吃到饱!”的童谣传唱度变得更高,而朝廷军队在湖广、 江西等地,每一寸土都打的越发艰难。 崇寧帝甚至看不到希望,江南大地的沦陷似乎已成定局。 东北战局也越发艰难,粮草支撑越发困难。 崇寧帝不得不在北直隶、河南、燕赵等地加征边响。正是天寒地冻,青黄不接的时候,本来濒临破產的农民经此一事立地破產,而士绅则趁机兼併土地,將这些农民设法变为自己的佃户。 而大量村庄到了百姓跑路,土地荒的地步。一些小地主家里没有有功名的读书人,没有官府里的关係,被加徵税款无法承担,也只能和农民一起跑。 整个中原大地,顿时一片混乱。 广南,南海县。 一处妈祖庙中,张山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灶香。 “圣王,弗朗机人已经到了码头了。” 一个身著宽袍大袖,面相憨厚的男人朝著张山躬身行礼道。 张山点了一下头,出门以后坐上了一个盛大的“滑竿”,滑竿是年份黄梨木,经过打磨如黄金一般闪耀光彩,宝座是黄铜镀金,有宝石镶嵌,璀璨夺目。 滑竿十八人抬,以鲜、绿叶、橄欖点缀,前方有人拿著净瓶、柳枝,一边走一边洒水。 路边有信眾跪在地上,虔诚的舔著落地的“圣水”。 “段盛,圣主那边如何了?” 张山忽然问道。 “回圣王的话,圣主如今应当已经抵达扬州。只要这一次任务能够完成,今后武林予取予夺,定会成就圣火教文成武德、一统天下的伟大目標!” 段盛回答道。 张山点了点头,又道:“牵机引l,此功实在霸道,圣主著实武学奇才,竟能从两汉功法之中,领悟出这样的功夫! 等圣主在扬州大事已定,本王定要好好和圣主討教討教。” 段盛闻言,悄然看了张山一眼,笑道:“圣王说的是,牵机引这等功法,著实霸道神奇。” 谈话间,队伍已经来到了行宫,而行宫就在距离东平水道的码头的不远处。 抬眼看去,有五艘帆船停靠在码头上。张山看到那几艘大船上的欧巴罗水手爬到了高高的梳杆上往这边瞧,有的手里甚至还握著望远镜看向自己,竟敢直视自己的光芒! 作为“火神”“大光明王”在人间的代行者,他一向自翊为行走在人间的“太阳”。 没有人敢直视他身上的光明,而这群外地夷人却很没有礼貌。 “蛮夷也!” 张山哼了一声,也没有理会码头上见到他鑾驾抵达以后,连忙起身迎上来的一队弗朗机人,而是直接进入了行宫之中。 特意晾了这群没礼貌的蛮夷一阵之后,这才放了那些弗朗机人来到了行宫的“光明殿”见架。 “在下阿伦克尔伯爵,为葡王差遣,暂摄澳门事务,愿为圣王效劳。” 阿伦克尔带著使团人员,上殿覲见。 他作为澳门总督,也是一个少见的中国通。 他身上穿深蓝色的双排扣绒面外套,金线绣成的繁复藤蔓纹样从肩头豌至袖口。 儘管沾染了些许航海的风尘,这件显然出自欧陆精工的外套依然保持著挺括的版型。 雪白的蕾丝襟饰从领口涌出,与他修剪整齐的短须相映成趣。胸口悬掛著银质罗盘状勋章,上面珐瑯绘製看精致的葡萄牙王室徽章。 行礼时候,他一手握拳拍在胸口,一手握住腰间镶嵌有孔雀石的剑柄。维持著贵族的仪態。 张山看著阿伦克尔没有说话,虽然圣火三经借鑑了一部分欧洲教义,他本人也因为宗教而对西方有一定的了解。 但这並不会减少张山对於这群夷人的鄙夷。 “见圣王,为何不跪!” 张山身边的段盛大声呵斥道。 阿伦克尔见此,犹豫了一下还是双膝跪了下去,叩拜道:“拜见圣王。” “起来吧。” 发现这阿伦克尔还算恭顺,张山这才开口。 “圣王,在下的船只已经將大量最先进的燧发枪和红夷大炮运来,相信圣王军队装备以后,肯定能打败落后的大燕朝廷,在这一片富饶的黄金大地上,建立起属於自己的显赫王朝!” 阿伦克尔此来是为了押注圣火教,並获取在这个富饶国度汲取利益的机会。 “好。” 张山道:“尔等可以继续在澳门经营,本王不会派兵驱逐,但尔等也需为本王提供一切帮助,待本王一统天下之时,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为了爭夺天下,张山哪怕对弗朗机人观感不佳也不耽误他对这群夷人的拉拢。 如今,隨著浙江、福建、广南、湖广南部地区接连拿下,云贵地区土司作乱,暂且不提,再往西入川的口子也已经撕开。 正是他志得意满,北望中原之时,待到拿下南京、扬州等地,灭了夏吉、朝廷官军以后,就直扑北方,逐鹿中原,登基称帝,立下不朽基业! 北方,扬州,北风呼啸一夜,大雪扑不停,直到后半夜才风消雪停。 清晨。 长阳破月,大地回光。 熹微光照湖,粼粼如碎金。 此湖形如鳞片,水质翠绿,漾起波光,每当阳光碎打,便折射金、红光芒,得名龙鳞湖。 龙鳞镇因湖得名,位於江陵县大运河西侧。 镇子民风彪悍,却曾出过一位大人物,因此而在镇上设一货运码头,自然而然成为了大运河的一处货物集散地,促成龙鳞镇的商业繁荣,也为镇民带来上百年的饭碗。 但自打圣火教聚兵造反以后,这里萧条了很多,村民失去饭碗,愁云惨澹。 不过这些日子,操著各地口音的江湖人聚集於此,来了就要吃饭住宿,兼且出手大方,给这个小镇带来生机活力。 同时,也带来了一系列的麻烦。 麟湖庄园,仿照江南园林,移步异景,透过园中的漏窗,窗后雪景搭配古拙奇石、南北草树,湖水茵茵,雾气升腾,宛如仙境。 这个传承百年的园子,如今被圣火教拿了去,成了圣火教中人聚会的一个场所。 “老丁,你真看到麒麟环了?” 十大护法排名第一的厉百川,手揣袖里,望著瓶形漏窗外,位於镇子西侧的雪白宝塔。 “在一个女娃娃手上,当时葛绒就在船上,我和他打了一个照面,差点没能回来!” 丁不一说道。 “他在船上,还能让你给跑了?” 薛幽讽道。 他在十大护法中排名第四,与丁不一有排名之爭,关係不甚和谐。 “哼!” 丁不一冷哼一声,面色冷硬,但有点心虚。 毕竟他不能说,自己只是听个名就慌不择路的捨弃手下跳水潜逃了吧。 混江湖,混的就是个脸面。 正要和薛幽爭吵两句,厉百川转过身来: “葛绒当年面对追捕,曾全力催动麒麟环,实力受到影响也属正常。” “厉老大说得对!” 丁不一连忙附和道。 “呵。” 薛幽看他那趋炎附势的样子,扭过头去,不屑与之为伍。 “此番,圣主召集我们来此,究竟所为何事?” 凌素衣將话题拉到在座都关注好奇的问题上来。 她在十大护法之中排第二位交椅,本出身名门,后叛出师门,拜入圣火教中,实力仅在歷百川之下。 几人都看向厉百川。 厉百川却摇摇头:“此番定然是因为前秦宝库,但具体细节我也不清楚。” “厉老大都不知,此事竟如此隱秘! 丁不一惊讶道。 十大护法在圣火教处於中层,仅在四大行者、八大渠帅、八大堂主之下,因为直接听命总坛又比各地舱主地位略高。 十大护法排名第一的厉百川,实力已经足以进入行者行列,现今差的就是一个机会。 但有时高层开会,他也能获得一个列席的资格。 而这次连他都不清楚具体任务是什么,又是教內举火者亲自出马,就足见其中隱秘性和重要性。 敬陪末位的石焚正要说话,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圣主驾到!” 一声通传,室內五人立即站起来,恭敬迎接。 边疆月走进房间,在其身后还有一人,肃立不语,此乃教內行者代昌安。此人瘦高阴鬱,身看黑袍,摘下兜帽以后,脸颊凹陷,眼窝很深,但鼻樑高挺,鼻头略带鹰鉤,给人一种阴森冰冷的感觉。 边疆月坐定说道:“都坐下。” “是!” 眾人应声,这才按照排名坐下。 边疆月的目光从厉百川等人脸上一一扫过,扫过石焚的时候微微皱眉。 实在是石焚长得太不如人意,禿顶疤面青光眼,唇肥牙黑体短,这幅长相没少受到別人的嘲笑。 石焚虽然有著粗獷的外表,但却有著与外表不符的敏感內心。 一看边疆月的目光,立即就明白对方肯定在嫌弃自己的长相,若在江湖上他这会儿就要抽出刀来杀人了! 但对面是教內圣主,是和教主一样悬掛在圣火教天空的太阳。 “尔等三日之后,负责守在地宫入口处,凡在申时之前出来的人,全部击杀!” 边疆月简洁说道。 “是!” 厉百川带头响应。 眾人正等圣主详说此次任务情况的时候,却见圣主挥了挥手。 “下去吧。” 在这等了一早,却不明不白只等来了一句话,但无人敢质疑,五人一头雾水的离开了房间。 距离庄园不远的一处民居之中,一伙人正在对著两只烧鸡大快朵颐。 “掌柜的,大人物到了没有?” 耳朵將沾满油的手在抹布上一擦,又灌了两口水问道。 “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大人物,神神秘秘的。” 拳头將酥脆的鸡骨头一同嚼碎咽了下去:“这龙鳞镇都成了一个江湖旋涡了,咱们武功平平可保护不了什么大人物。” “是啊是啊。” 指虎符合道。 他们这一队总共五人,分別是掌柜负责指挥,耳朵负责打探消息,铃鐺负责预警和通讯,拳头和指虎则是队伍里的武力担当。 自从接到命令,已经来了龙鳞镇一周时间,很多关於前秦宝库的消息就是经过他们打听出来,送到房念林那里去的。 “郴一郴郴——郴郴-” 眾人正说著话,院外木门忽然传来一阵长短不一的响声。 掌柜扔下手里鸡翅,出门到伍院门前:“奇变偶不变。” “符號看象限。” 外面声音对出暗號。 掌柜鬆一口气,打开门栓,露出佰外面的人。 当他看到身后一人的脸时,顿时露出伍惊骇的表情:“大人!” 他万万没有想到,来的多人物竟然是部堂多人! 当安昕走进小院,身后多门关上,五人小队纷纷跪下:“部堂多人!” 安昕平日对於军队非常看重,到军中视察较明,而这些人作为安块军齐心社的成员,很明都是见过安昕真容的。 “都起来,我在这里的身份是弈剑山庄庄世,在这里谁都不要叫错。” 安昕进屋以后吩附说道。 “是,庄主!” 几人应道。 坐定以后,安昕问道:“现如今,来到龙鳞镇的江湖势力都有哪些?” “回稟多人。” 耳朵稟报导:“武当、昆令、少林、崆、l山、峨眉·····,”他像是报菜名一样,一连报出伍二十明π江湖上响噹噹的势力来。 至於小门小派、无门无派的就更明。 不知这些人是奔著金银財宝而来,还是奔著那π能成为隱元武者的契机而来的。 “地宫多门不能用炸药炸,据墨门所说,这门后定有机关,如果石门被强行破坏,里面通道可能就会垮塌,届时再想要確定地宫位置,又要费多量功夫。 他们正在研究打开地宫多门的方法,据说他们已经找到值开门的方法,將在三日之后尝试开启。” 掌柜稟告道。 “好。” 安昕点伍点头。 之后,便在掌柜的带领下,出门转悠。 安昕身边看似只有何西和掌柜,实际上周围三百米范围內,有上百便衣暗卫按照內围、外围进行警戒。 第178章 观看直播 摘星老仙 第178章 观看直播 摘星老仙 “鐺鐺鐺鐺·::· 一阵锣鼓,一块空地上,正有人表演戏法。 房顶上,几人飞速掠过,追击之人扔出飞刀,前头的人却像是背后长了眼,手中短枪往后一挑,飞刀就被嗑飞出去。 在这乱纷纷的环境下,外围暗卫仔细观察周围情况,任何靠近之人的表情视线、身上傢伙、细微动作都被他们一双眼晴看在眼里,快速判断著这人以后没有威胁,是不是奔著安昕而来。 有著这些暗卫在,即便周围发生了什么危险,安昕也能及时规避。 但此时,他还是有点后悔亲身来到这里了。 因为,此时灵气灌体的速度,相比在永安县的时候慢了差不多一半。 他抬头看去,就在天穹之上的玄黄天,往北看去玄黄一片,赤红蛟龙正在攻略南方。 而南方水汽浓郁,乌黑一片。 现在,他看清楚了,那黑龙就藏在大黑鱼的身躯之中。大黑鱼像是北冥有鱼中的鯤,不知其几千里也。 “龙之为物,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隱介藏形。” 安昕轻声念著。 “如此看来,黑鱼为圣火教,而这黑龙则隱藏在圣火教之中?” 安昕看过前秦望气士的《望气经》,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经,但其中所描写的观气之法对他有些启发。 但不论龙蛇如何,虽然安昕受到朝廷册封为吴州巡抚,但实际占领这里的还是圣火教。 “反推过来,如果我实际占领了某处地盘,即便没有朝廷的册封,那这一片地域的气运是不是也会钟情於我,也会为我供应灵气呢?” 安昕反推,並打算在將吴州省拿下以后再去外省占地试试。 “摘星老仙,道法通天,圣威浩荡,驾临江南。” 正在安昕推测思考的时候,一阵吹拉弹唱,喊著口號的队伍从大街中央走了过来。抬著滑竿的弟子高声大喊,极尽吹捧之能事。 在江湖上行走这样囂张,还没有被人揍死,想来是个有本事的。 “这人是谁?” 安昕问身边的锦衣卫指挥金事关剑。 这傢伙虽然是崇寧帝派来监视他的,但毕竟是一个知微境的大高手,且在面对圣火教时是同一阵营的,来的时候安昕就带上了他。 “自號摘星老仙,这两年出手很少了,据说前几年他师尊玄冥子死的时候,得到了其灌顶注功,江湖传言他已经是隱元境了。” (请记住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关剑说道。 “哦。” 安昕点了一下头,退到路边,看著趾高气昂的摘星老仙被抬著离开。 现在,就连这样的高手都被吸引来了龙鳞镇,圣火教要对这些江湖人动手的话,是不是要掂量一下呢? 走在大街上,不多时安昕就看到了好几拨江湖门派,武当、少林、黄山等等,更多还有一些江湖上小门小派过来凑热闹的。 “这人怎么这么丑?” 安昕忽然看到一个禿顶疤面青光眼,唇肥牙黑体短的丑人。实际上他也没有特意去看,只是对方在人群中那样的鲜明,硬生生自己闯入了他的眼帘。 到了龙鳞酒肆,这里早已经人满为患。 江湖中人少有不爱酒的。 “要我说,这酒软绵绵的,不得劲儿!老子在东阳府的时候,喝过醉仙楼的酒,那酒才够味儿,只要一碗就能让人浑身酣热,如上九霄!” 一黑壮汉,砸吧著酒楼里的酒水,直呼没味道。 听口音,应当是燕赵之人。 安昕目光从酒楼之中的人身上扫过,然后被小二请上了二楼,要了一靠窗的雅座。 要了几碟小菜,就坐在这里打发时间,看著外面来来往往的江湖人土。往日里鲜少见到的高明武者,这一会儿也见到了不下一手之数,甚至关剑凭藉其样貌特徵认出来的在江湖上有名有姓的武者都有五六人。 坐在这里,一直到天色昏暗,他才下了酒楼朝著棲身的民宅走去。 “不要!你走开!” 拐进小巷,夜色下有尖叫声传来,继而消失,像是被捂住了嘴巴。 安昕抬眼看去,就见有江湖人正在暮色之中,行那姦淫妇女之事。 见到安昕、何西、关剑三人走进了小巷,男人警惕起来,目光紧紧地盯在三人身上。 待看到何西和关剑腰间悬著的刀剑以后,终於放弃了那被他逼在墙角,脱去了外套的女人,飞身而逃了。 安昕没有理会那男人,也越过了那衣衫半解的女人,没有理她。 那女人抽泣著,迅速拉上了外衣,脚步匆匆的朝著家里跑去。 当三人拐过巷口,很快就到了民居门前。 何西和关剑却没有看到,巷子另一头的淫贼竟一头撞死在了一面墙壁上,脑浆进裂,墙壁上的青砖都被他碰出来了一个大洞,不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而在他脸上,还浮现看一种极度的恐惧之色。 安昕回到已经收拾出来的主臥。 刚刚施展移景术和目击之术,消耗灵力以后,恢復的速度明显减慢了很多。对付一个不入的流血肉境的武者而已,消耗的灵力经过近二十多分钟才恢復过来。 坐在刚刚晒过,有著阳光味道的柔软床榻上,安昕伸出手指在身前的虚空中画了一个圈,一团光影便浮现在了空气中。 隨著安昕心中所想,画面中人影流转,最终一个有著白色美髯,但毫无慈祥,阴沉著一张脸的老者出现在了画面之中。 周围光影昏暗,红烛照耀,老者正穿著一件宽鬆、宽大的道袍,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 屋里还有一个浑身青红斑痕的女人,正浑身颤抖著蜷缩在角落。 “呢啊!” 安昕没心思看这摘星老仙暗地里的齦和修行,正要换一个观察对象的时候,却见到摘星老仙猛然仰头,满脸痛苦的喊了一声什么,而眼角、耳朵都有血丝沁出,在他的脖子裸露的皮肤,本应是青色血管的地方鼓了起来,並快速移动,仿佛里面有虫子爬似的。 接著,就见摘星老仙痛苦的倒下,满地打滚起来。 一身道袍被他撕碎,手指在身上疯狂的抓著,一道道血痕被抓出,指甲缝里全是皮肉,血液渗出来,不片刻就已经成了一个血葫芦。 但这竟然还不过癮,他抓的越发疯狂,仿佛要將身上的血肉全部抓下来,只剩下一身骨头架子才肯干休。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像是要撞开房间里的门出去。 安昕听不到声音,但能透过画面体会到这种痛苦。 就在摘星老仙手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忽然画面中的门一震,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白衣胜雪的人走了进来,嫌弃这摘星老仙似的,手往前一推,安昕都没有看到这人的手碰到摘星老仙的身上,仿佛就產生了一道无形之力將其往后推了出去! “圣主!救救我!救救我!” 摘星老仙痛苦的哀求著。 “当唧!” 这人手里扔出一把匕首,安昕仿佛能听到匕首落地,与地板碰撞、弹起时候发出的当唧声。 摘星老仙爬过去,一把獴住匕首,朝看自己的手臂上就削了下去,一层薄薄的肉片就被他自己割了下来。 这一刻,在摘星老仙的脸上露出一股变態的“舒爽”来。 但也仅仅只是片刻,他再次被那种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的痛苦赋予了痛苦面具,挥刀继续割下去。 “自己凌迟自己,这是什么玩意儿? ,安昕震惊的看著眼前的画面。 他很难想像,一名隱元境宗师,竟然能做这样变態的事。 很明显的,这肯定不是出自摘星老仙自己的意愿。只能看到画面,而不能听到声音,这看的安昕抓肝挠肺的。 “似乎是痒,剧烈的痒让摘星老仙寧愿削自己身上的肉,也要以疼痛换来片刻的『舒服”。” 安昕猜测。 “这是被下了蛊,还是被下了什么毒?” 这样子,和安昕穿越前看到过的禁毒宣传片里的人似的,但眼前这摘星老仙的样子,却又更加的癲狂。 这时候,进来的人说话了,安昕顿时拉动画面,聚焦在了来人的脸上,试图通过对方的口型来判断对方究竟说了什么话。 但可惜,他没有学过唇语,也没有判断出对方究竟说的什么。 安昕连忙伸手从壶天空间里面捞出了手机,打开了摄像头,拍摄著眼前的画面。 就在此时的画面里,安昕看到摘星老仙跪了下来,疯狂的往地上磕头,脑门儿上片刻之间就血流如注,但他不但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磕头都快磕出残影了,地砖片刻就被磕的粉碎,当门外一个穿著黑衣,连脸都藏在兜帽里的人走进来,一脚將之端倒在一边的时候,地上已经被其磕出了一个大坑。 接著,安昕就见那白衣男人手指轻弹,一根毫毛细针就飞了出去,下一刻隨著此人手指轻动,仿佛有无形的丝线拴在了摘星老仙的身上,那老仙儿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隨著这白衣男人的手势而动,但摘星老仙的脸上却露出了极致舒爽的表情,像是从痛苦的地狱,一跃飘上了云端一样! 很快,白衣男人就停下了手,只剩下浑身是血的摘星老仙趴在地上,满脸舒爽的余韵还未散去。 白衣男人皱著眉头,掏出一张手绢擦了擦手,似乎是觉得脏了自己的手。 隨手从身边的黑袍人那要来黑袍,隨手一扔盖在了摘星老仙的身上。 在摘星老仙清醒过来以后,不知道对方和摘星老仙说了一些什么,最终在摘星老仙满脸恐惧后,毕恭毕敬的將两人送出了屋门。 待將人送走以后,摘星老仙回到房间,一掌拍在了桌面上,桌面无声无息的垮塌,化作了一地粉。 这是力量隨著他的手掌,渗透进了桌子的每一处,將之震盪成了粉而垮塌。 只是这一手,就已经表现出了知微境的力量。 “那白衣男人是谁?究竟掌握了什么力量,竟然能控制住摘星老仙这样的囂张的人物?” 很显然,从摘星老仙的行为可以看出,对方並不愿意被白衣男人所控制。 但是对方的手段显然足够折磨,將摘星老仙折磨的不成人样,被硬生生的治服而不得不听话。 安昕又看了一会儿,发现摘星老仙在拿出几颗药丸子吃下以后,开始打坐恢復伤势,再没別的看头,就又拨弄面前的光影,换了几个人看。 一连换了几个,都没有什么价值。 “嗯?” 当看到一个崑崙派女修的时候,对方正在哼著小曲沐浴。 安昕不免多看两眼。 后,又看几人,睡觉的睡觉,喝酒的喝酒,没什么有价值的內容。 最后,安昕又將画面拨弄到了刚刚那个白衣男人的身上,却见对方正在一间厅之中,对月饮酒,身边站著侍女,正在说话,却又不知道在说啥。 “绿云,安国军现在如何了?” 边疆月问道。 “宗主,安国军现在已经打下了瓜洲,正在瓜洲修整。” 绿云回答说道。 “安国军南下以后,连克梁河县王玄符,瓜洲李善丞,实力之强,比之朝廷官兵强悍太多! 我没有看错人!” 边疆月饮下一盅酒,笑著说到。 “但他忠於大燕,与我们作对,宗主还是要做好准备,或许我们与他之间终有一战。” 绿云提醒说道。 “忠於大燕?” 边疆月轻轻摇头。 她觉得不像,只是辩解道:“安昕不像是愚忠大燕之人。” 从通信的字里行间,她没有看到对方对於大燕朝廷的忠心。更多的是针砭时弊,与她討论大政方向,朝廷得失,以及天下走向。 而能分析天下走向,料定乱世將来,大燕即將走向他自己所掘坟墓的人,怎么可能会愚忠於一家一姓的帝国呢? 绿云见宗主的样子,便不再加劝。 “乏了,睡吧,明日还有要事。” 边疆月站起身来,伸手颳了一下绿云挺翘的鼻子,伸了个懒腰,朝著自己的臥房走去。 另一边,见白衣男人只是和自己的小妾玩耍,安昕也失去了观察的兴趣,再加上这半晚上施展玄光术,灵力消耗的厉害,这里灵气补充的又慢,便撤去了玄光术。 从壶天空间之中取出了笔记本电脑,开机將手机里录下的视频上传到电脑。 “飞飞。” 安昕喊道。 “主人,飞飞在呢。” 桌面上跳出一个转动的小风车形象,同时出现了ai飞飞的声音。 安昕开口问道:“你看一下这个视频,能通过视频中的人物口型读懂他们所说的话吗? 1 晚些更新 不是请假 晚些更新 不是请假 感冒吃了999感冒药,里面好像有安眠的成分,困的不得了,迷迷糊糊的写了不少,但没写完,也不敢发出来。等明天清醒了,好好斟酌一番再发出来。 第179章 民眾 民心 民望 第179章 民眾 民心 民望 “主人,目前我还不具备唇语解读的能力哦。作为人工智慧,我主要擅长通过文字、 图片和文件进行交流。 也可以帮你解答问题、学习知识、生成內容,甚至写代码或生成图像~如果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儘管告诉我哦。” 飞飞回答说道。 “退下吧。” 安昕只好放弃了靠ai解读的办法,將笔记本电脑关机收回了壶天空间。 走到桌前,安昕从壶天空间里拿出一张白纸,用一支炭笔在纸上勾勒著之前看到的那个白衣男人的形象特质,很快就在纸上勾勒出一个大致的形象,打算明天拿给关剑看看,看他是否能认出这个人的身份。 上床躺著,恢復灵力。 如果將在渡江之前的灵气灌体速度比喻为丰水期,那渡江之后的灵气灌入就是枯水期,功法隨便搬运一个大循环,灵气就被化作了可为己用的灵力。 “那白衣人的手段实在酷烈且不简单,应当不是无名之人。在这里对摘星老仙动手的,会不会是圣火教的人呢? 如果是圣火教的人,是教主张山?还是举火者边疆月? 又会不会是段天萌的人? 那控制摘星老仙的手段究竟是什么?” 安昕感觉似乎已经靠近了真相。 “取月术果然是打探消息的好法术,如果再能听到声音就好了。” 安昕心里想著。 一分一秒过去,安昕硬是睡不看。 终於,他手一抓,就拿出了一桿小小的黑色旗杆,手在空中一晃,三角旗番就出现了。 他扔出两张纸人,旗番里飞出两团黑影,附身於纸人纸上,然后再双腿出现一圈涡流,轻轻的飞了出去,漂浮在小镇的空中,寻找著安昕印象里的那个厅。 而安昕再次施展玄光术,里面出现了漂浮在空中的两张纸人。 那厅很有特点,有奇石古树琉璃瓦,含池塘锦鲤木雕梁,能有这些奢华事物的建筑很好找,只有距离安昕所在民居非常近的园林,龙鳞镇上再找不出第二家。 两个纸人朝著那园子飞了下去。 两女鬼在院子里搜寻著,很快找到了一间房门前,绿云正负剑站立门口。 两个纸人轻飘飘的落在走廊里,一阵轻轻的旋风之中,两只女鬼脱离纸人,穿过了墙壁,脑袋钻进了房间里。 “鐺鐺鐺:·:::· 忽然,有清脆的鼓声响起。 下一刻,安昕只看到一道青光闪过,玄光术立即变成了一片空白。 往常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距离太远而观测不到。 此时出现这种情况,却是两个女鬼被瞬间秒杀! 安昕连忙切换视角,到那个白衣男人的身上。 但下一秒,安昕惊讶的发现面前光圈之中依然是一片空白,没有半分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 他惊讶的扶著额头。 至此过去了不过个把小时而已,便是骑著快马离去,画面即便变糊,也不至於这般古井无波,画面空空吧! 至於白衣男人是不是死了,安昕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以对方的实力,如果被人杀也肯定免不了一场恶斗,双方住的这样近,不太可能这般无声无息的死亡。 而在不远处的园子,房间里秦十月正坐在床边,黑暗中她的手似乎握著什么,但却又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黄云掌了灯,才能看到她的手中握著一把如水一般的长剑,火光照在上面甚至泛起波纹。 “宗主!” 黄云问道:“发生什么了?” “王玄符死了?” 她忽然问道。 “应该未死吧?即便兵败,以他的实力,也不应该身死啊。” 黄云不知宗主如何有此一问。 秦十月解释说道:“刚刚有鬼窥探,而王玄符知道我的本事,绝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不是王玄符死了,奇物被別人得到驱使,便是这个世间还有別的可以控鬼的奇物。 现在看来,已经有人知道我在这里。” 她说著,手中多了一个玻璃珠,內力打入其中,轻轻一抖就化作了一张轻薄透明的薄膜,被他敷在脸上,薄膜自然流动,很快就重新变成了边疆月的模样。不只脸庞,就连脖子、身形都產生变化。 “这两日,要谨慎一些,不能再脱下面具了。你与绿云,要警惕注意周围情况,不可让人发现我的身份!” 边疆月嘱咐道。 这面具是一件奇物,具有改变身形,隱蔽气息,甚至遮蔽自身因果之用,虽然秦十月只用其改变身形之用,但无意中也让安昕的玄光术在它面前失效。 “是!宗主。” 黄云和刚刚进来的绿云一同应道。 “下去吧。” 边疆月挥了挥手,心中却在疑问:“是谁呢?” 不远民居中的安昕,此时却惊讶的发现,面前光轮之中再次浮现出了边疆月的身影,他正將一柄透明长剑,插入剑鞘之中,然后一弹指,指风掠出,熄灭了黄云点燃的烛火,房间里黑暗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又回来了?” 安昕调亮玄光术的画面,看到边疆月很快就进入睡梦之中。 他也打了个哈欠,只能带著满肚子的疑惑,也在这夜深人静的房间里缓缓睡去。 “喔喔喔~” 早上,安昕在一阵公鸡打鸣的声音中醒来。 今日无事,安昕索性在床上再多躺一会儿,感受著已经恢復的灵气,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圆,照例先看了一眼那个白衣男人。 对方够勤勉的,已经在院子里打坐练气,正对东方刚刚露头的太阳。 “採气?” 安昕惊讶的放大画面,想要看看对方是不是在採纳晨阳紫气。 但未能看到什么端倪。 轻轻一划,看了看昨日洗澡的崑崙派女弟子,对方正在街边小摊上吃著餛飩。 这么早,大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隨著前秦宝库打开的日子临近,江湖人越聚越多,各个跨刀持剑,但也因为来到龙鳞镇的武林大佬渐多,普通江湖人不敢闹腾,反而治安变得好了很多。 这时,安昕忽然想到了昨日在街上看到的那个丑傢伙。 因为长得有特点,关剑一眼认出那人就是圣火教的排名垫底的护法石焚。 玄光镜上浮现出了石焚的身影,此人正和一小女孩一起,坐在一个小圆桌子面前,將麵团捏成各种形象的小动物。 安昕围绕看石焚,观察了一下周围的院子。 这时,有人进来喊了石焚一声,他出了这个院子,踏出月门以后,外面亭台楼阁,让安昕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地方。 “这石焚是圣火教的人,居住在这个园子里。而昨日那个白衣男人也住在这里,那十有八九就是圣火教的人。 根据情报,张山尚在广南一带。 这人应当就是举火者边疆月了。” 安昕已经基本上確定了昨天晚上看到的白衣男人是谁了。 “昨晚,边疆月控制摘星老仙的手段又是什么呢?连摘星老仙这样的高手都能被折磨成那个样子,其余人又如何能抵挡呢?” 一想到摘星老仙自我凌迟的样子,安昕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能想到以这种疼痛来遮盖那种痒感,他难以想像那是一种怎样的痒! 想到这,面前玄光术画面一变,摘星老仙出现其中,正在院里站桩。 他看上去已经恢復了伤势,並换上了一身白色的道袍,白色美髯打理的很柔顺,看上去仙风道骨。 隨手一拍,玄光术化作流萤万点,消失在空气之中。 安昕漂浮而起,招来掛在衣架上的乾净衣裳,很快穿戴整齐。 来到院子,掌柜已经將早餐准备好。 “潜伏在敌人地盘上,压力是不是很大?” 安昕拿起一个小笼包,喊掌柜和铃鐺过来坐下。 “回大人的话,是有点。” 掌柜见到部堂大人问话,坐下以后有点碘的说道。 “我记得你是伍仁县人,最早跟著我的那一批人,我都记得。” 安昕看著掌柜说道:“要战胜敌人必须打两种战爭,一种是公开战爭,一种是隱蔽战爭。隱蔽战爭有战略进攻,派人打入敌人的內心。也有战略防御,保卫自己。要打败敌人须內外夹攻,所以两者都有同样的意义。 对於你们来说,这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对於本官来说,你们就是无名的英雄。” 安昕说的郑重,两人都感受到安昕语言之中的真情实意,心里顿时热乎乎的,心中涌出神圣的信念。 安国军中对於战士的基础理论,从五仁县开始,就是搭建在“民”之一字上的,这奠定了安国军为民思想,也奠定了军中“纪律”的基础,到了东阳府后,又在“民”的基础上,发展出了“三民论”,即民眾、民心、民望。 自此以后,安国军中教导不断教育,又在战爭催化成长之中,士兵心中也有了坚实的理想信念,虽然这个信念还很微弱,但如果哪天安昕终於决定自立的时候,这个信念隨看理论发展进一步的引导,终將能爆发出来,成为他自立的基础,也成为他未来修行的地基。 “属下谨记大人教诲。” 掌柜神色激动道。 “如今天下乱局已至,战爭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只是不得已为之的手段,你们相比正面战场上的弟兄,承受的压力更大,所付出的不比在前线拋头颅洒热血的弟兄更少,待到我们胜利的时候,这一份军功章必有你们的一份。” 安昕快速吃完包子,站起来拍了拍掌柜的肩膀,便出了门。 出了门,关剑就跟隨上来,贴身保护。他对於安昕安全的重视,不比何西弱,如今其他五路大军尽皆陷入泥潭,只有安国军势如破竹、长驱直入,只要打通了扬州节点,江南的部分粮食就能运抵北京,至少能缓解一下朝廷无粮可用的窘境。 在这个关键时刻,关剑作为崇寧帝的心腹,已经將安昕的性命看的比自己还重了。 “你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圣火教的举火者。” 安昕从袖中掏出肖像画给了关剑。 “像!” 关剑点头说道:“边疆月近一两年来活动非常频繁,我们的人也曾看见过他。我在锦衣卫北镇抚司见过他的画像,形象非常接近。” “那就是了。” 安昕拿回画像收了起来。 出了镇子,到了位於龙鳞湖南侧的山谷中,这里有一个狭窄的仙人洞。这里原本生满了藤蔓,现在早已经被清理乾净了。 不少江湖人在这里逗留,妄图找到进入地宫的方法。 安昕在女鬼的眼里看过地宫之中的財富,如果能得到这些巨额金银,拉回去进行重铸以后,充盈即將成立的青云银行银库,有了足额的银锭储备,就可以此为基础大量发行票证,届时吴州发展银行就能通过这些票证,推动吴州的工业发展、商贸流通,让经济发展从此步入快车道! 至於那令江湖人趋之若鷺的前秦玉璽,他反而不怎么看重。 作为一名练气土,他对於內力不感兴趣。 没有进去凑热闹,安昕带看关剑返回了镇子上,铃鐺拿到了和永安县的师部通讯班建立联繫后,那边发来的电文。 “部堂大人,东阳府的新一批物资已经通过大运河,於昨日傍晚运抵瓜洲。第一团和第三团已经合流,师部已於今日渡江,闪击京口。 第二路军已连克通泰府五县,预计三日之內收復通泰。” 铃鐺將电文翻译过后,交给了安昕。 安昕看完以后,手轻轻一震,就將纸张震碎落地。 傍晚,再次收到电文,大炮分別在瓜洲城墙、长江北岸的有利地形排开,隔江炮击魏岩部。 同时明轮船和眾多大船,则轰碎了敌人阻拦的船只,將南岸渡口的贼兵打的连连后撤。 第一团和第三团在炮火掩护之下迅速过江,拿下京口。 长江天险,轻易拿下。 第二天,一早。 龙鳞镇里一下子空了下来,在这里的武林人士都去了镇子南边的地宫入口。 安昕施展玄光术,寻找边疆月的身影,却发现对方正走在一片长长的甬道当中,最终推开一扇门进入一间书房,奇怪的是大白天的,这个书房没有窗户,全靠著房间里的煤油灯提供光亮。 安昕通过玄光术观察周围环境,发现周围书架上,放置著一卷卷写满了小篆的竹简。 又切向石焚,发现对方和其余几人正在地宫入口不远处巡逻。 “我明白了!” 安昕忽然明白,这圣火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了! 第180章 传安部堂钧令 破圣火教阴谋 第180章 传安部堂钧令 破圣火教阴谋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忽然而来的炮击,划破黎明前的天际。 一大早,天还没有亮起来的时候,猛然而来的炮声震动了长江南北,天空中划过的橘红色光焰,形成一个个拋物线重重落在了长江南岸渡口的贼兵军阵之中。 当第一轮爆炸在军营之中响起,当营帐、木屑在火光中纷飞,当碎肉、残肢在惊叫中坠落,当一艘明轮船默默的靠近了南岸渡口,炮声逼近、枪声响起,守在长江南岸渡口的贼兵在尚未正面接触的情况下,已然崩溃。 天亮的时候,安国军已然结束了渡江战爭。 安国军船坚炮利,一场闪击战打的非常迅疾,快到敌人一直到战败都没有反应过来,更別说组织起来进行战斗了。 这是一场乾脆的碾压局。 扬州城。 自从安国军到来以后,吕家军身上的压力陡然卸下,又收到城內安国军密谍送来安部堂密信,隨时准备配合安国军对贼兵进行反攻。 天还未亮,炮火声传进扬州城。 城墙上,吕四海亲眼看著天际划过的炮弹,像是一颗颗从天上砸下来的流星,落在地面上顿时绽放出灿烂的火光。 远处,那燃烧的贼军军阵,再无什么中军、左右军之分,处处都是火光,处处都是惊惧逃命的身影,到处充满了面对天灾一般的绝望惨叫。 宽阔的江面上,在熹微暗淡的晨光之中,十几艘大船已经横渡江面,在一艘无帆明轮船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靠了南岸,而此时南岸渡口的一千余贼军没有组织起任何人过来抵挡,就这样被安国军士兵轻鬆登陆,並迅速追击那些朝著京口逃去的贼兵。 但此时京口已经城门紧闭,怎么可能放这些溃兵进去呢? 可这些被魏岩放在长江南渡口的贼兵可不是那些耗材炮灰,而是他的老营劲卒。老营总共不过两千五百人,这让魏岩心疼的直滴血! 而城墙上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著这些战友,被安国军手里的火枪击杀在城下。 一时之间,人心浮动。 接下来,吕四海看到大量火炮被安国军从船上拉了下来,快速拉到战场上架好,朝著京口城门、墙垛轰击一阵,其威力之大令人咂舌。大门片刻就被轰碎,但安国军不愿进城巷战,用上实心弹轰击著京口城墙上的守城器械、塔楼、城门楼子等。 守城器械被轰成了碎片,就连人也站不住。京口贼军已经失去了远程反击的能力。 此时此刻,京口贼军已经基本被打掉了反击手段。 隨著后续第三团到来,安国军將京口围了起来。 此时此刻,安国军已经切断了长江水面,围住了京口城池,整个京口已经成为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孤城。 安国军顛覆性的战爭手段,战斗能力,给予了吕四海这个大燕传统军人以极大的震撼。 他看著安国军如神兵天降般大发神威,再也憋不住积压了数月之久的鬱愤之情,任由其在胸膛轰然爆发,朝著身边副官大声吼道:“去!通知下面弟兄,收拾刀枪,跟我出城,杀贼兵!” 紧闭了数月的扬州城门轰然打开,吕家军衝出城门,杀向位於米镇的张破岳部。 这是在奇袭闪击战发动的前一刻,安国军发给他的指示在安国军攻克瓜洲之后,一队潜伏在扬州城內的安国军探子就找上了吕四海,在传达完“漕运总督兼吴州巡抚,加兵部尚书衔兼都察院右都御史”安部堂命令吕家军配合安国军行动之后,他便一直在等待进一步命令。 早上得到新的指令以后,吕四海便立即赶来城墙上观察战爭局势,隨时准备出城支援c 却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场令人匪夷所思,却又酣畅淋漓的战爭! “加强连,去米镇机动,任何军情,隨时来报!” 安国军中军,胡常山注意到了吕家军的动向,传令加强连。 梁申得到命令以后,立即带领手下二百余人,上马朝著米镇而去。 “放掉俘虏,让他们进京口城!” 胡常山发出命令。 “这个时候放掉俘虏,岂不是增加敌人力量?” 房念林皱眉问道。 “这些人已经被我们嚇破了胆,进了城只会传播恐惧,削弱敌人的抵抗信念!” 胡常山说道。 他想到孙子兵法之中,“攻心为上”的內容,这些被嚇破胆的溃兵进城以后,就会是一群贼军不得不接受的“活gg”。 房念林想了想,也点了点头,又道:“不如將这些的拇指砍掉。” 大拇指是人抓握、控制工具最主要的一根手指,失去了这一根手指,很多稍微复杂的工作都没法干,刀也拿不起来了。 放回去,啥也干不了,却也消耗粮食。 以京口小城的粮食,又被安国军切断了补给,多一个人吃饭就能让京口早垮掉一天。 但如果魏岩让手下和这些俘虏同室操戈,那魏岩的渠帅估计也就快当到头了。 这是一记难解的阳谋。 此举也並非对战爭有什么实质影响,同样胜在攻心。 胡常山闻言沉默了一下,隨即命道:“砍右大拇指!” 大多数人都是右撇子,砍了右手大拇指,一时间被削弱了战斗力,但以后经过训练,还可以通过左手做事,算是给他们留下了一口生机。 很快,大量被切掉了右手大拇指的溃兵被驱赶著,朝著京口城跑去。 城墙上,魏岩看到这一幕,立即就想到了安国军的目的。 城门已经被大炮击碎,城池已经没有阻挡这些溃兵的能力,但他能派兵去阻挡这些溃兵进城吗? 他做不到。 那会让他的“磐石营”离心离德,再无战斗力。 “嘭!” 正在想著这些溃兵进城以后怎么办的魏岩,忽然被副官大力往旁边扯了一下。 下一秒,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一个亲兵。 亲兵肩膀中弹,大口径的子弹直接將他血肉撕裂开来,惨叫声中,看上去分外瘮人。 魏岩不敢再从城墙上多呆。 下城墙的时候,魏岩听到一阵嗡鸣声,抬头一看见到大量弩矢飞入城中,这些箭矢上还绑著信笺。 他跑到一处箭矢处,拆下信笺,里面不只有字,还有简笔画。即便是大字不识的人也能看懂。 画中生动形象的表达了文字上“半日期限,出城投降,时间一过,格杀勿论”的意思c “去將这些信笺收集起来,任何人敢私藏,杀!” 魏岩命令身边亲兵。 没过多久,城墙上再次迎来了一阵炮击。 同时,土兵开始进城。 城门洞里一场激烈战斗,一阵枪声以后,贼兵丟下一地尸体后逃入城內街巷。 安国军则趁机上了城墙,清剿城墙上的贼兵。 鲁飞虎则带著狙击队占据有利地形,在城墙上对城內的贼兵展开狙杀。 同时,选出一些嗓门大的在主街高声大喊:“半日之內,投降不杀!” 时间分秒过去,城內贼兵知道自己已经成了瓮中之鱉,四处城门都被安国军围住,不投降只剩下死路一条。 不到中午,就陆陆续续有贼兵举著双手,到西城门投降。 “磐营已经跑了一多半了!再跑下去,我们就没人了!” 副官从外面跑进一处民宅之中说道。 魏岩沉默不语。”要不,我们也降了吧。” 副官忽然劝道。 “我等身份,投降也不过一个死字。” 魏岩抬头说道。 “他们连葛绒都能收留,如何容不得我们?” 副官劝道。 魏岩只有暗劲境界,在这样的情况下很难逃的出去。 听了副官的话,他也不由陷入沉思。 中午。 魏岩部成建制投降,京口城拿下。 拿下京口以后,安国军继续南下米镇,配合吕家军向著张破岳部杀去。 枪声炮火之中,张破岳见势不妙,迅速朝著后方,向著江陵、泰合二府方向撤退。 安国军不依不饶,继续往江陵追击。 同时发报第二团,於通泰往三山县方向聚集,伏击往泰和县方向撤退,可能撤往常德府的贼军。 张破岳部被追击,輜重粮草都来不及装运,一路丟盔弃甲,如丧家之犬。 此次战斗,安国军军力之强,兵锋之利,第一次彻底暴露在圣火教贼兵眼中,经歷过这一场扬州战爭的贼兵,见到安国军畏之如遇猛虎,东逃西窜,不敢再战。 战场失利的消息一早就传到江陵城,本打算徐徐图之的圣火教不得不调整计划,当即决定提前展开预定计划。 “武者武力虽高,但一盘散沙。只要能控制天下武者,组成军阵,所能形成的战斗力旷古烁今,届时出一位武道皇帝也未可知!” 谁也不知道前秦地宫之中,还有这样一个书房。 这个书房直接通往地面一处宅院,没有另几条通道的重重机关,並直通地宫的核心区域。 边疆月摩挲著手里养护得当的一本古籍。 安昕看著边疆月,看到他翻书时翘起小指,偶尔捏个兰的模样,感觉一阵恶寒,画面一转看向了仙人洞外。 而隨著安国军过江以后,安昕灵气灌体的速度已经恢復了大半,施展玄光术变得更加自如。 此时的仙人洞外,聚集的江湖人士乌压压一片,粗略看去怕不下千人。 但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抱著发財梦过来凑热闹的,站在最前面的是武当、少林、崑崙等几个名满江湖的大门派,来的人除了派內精英弟子,也来了一些在江湖上成名已久,有头有脸的长辈人物。 前秦地宫一事,如今已经不只是一次寻宝之旅,而发展成了江湖上一次盛大的交流集会。 若大燕朝廷统治还足够稳固的时候,这样临时性的江湖集会必然难以成行。但如今,礼崩乐坏,这些江湖门派也已经感受到了朝廷的虚弱,行事之间已全无往日的忌惮了。 “摘星老仙,道法通天,圣威浩荡,驾临江南...老仙驾到,閒人避让!” 这时候,一阵吹拉弹唱,极尽吹捧中,摘星老仙坐著滑竿到来。围在仙人洞前的江湖人不得不让开一条路,让摘星老仙来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老仙虽然是江湖老人,但为人正邪难辨,不论与江湖正邪都不对路,坐在滑竿上也懒得和別人打招呼。 江湖名宿也没人和他打招呼,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仙人洞里的动静。 “你,进去看看,那群墨的,老看著不靠谱。” 摘星老仙指了指身边一个弟子说道。 “我?” 弟子指著自己的鼻子。 如今的墨门,虽然顶著墨门的名字,但早已与歷史上的墨门大相逕庭。 他们向来看中门中机关术,从不肯让外人旁观,偷学技术会被追杀到天涯海角。他敢进洞观察,墨门就敢砍了他。 被老仙点了將,让他惊恐不已。 好在此时,一个身著黑衣的年轻人从仙人洞里走了出来,朝著洞外的江湖名宿团揖道:“家师已经打开进入地宫的石门,但內部机关重重,还望各位前辈小心行事。“ “机关是死的,人是活的!地宫之中,金山玉海俯拾即是,上古秘典触手可及!更有那前秦玉璽,蕴藏著直通武道巔峰、號令天下的无上伟力得之便可一步登天,傲视江湖!重宝就在眼前,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人群之中有人高声喊道。 江湖人一听,顿时群情激动,脑子里畅想自己成为武道宗师,身负玄功,还有著不完的银子,顿时脑子发热,闹將起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墨门还不让我们进去,不会是已经下了地宫,打算独吞宝贝吧!” 墨门弟子见此,再次朝著几位大派前辈作揖后,让开洞口:“各位请进吧!” “轰隆隆·····.” 就在眾人即將进入仙人洞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响起。 “传总督漕运、巡抚吴州地方、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安部堂钧令!” 关剑大声高喝,知微境已练透五臟六腑,肺腑气息涌动,持续不绝,声音在空气中发出震响,宛如虎啸雷音,一时之间仙人洞前上千人都能听得清晰。 眾人闻言纷纷看去,就见关剑身著飞鱼服,飞身上了山前巨石之上,取出一卷綾罗,高声喝道:“经查明,圣火教妖人诡称前秦宝库现世,实乃包藏祸心!其以重宝神功为饵,诱骗天下豪杰齐聚於此,暗中却欲布下牵机奇毒,企图將武林群雄一网打尽,进而操控江湖,窥窃天下社稷!” “是锦衣卫!” “安部堂是谁?多的官?” “兵部尚书知道伐?正二品高官!” “还是吴州巡抚,整个吴州都是这位爷管著的。” 关剑话落,一时议论纷纷。 但仙人洞就在眼前,这些江湖人刚刚建立起对於宝藏的幻想,对於他说的话,却是有人相信,有人怀疑。 > 第181章 安部堂的功夫 第181章 安部堂的功夫 “锦衣卫?假冒的吧!让老子试试你的两。” 一声大喝,隱藏在人群之中,带著斗笠的石焚大喊一声,拔出长刀,朝著关剑杀去。 在跃上巨石的同时,他衝著关剑从下斜撩而上,刀势凶猛凛冽,乾脆利落,刀身划破气流时候带起的嗡鸣尖啸,诉说著这一刀的快准狠,刀在人的视网膜上留下一道闪亮的光影,不论懂不懂行,都要嘆一声好功夫! 却见对方伸出两指夹住长刀,刀光骤然被止住,同时用力一拨,长刀便被他折断两半,刀尖驀然迴转刺来。 见此,石焚亡魂大冒,知道对方的实力远远超过了自己,肯定是知微境以上的实力了。 他只来得及偏头躲过刀尖儿。 但此时他再想逃却已经晚了,对方一拳打来,石焚抬手应对,金属拳套上燃起炽烈火焰,一股崩劲从腰椎骨开始传递,一直延伸到拳头上,使尽了全力应对关剑的这一拳。 往日,他这一拳打在敌人身上,往往能崩裂敌人筋肉,烧焦敌人骨头。凡中招者,无有不伤,没有不死。 但今日,毫无悬念的,“咔嚓”一声脆响,石焚的手臂被乾脆利落的崩裂了。 “圣教石焚!” 关剑大喊一声,在將其打落巨石的同时,一弹指將之头上的斗笠打碎。 石焚最后关头,施展自身功法,拳头上燃起的火焰,无疑的暴露了他的身份。 江湖上不少听说过石焚名头的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禿顶疤面,拳套燃焰,爆裂拳劲,中者焦骨,和传言中的圣火教护法石焚都对上了!” “就是焚!江湖传,焚丑陋,这人必是焚无疑了。” 崑崙派有人喊道。 这一下,不少人都相信了关剑的话,一时间人心惶惶,但环顾周围,此地名门大派,匯聚一堂,成名者眾多。 “怕个什么,他圣火教再厉害,我们分头逃跑,他也不能把我们全杀了!” 有人振臂一呼,但分量不够,一时间人人相互打量,相互提防。 他们心中担忧难免,毕竞这里可是圣火教的地盘,如果被大军围剿,他们大多数人可能都跑不出去。 同时,还是有不少人对於前秦宝藏心存幻想,时不时打量著仙人洞,放不下里面的金银財宝,武功秘籍,宗师机缘。人生在世,机缘少见,搏风打浪,只爭眼前。 人心各异,风险偏好各不相同,场上又缺少能够振臂一呼,从者云集,一锤定音的人物,一时场面纷乱如麻。 “诸位!” 此时,一个柔和中带著几分书卷气的,心平气和的声音响起:“本官安昕,为漕运总督、吴州巡抚,领兵部尚书衔兼都察院右都御史。” 明明声音不高,但却隨风飘送到耳边,即便在嘈杂的声音中,却依然让人能听清楚。 一听到这样长的一串头衔,知道这就是锦衣卫口中的那位正二品高官。却是没想到,以对身份,竟然亲临於此了。 人们连忙朝著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到一身著緋色官袍的人骑马而来。 关剑,以及何西连忙到了他的身边,將之保护在中间。 “是他!” 崑崙派的小师妹晓斐忽然拉了拉二师姐的衣袖,惊呼一声:“这不是我们在路上,见过的那位大人吗! 竟然是朝廷的兵部尚书!” “是兼领兵部尚书衔,不是兵部尚书。” 二师姐和她解释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吗?” 晓斐眨巴眨巴眼,有些不理解。 “这.差不多吧。” 二师姐觉得和她解释不通,又觉得都是正二品高官,便敷衍说道。 最靠近仙人洞的几位名门大派的江湖宿老,连忙穿过人群,跑到后方来朝著安昕见礼。 作为名门大派中人,消息灵通,知道眼前这位安部堂不仅是正二品高官,还手握兵权,可谓是位高权重! 安昕骑在马上,对他们微微頜首。 “江南邪教作乱,延绵数省,荼毒百姓无数,诸位大多都是应夏阁老之召而来,都是朝廷臂助,大燕义士,武林好汉。 而前秦宝库,此事传播的非常蹊晓,本官听闻以后不忍诸位义士陷於阴谋之中,便遣人仔细调查。 经本官查实,正是圣火教通过数省分舵传播,正是邪教一手炮製的,为以奇毒控制诸位,以至控制天下武林中人的邪恶阴谋。” 安昕大声说道。 “摘星老仙,你说是否?” 安昕看向了懒洋洋的躺在滑竿上,面对他的到来无动於衷的摘星老仙。 “嗯?” 摘星老仙驀然看来,眼神冰冷。 “前夜里,老仙削肉之痛,不至於这么快就忘记吧?” 安昕问道。 “你···· . :” 摘星老仙眼睛驀的瞪大,不可置信的盯著安昕。 如此隱蔽之事,他无法想像,安昕是如何知道的! “难道老仙甘愿为邪教所制?” 安昕提醒摘星老仙:“本官听闻,摘星老仙酷爱自由,被人制住尚且可以理解,但为虎作倀,从此不得自由却非老仙所能接受的吧?” 摘星老仙爱不爱自由安昕不知道,但此人酷爱搞排场,要面子,在江湖上是有名的。成为別人控制的奴隶、提线木偶他或许能接受,但被安昕在天下人面前讲出来,被天下人所知,他肯定不能接受。 安昕给他一个爱自由的名头,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引他把圣火教所做之事讲出来而已。 摘星老仙沉吟片刻,就在安昕以为他不会说而把目光看向人群里乔装打扮的厉百川等人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了:“安大人所言不错,圣火教中有一神功,名为牵机引,此为何功、所生何毒,我一概不知,但其神功生成冰针,扎入人体穴窍以后,便化作奇毒。 若一月之內没有解药,则浑身发痒,这痒似从骨髓之中生出,浑身骨骼、臟腑、血肉、皮肤乃至毛髮,由內而外,无一处不痒。 发作之时,会用指甲將全身皮肉撕开,哪怕磨掉了指甲,露出了骨头,都不能解开其中之痒,恨不得用刀將自己剥的只剩下一副骨架······甚至感觉,哪怕只剩下一副骨架,骨髓也在痒!” 隨著他的讲述,江湖人心生恐怖,感觉自己身体都有点痒了。 此事前有安部堂背书,后有摘星老仙现身说法,在场的江湖人已经相信如今他们已经陷入了圣火教的阴谋。 “宗师都扛不住这等奇毒,我等如何能够抵挡?” “圣火教果真魔性,若无安部堂拆穿此阴谋,我等岂不是都要化作圣火教的奴隶了!” “怕是不光我们,天下武林都要遭殃!!“ 一时间,场上武林人士议论纷纷,人心惶惶。终於,大多数人都將目光看向了那位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穿緋红官袍的安部堂。 感受著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安昕知道这一次事件过后,自己在天下武林之中的声望將会直线上升。 “安部堂,大燕重臣,朝廷要员,为何要犯险蹚这一趟浑呢?” 这时候,仙人洞中走出了一个人,此人身著黑色大氅,脸也被黑色兜帽的阴影遮掩,没有人能看到他的模样。 安昕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却是认出此人就是跟在边疆月身边那人。应当是圣火教四大行者之一的代昌安。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武林中人也是大燕子民,且被圣火教欺骗至此的江湖人多是大燕义士。本官不知也就罢了,既然已知圣火教之阴谋,便明知江陵危险,本官亦义不容辞。” 安昕声音鏗鏘有力,引得江湖眾人心潮澎湃。 以至有人呼:“安部堂仗义!” 一时间,在场之人对於安昕好感大增,只觉庙堂之上亦有明镜。 但安昕说话的声音传入代昌安耳中,却让他觉察到有些不对。 场上声音嘈杂,二者相隔人群,这声音明明不高,却能清晰的送入他的耳中。这並非是他的听力好,而是对方的传音手段! 这位朝廷的二品文官,竟也是一位武功高手! “呼!” 风声起,代昌安瞬间化作一道黑影,不过呼吸之间就从人群上方略过。下一刻,就来到了安昕头顶上方,一掌拍了下来。 他要试探一下安昕的实力。 但关剑护卫身边,如何能让代昌安瞒过他去与部堂大人动手! “找死!” 关剑高呼一声,一拍腰间,绣春刀出鞘,关注这边的江湖人之间虚空一片雪亮,刀光已经直直斩向了代昌安。 代昌安不得不会首应对,两人一触即分:“飞鱼服、绣春刀,知微境的身手,想来也不是无名之辈。” 他往后数步,站在仙人洞前的白杨树树权上。 “锦衣卫指挥事关剑!” 关剑报出名號。 他曾负责监察江湖,自身武功境界要比其余僉事更强一些。 话落,他手中绣春刀一挑,一只毒鏢就被挑飞出去。代昌安此人阴险狡诈,善用暗器,关剑一直都在提防。 隨著代昌安飞扑下来,两很快打在一起。 “歷百川!” 代昌安喊了一声。 下一刻,人群之中一个身著黑衣,头戴斗笠之人猛然飞起,朝著安昕杀去。 “贼子,休要猖狂!” 却见一武当老道抽出一柄宝剑猛然一劈,截住了歷百川的去路。 歷百川身手不凡,但名门大派的老一辈高手也是不凡。 隨著少林高僧一句:“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不用跟他们讲规矩,大家併肩子上!” 在场几个江湖名宿抽刀拔剑,朝著歷百川围杀而来。 安昕坐在马背上始终未动。 那边石焚因为与关剑对了一招而震断了手臂,被场上武林高手围攻,此时已经被激愤之下的江湖人剁下了脑袋。 这看的隱藏在人群中的凌素衣、薛幽、丁不一等人浑身不自在,一时间不知道是去支援歷百川,还是继续藏在人群里苟全性命。 外围一阵马蹄铁碰撞地面的隆隆声。 山谷之外,尘土阵阵,不知多少人封锁了山谷。 边疆月不知何时出了地宫,出现在了一侧山谷上,他没有看满山谷的江湖人,而是看向了坐在高头大马上,身著一袭红袍,顾盼自若的安昕。 “好久未见。” 他笑著,声音轻轻的说道。 再看向谷外,一群骑兵已经堵住了山谷的出入口。这是事先安排的,一旦计划有变,这就是一个兜底的案。 显然,这些骑兵的出现惊扰了山谷中的人。 “安大人,我们怎么办?” “我们如何能能出去?” “师兄,江湖太险恶了!” 有人朝著安昕吶喊,有人惊恐不知所措。 这上千人中,修为最高的有知微境高手,但也不过三五人,暗劲武者也有数十,但绝大多数只是炼体武者,他们没有翻越大山的能力,也没有衝出军阵的实力,如今被困在山谷之中,如果没有人搭救的话,几乎是必死无疑了。 甚至,原本暗劲武者和那几个知微境高手想要出去,难度也极大。 因为圣火教本就是一个出身於武林门派的,综合宗教、反贼为一体的势力,其教內高手不胜枚举,挡住他们轻而易举。 “不妨事。” 安昕说道:“你们·····.” “这满的螻蚁,生杀皆在我一念之间,也配谈去留?” 一道飘忽不定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山谷之中来回迴荡,让人听不清远近,分不出男女,辨不出老少。 下一刻,安昕感受到风声流动。 本打算稳坐钓鱼台,能不暴露自身武力就绝不暴露的他,此时不得不御风而起,身形瞬间拔高十余米,冯虚御风,宛若一团红云一般在空中漂浮缓落,脚踩在了白杨树的树梢上,默默的看著和自己换了个位置,坐在了高头马上一个白衣胜雪的男人。 对方抬著头,也在打量著他,只是对方的眼睛里有些奇怪,竟是异彩涟涟,其中又藏了一丝惊喜。 “好功夫!” 对方竞朝著安昕夸讚了一句。 边疆月著实没有想到,安昕竟然真的会武功,而且实力极高,只看这瀟洒利落的动作,那脚尖点在树梢之上稳稳站住的身形,这是运气提纵,如非练出內力的隱元宗师,便是能拔高身形,也不过站在粗壮一点树权上,想要这样似是身无重量的站在树梢上,是做不到的。 > 第182章 江湖名声 下扬州城 第182章 江湖名声 下扬州城 山谷不大,阳面的雪早已融化,阴面却还覆著厚厚的积雪。 一阵微风吹动,撩起边疆月眼前的碎发,却遮不住她看向安昕时亮晶晶的眼睛。 早先,在送给安昕道经的时候,她以为对方只是对修道感兴趣。 原来,对方不只是一个痴迷修道的居士,也不只是一位文韜武略的大才,更是一个深藏不漏的宗师高手。 这忽然给她的惊喜,让她心跳都加快了一拍。 真乃奇男子也! “安真是深藏不漏—让惊喜。” 边疆月身体没见动作,身形却已经腾飞起来,脚尖轻轻一点马背,手呈剑指,飞身朝著安昕点来。 “嘭嘭”几声枪响,护卫们已经掏出了腰间的转轮枪,枪口、转轮处冒出阵阵白烟。 人在空中的边疆月將身上大氅扔出,人如移神幻影一般躲开了子弹,並靠近了安昕。 安昕不愿在眾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练气土身份,同样捏了一个宝印,朝著边疆月虚点,口中大呼:“葵点穴手!” 施展了一个定身术。 边疆月身在空中,忽觉身体凝滯,气血运转不畅,猛运內气一衝,这桎梏便被衝破。 但这瞬间,他已经往地面跌落,不过旧力虽消,新力已生,隨著他轻身运劲,手掌往空气中一拍,整个人便继续腾空而起,继续朝著安昕打去。 若在外人看来,边疆月的身形几乎没有变化。 但在远处观察的摘星老仙,一开始震惊於这位朝廷高官安部堂竟然也是隱元宗师! 还在不可思议的时候,又见到边疆月被定在空中一剎,下一刻对方手掌之中竟有內气出体,硬生生止住跌势而反衝,这让他感到浑身发麻。宗师武者,也是靠食物之精,壮大气血,以气血修炼內力,所储內力是有数的,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將內力破体而出的! 这得是多么雄厚的內力才能做到? 而安昕,却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能在被自己以定身术打断而旧力已消,人在半空无处借力的情况下,还能维持身形,继续杀来。 他一甩衣袖,斗战之剑出现手中,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冲边疆月飞射而去。 “嗡!” 边疆月一抬手,手指轻弹,仿佛金铁交击,斗战之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已被弹飞了出去。 这一招,甚至没有起到任何阻拦的作用。 但下一刻,安昕施展“招来”,斗战之剑猛地飞回,同时剑身之上涌现出一道臂粗雷霆,朝著边疆月打来。 “这剑还能打雷?” 雷霆迅捷,边疆月反手一掌,掌化作为爪,被雷霆淹没。 但他身上光华一闪,像是身上包裹了一件法拉第笼一样,接下这一道雷霆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这令安昕都感到惊讶。 边疆月的实力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真正意识到,隱元宗师之间也是有著巨大的实力鸿沟的。 像是那个被雷霆天克的王玄符,如果放到眼前此人的面前,怕是走不过几招就会被打死。 安昕飞身而起,身形划过十数米,跨过了流经山谷的一条小河,落在了山壁凸岩上。 而边疆月同样脚点了一下树枝,和安昕几乎同速跟隨上来。 此时,山谷外传来了一阵炒豆子一般的枪声响起。 一阵人仰马嘶,显然战斗起来。 但此时,安昕已经顾不上山谷外的情况。 他身形一晃,施展出幻影分身,一剎那数个身影活灵活现出现身边,並各有动作,惟妙惟肖。 边疆月却闭上了眼睛,丝毫不停,手捏剑指朝著安昕戳来。 “登抄!定身!” 这一次定身,边疆月不只身躯被定住,就连气血、內力都被凝滯,身体竟朝著地面直线下坠。 这让她感到惊讶。 下一刻,於她丹田之中,一枚四四方方,缺了一角以金补齐的玉璽中,骤然涌出一缕真气,看似一缕但涌入丹田便充盈起来,浩浩荡荡涌入周身经脉,呼吸之间就解除了定身术带来的影响,这时她正好坠落地面,一挥衣袖便如落叶般止住了坠落趋势,轻飘飘的落在了地面上。 这一枚玉璽,就是此前她叫人传出去的前秦玉璽。 其內储存有前秦高手的內力,凡是修行一脉相承的《紫寰心经》功法的,便可以继承其中內力。她能年纪轻轻便成为隱元宗师,除了自身天赋和一脉相传的紫寰心经之外,最大的功臣便是这一枚玉璽。 她落地以后,仰头看著站在山壁凸石上正俯视她的安昕,惊嘆道:“好厉害的葵点穴手!好生霸道!” 她这位亲密的、无话不说的笔友,在往日的信笺之中,却从未透露过他有这样霸道的功夫。 不只是她感到好奇,远处观望的江湖人更感到惊诧。 圣火教举火者武功之高,早在他这两年於江湖上频繁的活动中铸就了赫赫威名,有人甚至將之与三大宗师相提並论,认为他虽然年轻,但功夫已经不弱於三大宗师。 而这位部堂大人的武功,竟然能与圣火教的举火者过数招而不显败跡,似乎还压制了举火者一招,这消息传出去肯定能在天下武林之中引起轰动。 安昕也觉得奇怪。 他在与边疆月短暂接触中,不知是对方的眼神,还是对方说话的语气,让他感觉到有些熟悉的气息。 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让他感到疑惑。因为他的记忆很好,即使是穿越之前,只要是认识的人,哪怕很久不见他脑子里都会有些印象。来到这个世界,在他踏上修行路以后,性足精满,脑力更胜从前,基本不会忘记认识的人。 “噌!” 一声轻响,边疆月已经追了上来。 手中握著一柄无影之剑,在阳光下折射著水漾波纹。 安昕再次施展定身术的时候,终於发现自己在与真正的宗师高手对战的时候,还是缺乏灵活的战斗手段。 边疆月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身上內力澎湃入海,直接衝破了定身术的桎梏。手中的长剑的又忽的喷出青色剑芒,其中锋锐之气,令人皮肤寒毛竖起,皮肤隱隱犯疼。 但就在安昕拼著暴露修仙者身份,准备御风而起,施展法术的时候。却见对方剑光只是在他身侧划过便收敛了剑芒,整个人往后倒飞而去:“安部堂高招,边疆月日后再来討教!” 话音落下时,她已经飞出很远,只见她如飞燕一般,迅速消失在了山间。 此时,谷外枪声已经渐消,梁申带著数百骑兵冲入了谷中。 而正和关剑战在一起的代昌安见到圣主已走,也顾不得再和关剑缠斗,强硬的碰了一招以后主动分开,朝著仙人洞狂奔而去,想要借著里面的机关,先脱离这里。 却未曾想,摘星老仙此时却忽然飞身而起,挡在了仙人洞前,右手伸出,真气涌动,手如蒲扇一般肿大,抓在了代昌安的头上,用力一扭,只听“咔嚓”一声,以他的赖以成名的“摘星手”摘下了代昌安的脑袋。 隨手將其血淋淋的脑袋往地上一扔,其脖颈处喷出的血,汩汩染红了地面。 另一边,歷百川已经被几位江湖宿老围攻之下,被一步步压缩了还手空间,此时有人扔出一张金丝网將歷百川罩在其中,下一刻刀枪剑戟插在他的身上,被捅了好几个血窟窿的他死命挣开金丝网,却已经没有了反抗的力量,片刻以后便被围杀在了当场。 “今,还有圣教的人混在诸位义士之中,还请大家有序出,验明正身!” 安昕回到了自己的马背上,关剑在安昕的示意下,出来喊道。 別看这些江湖人大多在刚刚的战斗之中帮不上什么忙,站在那里如嘍囉,但他们也是天下武林门派中的精英弟子。只是大多数都还年轻,被门派来歷练,只要有钱供养,按部就班修炼下去,很多都能晋为炼劲武者,成为门派的中坚力量。 在加强连的引导下,这些人排成一队走出山谷。 凌素衣、薛幽、丁不一在筛查中被发现,並被关剑带领几名知微境的江湖宿老迅速控制住。 这一战,圣火教不但被安昕戳破了阴谋,还损失一名行者,五名护法。 可以想见,圣火教接下来在江湖上的名声肯定是臭了,將陷入人人喊打的局面。 而在离去的江湖人口中,安昕的名声却在討论的声音中节节拔高。他的武功之高虽然震撼江湖,但却並不是最主要的,而是江湖人觉得他堂堂部堂高官,竟然一点架子都没有,为了他们这些江湖人竟甘愿以身犯险境,亲身入谷解救他们。 尤其是那些散修。 別的官儿,乃至老百姓都叫他们“臭跑江湖的”“杀才”,而安部堂却叫他们一声“义士”,相比之下,高下立判。 其余人都走了,墨门的人却被安昕留下,由他们继续破解地宫的机关通道。 “老爷,扬州已经拿下了。如今,安国军正在追击敌军残部。 圣火教在镇江府、常德府力量比较薄弱,但在苏州和松江二府布置的兵力却不下五万。 而我们经过连番几次高强度战斗,弹药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梁申给安昕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既已打下扬州,就先在扬州休整,等待后方补给。” 安国军枪炮虽厉,但后方生產速度跟不上消耗却是拖累军队战斗力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连番的战斗,所消耗的多是前面几个月生產的储存,这一顿消耗光了以后,还得等待一两个月才能发动下一次大规模的战爭了。 “这一次拿下扬州,便打通了长江与大运河近半运力,东阳府受制於原料短缺的情况也会得到缓解,接下来东阳府要做的就是重新整合產业链路,继续扩生產。” 安昕心里谋划著名。 而要继续扩大生產,大量的储备银是必不可少的。 他看向地宫,命道:“梁申,你负责带人在这里监督墨门拆除地宫机关。 进展情况,隨时报告。” “是!” 梁申敬礼道。 离开了山谷,踏过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敌军尸骨。 安昕一马当先,何西和关剑左右跟隨,其余护卫无声散开,整支队伍阵型像是一只收拢了羽翼的鹰。 龙鳞镇上已经冷清下来。 何西带人在镇子上的民宅中搜索了一圈,却没找到另一条下地宫的通道。 到了晚上,安昕再次放出纸人进了地宫搜寻,发现里面金银还在,他鬆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早地,於清晨薄雾中,安昕策马穿出龙鳞镇,直奔扬州而去。 这一座江南名邑,刚刚经过战爭的摧残,城外显得荒凉而衰败。大量地主被圣火教杀掉,但也没有像是童谣中所唱的那样“圣军到,分田粮,穷汉笑,吃到饱”,就连圣火教自己手下的军队都还没有完成分田,哪里又能轮到这些升斗小民呢。 “杀一杀也好,没有了这些士绅地主,这些土地收归国有,新朝建立时就又有蛋糕分配。” 安昕沿路走来,见到不少乡绅之家都被杀绝户了,心中想著。 不过,自从他决定发展工业以后,传统的歷史周期律就已经不適用於他所计划的发展了。因为新的劳动生產方式,会取代旧有的农业生產方式,重新进入到一轮全新的歷史周期当中去。 当他来到扬州城下时,雄伟坚城闯入他的眼帘,虽然在二百年前经歷了一次迁移,但这一座千年名邑的歷史厚重感並不会因为迁移而失去它本身的色彩。 盖因它处於长江、运河这两条黄金水道的交界处,相比洛河水道与大运河交界的东阳府,还要更加繁荣。 “卑职扬州知府李霄,恭迎部堂安大人节驾!大人一路风尘辛苦,卑职等盼大人如盼云霓。城內馆驛已略备洒扫,请大人入城歇马。” 城门下,见到安昕到来,一身著緋色云雁补子的文官往前疾跑至其马下,朝著安昕作揖参拜道。 “末將吕四海,参见督宪!城內防务均已安排妥当,其余將士们皆在营中待命,请督宪示下!” 身披甲冑的吕四海,年龄四十上下,身材高大壮硕,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下叩首。 安昕端坐马上,目光扫过后面作揖行礼的扬州班子,沉声道:“二位辛苦了。逆匪新退,百废待兴,尔等守城有功。 李知府,当前城中民生、治安最为紧要。 吕將军,城防不可有一刻鬆懈。 且先入城,再细说详情。“ 第183章 青云银行扬州分行 第183章 青云银行扬州分行 民生凋敝,污水横流,扬州城內与诗文里的千年古城之美名相差甚远。 安昕没有乘坐轿子,进城以后下了马来,徒步观察扬州城如今的境况。 “当时贼兵来的急,且扬州属於圣火教原先的活动范围,信眾甚多,我等为守扬州城,不敢放城外百姓进来。” 李霄忐忑匯报导。 他第一次与安昕接触,还没有摸清楚对方的脾性,说话也只敢小心翼翼的捡著说。 “邪教蛊惑人心有一套,但其所作所为,凡不痴不愚不傻的人,早晚能看清楚邪教本质。” 安昕说道。 梁河县下河村的事,已经在东阳半月报上刊登,如今已经被编纂成了话本,由说书先生在茶楼酒肆传播。 在张良的推动下,话本在凤棲府、古沂府都开始传播,也正在改编成戏剧,从圣火教高层为一己私慾,淫掠少女,杀人屠村,到安国军斥候不畏危险,智救寧家村,下河村寧二为报家仇,加入安国军向邪教开战,並在军中教导“三民论”的教育下,快速成长为一名立志保护百姓的战士的故事,已经渐渐成型。 並且,一路下来,安国军师部总参宣传组一直在搜集圣火教恶行,如今已经搜集了大量有著人证、物证的资料,一些人们口传而无实证的也没放过,都已经形成了初步草稿,在传回东阳府后,就会经过加工,成为打向圣火教的舆论炸弹。 “扬州城围困之局已解,粮食运抵以后,立即放粮。粮食是希望,只要老百姓吃饱了,身心也就安定下来,只要人安定了,这扬州城也就慢慢恢復往昔盛景了。“ 安昕看到街上的人,多是蓬头垢面,面色蜡黄,就知这几月城中粮食优先保供军需,城內没有饿殍遍野已经是城中粮仓丰满了。 “谨遵部堂大人教诲。” 微微弓著身子跟在安昕一侧的李霄,连忙躬身说道。 走过一座石桥,安昕在桥上停了下来,陪伴的官员也在他身后停住脚步。桥下的河水没有结冰,流水哗哗作响,往远处看去,河流两侧杨柳依依,沿岸物舍,参差十万人家,路边商铺锁门闭户,有的用厚厚的木板钉住,显然是商家害怕有人趁乱零元购。 “嘎嘎~ 安昕看向河面,便看到有野鸭子在水中游走,偶尔一个猛子扎下去,良久才浮上水面。 “衙门发布公告,下午让衙役上街,该开市开市,该开门开门,该上工上工。” 安昕从野鸭子身上收回目光,忽然说道。 “是!” 李霄连忙应下,朝著后面一个身著青色官袍的官员招了招手,小声说了几句,这人连忙跑下了石桥,朝著衙门跑去了。 不远处,谢文丽正手里捧著一个窝窝头,一边小心翼翼的吃著,一边透过墙角的缝隙,偷偷的瞧著石桥上。 那些老爷们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她还是忍不住去看。她心里隱隱有些衝动,想要衝出去拦驾告状。 可想到吴妈妈说的,那些老爷吴妈妈都打点过了,他们官官相护,她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即便是上了衙门,也是被脱了裤子打板子,到时候脸和命都没了,她心里又有些怕,怕这些官老爷不问青红皂白,直接给她脱了裤子打板子,那还不如直接投了湖一了百了。 但这次从吴妈妈那里逃了出来,她在城里东躲西藏已经一个多月了,到今天还没有冻死、饿死,污头垢面的样子,已经看不出男女,大冬天的身上都一股餿味儿,偶尔碰到个人,也被她身上这味儿顶出去三五米,然后厌恶的看她一眼。 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却抵挡不住外面的寒风,往墙角缩了缩,打消了去告状的心思。 脚腕子一阵疼,擼起裤脚,露出里面的被狗咬的伤口,好在现在冬天,伤口没有化脓,但天寒地冻的被冻伤了一大片,伤口边缘的皮肉已冻得发白、发硬,毫无知觉。 原本暗红色的咬痕被一层薄冰似的冻疮包裹著,几道青紫色的淤痕从冻伤处蔓延开,稍微一动,那僵死的皮肉便传来一阵刺骨的麻木,仿佛这脚腕已不是自己的了。 一直挨到太阳升起来,天地间才暖和了一些。 大街上的人多了起来。 谢文丽躲在角落,听到有人说外边的仗打完了,北边儿来的安国军把圣火教的贼兵打跑了。 她没觉得什么,不论谁来了都一样。 但到了中午,她拖著沉重的身子到施粥点的时候,却发现施粥棚都撤了。 不过街上的米铺有的已经开了,还有官差在那里登记卖米。 米价没有涨,和打仗之前一样。 忽然,她看到一个身穿绸缎的妇女带著几个壮汉,拉著几个七八来岁的女孩走过。她下意识的往后瑟缩了一下,埋下了脑袋。 但对方显然没有注意到她这个乞丐一样的人。 看到对方背影走远,她才悄然鬆了一口气。看著那几个小女孩的背影,她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被家里卖给了一个人贩子,被人贩子收购以后,掛在钞关码头售卖,后以“习乐”为由又转让给了吴妈妈,然后吴妈妈开始培养,噙冰吊嗓、习练古琴、悬腕练字、形体礼仪、酒令应酬,一步一步联繫不知挨了多少打,吃了多少苦。 但吃这么多苦,练就一身技艺的“扬州瘦马”,不过是盐商帐本上一笔精致的浮財,是装点厅堂的活器物,是送往迎来的活赠礼,其命运从来由人估值、由人转手。 终於,她谢文丽被一个七老八十的盐商相中,要被送到府上去的时候,城外打仗了。 平日里繁华热闹的扬州城,一日凋零。盐商那边乱腾一片,就在吴妈妈收了一大笔钱,將之送入府后,谢文丽不知道哪里来的衝动和力气,竟然在那盐商家里一片乱腾的气氛中,抽空子逃出来了。 “梆梆梆梆梆梆··· ,街角忽然传来一阵锣响,一群衙役护著一名书吏走来。 辕门桥,那书吏站定,展开一卷文书,向周围小心翼翼聚拢来的百姓朗声道:“府台老爷有令:战事已毕,著令即日开市通商,米铺、药行需率先营业,平抑物价,以安民心!” 眾人听著,脸上终於透出一丝活气,开始交头接耳。 衙役再跑出去,跑到一些还未开门的米店前面疯狂敲门。在家的通知立即开门营业,不在的则直接找上对方家里,通知立即开门营业。 隨著米粮稳了,人心也就稳了。 扬州城的活力也就开始慢慢恢復。 到了晚上的时候,在安昕的建议下,在城內教场空地上,放了一场烟。 安昕也身著便衣,到了扬州人喜欢聚集的教场,在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也有人在这里摆摊售卖货物,笼罩在战爭阴云下,被不断宣传“贼军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城破便会屠城”等言论下的老百姓,终於放下了心里的压力,呼朋唤友熙熙攘攘聚集在这里交谈玩耍,等待著天黑。 六点钟,天已经黑下来了。 路上、树上、桥上、河边,到处都挤满了人。 教场上亮起了灯笼。 朦朦朧朧的光亮下,河对面的空地上,一阵铜锣声音传来。 接著,“嗖”的几声响起,一溜火光衝上夜空。 “嘭!”的一声炸响,五顏六色的彩光在天空绽放,如天女散般绚丽夺目。 金红的火树银在夜幕中炸开,拖著长长的光尾坠落,好似银河倾泻。 紧接著碧绿的流萤四散飞舞,与紫罗兰色的星雨交织成梦幻的锦缎。 一朵硕大的牡丹状烟在最高处盛放,层层叠叠的瓣由蓝转粉,最后化作万千颗钻石般的星子簌簌酒落。 烟火的余暉映在围观人群仰起的笑脸上,將整个夜空点缀成了琉璃色的童话世界。空气中瀰漫著淡淡的硝烟香气,与人们的惊嘆声、欢笑声一起,融入了这灿烂的良宵。 谢文丽伸出手探向天空,那漂亮的烟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事物,彩色的流光映入她漆黑的眼瞳里。 一个个烟绽放,像是一束束光明的彩蛋,炸掉了人们对於过去几个月战爭的阴影。 第二天,这一座古城就重新活了过来。 一处城內园林之中。 安昕穿著一袭道袍,站在石板桥上,手里拿著鱼食往池中洒去,池子里的锦鲤扭动著胖滚滚的身体爭抢著湖面上的鱼食。 “鹤卿。” 安昕叫著李霄的表字。 “下官在。” 李霄拿著一个装有鱼食的小碗,在旁边陪著。 安昕伸手捏了些鱼食,洒向水池的同时说道:“如今北地所征之粮运往辽东,而京城也已经没有粮食,朝廷陷入存实俱尽的绝境,太仓银库或拨出些银钱,但本官听闻,京师米价已飞涨至一石十两,甚至有价无市。 军民人心浮动,再无一粒南粮北至,恐生不忍言之事。 现今,扬州段的大运河已经顺畅。南京有夏阁老主持,南直隶部分地区还掌握在朝廷手中。 本官会派遣东阳水师护送粮食运往北京。你要儘快將码头的泊位、货栈、人力三样恢復起来。 泊位要能同时停靠五艘漕船,货栈要清点加固,派兵看守,最关键的是人力,原有的漕工、力夫要悉数召回,若有不敷,可招募流民,许以钱粮,三日內便要见到五百名精壮劳力到位。“ 安昕嘱託说道。 大燕朝廷不论如何衰败,现在依然还处於与建虏的对抗之中。 一旦建虏进入中原,以这些尚未完全开化的异族,对於中原百姓、文化的侵略、屠杀,也不是安昕想要看到的。 其次,安国军如今只有一个师,二线部队也只有万人。这个规模,虽然战斗力足够,但还不足发动大规模的战役,安昕还想继续发展吴州,扩张军队,积蓄內功。 最后,是安昕正在摸索修炼体系脱离大燕的方法,在实践过后,如果预想得到了证实,他才会去考虑是否捨弃大燕而自立的事情。 “下官已经叫专人负责此事,回去以后会亲自督办,必在三日內將此事落实到位。“ 李霄保证说道。 “漕运总兵在何处?” 安昕忽然问道。 “漕河因邪教反叛淤堵以后,傅瞻便被夏阁老调往南京。” 李霄回答。 安昕闻言不由摇头。 大燕承平已久,运河之上漕军人数虽多,但其主要职责却已非作战。大部分不过是一群披著军袍的縴夫罢了。修闸补坝时充作苦力,漕船过境时勒索商贾,运粮的本分都交给了包商的民船。 指望漕运总兵带著这些人去打硬仗是不可能的。 安昕想了想,虽然漕运总兵是自己这位漕运总督的手下,但南京那边战事如火如荼,这个时候去抽座师夏吉的人回来也不是良机,便没有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十几天时间里,在一系列措施之下,扬州城快速恢復生机。 扬州水网密布,內外相连。 隨著李霄亲自督办,城外钞关码头上也再次热闹起来。 安昕视察城外,接见扬州钞关榷使宋文心的时候,何西过来稟报,武丽君已经带人来到了扬州。 离开钞关以后,安昕在钞关码头上,见到了穿著一件黑色长裙的武丽君。 靠近以后,安昕握住了她的手。 “哥哥。” 在大庭广眾之下被安昕握住双手揉捏,武丽君还有点害羞。 “我们先上车。” 安昕拉著她登上了马车。 “人也带来了?” 安昕刚刚看到码头上,青云钱庄的掌柜许长乐也来了。 后面至少还有四五十人。 “嗯。” 武丽君点了点头:“吴州省,一南一北,当属扬州府河东阳府,分数南北最繁华的地方,便是在整个大燕也属名列前茅。 这一次在扬州,正式设立青云银行,我將青云银行如今最得力的人都抽调过来了。” “扬州的大盐商多,富可敌国者诸多,只要能让这些人乖乖將钱存入青云银行,银行也能发行更多的票证。“ 扬州盐商之富,天下闻名。 便是前秦地宫之中的財富,恐怕也不及扬州盐商財富总合的十之一二。 安昕沉吟道:“你这几日敲定青云银行的选址,待银行开业之时,我亲自去为青云银行剪彩!” 他撩起窗帘看向外面,马车在神箭卫的护卫下,穿过了扬州城的门洞。 如果在他亲自站台之下,扬州城的盐商还看不清形势,那也就需要重新洗牌了。 还有盐运使司的杜西民,此人出身山东大族,未必是个好说话的人。 第184章 富可敌国的大盐商 权压吴州的安部堂(求月票) 第184章 富可敌国的大盐商 权压吴州的安部堂(求月票) 远山的云,舒捲如絮。 扬州城內的小秦淮河岸边,人流如织。 河水之中画舫停靠在岸边码头上。 谢文丽坐在路边,面前放了一只破碗,对著来来往往的人乞討。 看著对面码头上打扮的枝招展的女人,她浑浊的眼中竟闪过一丝艷羡。人若跌入泥淖深处,便连最不堪的活法,也会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噼啪啦······”阵鞭炮声嚇了她跳。 朝著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却见到不远处的一栋三层小楼的外面,不知何时已经聚满了人。 鞭炮炸开的红色纸屑,隨风飘散,落入到她面前缺了口的陶瓷碗里。 她跟蹌著站起来,走路已经有些病,跛行到店外凑到个坛前面,攀上坛,抱著树干偷偷往里面瞧去。 她明记得,这个小楼原本是一个古董铺子,经常有一些文人雅士来这里打逛。 现在这是做什么呢? 谢文丽好奇的探头看去。 铺子不知何时换上了水晶一样透明的窗户,透过那整面的大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窗明几净的大堂。 再看那些围观的人群,她精神一振,竟然都是一些威名赫赫的大盐商! 很多她当初跟著吴妈妈的时候都见过,其中有盛氏的人,都传言盛氏富可敌国,家中怕有数千万两白银。 还有一个是江家的人,她曾经跟著姐妹出去献艺的时候,曾在台上远远的看到过他,那时候他被眾多男女眾星捧月一般围在中间,看上去风光极了!虽然叫不上名字但一定是江家的重要人物。 至於其余人,谢文丽虽然不认识,但他们相互之间言笑晏晏,熟稔的样子,肯定都是扬州府里的大人物。 这样一个个平日里见不到的大人物,竞然盛装打扮,出现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店面之前,传出去別人都不会相信。 而此时,这些人却都围绕著一个身穿蓝色襴衫,看上去四十许的中年男人身边,一个个面带恭维的笑意,让人知道此人才是所有人的中心。 而那个要把她收入府中的老盐商郑观翟也在其中,不过郑观翟却被挤在人群外围一些的地方。 从小被吴妈妈训练,谢文丽清楚的知道各种场合人们所站的位置通常代表著他们的身份地位。 郑观翟在她的眼里,在吴妈妈的眼里,已经是顶了天的大人物了,但在这里一把年纪陪著笑脸却挤不到人群前面,让谢文丽有些震惊那个身穿襴衫之人的身份了。 “部堂大人来啦!” 这时候,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眾人几乎同时朝著东侧看去,就见到一辆悬掛著“锦鸡”图案灯笼的马车缓缓驶来。 身著襴衫的杜西民连忙小跑著过去,等到马车停下,见驾车的侍卫將一个矮凳放在停稳的马车下面,然后撩起车帘,一个身著黑色道袍的青年走了下来。虽然看著年轻,但却有著不怒自威的气势,当他踏著矮凳站到地面上的时候,杜西民发现对方比他要高大半头。 “下官杜西民,见过部堂人!” 他姿態放的很低,弯腰一揖到地。 安昕伸手扶住他的双臂,笑道:“稼轩兄能来捧场,本官很是高兴。” “部堂大人重视的事,下官自然要全力支持!部堂大人解救扬州一城之民,十万户百姓皆承情於大人,下官亦是这城中之民,能为部堂大人做事,下官只觉心中荣幸之至,纵效犬马亦在所不辞。” 杜西民郑重说道。 安昕闻,伸出拍了他的臂以示亲热:“稼轩兄言重了,我们过去说话吧。” 他视线转向眾多盐商,这些在扬州府声名赫赫,跺一跺脚就能让扬州府震三震,此刻却都屏息静立,如同学子恭候师长训示一般。 他朝著人群里,同样带著討好笑容看向这边的大盐商江春月点了点头,他现在所居住的私家园林就是江春月此人献出来的。 而其余盐商见此,顿时羡慕极了,献出一座园林就能得到部堂大人的注意,这个买卖可实在是太值了! 不远处,谢文丽看到这里,浑身一个激灵。 她知道这肯定是一个通天的大人物了! 心里再次生出衝动,要不要上去拦街告状。 如果不把吴妈妈打倒,她永远都不敢拋头露面。 但看到街道上不少来回走动的壮汉,一看就是保护大人物的护卫,如果这样衝上去,怕是还没靠近就被拦下,到时候另一条好腿都得被打断。 “唉~” 谢文丽忍不住幽幽的吐了口气。 她看著大人物携著后面从马车上下来的一个年轻美貌的小娘子,一起走到了那一栋小楼面前,说了一些话,然后轻轻拉动门楣之上的红绸子。 红绸子飘落下来,门楣上的牌匾露了出来。 “青云银行” 四个烫金大字就悬掛在上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接著,大人物就和那貌美的小娘子,以及那穿著襴衫的人进了楼里。 而一眾盐商却在寒风中,站在大门口。 这一会儿,已经来了几十辆大车。那轮子“吱扭吱扭”的响著,拉车马匹也很吃力的样子,显然拉著非常沉重的东西。 不少穿著各色衣裳的护卫保护著车队,里面的东西像是非常珍贵。 这时候,一个盐商排眾而出,亲自將车上的绳子解开,然后打开了两个木箱子的盖子。 下一刻,谢文丽的眼睛差点儿瞪出来! 不只是她,因为小秦淮河岸人本就多,这一家新店开业,这么多大人物站在这里,早就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只是因为大量侍卫在这里而不能挤到前面去而已。此时,所有人都和谢文丽一样目瞪口呆的瞪著那马车,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阳光下,箱子里的银子折射著迷人的光泽,又像是一个可以吞噬光芒的黑洞,將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和吞噬了进去。 “银子!好多银子!” 人们惊嘆吃语。 直到盐商检查完,车队的护卫开始两两配合將这些银子搬到小楼里面去了。 而这还不算完! 当这一个车队十几辆车搬完以后,就又有一个车队来了。和前面的车队一样,同样是有盐商打开箱箱子检验,然后一箱箱银子搬进了“青云银行”。 “这青云银啥来路,为什么这些人们都把银子放到这银里了?” “既然叫银行,应该是放银子的地方吧?” “那不应该是钱庄么?为什么叫银?” “或许和普通的钱庄不一样吧,你没看到,这一会儿都有四五个车队把银子搬进去了!我了个乖乖,这得多少银子了! 我实在算不出来,怕不得千万两银子了吧! 这些盐商也太几把有钱了!” “这银到底啥背景啊,这些盐商把这么多钱存进去,太逼了!” 人们议论纷纷,无不对青云银行的存在感到无比的好奇。 安昕站在三楼的房中,透过带著淡淡蓝色的玻璃看著外面的人群,觉得今天这一场秀应该足以將青云银行的名声传遍整个扬州城了,只要这名头能一炮打响,后面的工作就好做了。 如今兵荒马乱的时候,商人们只要意识到青云银行足够安全,这一张牌打出去了,就能吸引到大量的存款进来,到时候青云银行就能做起来了。 政治与军队,军队与金融,这之间从来不是孤立不分的。 只要安国军足够强大,安全牌就能一直打,只要人们相信青云银行足够安全,就不会缺少源源不断的银子流进来。 等到银行发展起来,对外的时候就不只是安全牌了,金融霸权要站立在军事霸权上,到时候金融的脉络將如血管般延伸至四方,为安国军的征伐输送源源不断的餉银与物资。 而安国军的兵锋所向,又將为青云银行的票证与信用,铸就成最坚不可摧的基石。 军事强权为金融信用背书,金融资本再反哺军事扩张,二者相辅相成,霸权可成。 “稼轩兄今日能来,真是帮了本官的大忙。” 安昕转身走到主位,伸手拿过桃子递过来茶盏,轻轻吹了吹茶汤上漂浮的浮沫后,茶汤便清亮如同湖泊,因为茶盏使用了透明的玻璃杯,所以茶汤周围一圈呈现出金色,像是流动的黄金环一样漂亮。 “大人扫荡邪教贼寇,收復大好山河,诚为大燕之功,吾辈之典范。西民愿以大人马首是瞻,大人凡有吩咐,西民,乃至山东杜家无有不从者。“ 杜西民这是在表达忠心。 他知道,他身后的杜家也明白,如今之天下大乱已经来临了。每当天下大乱,改朝换代,对於大家族来说都是一场劫难。 传承了已经上千年的杜家只要翻翻家中族谱,就能吸取前人教训,数次改朝换代中差点族灭,让他们早已经练就了对於天下形势的敏锐观察,也让他们在这一场天翻地覆的劫乱中,寻找著任何可以棲身的方法和场所。 如果寻不到牺牲之所,找不到避劫的方法,那数代乃至数十代积累下来的土地、財富、人脉、家乡声望都有可能在一场劫乱中化为飞灰。 南方邪教自然不可取,其带有强烈的反士绅、反地主的意图,且其已经在南方成事,他们此时投靠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西边的反贼距离太远、且看上去也不像是能成事儿的样子。北边异族倒是势头很猛,但这些异族残忍弒杀,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想投靠。 临近者,则是这一位安部堂了! 安国军实力之强,杜西民亲眼所见。一路势如破竹,如砍瓜切菜一般,將圣火教那攻城略地,战无不胜的大军不到一月从北赶到南,杀的人头滚滚,尸山血海,扬州外那堆积如山的贼军尸体,拉到远处挖坑焚烧掩埋时候,那场景都是杜西民亲眼所见,快一个月过去了,如今回想依然歷歷在目! 在他看来,安部堂无疑会是这个即將到来的乱世之中的强者之一。 安昕也听出了杜西民的想法,將茶盏放在一边,试探说道:“如今之天下,群狼环伺,视中原如砧上肥肉。 朝堂上的诸位“明公』仍在醉生梦死、爭权夺利,且不知是看不到这天下日薄西山,还是趁著日薄西山的天下未曾倾覆之前,敛足实利。 本官眼见这天下颓唐,此心忧急,也无可奈何。” “部堂此言,振聋发聵,但叫不醒沉睡的人,他们沉湎於高高在上的美梦之中,醉枕在富丽堂皇的帝国余暉之內,无人在意天下,只会盘算自己。 但下官不同,愿与部堂同进退、共命运。” 杜西民站起身来,对著安昕一揖到地。 “稼轩请起。” 安昕起身来到杜西民之前,伸手將之扶起。 话不再多说,二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中。 果如安昕所想的一样,青云银行的开业,像是一阵风迅速的在整个扬州城传扬开来。 小秦淮河和教场、辕门桥、钞关码头一样,本就是扬州最繁华热闹的地方之一,银行开业,围观者眾,全城跺跺脚都要震三震的大盐商几乎都齐聚而来祝贺,又有一车又一车的银子进入银行之中,重重消息个个爆点十足,自然引起了人们的好奇。 老百姓自然只是好奇,但扬州城里的富人、豪商,却在相互打听著那些盐商將银子拉到青云银行的原因是什么。 而那些盐商自然不敢得罪巡抚吴州、总督漕运的安昕,不论是巡抚吴州掌握一省的实际权力,还是总督运河、集散货物,这都是抓住了他们命脉的实际权力。况且,盐运使司的杜西民全力为安部堂站台,而盐运使司掌握盐引发放,这就实际控制了每一个盐商的命运。 他们自然给青云银行说好话,而有著他们主动宣传,就把银行的“安全牌”打的响亮无比。 这一张牌也是刚刚经歷了战乱以后,心里惊慌刚刚安定的有钱人所亟需的。 一时之间,青云银行的大门都被大量豪商踏破门槛,大量银子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如同流水一样“哗哗”流向青云银行的大门! 与此同时,扬州盐运使司下属的银炉被安昕徵用,將青云银行收取的,除去部分应付兑付的银子,其余重量不一、大小不同的银两拉到银炉,按照五十两一锭进行重新熔铸后,进入青云银行的银库之中进行保存。 江南的冬天不算难捱,五九六九的时候,扬州的天空已经风和日丽,绿树抽芽,大地回春。 在武丽君的主持下,地宫之中的所有通道全部找到,每一条通道通向不同的区域。 除了金银,还有武库、书阁等。 第185章 金融发展 十月字跡 第185章 金融发展 十月字跡 武库之中,儘是一些刀剑兵枪甲冑,经过二百多年早已腐朽陈旧而不能用。 但奇怪的是,书库中的书籍却还歷久弥新,仿佛有人保养一样,字跡依然清晰可辨。 这些书籍都被送入了安昕所居住的园林之中。 在园林的东南角本有一文昌塔,便將这些书籍请入了文昌塔之中。 “哥哥。” 安昕人在西厢过,被武丽君叫住。 他来到丽君窗前,凑近她的脸蛋亲了一下,惹得丽君白皙的脸蛋微红。 见她正在算帐,便问道:“地宫之中有多少银两?” “白银、黄金、珠宝,总共折银一千一百余万两。” 武丽君说道。 “少了点儿。” 安昕说道。 这比他想像中的数量少了很多。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数目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那时候,前秦已经是偏安一隅的地方政权,很多地方已经是听宣不听调,皇权政令覆盖的范围已经很小,怕是税银都征不上来多少了。 又是仓皇南逃之前带不走东西,能有这个数目已经不错了。 银银库,现在储银有多少?” 武丽君如数家珍道:“扬州光是八家大盐商家族存银,就四千四百余万两!再加上其余富商、豪强、士绅等存银也有四百多万两,总共已经有四千九百万两。 如今,再加上地宫之中这一千一百万两,扬州银库的存银总共已经达到了六千万两。 再加上东阳府那边,如今也有两千四百万两白银。 整个青云银行的总储银为八千四百余万两。” 八千四百余万两白银说出口的时候,武丽君的身躯都激动的有点儿颤抖。这样的存银数量,即便已经是见过大世面的主,此刻也忍不住心中震撼。 去年,大燕岁入的帐面数据是两千四百万,但除掉地方官府截留、官员贪腐、运输损耗、专款专用之外,能到太仓银库之中的岁入竟然不超过四百万两,就这四百万两还要给九边发餉,给剿匪军队发餉,去岁年初时候,浙江发大水朝廷抠抠搜搜拿出二十万两,还没到浙江就已经被分完了。 他们手中这八千四百余万两白银,虽然大部分都是盐商、海商、士绅、壕商,以及东阳府军械局、青云商號的一些厂子的存银。 但也是银行可支配的一大笔钱,这一笔钱光是堆积起来都能堆成一座银山,三十吨的大运重卡都要一百零五辆车才能一次运完。 “看来接下来,东阳府乃至吴州省的工业发展,就要进入一个快车道了。” 安昕心情很好的说道。 安国军中现在整理出来的“三民论”,能很好的解释安昕想要的。他要更多的人,更多的人心,更多的民望,要综合实力更强的国家,如此国运昌隆,他才能获得更多的气运,得到更多的灵气,推动修炼稳步晋升,进入下一个境界。 他不求万世之江山,只求一世成仙,於官场上摸爬滚打,在名利场中修行自身,求个超脱自在。 “是。” 武丽君脸上带著笑,隨著青云银行的发展,已经逐渐成为了整个青云商號中最重要的產业。 甚至已经不再只是商业行为,隨著她主动学习安昕给她的后世金融知识,她越发明白银行业的重要性,也知道了青云银行在安昕那里的重要性。 而哥哥將这样重要的產业交给了她,自然是对於她足够的信任,这让她在心里感到无比满足。 “现在,青云银行可以发行八千四百余万两的票证,这一笔钱流入市场之中,足以带动各项產业的大繁荣、大发展了。“ 武丽君说道。 这一次,盐商的存银,说是“存”不如说是“借”,银行给他们开出的是一张盖有银行大印,写明金额、利率、对付日期的存条,同样说是“存条”不如说是“欠条”。 实际上,哪怕是后世各国银行所发行的信用货幣,也属於“欠条”,比如我出卖时间、劳动力打工赚了一百元钱,这一百元就是社会欠我的钱,我將这一张欠条出去买了东西,就等於社会用商品还了我的债务。 而盐商所获得这一张“欠条”的定期为五年,在这五年时间里,银行给他们年息四厘c 而这五年时间里,他们是不能支取的。 所以,青云银行拥有这盐商贡献的四千四百万两白银的五年使用权,就可以发行相应的票证。 “或许,我们也可以多发行一些票证,比如发行一亿两白银的票证,只要我们做好记录,也不会影响我们的银行业务。” 武丽君提议说道。 安昕却摇摇头:“现在暂且不要这么做,再等一些时间,等吴州安定下来,我们的实力也足够强大了,届时再这么做。 甚至以后发行政府信用货幣。 但现在,青云银行刚刚起步,既然確立了银本位的制度,就必须坚持足银兑付』原则,把信用的金招牌树起来,现在不要开一个坏头。 不过,你倒是可以先学习和制定准备金制度,了解市场需求等,建立相应的数据分析体系以后,再去逐步超发一部分票证。“ 实际上,盐商的存银拿到定期存单,而这些银子发出的票证,也已经成为银行准备金了。 等到吴州彻底稳定下来以后,准备金制度上马,再慢慢的、分阶段的將白银退出流通,准备金转向信用调控,货幣发行不够的问题就不再是一个困扰了。 安昕又和武丽君商討了一下其中细节,便离开了西厢,朝著位於东南的文昌塔去。 文昌塔有七层,整体设计非常漂亮。 进入其中,底层塔楼之中摆放著一些名人字画,从上面的题跋来看,歷史传承有序,应该是真品。 “盐商还是有钱吶!” 安昕感嘆一声,顺著盘旋的楼梯往上爬去。 从地宫里面得到的书籍摆放在第五六七层上。 得来的图书数量並不多,但能被前秦收藏在地宫之中,那说明这些书籍也都是非常有价值的。 既有一些线装书,也有一些些竹简。 这些书籍已经被分门別类的放在了书架之中,五楼多是一些诸子百家的典籍,大部分都是一些儒家、法家经典,第三多的便是一些墨家典籍。 安昕在五楼快速翻看一番,就继续上了六楼。 六楼之中,多是一些两汉武道,道家心法,安昕在这里一一翻看,发现这里面的功法、术数自己或许也能修行。他掏出手机,开始对这些书籍进行扫描,哗啦啦的翻页中,將之扫描成pdf版的。 “嗯?” 当安昕翻开一本线装书进行拍照的时候,忽然一愣。 在书籍上面写著一行簪小楷作为注释,但这漂亮的字体並不是吸引安昕的原因,而是这字体他非常的熟悉! 他连忙从壶天空间里面取出一张信纸,將之展开放在这一本线装书的注释边上进行对比。 “模样!” 安昕惊讶的站直了腰。 这就是秦十月的字! 这两年多来,两人几乎每月都要通数封信。 对於秦十月的字,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的字怎么会出现在地宫的书籍之中?不是西林社的么?” 安昕仔细看著秦十月对於功法之中的注释內容,其中对於两汉武道的理解极为深刻,如果现在说她不懂武功,他都不会相信。 “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呢?难道是圣教的反贼?” 他又想到之前,秦十月屡次劝他要明哲保身,要及时下船,不要在大燕这一艘已经註定要沉的破船上一同沉沦。 还有秦十月的家臣,在伍仁县时为当时还只是弓兵营建立出过很多力的魏叔夜。 谁家好人家会有这样熟知军事的家臣? 现在想想,闹不好十月真是一个大反贼! “大反贼,又如何呢?” 安昕不由笑笑,放下手中的书,继续扫描。 扫完以后,攀爬上了七楼。 七楼的书籍就很少了,只有几部武道功法。安昕翻看了一下,有的大开大合,有的精妙无双,都是丟在当今武林之中能引起一阵腥风血雨的功法。 安昕倚著窗,仔细看著。 窗外悬掛著风铃,风一来,奏起清越的响声。 很快,安昕將这些书籍也扫描到了手机里。 然后拿出笔记本电脑,坐在窗边將手机里扫描的內容全部快传到了电脑中,將这些高深的武功功法进行標註,再次完善了一下ai的武学资料库。 “飞飞,你根据现有的武学资料库,推演出一套普通人可以简单、快速入门,並能修炼到炼劲境的武功心法。” “好的主人,我正在推演,大约需要十五分钟,等推演出来我会提醒主人的。“ 飞飞说完,电脑屏幕上便出来了一个转动的进度条。 安昕对於飞飞的推演是有所期待的。 以前他也让飞飞推演过,所推出来的武功心法看上去和真的似的,但却经不起真正的推敲,如果真的按照飞飞推演的武功修炼的话,非得把自己修成个五劳七伤才能罢休。 这一次丰富了资料库以后,不知飞飞能不能推出一个能够修炼的功法。 暂將之放在一边。 在五六七层忙碌了一天,此时太阳已经西斜,万丈光芒照耀西天。 彩霞像是一道道仙女的彩袖,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从文昌塔上看去,扬州城鳞次櫛比的青砖黛瓦,水网折射霞光,带有江南水城特有的美感。在这里甚至能看到小秦淮河沿岸已经亮起了灯笼,水波纹中,画舫游船上才子佳人共游小秦淮河,在粼粼波光中寻找美的邂逅。 安昕拧开钢笔帽,在纸张上快速写下一行字:“十月,我在江陵城地宫的书籍之中,看到了你的笔跡·: .” 一封信洋洋洒酒,一气写就。 將之装入信封之中。 此时,飞飞也已经推演完了功法,並將之翻译成了繁体字。 通篇有五千余字,安昕看的很仔细,待他全部看完,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窗外地上的灯光与天上的繁星对应,街巷里的烟火气,抚慰著百姓的身心。”这一次,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 安昕看不出问题。 但他也没怎么正式练过武,对於一些武功细节把握不准。 等回去以后,將之交给傅清风、葛绣、葛绒他们去看。如果没有问题,就找人修炼试试,如果有问题就標註出来重新上传电脑,对ai起到一个矫正的作用。 安昕將这一篇无名功法抄写下来后,將电脑、手机都收入壶天空间。 下了文昌塔,安昕看到桃子,將手里的信递给她。 桃子一看上面写著的“秦十月”三字,便知道要寄给谁了。 她收起信笺,和安昕匯报说道:“老爷,今天下午,收到东阳府来信,张则士遣人到了东阳府,想要见您。” “张则士?他要作甚?” 安昕听到张则士的名字,微微皱眉。 “海洋贸易中心”的建设已经成为他计划之中的重要一环。其所能带来的財富上限,比之盐运使司发放的盐引还要更高。 他打算等到吴州省稳定下来以后,抽出手来,他就打算对张则士动手,將东海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张则士想要投诚朝廷。” 桃子说到。 “受招安?” 安昕摩挲了一下下巴。 略一思衬,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张则士受到招安,能受到自己节制,那贸易中心的建设就能提速了。 还可以让张则士配合在东海小琉球的航道上与荷兰人摩擦一下,让小琉球的交易风险提高,这样,位於东阳府的贸易中心本就有优势,届时就能更加迅速的发展起来,一跃成为东半球最重要的贸易节点。”让张则士的人来扬州。” 安昕吩咐说道。 相比起扬州,其实安昕更喜欢如今的东阳府。 正在如火如荼建设中的东阳府,尤其是梦龙湖区这个新生的城区,更是承载著他的心血和希望。 不过,如今安国军正在通泰府三山县,和扬州府南部的泰和、江陵二县与圣火教对峙。 扬州这边又有大量利益相关,安昕在这里,就能镇住这些魑魅魍魎,让事情稳步发展,而他的视线离开了这里,指不定又会翻出什么么蛾子。 第186章 不惧皇权 第186章 不惧皇权 东阳府,大运河上再次变得繁忙起来。 但大运河上的縴夫一时间却有些忙不过来了。 因为在这段时间里,在东阳府成立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厂子,诸如砖窑厂、水泥厂、纺织厂、丹肥厂等,建设局、钢铁厂、製造厂、造船厂持续扩大生產,又招收了大量的力工,码头上没有活计的縴夫、搬运工等都被这些厂子吸纳,以至於现在隨著大运河恢復航运而出现了码头工人短缺的情况。 如此,一些商號著急之下,不得不加价聘请力工和縴夫。 在东阳府,因为人力短缺而导致钱更好赚。 也因此,不断地吸纳著周边的府县的人往这里聚集,也进一步推高了东阳府的房价。 距离码头不远的运河坊,位於洛河岸边、漕运分司北边的外滩上,盖了一栋三层小楼,小楼的设计很有美感,通体红色的外立面,外边悬掛著青云商號的牌匾,又有著青云银行金融学校的牌子。 李燕坐在教室的窗边,看著班里的学员正趴在桌上答题。 学员培训课程已经过半,再学习一个半月的时间,就会分到全省各府的分行中去。 而她的调令已经下来,再两天后便要离开学校,前往扬州任职。 “可惜我刚在长安坊买的套居室了。” 李燕脑子里想著。 她也没想著卖,东阳府的房子一直在涨价。本以为南方安定下来以后,北渡之人少了价格就会降下来,但未成想隨著东阳府的快速发展,在这里收入高、吃得饱,又在安昕的授意下,东阳府还减少了对於人员流动的严苛管理,周围府县的人蜂拥到府城来,推动房价继续上涨,简直是一月一个价。 这样一来,抢手的房子买进来,不是急用钱的人,就算是住不著租出去,也没人选择卖掉。 这时,窗外大运河上出现的一个船队吸引了她的目光。 船队是官船的形制,大约有三十余艘,在运河之中吃水很深,显然是满载的大船。 船只从河南段进入洛河,朝著东侧渡口而去的时候,距离小红楼已经很近了。李燕甚至能看清楚船头上站著的,那些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一个个挎著绣春刀,器宇轩昂。 这些船满载著粮食,也载著北京城的希望,朝著天津而去。 同时也带著安昕的奏摺,其中包括对於吴州省及安国军的一系列人事举荐。 如今,安昕携运河以自重,掐著朝廷的钱粮命脉,已经有了和朝廷讲条件的资格。 甚至崇寧帝在任命安昕为吴州巡抚的时候,就应该有了心理准备。那时候对於崇寧帝来说,只要安昕能重新疏浚运河,让钱粮能运抵京城,再给大燕续上一□气,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但此一时彼一时,真的达到了这个目的,又不知崇寧帝如何做想了。 但安昕並不在意崇寧帝如何想,自古天下兵强马壮者得之。他如今虽是大燕之臣,但只要他想,也算是割据一方的军阀,还是能扼住朝廷命脉的军阀。 况且,朝廷本就是一个角斗场,君权与治权爭斗不息。君权强的时候,属於臣子的治权自然就被压下去,而君的权威不足的时候,臣子的治权自然就开始拔高。 今时今日,如果崇寧帝学不会妥协的艺术,那他屁股底下的皇位也坐不稳。 安昕相信崇寧帝但凡还有几分帝王术的话,之前王玄符的那一颗脑袋,还有这些几十条大船的粮食会给他一份標准答案。 两天以后,一艘硬木大船靠岸,李燕和一眾同仁登上楼船。 船只张开船帆,拨开水面,朝著南方而去。 沿途的府县,大多荒凉,尤其是过了古沂府以后,前年刚刚经歷了瘟疫,当时几平十室九空,转过年来又经歷了战乱,再加上朝廷开始加收边响、剿响,本就入不敷出的农民头顶的赋税负担再次加重,濒临崩溃的社会组成已经成为了一个极为危险的火药桶,轻轻一点就会爆炸。 否则,圣火教的战爭也不至於打的这般轻鬆。 天下苦苛政久矣! 过了凤棲府的梁河县,大船就进入了扬州府。一进入扬州,眼前景色又有了变化,首先温热的气候令人感到舒適,在东阳府这时还有些冷,到了这里温度却正宜人,到处水网密布,人们出行可乘船而行,这让很多从未来过江南的人感到新奇。 “这一次,青云银行首先在扬州作为第二个主要布局城市进行布置。你们都是东阳府的银行精锐,到扬州以后任职总管、掌柜、网点掌柜,只有兢兢业业方能不负大东家的简拔之恩。 扬州分新立,机会很多,诱惑也很多,希望你们能將一颗心放正,儘快投入工作,拿出成绩。 最后,祝你们在新的岗位上一切顺利!” 在船只到岸,临下船之前,青云银行的大掌柜许长乐站起来,和即將入职的他们祝福说道。 李燕和一眾同仁对著许长乐作揖道谢之后,排队登上了钞关码头。 掏出怀表一看,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她和同仁们一起,先是到了位於小秦淮河的扬州分行总部楼,在这里见到了她一直视为偶像的大东家武丽君,作为银行系统里少有的女性,她还在会后得到了武丽君的亲自接见和勉励。 这让她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轻飘飘的出了门来,一想到对方说的“女性也能顶起一片天”她就感觉浑身都是力量。决定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一定要继续努力干出成绩,不能让那些男性同仁们给看扁了。下一次回老家的时候,她一定要让爹娘和兄弟们看看,家里最有出息的不一定非得是男人。 他们一批共有四十二人,一半都分到了扬州府的各个县的支行。 扬州府城面积大、人口多,参差十余万人家,在这府城之中就按照东西南北分了八个网点。李燕就分到了教场网点,这里人流量大,居住在这边的富户、盐商也多,可以想像以后的工作量应当是不小的。 银行给他们安排了住所,就在位於小秦淮河总部楼不远的巷子里,一个二进院子,二十多间房子,本是附郭县衙的房產,被附郭县令袁珏知道银行缺房以后,上杆子的托人找关係,才孝敬给了青云银行当宿舍因为青云银行开业时候,安昕亲自站台的原因,如今的扬州官场上,凡消息灵通的都已知道了这青云银行与安部堂有关係,即便不巴结,也没人敢找银行的麻烦。 第二天一大早,李燕起床洗漱后,就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窄袖衣裳。这是武丽君让青云布行旗下新成立的成衣厂专门製作的,整体精神利索,穿上以后映衬的人都焕发出几分不一样的光彩。 一早出门喊了一辆带棚的驴车,到了教场网点的时候,她看了一眼怀表,七点半。 路上用时三十多分钟。 下了车,她观望著自己即將工作的地方。 铁製的大门关闭著,玻璃窗外面还有拉下来的一层外窗,同样以钢筋製造。 大门口,两名身著黑色大衣,挎著长枪的壮汉守卫,是青云商號自己的武装力量,使用的枪械都是从军械局採购的最先进的后膛枪。 “你是李掌柜?” 她正站在门口,就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从后面走了过来。 见到李燕点头,他连忙恭迎道:“李掌柜,咱们后。” 他在前面带路,绕路通过旁边的巷子走到了后院儿中。院子里还有几间房,分作火房、会客厅、仓库等。 年轻自我介绍道:“我叫年,是这个点的帐房。” 他说著,拿出钥匙打开大堂的门,请李燕进入网点后说道:“目前,这个网点只有我们两个人,其余就是两名守卫,高一些的叫李进才,矮一些的叫黄欢,都是东阳府人。我是伍阳县人,之前在伍仁县的钱庄做事。” 李燕打量著周围的环境,点了点头。 总共一百多平的面积,这里的整体布局和在东阳府的银行布局相差无几,青砖的房屋,门框也已经换上了玻璃门窗,在打开铁窗以后,明亮的光线照进来立马一片光明。 高柜以砖石垒砌,上面是用厚厚的多层玻璃阻挡。 熟悉的桌子、算盘、帐簿、墨······“这是什么?” 李燕好奇的拿起一只金属的,食指粗细,看上去还挺精致的金属棍,好奇问道。 “这是钢笔。” 方年从他桌子上拿起钢笔,轻轻转动便將笔帽转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笔尖。在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青云银”四个大字。 “拧开后面,吸墨以后可以连续写页纸!” 他將笔尖探入墨水瓶中,捏著墨囊吸了墨水,演示了一遍:“我听说,俩月前东阳府梦龙湖区的製造厂下面,在自行车厂之外,又成立了一家钢笔厂,专门生產这种钢笔,这东西可是抢手货,我在伍仁县托人去买都没有买到,没想到来到扬州以后,银行竟然每个人都发了一支!” 李燕仔细看著钢笔帽上,上面有著“第一钢笔厂”的字样。 “滴律律···· 3 一阵马匹嘶鸣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李燕往外看去,就见到门外一辆由十几个挎刀护卫护持的马车停在了大门□。 接著,一个身高九尺,像是將军一样的男人,在进门的时候都挡住了外面照进来的晨光。 这人身上煞气很浓,但行走的时候有些跛脚。 看上去应该是从安国军退下来的老兵,是真有功夫在身的。 在他后面,两个人“吭哧吭哧”將一个铁皮箱子抬了进来。 “总共三百万,请清点一下。” 这人说道。 “好的!” 方年连忙將旁边的铁门打开,那俩人將铁皮箱子抬了进来,放在了入口处的一张桌子上。 打开铁箱以后,露出了里面一捆捆各类面额的票证。 “这几天,也有一些百姓、小商人来我们这里兑换票证,不过量都不大,一天下来一般在二百到三百万文之间。 真正的大富商、盐商等,我们会让他们去小秦淮河的总店去兑换。” 方年给李燕介绍道。 两人一起数,很快就將这里面的钱数完,將之存放在了两人脚下的铁皮箱子里锁了起来。 押运的离开继续去下一个点。 而李燕,则感慨的坐在了柜檯后面的桌子上。 本以为来了当掌柜,没想到网点刚刚开张,只有她和方年两个人,她堂堂掌柜的,还是要在这里干起老本行,继续当个“桂圆”。 这一刻,她开始盼望著东阳府青云银行金融学院里那群学员快点儿毕业了。 不过,青云银行在下层百姓之间虽然已经有了名声,但老百姓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接受用白银换来这样一张张绿绿的纸,接受程度不高,也让网点非常冷清。 一上午下来,这里相比梦龙湖区的网点要轻鬆太多了!除了几个富户过来换了一些钱,其余时间两人只能在这里看看报纸了。 新一期的东阳半月报上刊登了安国军南下从梁河打到扬州的详细过程,英勇无畏的安国军,以及屠戮村庄、杀人放火,乃至姦杀少女的贼军將领王玄符,令人恨得咬牙切齿,当看到安国军將贼军诛杀,贼將王玄符在安部堂亲率亲卫追击下授首的时候,读者忍不住拍桌子以示解! “掌柜的,外边树底下的那个乞丐,一上午在门口来迴转了不下十几圈了,不会是要抢银行吧?” 方年没事便往外瞅著那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行人。就看到一个身材瘦小的乞丐,在门外不停的朝著里面张望,像是来踩盘的贼偷一样。 李燕闻言,朝著方年说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树底下看到了一个小乞丐。 蓬头垢面的样子,看不出是男是女。 他手里端著个破碗,但並不磕头乞討,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网点,真有点儿不太正常的样子。 这时,正有一个游手好閒的青皮閒汉一把抓走了破碗里两个铜板。 那乞丐起身去夺,却被青皮一脚踹翻在地,发出一声痛苦哀嚎。 “哟~还是个娃嘛?” 青皮一听声音,顿时来了兴致。 > 第187章 过江猛龙 海贼王投诚 第187章 过江猛龙 海贼王投诚 青皮抓住了谢文丽的头髮就在地上拖拽,谢文丽本就瘦小,又吃不饱饭,哪有力气反抗,被拖拽著嚎陶哭著,越是使劲挣扎就越感觉头皮疼的厉害。 银行正好到了中午休息的时间,李燕和方年也从侧边小门进入了前厅,关上小门以后,两人来到门前瞧热闹。 但见到那青皮越来越过分,竞然就要当街去扯那小乞丐衣服的时候,两人还是皱起了眉头。 “李哥,咱们要不要帮帮她?” 方年朝著站在门口的守卫李进才说道。 “不可!” 李燕却开口制止,並眼神警惕的朝著网点周围看去。虽然並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但她也没有放鬆下来。 好在,这边闹剧还没有展开,就有一队衙役握著腰刀衝著这边跑了过来,一声暴喝远远传来:“住手!!” 那青皮一见衙役,哪里还敢在这逗留,撒丫子就跑。 “还想跑!” 为首的衙役一下抽出刀,將刀鞘挥臂扔出,顿时化作一道黑影重重的撞在了青皮的大腿上,將之打了一个趔趄就往前扑倒在了地上。 后面两个年轻衙役快步冲了上去,如狼似虎的將这青皮按倒在了地上,用膝盖压著他的脖颈,在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声中,拿出绳索就將青皮閒汉双臂紧紧绑了起来。 “好!” “差爷好功夫!” 周围围观的人,顿时对著衙役一阵夸讚。 能在关键时候,及时出现,並制止一次暴行,这在平日里可不多见。 但在场的衙役心里都清楚,他们可不是碰巧在此,而是袁知县特意给他们分组,吩咐他们在各个青云银行的周围巡逻的。 虽然不知道县尊大人为何这样做,但他们也能推测出,这个青云银行的背景必然很不简单。 是个过江猛龙! 衙役押著青皮走了,人群也散了,只留下没人搭理的谢文丽,爬到树底下蜷缩成一团,捂著疼痛的脑袋,掖紧了衣领,呜呜的哭泣著。 李燕见青皮被带走了,周围也没有什么异常,心里终於鬆了一口气。 这时候,后边火房里已经做好了饭。 过来做饭的是一个身家清白的本地妇人,一碗普通的炒饭做的香气四溢。 李燕让妇人多盛了一碗饭,端著来到了树底下,將碗筷放在了谢文丽的跟前。 正在强忍著身上的疼痛和心里的委屈,小声呜咽的谢文丽闻到香味,抬起头就看到李燕正衝著她笑:“快吃吧。” 李燕说完,站起身来离开了。 “谢谢姐姐。” 谢文丽受宠若惊的喊了一句。 李燕转头冲她点了点,便进了网点。 谢文丽无神的眼睛里生出一点光,端起饭碗往嘴里扒拉著。 好久没有吃饱饭的她,很快就將碗里饭吃完。 跑到河边儿,把碗刷的乾乾净净,她又来到网点门前,却犹豫盘桓,不敢进去。 透过那纯净透明的,水晶一样的门窗,她能看到自己的形象,走进去都要玷污这水晶宫一样店子。 但看著那端著枪的银行守卫,她心里也想著自己能不能进去其中工作。 “如果能进了银,那吴妈妈应该就不敢再找我麻烦了吧?” 她最怕的,还是被吴妈妈发现,尤其是现在她的腿病了,身上也没有了价值,到时候肯定会把她压榨到死。 接下来几天,谢文丽每天都在网点门口的大树下乞討,而李燕也会让厨房多盛一碗米饭给她送过去。 一来二去,也多了一些交流。 李燕发现谢文丽说话很有条理,有时候还能引用经典。 这一日,放下炒饭后,她没有走,而是蹲下身子问道:“你是不是读过书?” 谢文丽连连点头:“读过一些。” “你是家道中落?你家里人呢?” 李燕奇怪的看著谢文丽。能让家里女孩读书,就不会是普通百姓家庭,而不是普通家庭怎么会沦落到成为乞丐呢? 尤其还是一个女孩,即便是个病子,既然读过书、脑子正常,找个普通人嫁了还是不难的吧。 谢文丽闻言,眼神黯然道:“我是被人发卖到扬州城里来的,那时候年纪小,已经忘记家在哪了,只记得叫做上党村。” “既是被卖到扬州城里来,又怎么会···· .” 李燕没有把话说全,但看著她身上脏兮兮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对於眼前女孩的好奇,那酸腐的味道放在平常她都不会在女孩跟前驻足。 “扬州城里,盐商巨富,大宅门里多有怪癖,有美人纸』“美人盂』之癖好,且相互攀比成风······.” 谢文丽细细说了自己的遭遇。 八十多岁的老盐商,將她买回去当丫鬟,他还能做什么? 本以为进了郑府就摆脱了吴妈妈的钳制,终於能过一些轻鬆点的日子。却没想到会被安排到茅房与前任“美人纸”交接,接班当纸。 她一时天昏地暗,只觉得看的那些书,学的那些乐器,从小习练的歌喉,练习的舞蹈,仿佛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而恰好她还未曾真正上岗时候,当时贼兵就来了扬州,郑家大宅里一时兵荒马乱,收拾细软准备出城北逃。 只是未料到那贼兵来的那么快,吕家军迅速关闭了城门,再想外逃已不可能。 而谢文丽,就趁著这混乱的空档,匆匆逃跑了出来。 逃出来以后,为了避著郑家、吴妈妈的寻找,她只得东躲西藏,忍飢挨冻,靠著战时的救济粥过日子。 这一来,从秋冬,到开春,就这样过去了小半年。 李燕细细听了,只觉得大受震撼,又对谢文丽產生浓浓的同情。 她出身小地主家庭,虽然家里父母对於佃户压榨的狠,但家里养个丫鬟也不容易,每日洒扫叠被晾晒、女红做饭洗衣等等都要去做,自然没有钱去白养丫鬟去玩这些活。 “姐姐,我识字,还学过算盘,能不能跟著您干活?我不要钱,只要给点吃的就行。” 谢文丽察言观色感受到了李燕的同情,立即將在脑子里反覆反芻不知多少遍的话说了出来。 话一说完,心里就只剩下无尽的忐忑,一双眼睛瞧著李燕,期待著她能说出自己所期盼的话来。 对她来说,这不只是一句话,而对她而言就是一生命运的判决。 “这个事,我做不了主。” 李燕轻轻摇了摇头。 但看著谢文丽紧张的眼神慢慢暗淡下去,她又觉得於心不忍,又道:“我可以为你给扬州总部打一个报告,现在各个网点都缺人手,或许总部会考虑你。 不过你要確保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 谢文丽赶紧说道:“我发誓,字字是真!” 她伸出手指著天空说道。 “轰隆!” 天空一声闷雷。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歷来有“春雨贵如油”的说法,安昕站在屋檐前,看著曼天雨丝斜斜的密织著,落入外面的池塘中,点出圈圈涟漪。 池底锦鲤看到水面上的涟漪,便探出头去,跃出水面,贪婪地呼吸著天地间的水汽。 不多时,雨丝连成线,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 “大人,张则士的人到了。” 何西来到池边檐下和安昕匯报导。 “叫他们来这里。” 安昕走到池边的,三面是鏤空造型的白墙,一面为空面对池塘的荷轩內。 坐在椅子上,仰头望著天空垂落的雨滴,平日里纷繁复杂算计在这一刻也平静了下来。直到,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举著油纸伞,从月门进入荷轩之后,安昕才收回了放空的思绪,意识重新回到了人间。 “小的乌峰,拜见部堂大人!“ “小女子鹿瑶,拜见部堂大人!” 二一进门便跪在地上,朝著安昕拜道。 安昕没有看他们,只是缓缓闭上眼睛,听著天地万物的声音,仿佛將二人当做空气忽略了。 跪在地上的二人,额头贴在地面上,不知过了多久,心中开始浮躁的时候,才听到个很轻的声响起:“张则要投靠本官?” “是!” 张则士要投靠朝廷,但部堂问的却是“投靠本官”,乌峰听出来了,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称是。 安昕这才转过身来:“请起,请坐。” “谢部堂大人赏座!” 乌峰这才爬起来,脸上掛著討好,小心翼翼的將屁股沾在了椅子上。 鹿瑶抬头看到了安昕,却脸色惊讶,眼睛也睁的大大的。她觉得眼前这位部堂大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的记忆很好,很快就回忆起来,大约两年前,她在洛河上曾经受到仇家追杀,在那里部堂大人还帮过自己! 安昕看到鹿瑶的时候,也想起了这一件事,不由笑道:“本官与姑娘竟是缘分不浅。” 刚刚坐下的乌峰没看到身后路遥的表情,见到部堂大人似乎是一眼看中了鹿瑶,心中不由千迴百转。鹿瑶的姿色確实不错,身材也很顶,虽然琉球一蕞尔小国,但毕竟也算是大燕朝承认的国家,再怎么说也算是一国公主,如果能许配给部堂大人,在身份上也是说得过去的。 如果能促成如今这一件事,送出一个鹿瑶绝对不亏。 不过,他只是在心里想想,並不能做出这个决定。鹿瑶如今已经是东华派的掌门人,更是身负《紫气长生经》,一身武功非常强悍,在张则士集团的地位还要在他之上。 “洛河之上一別,也有近两年时间。世事变化却如这漫天雨丝一般,莫测、 难辨。” 安昕站起身来,负手走到荷轩边缘,边缘几乎与池水平齐,雨丝斜斜的打湿他的衣角。 他感慨了一句,又回头说道:“张则士投靠本官是否真心,本官也无从了解。要投靠本官,便先交上一份投名状。 第一,在东海航线上,骚扰、袭击东印度公司的船只。 第,在小琉球周边打击去小琉球交易的东西方船只。 第三,在海上宣传外鱼头岛建立海贸交易市场。 这三件事,本官要在半年內见到成效。 办成了,本官保他一个吴州总兵的官职。 办不成,便一切休提!” 安昕说到。 乌峰一听,毫即明白,部堂是要张则士放弃与东印度公开的所有合作,全面倒向部堂大人。仂等於是剪断了张则士最大的退路。 他正要说话,就见到部堂的眼睛看了过来。 么形容呢,这一双眼睛锐利、洞明,仿佛能直指人心。 乌峰的话到了嘴边已经说不出来。 隨著东阳水师的快速壮大,从东阳出海的大元商基本上都已经被部堂大人所控制。 而如今,隨著此昕掌控了整个吴州,並掌握大世河的漕世之权。占领了扬州,这是长江航毌的又一个重要节点,其对於大世河和长江航世的话语权加重,必將会对出元商品有了进一步的掌控力。 张则士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派人来投靠,便是看中了昕被朝廷册封为漕出总督、吴州巡抚,兵部尚书、右都御史以后,又带兵拿下了扬州,將权し真正的入了手中,已经是位高而权重。 他之前选中了胡党投靠,而隨著朝廷乌顺帝驾崩以后的进一步洗牌,他如今则选中了如日中天的安部堂。 “是,的会將部堂大人的话带给东家。” 乌峰再次跪下说道。 “下去吧。” 此昕端起了茶杯。 “小的告退!” 乌峰站起身来,带著鹿瑶往司面走去。 “鹿瑶留下。” 此昕却忽然说道。 “啊?” 鹿瑶伸出葱白的食指指了指自己。 此昕点了点头。 乌峰眼睛在鹿瑶身上看了一眼,冲她点了点头,然后拾起门司的伞直接走入了雨幕中去。心中却想著:“部堂大人这么急么?不过鹿瑶这头確实带劲,如果真被部堂入房中,反而能从中间斡旋,有利於东家的大事。” “本官如今和昆令派关係甚喜。” 此昕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鹿瑶闻言,却如遭雷击,木楞的坐在那里,隨即乾笑道:“小女子和崑崙派,其实仂无甚太大仇怨。” “是你东华派丛盗昆令镇派功法紫气长生经,自然与之仇怨不大。 但昆令派作为被盗者,与你东华派,却仇怨颇大。” 此昕看著鹿瑶,看她尷尬之际,又问道:“本官听闻,东华派有梵天秘咒,可以內功催动宝瓶咒印,行拳之时,犹如炮打,威力强横,可有此事?” 第188章 退一步 即是神州陆沉(求月票!) 第188章 退一步 即是神州陆沉(求月票!) “有!” 鹿瑶点头说道:“此功法传承自密宗法门,可以宝瓶印聚气轰出千钧巨力,但耗费极大,属於东华派压箱底的招式。“ 她说著,双手捏诀,形成宝瓶印法,安昕双眼盯著她,感受著她刻意显露出来的行功路线,可以感受到她体內气血从小腹而出,走的应当是任脉匯聚到了双手宝印之中,这一股强横的力量就显现了出来,並且隨著时间推移而继续蓄力。 “好了。” 安昕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停止了。 鹿瑶散去行功至宝印的气血,气血又经过手三阴经脉循环,返回了小腹之中。但她的脸色变得有点发红,额头上也渗出一层细细的汗水。显然这一番行功,对她来说也是有一定负担的。 未曾修出內力之前,知微境往往消耗一身充盈气血,手三阴与心肺相连,宝印聚集气血而凝聚,快速回气导致气血双耗,心肺承压,自然心慌气短,面显血色,呼吸急促。 “梵天密咒分为七式,每一式所消耗的力气都是翻倍增加的,从第二式开始,没有內力便施展不出来。 且据传从第五式开始,即便是当世大宗师也不能施展,其聚集內力以后,无法聚满宝瓶,导致力量无法发挥。“ 鹿瑶解说说道。 安昕点了点头,他之所以对梵天秘咒感兴趣,是因为此功法非常有名,且其施展方式不像是现有神功秘法的套路,更像是两汉武功心决的表现,但其现在依然能够用出来,让安昕好奇它是否为两汉之后,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改良过的功法。 因为那一段混乱的歷史,武功这种斗战之法必然会格外昌盛,但又不知是何种原因,那个时代传承下来的功法却又非常少见,在地宫之中带出来的功法里,关於那个歷史阶段的功法也只有一本,且是大眾货色的武功。 “包括梵天秘咒在內,东华派的武库拓印一份,送到吴州来,本官想要建造一个武库。” 安昕开门见山的说道。 他想要建造武库,充盈自己关於武功的资料库,以达到足够的数据样本餵养ai,让飞飞最终达到能够改良、创造武功的地步。 届时,他想要创建自己的武道门派也易如反掌观纹。 “好。” 鹿瑶没有一点犹豫就点头应下。 因为东华派和其他门派不同,其他门派或是祖师开山所创,或是歷史渊源流长,作为镇派之法而代代传承。 东华派不同,他们压箱底的基本心法、招式来自崑崙,梵天秘咒来自密宗,其余功法也都是从各派之中以各种手段搜集而来。所以,它也无法在大燕立足,从鹿瑶母亲逃到琉球以后,嫁给琉球国王,並在海外开创了东华派,此派立身之基便是坑蒙偷抢的別派心法。 既然安昕敢要,鹿瑶也没什么不敢给的。 目的达到,安昕端起茶杯送客。 “部堂大人,东华派有一批海珍正在贩卖,小女子这段时间住在扬州城的四海客栈。大人若有需要,隨时传唤小女子。“ 鹿瑶站起来行礼过后,出门举著油纸伞,摇曳生姿的走了。 安昕望著她的背影。 江湖传言,紫罗剎喜欢穿紫色长裙,总给人一种“骚骚”的感觉。上一次在洛河初见的时候,也给安昕这种感觉。 这一次,倒是显得颇为端庄了。 “呼~” 鹿瑶出了安昕下榻的私家园林后,悄悄的吐了一口气。 “掌门。” 路边儿的女弟子连忙解开拴在拴马桩上的韁绳,驾车过来。 鹿瑶拍了拍胸脯:“好紧张!来到中原以后,就听闻江湖上有传言,这位部堂大人不只是朝廷高官,还是一位宗师,之前我还不信,看到以后才发现,原来我之前就见过他,实在是深不可测!” 她说著,上了车钻进车厢,一脚踢掉了脚上的绣鞋,一个小铃鐺从脚腕上鬆弛下来,发出“叮铃”响声。 將头上木釵取下,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髮立即散落下来,她这才身心放鬆了下来。 “便是部堂、宗师,不也是个脑袋两只,掌门怎还会紧张?” 女弟子疑惑道。 掌门向来洒脱而不拘小节。 “咱们山野之人,不懂规矩。这一次又是为了二爹的事情,面见手握实权的大燕官员,有求於人,怎能不紧张呢!” 鹿瑶半躺在车厢里的软塌上,从袖口中拿出一个淡紫瓷瓶,从里面取出一个蜜蜡丸子,捏开蜜蜡顿时传出一股浓郁香气,她將药丸子送入口中,用水送服,很快在小腹之中爆发出一阵暖意,她也借著这一股暖意快速恢復刚刚为了演示宝瓶印法而损耗的气血。 当她平復了翻腾的气血,浑身舒畅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不知何时雨下的大了,风吹著雨滴打在车棚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她撩起帘子往外看去,外面的行人已经很少了,有行人也是举著手里的伞行色匆匆。 平日里平静的城內小河此时流水潺潺,在拐弯处撞击河堤,竟然发出壮烈的“隆隆”声,倒像是大江大河的气势了。 “我记得青云银行,也是部堂的產业吧?” 鹿瑶朝著外面问道。 女弟子身著蓑衣驾车,听到鹿瑶的声音说道:“是的。” 张则士既然决定投靠安昕,自然是对他尽全力调查过的。在皇帝册封安昕为吴州巡抚、兵部尚书的时候没有来投靠,是因为事情还不明朗,安昕虽然有了朝廷给的名,但只能算是虚名,只有当安昕拿下扬州,吴州省大局已定,安国军大放异彩,安昕已经不可避免的成为了大燕国江南柱石,有了实实在在的权威的时候,他才最终下定了投靠安昕的决定。 而安昕对於青云银行的重视,自然也被张则士所体察。 “我们这一次出货以后,赚到的银子也存入银行,换成青云银行的票证吧。” 鹿瑶说道:“还有,我们返回东阳府的时候,提醒我一下,咱们找关係托人买几支钢笔,我爹爹、叔叔他们劳形於案牘,肯定会喜欢这个礼物。” “是。” 女弟子应道。 “在前面教场的银行门口停一下,我进去看一看。” 看著距离银行越来越近,鹿瑶嘱咐一声。 很快,车轮就在浅浅的积水之中停了下来,鹿瑶提起裙角,绣鞋踩在水中。 女弟子撑开雨伞给她遮雨,將她送到银行的屋檐下面。 鹿瑶首先看的,就是银行大门的玻璃,晶莹剔透,像是最上等的水晶一样,透过它可以清楚的看到银行大堂里的情况。 进门前,她目光扫了一眼正在屋檐下避雨的小乞丐,又看了一眼站在大门两侧,面色冷峻,手端钢枪的守卫,这一幕竞然显得很和谐。 在此之前,她可从未见过哪家店子门口,会容许这样脏兮兮的小乞丐在店门前避雨的。 正常店家往往都会嫌弃这种脏兮兮、臭乎乎的乞丐晦气,影响生意。 更令路遥感到惊讶的是,进入银行內部以后,坐在柜檯后面的竞然还有一个姑娘。 在大燕,她极少见到有女性出来拋头露面的。 “姑娘,您要办什么业务?” 见到进来的客人是个女性,李燕便主动问道。 同时,心里也在惊嘆於这个姑娘长得漂亮,同时又有著几分妖异的美感,她眼角紫红色凤纹给她一种高贵、妖异的感觉,吸引著別人的目光。比如,李燕对桌的方林就被她所吸引,忍不住偷瞄著她。 鹿瑶不在意这些目光,从腰间拿出一个荷包:“黄金可以兑换成你们的钱么?” “当然可以!” 李燕拿出一个小盘子,从玻璃底下塞了出去,解释道:“这不是我们的钱,而是经过吴州省官府承认的,与银子一比一兑换的票证,我们每发行一张纸幣,都会在银库之中有对应的银两,所以我们是能够保证任何一张票证在任何情况下,都能足额兑换的。 朝廷徵收夏秋两税,可以直接以票证上缴,官府再从青云银行银库之中提银即可。 姑娘,您將金子放在托盘里就行。” 鹿瑶点了一下头,將小盘子取出,把荷包之中的金豆子、金叶子全都倒了出来。 叮叮噹噹几声,金灿灿的金豆子与托盘碰撞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李燕拿回黄金以后,用工具快速判断了黄金的真假、纯度以后,便放在了托盘上称量。 “八两七钱四分五厘。” 她和鹿瑶报了一声。 见鹿瑶没有异议,继续说道:“青云银行童叟无欺,按照官方价格,可兑换八万七千五百文。 按照市场价格,可兑换十三万一千四百文。 我们青云银行採取市场价格进行兑换,可以给您兑付十三万一千四百文票证,您是否认可?“ 李燕问道。 “没有问题。” 鹿瑶並不在意这些,但却能从中看出,青云银行並没有因为部堂大人的关係而霸道交易,这兑换价格是真的童叟无欺。 李燕拿出钥匙,打开脚下的金属柜子,从中拿出了一捆绿绿的纸张。当一千文的,是票证之中面值最大的。 又从柜中数出三十一张。 再拿出四张当一百文。 將之再次快速数了一遍之后,从玻璃下面推了出去:“客人您在点算一下。” 鹿瑶拿起这些纸幣。 纸张很有厚度,拿在手里很有分量感。纸张不知是用的什么油墨,色彩鲜艷,摸在手里还能感受到其上的凹凸感。 在纸张之中衝著阳光还能看到其中浮现的若隱若现的光影。 这样的防偽技术,她觉得很难有人模仿出来。 將这一叠钱装进自己的內兜,出了银行的大门,隨手將一张“当百文”的钱幣扔进了谢文丽端著的破碗里面,隨即在女弟子撑开的伞下登上了马车,离开了银行。 南方阴雨绵绵,北方艷阳高照。 运粮船由南京锦衣卫指挥使张德荣亲自押运,抵达通州以后,打算换做陆路运抵京城。 正在调集大车,协调民夫的时候,一阵马蹄声响起。 一个身著緋红官袍的秉笔太监邓伦,在大量东厂番子的陪同下,飞奔至张家庄码头。 太监邓伦来到以后,喊道:“谁是张德荣?” “天使,在下张德荣。” 张德荣身著飞鱼服,三十余岁,年富力强,身体壮硕而充满了力量感。 “陛下口諭,十船粮食留下京师平糶粮价,其余粮食尽数运往山海关,以安军心!” 邓伦传达崇寧帝的旨意。 很快,在张德荣的安排下,留下十大船粮食在张家庄码头卸粮。其余粮食,则走通惠河,到北运河、蓟运河,最后再走陆路,通过蓟州驛道往遵化、迁安、抚寧,最后运抵山海关。 这样,张德荣根本没有机会进京面圣,就又载著要去山海关公干的邓伦一行,急匆匆的踏上了前往山海关的道路。 七天之后,船只抵达蓟州。而蓟州知府在提前接到命令以后已经开始紧急动员民夫、车辆,足足徵召徭役一万五千余人,大车九千八百多辆,在装载粮食以后,光是车队首尾就能达到数十公里。 这些押运人员,每日消耗粮食都能达到三十余吨。押运八天时间,就要消耗二百四十余吨。 不过,鑑於民夫眾多难以组织管理,最终分成十个批次进行押运。 八日之后,第一批粮食运抵山海关。 而邓伦则带人悄悄出关,潜入了寧远城中。 於寧远城將军府见到了袁慎。 此人身量颇高,留著三寸山羊须,五十余岁但身上还有著书卷气,眉心的川字纹非常明显,但双眼非常明亮,给人一种智珠在握、胸有成竹之感,动作不慌不忙,显然养气功夫了得。 “下官袁慎,拜见天使。“ 袁慎行礼拜道。 “袁抚台快快请起。” 袁慎中进士很早,是歷经三朝的老臣,邓伦也不敢托大,连忙上前將之扶起。 两人落座以后,邓伦开口说道:“咱家此次来意,想必袁抚台也有猜测。” 袁慎闻言,悠长的吸了一口气,嘆息道:“陛下之意,下官作为臣子又如何不知?可建虏如今袭略如火,兵锋正盛,整个山海关除去一万海寧铁骑尚有野战之能,其余边军若出城浪战,实难抵挡建虏铁蹄。 若此时主动出城寻战,胜算渺茫,一旦寧远有失,则关外八百里疆土,再无寸土为我大燕之所有。 届时,巨室失其外院,贼人可直叩中门。 退一步,即是神州陆沉!” : 第189章 皇帝无错 銨油炸药 第189章 皇帝无错 銨油炸药 崇庆帝登基以后,送来口諭已经不止一次,袁慎如何不知? 但眼下他所面临的战局,他深知建虏如今的战斗力,也知道城內大燕军队的斗志如何。 仰仗寧远坚城据守,他依仗自身威望,还能勉力维持。 一旦出城浪战,局面如何,他没有任何信心。 可崇庆帝又如何不难? 打仗打的是国力,如今国事艰难,江南教匪作乱,偌大粮仓失去大半,漕运如今虽然淤堵被安国军打通,但所能援粮也比较有限。 朝廷加重了河南、山东、燕赵等地的粮税,更是造成燕赵之地本就此起彼伏的反贼势力实力大增,有马、张、陈三股反贼已经成势,且有合流之势。 而河南巡抚奏报,又有名为蔡恆龙者短时间內聚集十万兵,祸乱河南。 眼看著这仗打再下去,大燕能不能耗得过建虏尚不可知,大燕自己就要国力倾颓,走到灭国的地步了。 “如今,江南、河南、燕赵、山东等地,所加派的粮餉,所能调剂到东北的粮食,只够寧远城消耗到七月份。 再多,皇爷也无能为力。“ 邓伦从袖中掏出一张明黄绢帛:“袁抚台,此乃皇爷亲笔手諭。“ 袁慎站起身来,伸出双手,郑重接过手諭。 上面字数不多,但一眼扫完,往日泰山崩於眼前而不动声色的袁慎,此时双手也不由颤抖起来。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他再次逐字逐句看了一遍,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那一字一句却依然浮现在眼前。 “袁卿,国事维艰,朕深知卿固守之难。然內寇蜂起,粮秣已竭,七月后再无援餉。 寧远孤悬,关係天下气运。 今赐卿便宜之权,或战或守,皆由卿独断。望卿体念时艰,为社稷勉持,相机决机,以挽天倾。” 皇帝看似在给他选择,却是在逼他做出抉择。 看似让他独断,但实际上是让他来承担这万钧重担啊! 七月后再无援餉,没有粮食官兵必然譁变,届时寧远城定然再守不住,便只能出城拼死一搏,或率军退回关內。 此非他袁慎所能决定。 而出城一搏,尚有几分机会。 退居关內,则要承担天下骂名。 “陛下,是不会错的。” 他声音非常非常轻,以至於邓伦都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皇帝永远是圣明的,昏聵的便只能是臣子。 皇帝是永远不会错的,错的便只能是臣子。 皇帝在逼迫他出城作战,但这个命令不能是皇帝下达的,而是他袁慎相机抉择的结果c 贏了,自然是皇帝放权信任。 输了,便是他袁慎抉择有误。 “唉” 袁慎心中百转千回,最终却深深的嘆了一口气,认命道:“臣,领命。“ “皇爷交代的差事,咱家算是交办了。咱家也知道袁抚台的难,但这个天下谁人不难呢?咱家也难,江南也难,山东、河南、燕赵地区的百姓也难,而最难的还是要为天下万方、亿兆黎民操心的皇爷不是? 国事维艰,你、我更要为皇爷解忧排难不是? 多余的话,咱家不再多说,只希望回京以后,能听到寧远城传来的好消息!” 邓伦站起来说道。 说完,他告辞离开,在袁慎送他到府门外时,他忽然作揖道:“袁抚台,保重!” 袁慎没有回礼:“天使,回京以后,替臣与陛下奏言:臣袁慎,累受君恩,此时此刻,唯有尽忠而已,望大燕、望陛下,国泰君安!” 言罢,他朝著北方跪下,磕头深拜。 “袁抚台的话,咱家必然带到。” 邓伦郑重道。 有些话,不能落於文字。 邓伦已经明白袁慎的意思,告別以后,其上马带著东厂番子匆匆离去。 目送登陆离开,袁慎站在將军府红漆大门之前,伸出手遮挡著天空,透过指缝看了一眼天空之中的艷阳。 过了一会儿,管家从大门中走了出来,见袁慎呆站在这里,不由轻轻的喊了一声:“老爷?” 袁慎驀然回神:“传令吴孝方,各营集合,放餉。” “是!” 管家也是边军出身,身上自有一种军人的利索劲。 不久,寧远总兵吴孝方在校场集结各营官兵。 “大人,除了值守的官兵,其余人都在这里了。” 当袁慎来到校场的时候,吴孝匯报说道。 “把粮餉、银子,都抬上来!” 袁慎看著校场上的兵,一个个面有菜色。 辽东的二月还是天寒地冻,风吹过的时候,都要吹到骨头缝里去。 这些寧远兵有的忍不住打著寒颤,身上破破烂烂的直筒军装很多已经脏的看不出原先的样子。 如果不是他们手里的刀枪,看上去就不像是士兵,像是逃难过来的难民。 “放餉!” 当袁慎在点將台上一声大吼,所有士兵的目光都朝著他看过来。 “今日,大傢伙放开肚皮,吃到饱! 朝廷给咱们派粮来了,接下来咱们天天都能吃饱肚子!” 袁慎大声说道。 “好!!” “多谢抚台大人!!” 霎时间,人群里爆发出山呼海啸般高亢的喊声。 土兵们的情绪一下子高涨了起来。 而袁慎本就深入人心的威望,也再一次拔高一截。 同一片艷阳普照之下,南方的温度已经二十多度,和煦的春风吹在身上暖洋洋的,舒服又湿润。 通泰府三山县,城外五里处,秦明正在这里带人实验刚刚从大后方的东阳府发过来的一种新式炸药。 看著山脚下忙碌的人员全都退了出来,退到了安全范围以后,秦明下令道:“引爆!” “轰隆!” 眾人双手食指堵住耳朵,一百多米外的山脚下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下一刻,眾人就看到火药预埋点,发出了震天的火光,地面震动传到他们脚下,都让人感到震颤。 而地面上的碎石瞬间被炸的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碎石崩的到处都是。土兵忍不住伸出双臂挡住脑袋,防止被坠落的石头砸到脑袋。 火光和浓烟消散以后,一个巨大的坑洞就出现在了眾人眼前。 “威力也太大了!” 葛二蛋跑过来,惊嘆说道:“这要是做成手里雷,在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上密集扔出去,肯定比炮弹的效果还要好! 以前同样装药量黑火药的手里雷所能发挥出效果,连这个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他以前在军队还没有改制的时候,是掷弹兵的指挥官,现在虽然成了第二团二营的营长,但对於炸药还是具有很强的敏感性。 那时候黑火药的手里雷威力弱,只能加大药量,一个个体积大而重,以至於扔出去的距离受到很大限制。 “以后可以组建由血肉境以上的武者形成个掷弹队。” 秦明也说道。 血肉境的武者力气大增,这样的手榴弹扔出去上百米不成问题。再遇到敌人,一波手雷扔出去,这样的爆炸威力,恐怕能直接將敌人打到崩溃。 “这些药叫什么?是哪產的,咱们能弄来多少?” 葛二蛋期待的问道。 秦明摇摇头:“这是宝利肥料厂研製出来的銨油炸药,现在產量不大,而且最初是给建设局生產出来开矿用的。 而且,军械局的专家虽然正在研究这些火药的適配性,但目前也还在研发阶段。 据说,不能作为子弹和炮弹的发射药,但可以用来製造开弹,但也需要研究如何设计可靠的引信,以及区別於炸药的填装工艺。 但以此製造的手雷,已经开始试製了,我已经提出了使用申请,应该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见到实物了。” “报告!” 这时候,负责实验的士兵已经快步跑了过来,手里拿著纸张,上面是爆炸测量数据。 秦明拿过来看著,同时从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拧开笔帽在上面的反馈建议之中写著自己作为安国军军官对於銨油炸药的使用建议、研发方向建议等等。 “开饭了!” 那边,炊事班的兵已经开始扯著嗓子喊了。 今天不只是出来试验銨油炸药的,也是第二团二营出来拉练。 如今第二团所得到的命令就是驻守三山县,以防止苏州教匪贼兵的北上。而苏州教匪在经歷了扬州一战以后,显然对於安国军非常忌惮,根据前方探子传回的消息,圣火教並没有继续北上通泰、扬州二府的跡象。 圣火教更多的在围绕著南京、安徽、湖广等地用兵。 所以,第二团的驻防压力不大,还有时间出来拉练、训练。 士兵们挨个打饭,腊肉燉粉条配上大白馒头,每人还有一碗豆粥,每个人吃的嘴巴油汪汪的。 烟三月下扬州,此时正是扬州最美的时候。 小桥流水人家,扬州城內,流经教场外的小河潺潺流水,岸边垂下的柳条落入水中,隨著水波而荡漾。 谢文丽依然脏兮兮的在树下乞討,但她这段时间似乎胖了一些,每日接受李燕接济的午饭,银行的伙食比她在吴妈妈手下的时候吃的还好,中午刚刚吃下的一碗腊肠炒饭让她摸著溜溜圆的小肚子格外满足。 路过的人偶有好奇看她一眼的,是因为她作为一个乞丐,竞然在捧读者一本书。 《经济学基础》 虽然书名之中有著“基础”二字,但对谢文丽来说却一点都不基础,里面的字她都认识,但字与字组合在一起她就不认识了,好在书上空白的地方,有著密密麻麻的註脚,她一边看內容,一边看注释,多多少少、磕磕绊绊的也能看懂一些內容。 “那乞丐真勤奋。” 柜檯后面,透过玻璃门看出去,能看到谢文丽的存在,方林閒得无聊,中间看了她好几次,见她一直在那看书,不由撇了撇嘴。 “人家有名字的,说不定以后都是银行同仁呢。” 李燕冲他翻了个白眼。 方林听了却不以为意,虽然他也觉得女人做乞丐看著有点儿可怜,但还是觉得只是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而已,上面怎么可能会录用一个来歷不明的乞丐。 而且,他也不愿意与这样一个乞丐做同仁,那脏兮兮臭烘烘的样子,他觉得自己肯定难以忍受。 他悄悄撇了撇嘴,看起了自己手中的报纸。 “对了,掌柜的,你之前说你在东阳府城买了房对吧?” 半响,方林忽然抬起头说道。 李燕点点头:“对啊,一个小居室。” “那掌柜你发財了,我看报纸上说,东阳府城的房价已经涨到一平方米五两银子了,您那个小居室得有五十平吧,得二百五十两银子以上了! 得顶咱们干七八年了! 不,您是掌柜,每月五两银,也顶您四年收入了。” 方林指著东阳半月报上的內容,看向李燕的目光羡慕不已。 李燕拿过报纸看看,心里也喜滋滋的:“当时咱们银行同仁都可以贷款买房,我就贷款买了一个小居室,现在每月还要扣掉一两银子呢。 当时买房的时候我还只是柜员,一个月二两银子,当时每月扣掉一两银子,可让我心疼。 咦? 钢铁厂新技术的应用得到验证,钢铁本月环比正增长百分之四十。 通过一年来,连续招聘工人,优化管理,增加產能,积累技术,提升设备,较去年同期钢铁產量翻了十七倍!” 什么环比、同比,別人理解不了,但方林和李燕都是银行的员工,自然知道这些术语的意思。 也同样惊讶於东阳府的工厂的发展之快。 作为大时代之中的一粒沙尘,他们对於整个时代的进步並不能做出直观全面的了解,更多的精力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被眼前的柴米油盐、利益纠葛所牵绊,看的没有那么远,理解的也没有那么深刻。 但作为东阳府工业体系、金融体系之中的一员,他们又明显的感受到,生活的变化,职业的变化,以及那些工业產品、青云银行发行的票证等,对於他们自己以及东阳府,乃至以后对於整个吴州省的百姓所產生的变化和影响。 “谁是李掌柜!” 正在二人閒聊的时候,忽然一个年轻人从大门走了进来。 在他的身后,还带著一名挎著枪的总部守卫。 虽然在问,但他的目光却是看向李燕的,作为体系內少有的女性,身份非常好確认。 “我是。” 李燕连站了起来:“您是?“ “我叫段术,是扬州分行考功坊的。在明天,將有一批新人来到扬州,你们网点分了四个人。 另外,你提报的关於谢文丽的报告,分行人事处原则上已经同意,但会由我进行面试。 面试通过后,我们会对谢丽进背调,审查通过以后,就可以入职教场点。” 第190章 谢文丽入职记 第190章 谢文丽入职记 “文丽!” 李燕匆匆的出了网点大门,跑到老树底下,拉住了谢文丽的手:“赶紧跟我走,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啊?” 谢文丽被李燕一把拉了起来,还有点懵逼的被拉著走:“姐姐,怎么了?” “分行考功坊的一位段先生过来了,考功坊司职人才銓选、功绩考核等,你能不能入职就看这位段先生的考察了。 他正在网点查看业务,我们趁著这点时间抓紧梳洗打扮一下,再换一身衣裳。” 谢文丽一听,赶紧迈开大步跟著,只是腿脚有些不听使唤,跑起来还是能看出是个腐子。 房间里,也没有时间烧热水,李燕直接用木桶接了一桶水,便关上门窗,拉上帘子,给谢文丽剥了个精光。 这半年多时间,谢文丽早已经被醃入味儿了,身上黑黢黢的皸,隨著水泼上去,立即就墨染了似的黑乎乎的往下流。 谢文丽顾不得水泼在身上的冰凉,李燕也不嫌弃谢文丽身上的脏污泥垢。 俩人包片,谢文丽负责搓前头,李燕负责给她搓后头。 泥垢一撮一撮的往地下掉,片刻就在地面上掉了一层。李燕又是两瓢水泼在她的身上,接著又是一片揉搓,使劲搓了两三遍,才看到搓的红彤彤的皮肤,而脸蛋脖子洗乾净,头髮浆洗乾净,终於露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 “你竟是这般可人。” 李燕惊讶的看著谢文丽。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正常。如果不漂亮,也不可能被调教成为“扬州瘦马”並被大盐商相中了买回家。 谢文丽闻言倒是脸蛋一红:“姐姐您才漂亮、有本事,我这算什么,只是他们买卖的本钱罢了。“ 李燕怕她想起以前不好的事,连忙拍了拍她的小熊,然后扔出一条乾净的毛巾:“抓紧时间,擦乾净身子。“ 她又抱出一身乾净的衣裳:“你比我稍微矮一点,但这一件衣服比较宽大,你穿上应该没问题。“ 谢文丽换上新衣,对著房间里的那照的人纤毫毕现的镜子照了照,感觉自己再次像是一个人了······不,这一次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像一个“人”了,以前的自己也不过是一件瓶一样,任人交易的漂亮物件儿罢了。 “定要通过这一次考察,当个真正的人!” 她的心里爆发出强烈的渴望。 很快,她被李燕引导著来到了后院房屋大堂,段术已经在这里等著了。他坐在大桌子后面,看著桌上的人事案卷,见到李燕和谢文丽进来的时候,顿觉眼前一亮。却是未曾想到,谢文丽竟然是这样漂亮的一个女子。 “请坐吧。” 他指了指桌子的对面。 李燕衝著谢丽点了点头,然后准备出去。 “李掌柜不必出去,坐在这里旁听即可。” 段术朝著李燕说道。 “谢谢。” 李燕应了一声,绕过桌子坐在了段术的旁边。 见到李燕也坐下,谢文丽心里的紧张稍微缓解了一点。 虽然在听到段术问题的时候,嗓子眼儿还是有点颤抖,说话时候有点儿磕巴,但总归思路没有问题。 对於段术问到的一些关於算数的基础问题,她应付起来没有问题。对於一些超纲的问题,她就回答自己对於问题的理解。 而几个类似处理关於贪腐、业务、来人闹事等具体问题的,她也能有著比较正確的思路。 “恭喜你,谢文丽,面试这一关,我认为是没有问题的。” 段术恭喜说道。 接著,他又好奇问道:“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我看到你的腿,如果方便的话····当然,你不必紧张,你的腿並不影响工作。” 他没问完,就见到谢文丽面色紧张起来,连忙安抚了一句。 当谢文丽说明这是被狗咬的,然后又在冬天患了冻疮,之后右腿就留下了病根之后,段术点了点头:“谢文丽,你可以去医馆看看你的腿,如果只是狗咬、冻疮的话,应该不至於瘸腿,或还有治癒的可能。“ 他讲著,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人事案卷,站了起来:“我们还会对你进身份审查,如果顺利的话,大约一周以內,你就会收到通知。 最后,祝你顺利!” 他说完,又和李燕打了声招呼,就朝著外面走了出去,在两人的目送下,带著那一名守卫离开了。 富山坊,猫儿胡同。 之所以得名猫儿胡同,並非是因为这里的“狸奴”多,而是这里聚集著一群培养“扬州瘦马”的人,瘦马吊嗓子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和叫猫声似的,故而得名猫儿胡同。 吴春兰就是这样一个专门训练“瘦马”的人,且是猫儿胡同之中最有名、做的最大的一个,她也常常因此行走於那些盐商大人们的府邸,接触的上层人士久了,在这扬州城里也自觉自己是个人物,高人一等了。 这日,她刚刚出城去乡下,又收了两个好胚子。 “这年月是真好,那些穷鬼,几两银子就能换个好孩子。不过,那张顺山是真的黑,从河南那边搜罗来的女娃,真真箇个都是好胚子,但他真是狮子大开口,在那边顶多几斤小米换来的,拉到了咱们扬州城来了,就敢开口要几十两银子!” 吴春兰却像是闻到了腥味儿的猫一样,脑子里总是转悠著那几个好孩子。 培养的好,再过个四五年,每个都能卖出去几百两、上千两,如果遇到个撞眼缘的好主顾,卖上几千两也不是梦。 里外里一算,还是海赚! 脑子里正想著呢,已经来到了家门前。门前的伙计膀大腰圆,是她手底下圈养的打手之一,做这行当的事情,总要有几个能镇场子的汉子才行,否则手底下的孩子起了心思要逃要跑,损失的可是大把的银子。 “今可有什么事儿?” 她进门的时候照例问道。 “东家,还真有。” 伙计说道:“今天下午的时候,有个年轻人过来打听,咱们这里原来有没有过一个叫做谢文丽的女人。” “谢文丽!?” 吴春兰猛然一激灵。 她对谢文丽的印象很深,也是她手底下教出来的最优秀的几个孩子之一。 一直都很乖、很听话,但谁成想她竟然在大盐商郑老爷家里跑了! 这让她受到了郑老爷严厉的苛责,不只是赔偿了从郑老爷那里买卖谢文丽的银两,还倒赔了两千两白银才算了事! 两千两白银,不只等於她三四年时间白干,也让她在这个圈子里丟了个大脸。 因此,她咬牙切齿的恨声问道:“那年轻人呢?是哪里来的?” 伙计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吴春兰皱眉看著他:“不知道你不会问!你他娘的是块木头吗?” 伙计见吴春兰横眉竖脸,脸上的白粉子都在往下簌簌的掉,嚇了一跳道:“那年轻人的手下是练家子,手里还有傢伙,我哪里敢问!“ “手下是练家子?那年轻人长得怎样?皮肤如何?穿衣材质如何?绣有什么纹路?身上有何配饰?” 吴春兰追问道。 “穿著丝质袍子,具体啥材质,具体是啥咱也不懂,对了,在袖口绣著一个小小的金钱图案。腰间倒是坠著一块牌子,看上去像是玉的,皮肤很好,白的像是个小娘们儿似的···.” 伙计在吴春兰的追问下,努力的回忆著那人的模样。 吴春兰听了,眉心皱著,脑子里拼凑著对方的形象。 站良久:“莫非,那丫头跑出去,又勾搭上了什么有钱人家的公子不成?” 她摸索著脸庞,眼里浮现出奸佞的笑意和寒意。 “不论你靠上了什么人,咱都得让你把钱给咱吐出来不是,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得懂得报恩啊。 在郑老爷家里跑掉,你以为哪怕有个小白脸保你,你就能脱得了关係了嘛? 呵,太天真了!” 吴春兰进屋坐下:“金钱图案,应该是宝明斋的衣裳,这宝明斋的衣服虽然不错,但也算不得上等,扬州城里真正的上层人士只会穿云锦轩、天工阁、织云斋的衣裳。 而宝明斋的衣裳,穿的最多的还是运河西边儿的富春坊、彩云坊、大市街几个坊市的人穿的最多。” 想到这里,她喊了门口的伙计进来:“去,你去找你相熟的閒汉,去富春、彩云、大市街这几个地方,找谢文丽的身影。 在西厢房,有谢文丽的画像,你一起拿去。“ 她说著,从袖口里取出了一沓当十文的银行票证递给伙计。 “这可是新事物,这几天咱就听到不少人討论呢。不过,这真能在外边用?” 伙计接过钱,却还有些狐疑。 “怕个什么,这个是城里时兴的玩意儿,连盐商老爷们都在用!” 吴春兰瞪了伙计一眼。 伙计连忙赔笑:“是是是,小的挖地三尺,也一定把那谢文丽给东家找出来,给你老抓回来消气!” “呵,去吧!” 吴春兰懒得再说话,端起个紫砂壶对著嘴子喝水。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村的美娇娘,如今胖的像是一个肉球,坐在那里像是一个蠕动的大豆虫,迎著窗户里斜照进来的阳光蠕动舒展著。 几天后,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溪水潺潺,杨柳依依,鸟雀喳喳,青春年华的谢文丽心里涌动著激动和对於未来生活的美好畅想,跟著李燕一起到校场网点跟班学习。 自从通过了段术考核和背景审查以后,李燕就给她也申请了一间宿舍。 今日第一天上班,境遇不同以后,谢文丽看著这个熟悉的世界也样样不同,心情不再那么紧张,世界也变得美好,阳光洒在身上她不再嫌弃热,微风吹在身上她不再感觉凉,鸟雀喳喳传到耳朵里她不再觉得嘈杂,杨柳枝条垂到水面她不再觉得脏,就连人群之中嘈杂的画面进入了她的眼睛里,她也不再感觉吵闹了。 一切都很美好。 她情不自禁的伸手挽住了李燕的胳膊,把脑袋抵在她的肩膀:“姐姐,你真好!” 李燕真的是將她从污泥之中拉出来,並给予她新生的贵人,她对於李燕的感激,根本无法藏在心底,甚至对李燕產生了依恋之情。 李燕伸手摸了摸谢文丽的脑袋。 谢文丽比她小四岁,洗乾净以后她看著也很喜欢,倒真像是她的一个妹妹了。 很快,驴车到了教场网点,下车以后李燕朝著和她打招呼的两名守卫点了点头,然后进入了大堂。 “掌柜!” 新来实习的人已经就位,网点再加上帐房方林总共六人。 隨著新人的到来,方林也不能再和往常那样和李燕没大没小的玩笑,在新人面前也要维护她的面子,也自然的和新人一样站起来和李燕打招呼。 “今天和家介绍位新同仁。” 李燕揽著谢文丽的肩膀说道。 “掌柜,这是哪里来的小美人?欢迎欢迎,太欢迎了!” 方林看到谢文丽的那一刻,就觉得眼前一亮。 谢文丽在人堆里,真算得上是让人过目难忘的那一种了。这让方林的心臟都“嘭嘭”跳动的加快了几下。 对於这位美人同仁的到来,让他的心都雀跃了起来。 谢文丽见他的样子,忍不住捂嘴一笑:“方林哥,小乞丐。” 她提醒道。 “啊?” 方林忍不住使劲眨了下眼,仔细看著谢文丽,却完全在她身上看不出任何小乞丐的影子。 因为谢文丽的过去並不光彩,李燕也没有和別人说过她的身世,方林也从未想过那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竟然这么漂亮! 让他一时有点看呆。 谢文丽意识到自己捂嘴笑的动作,似乎肌肉记忆一般,带上了吴妈妈培训的痕跡,带著几分自然流露的风情,急於和过去切割的她,用脑子控制著手臂放下,抿著嘴巴,这一下又让她显得有点笨拙了。 “你的腿?” 方林忽然问道,他心里还有点不太相信。 “姐姐带我去看了郎中,重新给我正骨,现在还有点不舒服,郎中说经过一个夏天就不碍事了。” 谢文丽回答道。 如今腿也好了,一切都很美好。 “好了,从今天起,文丽就在柜檯上跟著学习。 小杜,你带一带文丽。” 李燕吩咐道。 “是,掌柜!” 小杜接了任务,看著谢文丽,心里热平的很。 第191章 招安 劫持 第191章 招安 劫持 “海上传来消息,张则士与荷兰人在小琉球外发生海战,重创东印度公司远东舰队。 其后,位於澳门的葡萄牙人也趁机截断东印度公司的商船。 荷兰人在东海上的利益损失极大,我们的远洋船队,及张则士的人都已经在外宣传我们的贸易中心。”' 三月下旬,张良从东阳府赴扬州,来到之园亲自和安昕详细匯报东海以及外鱼头岛贸易中心的建设情况。 安昕仔细听过以后,对於东海上的事情心里也有了数。 他本心,是想要將这个贸易中心建在东阳府本土的,这样能够带动东阳府的发展加一把油,助一把力,让东阳府在快车道上狂奔。 但终究还是对於大燕朝廷有著最后的一丝顾虑,最后选择在了外鱼头岛。 可局势一日三变,速度之快,超乎人的想像。 如今的朝廷,其政令越发萎缩,朝堂上之前还斗得热乎的新旧两党,如今已经决出了胜负。 新党因为掌控更多军权,而对於皇帝的影响力更大,胡党大量官员被踢出决策层,渐渐的没了声音。 当然,安昕这位漕运总督、吴州巡抚,同样给予了新党以极大的声势。 如果安昕现在开放东阳府,划出一个特区建立贸易中心,怕是新党碍於他的实力,也会给他找补,反而不再成为一个问题。 但在外鱼头岛的基础建设也已规划的差不多了,朝令夕改反而影响贸易中心的建成。 最终,还是定在外鱼头岛,等到外鱼头岛贸易中心建成並形成一定影响力以后,再往东阳府转移也更简单,准备也能更充足。 “取纸笔来。” 安昕吩咐道。 “我来。” 张良见到桃子要去准备纸笔,连忙快步取来墨条,倒上清水给安昕磨墨。 “如今之大燕,早已经是风雨飘摇,大燕是否能和东汉那般再造难以预料。” 安昕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继续说道:“你暂且留在扬州,等待参加下月乡试,等得了举人功名,对你舅舅来说,也是一个交代。“ “我听老爷的。” 张良一边给安昕磨墨,一边点头应道。 在伍仁县的时候,张良不想再去科考,安昕也无法帮他什么。 但以安昕如今的地位,甚至都不需要安昕去说什么,光是以张良“秘书”的身份,去岁参加东阳府的院试,便已经有了秀才功名。 除此之外,还有著“监生”等出路,甚至以如今安昕的地位,给皇帝上书,求一个“赐同进士出身”的功名也不会很困难。 但,也没有必要。 正途出身的举人,不比身份略显尷尬的“监生”、“赐同进士出身”等身份差。 只需要安昕一句话,张良的举人身份就是板上钉钉的。 等到发榜以后,有了举人出身,就可以给他安排官职,真正进入体制。 凡是跟在他身边的人,他也不会让其身份不明不白的尬在原地不动。“秘书”的身份再高没有品级也尷尬,人前被奉迎的再殷切,人家转头说不定就会吐槽一句:狗仗人势。 安昕拿起笔,很快写完一封奏章。 “臣安昕奏请招安海盗张则士。其人势大,熟知海道。招抚之,可不战而定东海。另可將其部编为官军,专司由海路运粮至天津、山海关,以补运河之不足,解漕运之困。此乃靖海疆、足国用之良策,乞陛下敕部议·· -”,吹乾墨跡,再检查一遍,没有问题后交给张良:“你再看一遍,没有问题就明日一早发出去。” “是!” 张良接过奏章,告辞下去。 回去以后,又看了一遍奏章。 主要列举了招安张则士的好处,安昕列举了招安三大利。其一为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费朝廷一兵一卒一银,便能將纵横东海的大海盗头子招至朝廷麾下。其二为解决东海倭寇边患,有了张则士在东海巡逻,倭寇將不能再骚扰沿海。其三为崇寧帝最不能拒绝的,便是可通过海运南方粮食至京城、辽东,以补足漕运困境。 此三条未必为事实,但却是站在皇帝角度写的公文,最能打动皇帝的心。 再则以安昕的身份来推动,十之八九崇寧帝也不敢为难,通过的概率不说十成,也有九成半。 “老爷的文章真是—.”张良掩卷长嘆,心中感慨,一时竟寻不到一个妥帖的词语来形容。 他指尖轻轻划过那力透纸背的字跡,仿佛能感受到落笔时的决断与力量。 这奏章,高屋建瓴,直指核心,將一场可能劳民伤財的剿匪战事,转化成了一本万利的战略投资,字字句句不见私心,处处是安昕为朝廷解忧、为自身拓展局面的深谋远虑。 他小心地將奏章收好,心中暗忖:“这已非简单的公文,而是庙堂博弈的范本。我日后辅佐老爷,这等立足大局、直击要害、直达人心的笔法,定要用心揣摩,时时学习才是。” 晚上,在会客厅,安昕会见了刚刚从南京回来的吴州省布政使董之涣和按察使鲁维真。 在亲自向他们传达了自己对於吴州省接下来的发展方向,並试探了他们的態度以后,才让他们离开。 又处理过了几份重要公文,安昕才去睡觉。 第二天,钞关码头,驶来五艘从东阳府来的大船。 这是建设局的大船,將要在扬州城外的五里桥位置,建造巡抚衙门大楼。 按照安昕的设想,扬州要在旧城、新城之外,再建一座新城。而巡抚衙门就建在新城那边。 规划是一座庞大的九层建筑,由建设局规划设计並建设,建设周期在一年零两个月左右。 如果从製造厂订购的蒸汽设备能按时交付的话,工期可以进一步缩短到十个月。 建设局的房建主管张文生,原先是安昕在伍仁县建设弓兵营的时候最早跟著他的人之一,后来因为聪敏好学,被安昕安排进了县衙的工房任职,后来又將之调到了建设局任职,如今已经成为了建设局排名第二的,负责房建的主管。 他进城和安昕匯报並做简短交流后,船队继续沿著运河朝著上游而去。 此时天又阴沉起来,安昕带著张良一起,还有董之涣一起出去查看扬州百姓水稻育苗情况。 “前的徵兵情况如何了?” 安昕骑在马上,和跟在身边的张良问道。 如今安国军在扬州府、通泰府南部防御圣火教贼兵,北方东阳、云台,以及古沂、凤棲则仰仗东阳府兵。 目前只有一个师守卫吴州省,左支右拙,比较拮据,徵兵扩军自然要继续加紧速度。 旁边董之涣竖起耳朵旁听,安国军的厉害他已经如雷贯耳,对於安国军的消息也格外上心。 “目前,安国军徵兵优先从民兵、辅兵之中选拔,又在东阳、云台、古沂、凤棲、通泰选人,还有一些山东、皖北人来报名参军。 徵召工作分为三批,第一批已经接近尾声了,新兵已有五千人已经入营受训一个半月,在今年五月份前后就会入列。 四月上旬,又会有五千名新兵进入新兵营受训,大约在六月底入列。 五月上旬徵召的新兵,会在七月底之前入列。 而目前东阳府兵的第一批也已经徵召入列,正在训练之中,下月中旬就能入列。” 张良匯报说道。 他知道老爷对於军队非常上心,作为身边“大秘”自然经常过问徵兵消息,为的就是在老爷问的时候能够对军队发展情况一口清。 安昕闻言暗道:“如此看来,今年七月底之前,安国军的第二师就能建成。 但现在第一师还在吴州扬州、通泰二府南部,最好在进行人事调整之前,先將苏州、 松江、常德、镇江四府拿下,另外浙江的嘉兴府······也可以顺势拿下,併入到吴州省来,正好能验证一下,並非朝廷册封而是我自己打下来並收入辖內的地区,是否能受到龙气认可。 也以此判断一下,这龙气究竟是属於大燕的,还是属於我的。” 他抬眼看向空中,眼瞳之中微不可查的红芒闪烁,便看到天穹之上,红色蛟龙正在呼吸玄黄雾气,身躯也比以前粗壮了一些。 又问道:“军械器具可能供应得上?” “目前,第一钢铁厂的產量持续增加,钢铁供应不但能够供应军需,也能有大约四分之一產量来供应民用。 第一製造厂產量虽然扩张的很快,但目前主要精力还是在保供前线上面,对於新兵器械虽然专门抽出人力生產,但在安国军五月份入列之前,很难保证完全供应。“ 张良说道:“不过,目前蒸汽动力工具机的普及,已经让生產速度快速增加了,我问过葛绒,他说经过这一轮技术改革,到了五月以后製造厂的產量还能翻一番,再加足產能,到了六月中旬就能为安国军一万余名新兵供应充足的米涅步枪和一部分铰链式后装击发枪。” “嗯。” 安昕点了一下头。 只有军队作为坚强的盾牌,吴州才能在这纷乱的时代埋头发展。 对於军队的关注,不论多么强烈都不过分。 等到抽出空来,他打算再回东阳府的梦龙湖区好好调研一下,只有详细了解现在的发展情况,才能描绘出一张方向正確,可以按图索驥的蓝图。 安昕查看育苗的过程中,天上已经下起雨来。 浙淅沥沥的毛毛细雨在天空中飘著。 教场,网点內,因为阴天大堂里掛上了汽灯,將房间里照亮。 在外面看去,透明的玻璃门窗內,灯光璀璨,看上去像是水晶宫一样气派。步履匆匆的行人经过这里的时候,也会忍不住驻足看上一眼。 谢文丽双手拄著下巴,瞧著外面的行人。 “还有两日就是清明了,文丽,咱们能换个班不?” 旁边的杜方年和谢文丽问道。 清明节银行不放假,但正好是休沐日,网点实行轮班。 “可以呀。” 谢文丽一口答应。 “老杜,你家不是东阳的么,迢长的,请假你能回去?” 方林问道。 “不回家,是家里的亲戚那正好经过扬州,我带他在扬州转转。” 杜方年说道。 “那季芳斋的冷鹿肉羹你定带他去尝尝,滋味特鲜美······” 店里没什么客人,几人就聊了起来。 直到“鐺鐺······”几声响起,掛在墙上的钟表响起声,眾人都收拾东西下班了。 李燕喊著谢文丽,两人在后院房间里换上了便装,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面容:“走,姐姐请你去大市街的烤肉店吃肉,前几天刚吃过,特香!” 说著,她忍不住吧唧了一下嘴巴,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谢文丽见此,笑著点头应道:“好。” 出了门,李燕喊了一辆带棚的驴车。 因为距离不远,两人聊著天没多久就到了大市街。即便天上飘著细雨,大市界的傍晚依然灯火辉煌,楼宇座座,幡子在雨水中飘摇,掛在屋檐下的灯笼光晕里能清晰的看到那细若牛毛的雨丝坠落的痕跡。 嘈杂的声音闯入两人耳中,宽阔的街市、小寨的巷子里,处处都是人。 李燕拉著谢文丽的手闯入人群中,很快一家烤肉店映入眼帘。 空气中都是烤肉的香气,本就有些饿了的谢文丽,也被这香味勾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这肉肥瘦相间,肥而不腻,香味四溢,在东阳府的时候,也只有一家五羊烤肉能媲美。 这种阴雨天气吃鹿肉最是舒服了!“ 说著,她拉著谢文丽进入铺子里。 两人却没有注意到,角落一个正在啃著烧饼,胳膊上纹了一个鬼脸面具的閒汉,目光紧紧地盯在谢文丽的身上:“真是个漂亮的小娘皮,嘿,今日合该我谭翔发个小財!“ 他想著,见进入店子里的两个人坐定以后,飞速朝著一个巷子跑去喊人:“快,快去富春坊的猫儿胡同,跟吴老鴇回话,那谢文丽就在大市街第二条巷子口的烤肉店里。“ 说完,他跑回到店子外面,藏在阴影里,透过窗户盯著谢文丽二人。 直到看两人吃过了烤肉,离座准备离开的时候,忍不住与急道:“怎么还没有来?” 这时,一个壮汉巴掌拍在了閒汉的肩膀上,这人手臂比他的大腿还粗,一巴掌差整儿没把他拍趴下。 “那个矮一整的是谢文丽,別抓错人!“ 壮汉嘱咐身边的两个閒汉说道。 “陈爷,咋动您来了?” 閒汉人讶问道。 “嘿嘿,老子听说这小娘皮是从郑大人府上跑出来的,老子把她抓了,说不得郑大人也会知道我的名字。” 壮汉看著不远处的俩人,摇晃著身子,带著手下两个閒汉,装作不认识的样子靠近了过去。 第192章 惊动了部堂大人 第192章 惊动了部堂大人 “啊!” 一声尖叫还没喊出声来,就被壮汉用毛巾堵住了嘴巴,让谢文丽憋足了劲力,脸色通红却喊不出声来。 “你们是什么人!!” 李燕短暂被惊住以后,立即大声喊道。 同时,她伸出手努力去拽著谢文丽的胳膊,不让他们把谢文丽带走。 眼见周围人开始看向这边,为了防止惹起更多人的关注,壮汉同时拌住了李燕的肩膀。 这时候,一辆马车靠近了过来,壮汉和两个閒汉直接挟持著二人,就把她们塞进了车厢里。 “你们是谁!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是银的人!我们是安部堂的人!” 李燕脸色虽然惊恐,但她还是大声的喊道。 “云银?那是什么?安部堂是谁?有老吗?” 壮汉似乎嫌李燕叫的太响,顺手拿过毛巾给她塞进了嘴里。 对於他们这些底层帮眾来说,什么银行、什么安部堂,他们反正不认识。 都不如说一个帮里的小头目来的管用。 马车很快来到了猫儿胡同的院子里,李燕直接被捆绑著扔进了一间柴房。 屋门一关,顿时只剩下黑暗,被捆的结实的李燕,这一下心里忍不住涌起了绝望和害怕,如同潮水一般,不停的冲刷著她的心臟。 “这是哪里?” 她对於扬州城还不是很熟悉,又被塞进了马车里,七拐八拐之下早就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更別说这里是哪了,只知道应当是还在扬州城里。 而谢文丽,则被押到了正堂屋里,吴春兰正坐在圈椅上,手里握著一桿烟枪,居高临下的看著被压上来的谢文丽,烛光之下,她脸上的横肉让人害怕! “跪下!” 吴春兰低头看著谢文丽,见她竟然还敢倔强的站在那里,心头顿时大火,手里烟枪敲击桌面,发出“啪啪”响声。 “吴妈妈让你跪下!” 身后一个粗使婆子一脚踢在谢文丽的腿弯,她吃不住力,膝盖撞在了石砖地面上,磕到了她还没有好利索的右腿,顿时疼的她浑身直冒冷汗。 “吴妈妈,我已经从良:·· ,“从良?” 吴春兰没让谢文丽的话说完,冷笑了一声,讽道:“婊子下海从未有从良一说,你从了哪门子良? 別以为在外面傍上个靠山,就可以在妈妈这里硬气了,女儿啊,人认不清楚现实,看不明白自己身份的话,可不只是要你的命。” 她站起来,像是一只豆虫舒展起来,一伸手,粗使婆子就递过来一根细而韧的鞭子。 见到这一条黑鞭,谢文丽忍不住身上一颤。 这鞭子很柔软,吴妈妈又贯会用一股巧劲儿,打在身上会留下一道道的红痕,但却不容易留下疤痕,不会损坏“瘦马”娇嫩的肌肤,可抽在身上却非常疼,那一股劲儿像是抽进了肌肉底层,进入了五臟六腑之中。 当鞭子抽在她背上的时候,谢文丽仿佛从天上重新坠落到了地面,又跌入了十八层地狱。 但她並不是惧怕这背上的疼,而是想到吴妈妈嘴里所说的“別以为在外面傍上个靠山,就可以在妈妈这里硬气了”。 “进了青云银也挡不住吴妈妈吗?” 谢文丽觉得自己还是回到了这个臭沼泽里,而且还连累了李燕,这个唯一帮助过她,为她上心奔忙的姐姐。 享受过光明,她不想再次陷入黑暗的世界。 “想死?在妈妈这,妈妈不让你死,你死不了。” 吴春兰忽然用力捏住了谢文丽的嘴,嘴唇碰到牙齿被咬破,血渍顺著嘴角就流了下来。 她的双眼之中满是戏謔,像是在玩弄一个可爱的动物,她喜欢这样蹂蹦、调教,这是她的热情所在,否则也不能成为猫儿胡同的“顶流”。每年那些价值不高的,被她蹂蹦至死的也不在少数,每到夜幕降临,城门关闭的前夕,猫儿胡同卷著草蓆子运往城外乱葬岗的板车不知凡几。 “妈妈培养你们,你还不懂得感恩。偷跑出郑老爷的府邸,知道妈妈受了多大的罪么?” 吴春兰轻轻的在谢文丽的耳边说著。 “啪!”她站起来,一挥鞭子,鞭梢便在空气中发出一声爆鸣,接著划过谢文丽的脸颊,在上面留下一条红痕。 “妈妈培养你们,可不比那些窑子里的姐儿乾净?石榴胡同里的那些窑姐,接客接到死,最后往城外乱葬岗一扔。 而你们,妈妈可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最后还给你们寻了好人家。 你怎么能跑呢? 这不是给妈妈上眼药呢么!” 吴春兰说一句,鞭子便打一下,谢文丽嘴里被塞进了一个胡麻桃,顶住了她的嘴舌,想咬舌自尽也做不到。 灯芯跳动,映照著她绝望无神的瞳子,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个躯壳。 火光条乎闪烁,桃子挑了挑灯芯。 “什么?” 之园,刚刚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安昕,准备去沐浴睡觉,就得知了两个银行伙计当街被劫持的事情。 他匆匆走到会客厅,就见到扬州知府李霄还有著甘泉县令正板板正正的坐在那里,见他进来的时候屁股下子弹了起来,连忙拜道:“下官拜见部堂人!” “胡闹!你们的治安是干什么吃的!” 安昕没让他们起身,走到主位坐下。 本来,这样不大不小的治安事件一时是传不到他的耳朵里来的。 但李燕和烤肉店的掌柜认识,那掌柜也是她的一个客户。 而在掌柜听到有人说街上两个女人被劫走,其中一个还长得很漂亮。 很快意识到应该就是李燕她们,当即就去了县衙报了案。 整个扬州城的上层,谁不知道银行是部堂大人的產业!部堂大人亲自张罗站台,可见他对於银行的重视。 所以,凡是和银行有关的,扬州府各级官员无不是加倍重视。而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劫银行的伙计,这简直就是老虎嘴上撩虎鬚,活得不耐烦了。 甘泉县县令深思过后,一边派出三班衙役去大市街全力调查,一边迅速赶往府衙与知府李霄匯报。 李霄听了匯报,得知其中一人还是教场网点掌柜后,不敢怠慢,立即遣府衙捕快前往大市街全力搜查,一边带著甘泉县令前往之园匯报。 不论部堂是否真的在意银行的普通掌柜、伙计,但他们摸不准情况的时候,还是当做一件大事去处理。 此时,听到部堂大人一句含怒而发的“胡闹”顿时嚇得腿肚子都转筋了。 本以为这是一件大事,没想到这是一件天大的事。 “何西!” 安昕大喊一声。 外边身著黑色军装的何西,立即冲了进来:“老爷!” “召集本官亲兵,去市街,找不到凶,不必回来见我!” 安昕吩咐道。 “是!” 何西行礼以后,立即出门一边召集亲兵,一边了解情况。 而堂下,李霄俩人已经和鹤鶉似的,恨不得把自己蜷缩进地缝里,著实没想到大人竞然將亲兵都派出去了,这事看来早已经不能当做一起简单的劫持案件算了。 “李霄,本官进城之时,是如何说的?“ 安昕看向扬州知府李霄,质问道。 李霄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但也只能答道:“大人说,城內民生、治安最为紧要。” “你是怎么做的?” 安昕问道。 “下官、下官··· ,李霄还想解释什么,但此时此刻所有解释却又显得单薄,訥訥两句后,转换话头道:“下官知错,此事个中关节,下官必然查个落石出。” “不够!” 安昕道:“劫匪是谁,劫匪背后的人是谁,其背后人的背后又是谁,劫持的目的是什么,不论碰到什么人,普通人也好,硬茬子也罢,本官在这里,你去查,一查到底! 如果做不到,你脑袋上的乌纱,就不必再戴了!“ 城內治安混乱,劫匪还敢当街劫持自己银行员工。 他有理由愤怒。 而既然有愤怒,自然要发出来,让底下人知道自己对於此事的重视。 正好,借著此事整顿一下扬州城。自己自从进城以后,表现的还是太温和了,有必要展现一下手段,城里的那些士绅、豪族才能听话嘛。 扬州城的贵族、豪绅还是太多了,很多都在京里有关係,总有些眼皮子浅的,不给他们一点刺激,他们不会认识到吴州省如今只有一个太阳,那就是他安部堂。 烛火噗噗跳动,就像是李霄和甘泉县令“噗噗”跳动的心臟。 侍女小步到烛火前面挑动灯芯,火光重新稳定下来,堂內的气氛也稍微缓解下来。 “李霄,你能在贼军围困时候调动扬州军民抵抗,本官相信你的能力! 城內有背景、有势力的家族不少,你面对的困难不小。 但有本官在这,凡是本官吩咐你做的,你不必怕,儘管做事,出了事自有本官担著。”' 安昕態度也缓和了一些,端起了茶杯。 既然要人做事,就不能让人扛著责任、带著负担,否则拖泥带水,事情做的也不爽利。 “是!下官谨遵部堂教诲!” 李霄闻言,眼睛也亮了。 有了部堂这一番话,等於是扛上了尚方宝剑,告辞离开之园的时候,他的腰杆子都硬了起来。 “部堂的人也敢动,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李霄一出门,立即招呼手下过来:“去,蛇有蛇道、鼠有鼠窝,令府衙捕快发动眼线,今晚子时之前必须破案! 就说本官在部堂大人面前发了军令状,如果这个案子破不了,本官的乌纱不要了,他严推官的乌纱也一併摘了!” “是!” 亲信没有犹豫的,直接朝著严推官的家跑去。 而李霄则带著甘泉县吕知县直接朝著大市街匆匆而去,准备连夜现场办公,至少要先把决心拿出来部堂大人看。 有了安昕的关注,整个扬州府的政府机器全力开动,拉网式排查,不过半个时辰,就直接锁定了“鬼面帮”。大市街的一处茶楼之中,李霄身著緋红官服,大马金刀的坐在茶桌后面,看著跪在地上疯狂磕头的鬼面帮帮主“青面鬼”。 之所以被称作青面鬼,是因为青与“黥”同音,他脸上以前因为犯了事儿而被黥了面,释放回来以后,仰仗著给大盐商做一些杂事,混出了点名堂,创建了这鬼面帮,在扬州城下九流的圈子里,有了一个响噹噹的名號。 但此时,李霄看他的眼神,已经和看死人没有不同。 因为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招致他被部堂大人训斥,不只是这青面鬼,还有鬼面帮这乱七八糟的社会毒瘤,也註定了要被扫进垃圾堆里去。 “今日下午戌时三刻前后,你鬼面帮的人,於大市街当街绑架了两名女子,她们现在在哪?” 李霄问道。 “小人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很快,只要是帮里的人干的,很快就能找到。 大人,帮里人多,鱼龙混杂,难免有一两个不长眼的与外边人勾结,但小人是真的不知,不知此中关节。 小人给盐帮做事,从不做这等严架、勒索的买卖,望府尊大人明鑑!!“ 青面鬼真的是被眼前这阵仗嚇坏了。 扬州知府,对他来说那是天大的高官。如今,府尊大人紆尊降贵来到这大市街的小茶馆里亲自查问的案亏,那剧不是已经將“天”都捅破了的大案? 光是这阵仗,他就已经嚇的牙齿直仇颤。 卷进了这种案子里,他就像是一公小小的传蚁一样,可能上面的贵人轻轻一抬脚,未必看见他就將他给碾死了。 此时此刻,他已经恨极了那个给他捅了这么大篓亏的人。不论是不是自己的手下,他都恨不得立即將此人三刀六洞,做成人彘扔猪圈里方能解恨。 但,此时的他显然已经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了。公能跪在地上,祈祷天上的贵人千万別亨自己踩死。 而此时,还畅想著自己能攀上伟观翟那样的大人物,以后在盐帮的地位能芝麻开节节高的陈二牛,正在窑姐的床上运动时,大门被直接踹开,仂样纹著鬼面刺青的鬼面帮帮眾一窝蜂认上来,直接將他按在床上,就严住了双臂。 “嘛呢干嘛呢,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鬼帮的陈!!” 他大声的咋呼著想要反。 直到被拉出门外,映著外面的光亮,看到周围有著仂样刺青的青皮閒汉时,他顿时一脸懵逼,不知所措。 “我是二牛啊,张大哥,咱们还一起在范家肆吃过酒呢!” 陈二牛朝著旁边的络腮鬍喊道。 “谁是你张大哥!我不认识你!” 络腮鬍瞪了他一眼。 第193章 实名文章痛批病態奢靡之风 第193章 实名文章痛批病態奢靡之风 三竿茶楼,灯火通明,掌柜陪著小心站在楼梯位置,隨时准备为府尊奉茶。 李霄转动著手里的茶杯,茶杯之中琥珀色的茶汤中,倒映著他有些难看的脸色。 沉默中,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分钟都像是一种煎熬,跪在堂下的青面鬼已经是“坐立难安”。 这时门被推开,晚风吹进来,灯光一阵摇晃,影子摇曳似令屋子都在晃动。 四个青皮閒汉被押了进来。 这四人在来到茶楼,看到外面一群差役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害怕了。 再推开门就看到深夜时分,坐在这大市街茶楼大堂之中端坐的,头戴乌纱,身著緋袍的大官时,浑身都瘫软了下来。 无疑,不是犯了天大的事儿,都不会值得緋袍大官连夜办案。 而能把他们四个都抓了来,必然是今下午在大市街抓的那俩女人了。 可那俩女人究竞是啥身份!? “说吧,那两个在哪?” 李霄问道。 跪在地上的青面鬼回头怒视两人,眼中血丝几乎覆满了眼白,那喷薄欲出的愤怒几乎要將这几人活活焚烧致死。 四人这才发现帮主也在这里跪著,被他这样盯著,顿时惊恐的寒毛炸起。 进而,竹筒倒豆子一样,將猫儿胡同吴春兰的事情倒个底儿掉。 与此同时,安昕也没有睡觉。 自他知道此事以后,一个小时的时间,一份报告就已经送到了他的案头上。 “这个吴春兰,是专门调教扬州瘦马的老鴇子,以前也是勾栏出身,后来年纪大了才做了这个。 这些年来,可以说是恶行累累,光是直接间接死在她手上的女子,肯定超过两手之数”' c 张良在旁边说道。 关於吴春兰的简介,多出自青云银行考功司的调查。 不过银行不管这些,所有调查也只是为了確认谢文丽的身份而已。 在回来以后就归档进入了档案库,如果没有人提及的话,这一份档案也就封档落灰了。 直到这件事惊动了安昕,这一份消息则立即传到了他的手里。 “不知死活的东西!” 安昕仔细看完这一份由何西交上来的报告,叩打著桌面,吩咐道:“抓吴春兰,查整个瘦马』行业,並沿著这条线好好的查一查扬州城的盐商。 美人纸、美人盂、肉台盘...缺德违律,我倒要看一看,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催出了这些歪风邪气!” 究其根本,还是这些盐商太有钱了,已经到了“有钱不知道怎么”的地步,衍生出了这么些个“斗富”的畸形心理。 安昕轻轻叩打著桌面。这些盐商,有著大量的银钱,但在大燕“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之下,即便是能钱捐一个散职官,但往往也被正统出身的官员所看不起,往往出现虽然捐了官,但也只能在私下穿穿的局面。 而没有政治地位,挥霍財富也或是这些盐商掩饰內心焦虑的一个方式,以此来宣示自己的存在感。 “或许,可以引导这些盐商去发展实业。” 安昕琢磨著。 而门外,隨著安昕一声令下,何西带著身边亲卫立即奔赴猫儿胡同。 与此同时,猫儿胡同。 谢文丽被倒悬在正屋的房梁下,像一只被猎获的牲口。血液在重力作用下灌向头颅,使她整张脸的皮肤呈现出一种骇人的酱紫色,太阳穴上的青筋如蚯蚓般暴起、搏动。 她的嘴里被粗糙的胡麻桃塞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呜咽都成了奢望,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困兽般的“嗬嗬”声,涎水混著血丝,倒流著糊满了额发。 柴房里,李燕蜷缩在角落,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门外每一次若有似无的脚步声,都像重锤敲在她的心臟上,让她浑身僵直,仿佛下一个瞬间就会有屠夫踹门而入。偶尔又安静下来,她紧张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以及老鼠在乾草堆里穿梭的细碎声响。 后院厢房,却是另一番“活色生香”的景象。 几盏油灯將房间照得昏黄,空气中瀰漫著廉价脂粉和汗水味道。 吴春兰像一只肥胖的大豆虫,瘫坐在圈椅里,手里把玩著那根油光水滑的细鞭。她面前,几个少女正以一个屈辱的姿势蹲坐地上,用臀腿间的巧劲研磨著地上散落的鸡蛋。她们的眼神空洞,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啪嗒!” 一枚鸡蛋不堪重负,蛋清混著蛋黄溅落在青砖上。 几乎在同一瞬间,吴春兰手中的鞭子如毒蛇般窜出,精准地抽在失手女孩的腿根,留下一道红痕。 “啊!” 女孩的惨叫被一声更阴冷的呵斥切断:“嚎什么丧!老娘说过,蛋壳要剥得利落,蛋清要是损了一星半点.”吴春兰脸上的横肉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她俯身,用鞭梢抬起另一个嚇得魂不附体的女孩的下巴,声音陡然变得“慈祥”:“乖囡,你告诉她,坏了规矩会怎样?” 那女孩抖得如同筛糠,带著哭腔颤声道:“回、回妈妈——明、明天—没饭吃。” “听见了?”吴春兰满意地直起身,目光扫过全场,笑容里淬著冰冷的恶意,“都给我仔细著点儿。这身子骨可是你们吃饭的本钱,打坏了,妈妈我可心疼。可要是连这点儿灵巧劲儿都没有,没有老爷肯要你们,以后卖不出去,那一也就是个扔乱葬岗的命。“ 姑娘们听著,忍不住身上打了个寒颤。 低著头,不敢和吴妈妈对视。 “嘭!” 就在此时,前院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剧烈响动。 吴春兰眉头皱起来:“外院的几个黑廝干什么吃的,怎的发恁大动静!” 她正打算出门去看看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接著,有人推动房门。 “哪个挨千刀的倒霉鬼!” 她怒而站起,但话音还未落地,就见一个平日被她养著看门的黑廝用力踹开了闭锁的屋门,冲了进来。 吴春兰一看,更是生气:“大胆!姑娘们练习的地方你敢私闯,老娘今日非得挖了你的眼睛····..” 她话音未落,就见身著黑色军装,脚踏黑色军靴的当兵的走了进来。 “军爷····· ,她见过这种军装,城外打仗的时候,她见安国军穿过。 但这大半夜的,这些人来自己这里又是做什么的? 总不能是大半夜这帮丘八来这里消遣的吧? 她心里已经升起不妙的感觉。毕竟,她虽然有几分背景,但和能指挥军队的人比起来也不好使。 毕竟,再多的钱也比不过“刀把子”啊! “报告!李燕、谢文丽二人已经找到!” 有人从院中跑进来,跟何西报大声告道。 “抓起来!” 何西扫了一眼屋里蹲在地上,努力遮挡身上的女孩们,皱眉以后转身走出去:“立即穿好衣服,全部带走!” 顿时有两个亲卫衝到了吴春兰跟前,一脚將之踹倒在地,在一阵杀猪似的嚎叫声中,將之双臂反剪背后,捆一头猪似的结结实实的绑紧。 “李燕是什么人?是谁要抓我?我有钱,可以给你们,给你们大人,我请谢文丽回来是有原因的,还望各位差爷开一面,容我和你们大人见面,当面陈情!” 这个时候,吴春兰下意识的按照以前的规矩,想要钱买平安。 但没有人理她,反而有人鄙夷的看她一眼。一个老鴇子,也想见到安部堂,真是痴心妄想! 这些投来的目光,让她的心一直往下沉。 到了此时,她哪里不知道,肯定是那帮天杀的鬼面帮抓回来的那个“添头儿”那里出了问题! 甚至,谢文丽那里可能也有疏漏。 很快,吴春兰以及院子里的护院、姑娘,都被索拿著离开了院子。 当出了胡同口,到了大街上的时候,听到一阵铁蹄践踏石板的声音碰碎了寧静的夜色0 从大市街带著人赶往猫儿胡同的李霄等人正匆匆而来。 近了,李霄翻身下马,到了何西跟前,抱拳问道:“何將军,这些人犯,如何处理?” “按照老爷交代,正要扭送府衙!” 何西说道。 “那就交给本府,此番必然给李掌柜、谢姑娘一个交代! 也给部堂大人一个交代!” 李霄抱拳作揖说道。 给两位姑娘的交代好说,但给部堂大人的交代,依然令李霄感到压力,按照大人的交代,不將扬州城的天给捅破一个窟窿,是不会令其感到满意的。 对著何西行礼以后,李霄又看向了坐在驴车上的两个女人。他一眼就能判断出,这就是李燕和谢文丽。 而根据之前他拿到的信息,又能区分出谁是李燕,谁是谢文丽。 “李掌柜,谢姑娘,扬州城发生这样恶劣的事情,是本官的失职,也让两位姑娘受了不少委屈。 此番,鬼面帮、吴春兰等人犯,已被尽数捉拿! 本官可以保证,必给两位姑娘个交代!” 李霄郑重抱拳说道。 他这话並非是对李燕两人说的,而是对安部堂说的,同样是在表达他的一个端正的態度。 而刚刚从黑暗中被解救出来的李燕和谢文丽,还有些神魂未定。 此时惊见一穿著緋色文官服的大官朝著自己抱拳,立即惊的回过神来,两人连忙下了驴车回礼。 而被押解的吴春兰看到这一幕,感觉天都塌了! 借著月光她能看清楚,那是扬州府的知府,正四品的大官,扬州城最大的官儿。 而连他对待谢文丽她们都这般谨慎恭谨······吴春兰的双腿有些发软的走不动道了。 她几乎预知了自己即將迎来的悲惨命运了。一辈子谨小慎微,但常在河边走,这一次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吴春兰被李霄提走,被衙役押解著往府衙方向去。 而李燕和谢文丽二人则在经过简单询问以后,亲卫將之护送回到了宿舍。 “是谁救了咱们,连知府大人都亲自来过问!” 谢文丽一想到刚刚扬州知府和她赔礼道歉,就觉得事情非常的梦幻。以她的身份,那样的大官绝不会纤尊降贵,自贬身价的和她说那样的话,而这样的事情却发生了,那必然背后还有她不知道的曲折。 李燕也有些不切定的说道:“难道是我们东家...不,会不会是安部堂出手了?” “安部堂?” 谢文丽在教场网点订购的东阳半月报上不止一次的看到过安部堂的名字。 “对,青云银行,乃至整个青云商號其实都是安部堂的產业。我们这些人,实际上也能算是安部堂的人。 ,' 李燕解释说道。 “安部堂...”谢丽嘴里喃喃的念著。 不论如何,在被抓回猫儿胡同以后,她世界里压顶的绝望阴云,这会儿终於被这一双未曾见过的大手拨云见日,让她重新回到了光明的世界。 让她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心。 “我给你涂一点白药。” 李燕从柜里拿出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白药,给谢文丽身上红肿的伤口处涂抹。 而在另一边,府衙大堂之中,还在连夜审讯。 一系列重罪在李霄亲自督办下,各种刑具轮番在吴春兰身上用出。 而在得知了此案是漕运总督、吴州巡抚、兵部尚书、右都御史的安部堂亲自过问的案子以后,吴春兰自知背后经营的人脉没有了意义,也不再顽固抵抗,承认了自己买卖人□、草菅人命的罪行。 同时,將整个人口贩卖的上下游都抖搂出来。 其中涉及的一些人,放在往常李霄都会適可而止的压下来了。但这一次,他著人將这些內容详尽的记录了下来,並叫吴春兰签字画押。 三月三十一,张良从东阳半月报带来的部分人马,在扬州成立的吴州月报发刊。 安昕亲自撰写了发刊词“东阳风至,吴州月明。今《吴州月报》发刊於扬州,旨在开一方清朗之地,求索事实,传播新知。愿以墨香为引,与诸君同行,为国开言路,为民谋幸福,观世间百態,察时代变迁···· ,” 而翻开月报的第二页,醒目的刊印了一篇吴州大儒实名撰写的,名为“扬州豪族百態”的文章,痛批了扬州盐商、豪商斗富比阔的现实状態。 “,·····盐商豪贾,宴饮无度。竞以锦绣为地,金玉作声;更闻“美人纸”之戏,视才情如玩物,践尊严於嬉闹。一席之费,可活千户;一戏之资,能济万民。 然国之边疆可有烽烟?民之仓廩可有余粮?诸公沉溺维温柔之乡,斗富比阔,可曾一思? 此非风雅,实乃蛀国之蠹!非为豪迈,確是亡家之雄! 繁华若筑维虚妄之上,不过镜水月。当潮水退去,方知谁在裸泳。” 晚一些更新 晚一些更新 不是请假,晚一些更新。 今天又困又累,回来的也晚,写不完了,更新挪到明天白天。 第194章 著眼整体 两套班子 第194章 著眼整体 两套班子 “卖报卖报!” “吴州月报发刊!安部堂亲撰发刊词!” “六斋先生新作《安国军!安国军!》,登录吴州月报!” 书店、客栈、茶楼、酒肆,扬州城內大量文娱场所,都在最醒目的地方摆放上了吴州月报,很多茶馆还拉上了横幅广为宣传。 同时,还仿照东阳府的模式,招了一些报童带著报纸走街串巷,喊著叫卖。 “报纸是什么?” 不少人对这些新鲜的东西感到好奇。 也有人消息灵通,科普道:“肯定是从东阳府传来的,那边就有东阳半月报,也是咱们巡抚大人在东阳时候办的,就和朝廷的邸报似的,不同的是半月报、月报是面向我们民间的。 里面有新闻、公告、诗词、文章、小说、生意经等等,全面的很!“ 东阳府生產的玻璃、怀表,乃至零星的自行车,都从三月开始传入了扬州城里。 对於一些人来说,对於东阳府的新玩意儿非常感兴趣。 这时候,大多数人的娱乐渠道都很狭窄,青楼酒肆,茶馆说书,诸如盐商巨富的钱一千年也挥霍不完,早已脱离了基础劳动,玩乐閾值越来越高,越玩越变態。 甚至这种变態变成一种潮流,成为竞相模仿的“军备竞赛”。 同时,他们对於一切新鲜东西也不吝於尝试。 譬如项士田,这一位祖籍伍仁县,爷爷辈就在扬州贩盐发了家,在城內青田坊置业购房的大盐商,就不远万里从东阳府高价收购了一辆自行车回来,为了学会自行车,让家里下人把后宅的门槛都锯掉了。 但因为在伍仁县的时候,曾经得罪过安昕。 那时候,安昕只是伍仁县的县令,他也没有和其產生过正面衝突,回到扬州以后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 但自从安昕来到扬州以后,项士田是夜夜失眠,生怕对方想起自己与之发生过的齟齬。 以对方现在的权势,想要对付他的话,不会比捏死一只强壮点的蚂蚁难上多少。 尤其,如今胡党失事,他背后的靠山也被贬到了西南,如今家族看似繁荣昌盛,生意看似团锦簇,实际上却已经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 此时,项士田正在家中往京中写信,希望在京子弟能找找门路,拿钱疏通关係,能继续拿到盐引做生意。 一阵若有若无的叫卖声从外面传来。 他仔细听了一下,放下纸笔匆匆出了门,到了院子里就听得清楚了:“卖报卖报!安部堂亲自撰写发刊词的吴州月报!“ “安部堂?” 他敏锐捕捉到了里面的关键词,赶紧招了招手,將院子值守的丫鬟喊过来: “快!去外面买份报纸回来!” 丫鬟匆匆而去,从角门出去就看到了一个卖报的,十来岁的小孩。 比吴州半月报贵了一文钱。 这是因为扬州缺少可以承接印务的工厂,是由东阳府负责刊印,然后发船运抵各府县以后再进行发卖,这个运输成本要比东阳半月报高上很多,同样也制约了这一份报纸的刊行周期,只能以月报的形式面世。 丫鬟步履匆匆,很快拿了一份报纸回来,交到了项士田的手上。 果然,发刊词是安部堂的亲笔署名文章。因为曾经得罪过安部堂,他对於安昕的事情格外关心,尤其安昕来到扬州以后,每一期东阳半月报他都必看,哪怕这些报纸从东阳托人捎来已经过了时效,但从上面字里行间的內容,还是能够读出部堂大人所想要表达的一些思想。 每一期,他都仔细看,细细解读,希望能从细微处,看出项家的未来。 当项士田看完安部堂亲笔的发刊词,读到“扬州豪族百態”之后,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要变天了!” 他当然不认为一个大儒所写的文章会平白无故的发表在第一期的吴州月报上,且就排在安部堂的发刊词之下第二版。 从东阳半月报来看,上面所刊发的內容,必然包含部堂大人的意图,也蕴含著安昕治国理政的中心思想。 吴州月报同样如此,如果没有部堂大人的授意,这一篇文章绝不能发表在第一期的报刊上。 等到通篇看完以后,他明显感受到,扬州城即將迎来一场暴风雨了,只是这暴风雨究竟对於旧有的生態產生多大的破坏,就要看那位安部堂想要的效果是什么了。 这一篇文章,就像是一篇檄文,凡是没有相当敏锐性的豪族,十之八九要被扫入到歷史的垃圾堆里去。 “项家,一定要首先作出改变!“ 项士田將这一篇文章足足看了十来遍,逐字逐句的去理解。 又叫来家中的门客,一同研读文章,从里面寻找著项家突破如今危机的方向。 最终决定,要打一张“听话牌”,凡是部堂大人所倡导的就一定率先带头, 凡是部堂大人所需要的就一定想办法给出结果。 就在扬州城里,安昕打算借著李燕和谢文丽的事,当做一个由头和藉口,打著“整风”的名堂去让盐商去银行“存”更多的银子,並引导他们將地窖里发了霉的银子抬出来投资实业的时候,大燕朝廷又陷入了新的麻烦之中。 燕州、赵州二省的马、张、陈三部隨著朝廷不断增加的边响,而愈演愈烈, 越发壮大。 燕赵二地的地方兵马借著剿匪也在迅速壮大,在不断跟朝廷要钱要粮的同时,反而也在慢慢坐大,成了无名有实的地方军阀。 朝廷“一根筋变两头堵”,骑虎难下,那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继续增加军餉,会导致百姓活不下去而参加贼军,导致贼军进一步壮大,无异於饮鴆止渴。 不增加军餉,地方军阀失控,且贼军难以制衡,朝廷立即就有倾覆之危。 而在此时,河南因为赋税加重,失去生產资料的百姓越来越多,在河南举事的蔡恆龙部从只有几千人像是气球一样迅速膨胀,短时间內已经聚集了十万大军,但因为迅速膨胀,蔡恆龙部没有管理经验,军队军纪散漫,又要供养军队, 一路烧杀抢掠,攻城略地之下,糜烂河南一半府县。 “实惨!” 安昕看完了神箭卫的人从河南发回来的报告,忍不住感嘆一声。 没有秩序的暴乱,比之有秩序的剥削更加可怕。没有了法律的约束,那些人性中的黑暗都被撩拨了出来,任何人如果不能释放出心中的野兽,都会被別的野兽所撕咬、杀死。 燕赵河南三省的旧有秩序遭到极大破坏,就像是进入了黑暗丛林法则的环境里,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很多地方的百姓只能倚仗著血亲宗族的关係联合自保。 在战爭的倾轧之下,死亡无数,白骨相依,骨肉相食,报告之中“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描述已经从文学性表达,变成了探子眼里的真实所见,光是从文字之中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绝望和哀嚎,更別说亲自看到一副场面,並正陷入其中的广大百姓了。 “燕州、赵州二省与河南相邻,且与京师距离不远。如今,贼势颇大,地方军阀又借贼势趁机做大,燕赵河南等地,不仅不能再为朝廷提供粮餉,反而成为了拖累,如今朝廷实际上所能管辖的只剩下北直隶,再想抖擞精神,怕是回天乏力了。” 安昕放下报告,感嘆一声。 景顺帝驾崩以后,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大燕国势急转直下、积重难返,在崇寧帝锐意改革,一番“头疼医头、脚痛医脚”之后,如今已经到了病入膏育的地步了。 安昕背著双手,走到窗前。 外边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接连几日见不到太阳,让人有些烦恼。 省外的形势变化,省內的种种谋划,千头万绪的,总要找到一个线头扯开, 优先解决主要矛盾。 解决问题要著眼於整体的、系统的,如果是片面的、零碎的解决问题,即便是正確的也不是科学的。 安昕现在要做的,就是著眼於整体,落脚於关键,於“棋眼”处落子,將整个盘面都调整为利於自己发展形势。 而非爭一时之得失,论一时之成败,逞一时之英雄。 “张良,前线军队的军械物资可否充裕?“ 安昕將关键的落脚点还是放在了军事上。 如今,安国军第二师在七月份就要成立,而在此之前一定要有一个稳定的內外大环境才行。 在此之前,吴州省最后还未收復的苏州、常德、镇江、松江四府就是现在最为紧要的。这是接下来完成安国军建设和布局的燃眉之急。 攘外必先安內,吴州省是他的大本营,但省內尚且有四府未收復。这就好比一个人的心臟还在被尖刀指著。北方局势已经糜烂,如果连自己的大本营吴州省都不能彻底整合,他的政权就容易变成无根之木,一旦北方乱局南延,他將腹背受敌。 而只凭藉吴州省目前的兵力,哪怕算上东阳卫、东阳水师、吕家军这些,也很难做到南、北、西三线作战。 届时,安国军战斗力再强,也是左支右拙,况且安国军的战斗力是建立在东阳府的工业之上的,真到了那个时候,安国军必然要收缩,优先保护东阳府,最多再將云台府和古沂府纳入保护之中,而这样又会受到人口、粮餉、原材料等资源的制约,就如一场围城之战,最终有可能成为曇一现的存在。 所以,目前必须儘快將剩余四府拿下,將整个吴州省打造成铁板一块,才能获得稳定的兵源、粮餉、生產资源和战略纵深。 “老爷,如今驻扎在江陵县、三山县、泰和县的第一二三团,弹药已经配齐,而第二批军事物资也已经运抵江陵县的军械库,可以及时补充前线打仗的消耗。 且如今东阳府的生產能力大幅提升,可以及时供应前线战事。“ 张良匯报说道。 “今天是四月四號,发报给胡常山,在今年六月份之前,拿下吴州南部四府。並將作战计划儘快呈报给我。“ 安昕吩咐说道。 “是!” 张亮將之记下后告辞离开,到了位於“之园”东南角的石塔下。 这一座七层石塔,原先是作为文昌阁建设,是盐商江家为了镇压家族文运, 特意建造的风水建筑。 如今被安昕改成了武阁,收藏了很多武功秘籍在其中,同时也被赋予“武运昌隆”之意。 而在“武阁”旁边,则是跟在安昕身边一套班子里的机要通讯班。 安昕在来到扬州以后,並未正式去搭建巡抚衙门班子,朝廷在这个时候也没有精力再来关心安昕这边的动作。原本还担心安昕尾大不掉的崇寧帝早已被更加尖锐的问题所牵制,还能给京城输送粮食的吴州省,相比燕赵河南三省的如今更加迫近的乱局相比,已经无足轻重。 不过,安昕自己还是有一套慢慢磨合之下,快速组建起来的班子。这一套班子,包括以张良为首的行政班子,这里面又包含了中枢司、考功司、宣传司、政研司等部门,类似於后世体制的两办、组织部、宣传部、政研室等部门。 其外,更多的省內民生工作,则是由董之涣的布政使司衙门和鲁维真的按察使司衙门的来具体负责民政、政法等与社会民生息息相关的事情。 而机要通讯班的编制则在“中枢司”之下,总共二十七个人,因为负责机要、紧急发报,通常都会跟在安昕的身边工作,分成三班、隨时待命。 在这里,张良很快將安昕所传达的意思,转化成为一则简短的公文,並由通讯班的人將之发了出仔。 不久,这一份电报,就被位仇泰和县的安国军师部通讯班士兵,呈送到了胡常山的案头之上。 胡常山看完以后,招来房念林商议以后,再次完善作战方案,同样形成电报,並派遣传令兵,给位仇三山县、江陵县的第一、第二团送仔作战命令。 > 第195章 收復吴州全境 晋升御物境 第195章 收復吴州全境 晋升御物境 东阳府,梦龙湖区,第一造船厂。 葛绣看著第二艘铁船,在一片掌声雷动中下水。 和第一艘在原有的木质战舰上改造而成的不同,这一艘船整体钢材焊接而成,且专门为了蒸汽机轮进行了適配设计。 所能承载的舰载炮更多、口径更大。明轮改为了涡轮,可以有效防止敌人对於暴露在水面之上的巨大明轮的破坏。 这一艘船的下水,也代表著第一造船厂对於蒸汽动力船只的技术积累以及製造的逐渐成熟。 而在这一艘船只下水以后,葛绣也暂时抽离了对於蒸汽动力战舰的后续工作,而把精力重新放在了蒸汽动力火车头的学习和研究上面。 在下水仪式结束以后,葛绣就骑上自行车返回製造厂。 刚来到製造厂大门,就见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小跑著迎了上来:“葛小姐, 葛局长喊您过去。“ 原本“葛大匠”的称呼,因为他成为了军械局的掌舵人之后,渐渐被“葛局长”所取代。 “啥事儿?” 葛绣剎车问道。 她认识这个小伙,是她父亲身边的隨从,或者说是“秘书”。 上行下效,张良被传出“秘书”的称呼之后,“幕僚”这个称呼也渐渐地开始被“秘书”这个词所取代。 “葛局长没说。“ 小伙说道。 “走。” 葛绣骑车掉头转向,朝著军械局办公楼方向而去。 ”小姐,葛局长在製造厂第三车间,不在办公楼。“ 后边小伙追著喊道。 葛绣再次调转方向,朝著製造厂第三车间而去。 第三车间占地接近二十亩,一眼望去,空间非常庞大! 但这不算什么,相比造船厂正在建设中的,占地达到三十五亩的巨大车间, 这个车间的空间还不够看的。 第三车间,是上月中旬刚刚建成的,专门生產火炮的车间。 把自行车停在大门外的自行车停放区,葛绣进入车间。 巨大的热处理车间长得望不到头,足以並排容纳五辆火车头。高耸的屋顶下,干吨重的天车在钢樑上无声滑行,如同移动的钢铁巨兽。 车间內部铺设著数条铁轨,骡马拖著满载钢坯的平板车,从车间这头走到那头就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葛绣穿梭在轰鸣的车间中。 空气中瀰漫著煤炭燃烧后的硫磺味、热金属的焦糊味,以及水蒸气湿润的气息。巨大的噪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铁锤的撞击声尖锐刺耳,钢锯切割的嘶鸣连绵不绝,其间混杂著天车移动时沉闷的金属摩擦声。 与造船厂那种相对开放、海风流通的环境不同,这里像是一个完全被蒸汽与钢铁统治的封闭社会。 车间的核心,並排矗立著四台巨型蒸汽锤。 它们不再是依靠水力带动的小巧锻锤,而是一头工业巨兽。每台蒸汽锤都由一个巨大的臥式蒸汽机驱动,粗壮的汽缸活塞来回往復,通过复杂的曲柄连杆, 將动力传递给沉重的锤头。 “轰!” 一声沉闷到让人胸腔都感到震颤的巨响传来。 葛绣看到,一台蒸汽锤正將一块烧得通红的巨型钢坯,如同揉捏麵团一般, 反覆锻打成粗壮的圆柱形——那正是一门重型火炮炮管的雏形。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工人们穿著厚重的防火布围裙,脸上满是菸灰,用长钳熟练地翻转著通红的铁件,汗水滴落在炽热的地面上,瞬间蒸发成白雾。 车间两侧,数十台大小不一的蒸汽机在同时运转。它们通过天板上纵横交错的传动轴和长长的皮带,將动力输送给车床、钻床、刨床。整个车间上空,仿佛有无数条钢铁巨蟒在扭动、旋转,带动著下方的工具对金属构件进行精加工。 专门用於炮管膛线刻制的深孔钻床,发出低沉而持续的轰鸣,钻头缓慢而坚定地向著钢坯深处挺进。 “绣儿,这边!” 葛绒洪亮的声音穿透了噪音。 他正光著膀子对付一块烧的通红的铁板,用铁钳夹出来,放在锻锤上衝击, 隨著表层铁皮不停的脱落,锻锤上的铁锭也渐渐成型。 炽烈的高温让他的脊背上满是汗水,他手臂上戴著的八个麒麟环散发著幽幽的火光符文,但其身边的隨从和工人早已见怪不怪了。 当葛绣儿看到葛绒的双眸时,漆黑的像是夜空一般深邃,但其中跳跃著缕缕火光,这是精气神满溢之后所呈现出的表象。 葛绣顿时面色露出惊喜之色,凑到葛绒身边:“爹,你武功恢復了?“ “嗯!” 葛绒点头说道:“这些车间,简直像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是咱们所修炼武功的绝佳宝地,而且军械局的重要性,不比前线军队更弱。 老爷当初没有骗我。“ 他想起当初,安昕和他说的“跟著圣火教造反没有前途,好好打铁也不失一个灿烂前程”的话,在他看来如今已经实现了。 他將手上的铁件交给在一旁恭的铁匠师傅,然后拿过隨从送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又接过一件外袍披在了身上。 “爹,咱们要不要把功法在军械局传一下。我觉得,如果工人们都学会了咱们的功法,力气大增,肯定能將工作效率再提高很多!” 葛绣建议说道。 “咱们传功,得给部堂大人上个报告才行。“ 葛绒提醒。 葛绣点点头:“老爷肯定会同意的,咱们传功不传教,只是三部功法的基础心法的话,也不涉及那些复杂的信仰內容。“ “即便涉及信仰內容也无妨,老爷作为大光明王』转世,工匠们即便信仰,也是信仰老爷,反而会促进军械局的工作效率和发展速度。“ 葛绒说道。 说著话,出了车间大门,外边的风吹来,顿时一阵清凉舒爽。 ”因囡,你是不是喜欢老爷?“ 葛绒忽然问道。 “啊?” 葛绒灵帧起手,葛绣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不由得瞬间面红耳赤:“爹你、你你別胡说。“ 葛绒见她的样子,不由得嘴角翘起:“你一撅屁股··. 他话还没说完,葛绣就忽然觉得这句话无比的熟悉。这不是老爷和她在一起时,常常掛在嘴边的话么! “不理你了!” 葛绣一阵风似的跑了,连门口的自行车都忘了。 “嘿!” 葛绒已经確定了自己的猜测,嘿嘿笑了一声后,又有些悵然若失的感觉。 ”小曹,给小姐把自行车送过去。“ 葛绒朝著“秘书”小曹说道。 “是,局长。” 小曹应了一声,推著自行车朝著葛绣追了过去。 但葛绣毕竟是习武之人,速度飞快,已经回到了第一製造厂办公楼后面的研究所里。 小曹追到研究所大院,就被院子里的两截铁轨上一头黑色的,钢铁猛兽一般的火车头所吸引。 它的体积和力量感,与造船厂的战舰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震撼。 小曹作为葛绒的秘书,接触的关於军械局的各方面內容都很多,自然猜出这就是“火车”项目的实物。 放下自行车的小曹离开以后,脑子里还在想著那一头黑色的钢铁巨兽,幻想著它如同项目之中所描述的,冒著黑烟驰骋在大地上的景象该是怎样的壮观。 但是,火车想要真正的投入使用,还有著很长的路要走。 首先就是钢铁厂的產量还远远不足。如果只靠著第一钢铁厂的產能,很难供应铺设铁路网的需求。 其次,是钢铁厂的材料不过关。目前炼出的钢轨韧性不足,过於脆硬,重载车轮反覆碾压极易断裂。而锅炉所需的特种钢板更是无法量產,承压能力与耐久性都远未达標,这无异於给飞驰的火车埋下了隨时可能爆炸的隱患。材料的瓶颈,卡住了整个计划的咽喉。 再就是,製造厂的技术制约。船舶蒸汽机可以做得笨重以换取可靠性,但火车头每一个部件都要在强度与轻量化间找到平衡。 葛绣站在火车头前,和张小凡等研究人员说道:“战舰的蒸汽机让我们积累了高压锅炉和传动系统的经验,但火车头的要求更苛刻。它需要在不平的路轨上持续输出巨大牵引力,对结构强度、锅炉效率和稳定性都是更大的考验。“ 东阳府,扶阳县。 径山脚下,大运河畔。 一座占地在五百亩左右的工厂前,两掛长长的鞭炮被点燃,“里啪啦”的声音迴荡在人们的耳边。 当地扶阳知县,亲手拉下一道红绳,大门一侧的红绸子落下,“汤望水泥厂”五个大字露了出来。 这里已经是汤望的第二个水泥厂了。 去年那个在东阳府长安坊被安昕提点过的失意商人,如今已经成为了东阳府有名的水泥商。 工厂里生產出来的水泥绝大多数都被建设局收购,偶尔剩下的水泥流入市场也立即被抢购一空,根本不愁卖。 汤望如今第二家水泥厂开业,还在构思著去吴州发展银行贷款,年底之前继续扩大產能,並再开两家水泥厂子。 四月底,隨著扬州城的整风运动,在安昕的推动下展开。 各大盐商接连被约谈、敲打。 猫儿胡同的瘦马產业被取缔,大量类似吴春兰这样的人被抓捕投入大牢之中,按照罪行轻重判別刑罚。行业被定性违法而遭受史无前例的打击,“扬州瘦马”这个词被反覆提及,反覆批判,快速被打入到耻辱柱上,而不再作为“美称”而流行。 而豪商巨富所比拼的,那些“美人纸”“肉台盘”之类的则被冠以“妖邪”“背德”之名,遭遇了从上到下舆论场上的轮番批判。 在约谈中,中枢司的人按照安昕的意思,给扬州城的巨富家族族长,灌输实业救国的思想理念。 所以,在整个五月份,大量的银子流入到银行银库之中,同时大量银行票证流入到市场上。 並且,大量扬州家族派遣家族成员北上东阳府考察,研究如何方能討得部堂大人的满意。 五月中旬,第一团从江陵进入镇江。镇江府县贼军望风而逃,直到陈店县才遭遇到了一场像样的抵抗,但在第一团炮火猛攻之下,被很快拿下。 第三团南下常德,相比镇江还要容易,一路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而第二团攻打苏州,却陷入了困难之中。 苏州的抵抗异常坚强,邪教裹挟的百姓极多,第二团在一场场战斗之中,弹药消耗极大。 不过,第一团、第三团完成既定目標以后,开始往苏州合流围攻,战爭的天秤一下被打破,苏州贼兵被迅速打散逃窜,整个苏州、松江二府被安国军彻底拿下。 而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六月底。 “號外!號外!安国军收復吴南四府!” 紧急加印的吴州月报,在吴州省內卖到脱销。 而这一日,下午四点前后,安昕似有所感,天穹之上的赤蛟摆动著庞大的身躯,游走於玄色云海之中,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昂”! 隨著这一声龙吟,龙气像是瀑布一样灌入安昕的身体,识海之中的盘龙宝印光芒大盛,灵气像是长江的虎跳峡、黄河的壶口,汹涌澎湃灌入安昕的丹田之中,片刻之间丹田已然满溢。 安昕飞身而起,到了之园的玉山楼。 楼有两层,观山望月,可看到院子外的运河,平日约三五好友,再次品茗读书,是为一大乐事。 安昕则將至布置成为了自己静心修行,品茶读书的地方。 登上二楼,命何西亲自把手,任何人不得进入玉山楼。 隨著安昕运行黄庭內景经,搬运灵气进入周身经脉,先运行了几圈小周天,转化灵力的速度太慢,安昕又开始搬运大周天,虽然一个大周天所搬运经行的经脉更多,搬运时间更长干数倍,但所能转化灵力的效率却伍小周天的数十倍。 片刻,安昕便入了定。入定以后,外界的纷扰全部消失,与冥想的状態相似,无我无他,只余下一丝念头观欠著灵气的周天运转,不知不觉便有一夜过去。 当凌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安昕忽然发现自己多了一双眼睛。 他明明闭著眼,却能清晰的看到周围的一切。 甚至比眼睛看到的还要多,他能看到更多眼睛看不到的顏色,观欠到更多眼睛瞧不见的微观东物。 一只蚊子震动著翅膀,飞到安昕的身边。 这让他下意识起心动念,身边就生出了一道电弧“啪”的一下打在了蚊子身上,隨著一蓬火短暂的爆炸,蚊子被炸的焦糊落地。 第196章 御剑术 第196章 御剑术 神识! 练气士有十境,出尘、定心、养神、御物、夜游、日游、显形、化神、洗链、得道。 如今,安昕晋升御物境。 而所谓御物,便是有了以精神干涉现实的能力。而这个自然產生的神通,便是神识,和佛家所说的“念力”这个概念相似,而到了御物境以后,以神识为基础,又可以诞生、分化出诸多法术、 神通。 到了这个境界的练气士,不仅在生命形態上更进一步,且神识外放,可驱物伤人,更可衍化诸般法术对敌。护道手段层出不穷,踏入了修行之门的另一个世界。 “嗡~” 不远处桌上所摆放的一只鸡油黄的琉璃葫芦颤动了几下,隨即被无形的力量牵束,飞入了安昕的身边,进而围绕著安昕迅速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呈现出一道黄色的虚幻影子。 “如果依靠这种力量不断加速,再瞬间拋射出去,威力应当不比炮弹差。” 不过,这样不断加速,对於神识也是一种消耗,转的越快,消耗越大,反而得不偿失。 隨之,琉璃葫芦骤然停下,旋转著落在了安昕的手掌心。 “滋啦”一道闪电响起,这是对於五雷法的应用。 雷电接连不断的打在琉璃葫芦上,令葫芦上诞生出淡淡雷文,像是一株自然生长的树,非常对称的印在了葫芦表面。 到了御物境界,神魂有了一次飞跃式的跃迁,自然诞生了神识。而有了神识,则可以念动而结印,指引体內灵力吸引自然元素、勾动宇宙规则,施展大部分法术不再需要设台、掐诀、步伐等仪轨,而是念动之间,便能施展。 就如他自己学习得来的“五雷法”,在此之前是需要掐动雷决才能施展,如今却可起心动念之间,隨意施展。 不过,他平日公务繁忙,没有恁多精力去研学法术,除了这一道五雷法之外,其余法术神通,都是宝印赠与,本就可以应用由心。 他戳破两颗昭昭红阳,两道法术在识海呈现。 一曰:剑术。 一曰:大力。 都是七十二地煞法术之一。 所谓剑术,便是御剑术,其破碎之后,安昕感受与剑合之玄妙。 “此乃炁剑合一,元神御剑之法,念与合,炁与剑合,剑化虹光,杀人於千里之外!” 安昕手中只有一把“斗战之剑”,隨手一挥,金光灿灿的小剑便浮现於眼前。 屈指一弹,金剑便飆射而出,只是飞出五米之后,骤然定在了空中。 隨即便如一只穿蝴蝶,在房间里看似胡乱翻飞,继而速度越来越快,化作一道金虹,片刻之间屋內便满是金虹光影,其速度之快堪比闪电,而且以气操纵这灵巧的“斗战之剑”所消耗法力相比其他普通物体所消耗的神识、灵力要少得多。 安昕尝试了一下,金剑的飞行距离与他的神识探查距离息息相关,大约八米左右,当神识专注於金剑上的时候,飞行距离翻倍提升在十六米左右。 御剑术本就是纯粹的斗战之术,掌握了剑术,安昕身上缺少战斗手段的最后一道短板也被抹平。 “噌!” 金剑骤然而止,落到安昕手中,手指长的小小金剑,此刻充满了灵性。 將之扔进壶天空间,安昕看著三尺见方的壶天空间,念动之间,壶天空间便开始朝著四面膨胀扩大。 “登抄!” 安昕施展登抄术,已经开始停滯的壶天空间继续膨胀,很快一个长宽高都在四米左右的空间便成型了。 六十四个立方,和一个房间一般大,以后隨身携带东西將更加方便。 他再次感受同为七十二地煞术的“大力”,所谓大力便是增加自身力气,对於练气士来说,是一个极为实用的法术。 而大力术並非粗浅的蛮力,而是役使天地之气加持己身的擎天巨力之术。心念起时,周身气息与地脉相连,仿若脚下生根,可撼山岳。 安昕站起身来,门窗自行打开。 翻越外面栏杆,身体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略一运转“大力”,便觉一股厚重磅礴之力自足下涌泉穴升起,贯通全身,臂膀间似有担山赶日之能。 他並未实打实地发力,仅將这股意蕴注於指尖,轻点院中腰粗大树,树身摇晃,竟被无声拔起三分。 “有这两种法术傍身,以后与人战斗的能力大增。” 虽然他鲜少有亲自与人爭斗的机会,但身上多一些战斗手段总归是有备无患的。 “过去多久?” 安昕朝著何西问道。 “回稟老爷,过去二十七个小时。” 何西的面色有些憔悴。 安昕点了一下头,此时已经是第二日的落日时分,彩霞已经红透了半边天,又隨著太阳落下地平面而天色昏暗下来。 安昕往外走了几步,隨之施展“移景”法术將自己身形隱藏,继而御风而起,身躯直上九天。 感受著快速消耗的灵力,但他丹田气海之中的灵力却像是吴州最大的湖泊漫阳湖的湖水一样波澜壮阔,哪怕消耗的灵力如长江决堤,依然能支撑很久。 片刻之后,他已经腾飞上了云层之上,霞光万道,金光漫天,落山的阳光再次进入他的眼帘。 冯虚御风,衣衫猎猎,片刻之间,他已经出了扬州城,在一个山头落下。 但此时,安昕还是忍不住苦笑一声。 没有灵气的天地,对於练气士而言是极不友好的。 如果將他的丹田气海形容为漫阳湖的话,在这无灵的修行末日之中,凡施展法术,没有外界灵气引动,全凭自身消耗,就像是江河决堤一般。这让安昕施展法术,就像是一个没多少钱的人购买东西,是要仔细计算“性价比”的。 不论是消耗灵力多寡,还是施展法术的时长,都要精確计算,万不能因为灵力消耗太多而损害自身的修为。 此时,气海之中的灵力已经消耗近半。 安昕环顾四周,这里是一片未经开发过的原始山林,隱隱听到狼群嚎叫的声音。 抬头望去,树叶遮天,只有零星月光碎打在地面的腐殖质土地上。潮湿的地面上,神识一扫,到处都是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昆虫,奇形怪状、各式各样。 “咻”金光骤然一闪,环掉在树上的一条拇指粗的墨绿色毒蛇被一下削成两半。一股无形的力量將之连同喷出的血液一齐掀飞到了远处。 安昕手掌按在一棵需要两人环抱的树干上,看似往外轻轻一推,下一刻树干被这看似“隨意”的一推而朝著旁边倒下,地面上泥土翻腾,硕大的树根就开始暴露了出来,因为被其根须牵扯著,厚厚的腐殖质地面隆起,其中大量昆虫像是流水一样翻涌而出,安昕神识將之拨弄开,避免其爬到自己的身上。 他並没有將大树彻底推倒,而是任由这一棵树歪著四十五度,他又走到对面將之扶正了一些,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这棵树的命了。 大力术,却並不需要安昕自身发力,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他出手的时候,自有一股沛然难当之巨力从大地之中涌入他的身躯,在经脉之中如臂指使,运转到发力的地方,继而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发出去。 撼山远远不如,安昕觉得自己或许和穿越前看的漫威电影里的绿巨人比试比试。 只凭大力术不一定能打得过,但对上几招应该问题不大。主要问题还是他灵力消耗,力不能久持。 譬如现在,持续施展大力术,灵力便会持续消耗,每当他发力出去的时候,灵力消耗就会陡然大增以加大对於大地力量的汲取。 “嗷呜~” 不知何时,黑暗中出现了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在月光下惨绿嚇人。 安昕看著狼群,眼睛一亮。 他伸出右臂,探出食指,衝著狼群,大喝一声:“你过来呀!” 狼群的智慧让它们意识到眼前人类的挑衅,下一刻便有狼慢慢踱步过来。 金光一闪,安昕身后伏著身子,踩在腐殖质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息却快速逼近的两头狼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被瞬间穿透了头颅而倒地。 前狼假寐,盖以诱敌,但对安昕来说,一切都纤毫毕现。 狼群嗅到血腥味,顿时一阵骚乱。 但下一刻,人类却已经衝著他们冲了过来,速度比它们还要更快,同时一道金光在空中唰唰快速飞掠,每经过一只狼,狼就暴毙而亡。 不远处一块高峭山石的狼王见到这一幕,发出绝望的嚎叫,想要召唤狼群逃离。 但还未等到它的这一声昂长的嚎叫结束,所有狼都已经倒在了地上没了生息。 下一刻,人已靠近,金光在人背后追了上来,又衝到狼王的面前,从它的眉心穿入进去,狼王暴毙。 下一刻,安昕冲天而起,这一次没有再飞上云层,而是在空中寻找到月光下还有灯火的扬州城方向以后,朝著扬州飞去。 当他落入“之园”,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丹田之中原本波澜壮阔的灵力已经消耗一空,像是乾渴的漫阳湖,只余留湖底的小水洼了。 但如今不断有龙气落入身躯,被宝印转化为灵气,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灌满气海。 一夜修炼,第二日安昕精神奕奕。 正要招来张良,问一问嘉兴府那边的动向,就见他已经急匆匆的小跑来了。 “老爷,寧远城陷落!” 一上来,张良就给出了一个震耳欲聋的消息。 “这就没了?” 安昕心中虽早有预感,但真听到这消息,还是感到有几分不安。 这座关外最后的堡垒,终究还是没能守住。 寧远城的陷落,意味著大燕彻底失去了山海关外所有的战略缓衝与军事支点,从此门户大开,只能被动地龟缩於关墙之后。 朝廷在辽西经营上百年的屯田、盐场、商路隨之尽数沦丧,每年数百万两的辽餉彻底打了水漂,財政彻底崩坏。 消息传回京师,此刻怕是朝野震动,物议沸腾。 主和派必將趁机发难,追究边將责任。 而军中士气,经此一败,恐怕也已跌落谷底。 这不仅仅是地图上一座城的得失,更是压垮这艘千疮百孔巨舰的又一根沉重无比的稻草。 同时也意味著朝廷经略关外的体系彻底崩溃,中枢的威望和实力將再遭重创。 张良將得到的详细消息匯报:“辽东巡抚袁慎,亲率大军出城与建虏作战,战死沙场!寧远城八千守军,尽数没於辽东战场。” “这是袁抚台的背水一战了。 “9 安昕闻言嘆了一声。 北方乱局越发不可收拾,安昕心中焦急。 未曾確认大燕的存亡,是否关係著他的成道之基,他心中忧急,催促道:“发电报,命令第一师立即整备军队,在七月中旬之前,拿下浙江嘉兴府! 告诉胡常山迅速拿出作战计划,通知军械局务必保障军需!” 如果拿下嘉兴府以后,並不能算作自己的地盘,不能给自己提供龙气,那自己的成道之基就和大燕息息相关。军队建设就要继续加码,並且派遣军队北上主动出击,出粮出钱,打退建虏,匡扶社稷,充当权臣,上演一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戏码。 如果和其他地方一样,可以给自己提供龙气,那就说明不论是否朝廷所赐予的官职、地盘,都能给自己提供养料,朝廷並非是名器拥有者和赐予者,那就可以秣兵歷马,北望中原,逐鹿天下,江山名器有“德”者居之。 “是!” 张良应下以后,连忙將这个消息传到了位於镇江的第一师师部之中。 当胡常山得到命令以后,见到上面所传达的字句急烈,立即意识到老爷必然是有重要计划,而嘉兴府对於老爷的计划非常重要。他不敢耽误,命令第一团、第二团整备军务,第三团与已经调到苏州的吕家军留守吴南。 很快,第一、第二团就悍然进入吴州,打著“漕运总督”整顿河务的名义,朝著贼军杀去。 而因为嘉兴靠近杭州,杭州如今已经成为了贼军的大本营之一,抵抗颇为顽强,安国军打的异常艰难。 但凭藉著先进的火炮、枪械,依然以少胜多,打出了安国军响彻江南的霸气和威风。 第197章 江山有德者居之 第197章 江山有德者居之 七月十日,安昕眼望南方。 “哥哥,你在笑什么?” 之园,荷轩之中,安昕躺在躺椅上,吃著武丽君剥掉皮的葡萄,忽然顿住了动作,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嘴角。 “南方有喜。” 安昕笑著回过头来,捏住武丽君的下巴,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 被安昕的喜色所感染,武丽君也开心起来。 安昕站起身来,负手而立,走到池水边上,望著南方嘉兴方向一片玄黄,赤色蛟龙一只前爪已经按在了嘉兴的版图之上,並振奋一声龙吟,显然在表达对於新纳入自身的版图的欢迎和欣喜。 “在伍仁县的时候,是三足鼎的意象,而来到了东阳府以后,就形成了赤蛟的意象。这似乎是因为我心態的转变。” 安昕不止一次的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在上任伍仁县的时候,他只想著冒名当个县令,摆脱在封建农村受人管制,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毕竟,在没有机械化的古代社会之中,耕种要顺应天时,靠天吃饭,生產低下,风险抵御能力差。 当一个平头老百姓是很难的,他又不是本地人,没有宗族的力量可以依靠,便是种地也没人帮助,又要忍受赋税、徭役、兵役、地主的层层盘剥,是非常苦的! 再加上朝廷对於户籍的管理,老百姓就跟“地缚灵”似的被牢牢的束缚在土地上。 如果遇到天灾人祸年间,地里歉收、战爭祸乱就更加活不下去。 到时候侥倖不死,成为流民,背井离乡,更是贫贱不如猪狗。 那样的苛责的条件和封闭的环境,他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这样的生活,不是他这种穿越者可以忍受的,从精神上都很难坚持下去,或许早晚会成为穿越者中的“抑鬱症”患者。 但在上任东阳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看清楚天下形势,明晰了大燕朝已经进入了暮年,病入膏育,难以自愈了。 再加上这个时候电脑重启,钢铁作坊、纺织作坊等財源已经形成,弓兵营也改制为安国军,他已经有了相对的本钱,就有了自立门户的心態。 又有秦十月书信相通,屡次劝说安昕明哲保身,不可在大燕这一艘即將沉入海底的大船上恋栈。 当时虽然看不清“成道”之路的方向。但他也有了逐鹿天下的想法,便是摆脱不了大燕,最终也可以顺应时代,做个权臣,虚君实臣,组建內阁,搞个君主立宪出来。 “如此,赤蛟意象的產生,还是我自己的心態。” 蛟是什么? 是龙的候选者。 如今安昕终於確定了情况,明朗了前途,內心一片轻鬆。 忽闻“嘣、嘣”几声巨响,再看天穹,就见蛟龙浑身用力,竟再次崩碎了一条锁链。 如今,只余一条锁链,来自高天之上,但看不到其所来之处。 锁链是制约、是束缚,应当也分別代表了不同的现实对於吴州政权的牵制。 但既然已经明確了方向,这些牵制对於安昕来说就不算什么,无非是兵来將挡、水来土掩罢了。 不多时,张良匆匆而来,面带喜色:“老爷,第一师师部传来消息!” 安昕接过翻译过的电报,看后笑道:“果然如此。” “哥哥,真是料事如神!” 武丽君也过来看到电报,惊讶说道:“嘉兴府果然已经被安国军收復了!” “张良。” 安昕喊道。 “老爷。” 张良躬身听命。 “我给你保举了一个候补七品知县,京中传来消息,吏部已经批覆,不日即將传来文书。巡抚衙门还未搭建,你暂领文巡抚的差遣,具体工作不变。” 安昕说道。 自从张良乡试之中考取举人以后,安昕便写了一封信送往京中,运作此事。 以如今安昕的身份和实力,这点面子朝廷不可能不给,此事非常顺利就快速签批通过,张良也就有了正七品的官身。 如此也就摆脱了身份上的尷尬。对內对外都方便沟通交流。 “现在紧要的,是安国军第二师的编制问题。这一件事,你和常山多加沟通,务必保障七月底第二师编制落定! 另外,东阳卫要寻求改编为吴州卫,作为拱卫吴州各地的力量,张谦对此事很上心,你也要多与他沟通此事。 还有教育部门要儘快组建了,吴州推行工科教育的条件已经成熟,新式教育要以推动工业发展为目的,儘快组建,儘快工作,儘快推广,让新式学校在吴州各地落地开结果!” 安昕想要推动工业的快速发展,但指望工厂培养人才,速度是不足的,只有开办学校,利用学校资源,统一教学,將学员的基础打好,再进去工厂实习,才能更快的適应环境,快速进入状態。 安昕说著,张良掏出一个隨身携带的小本子,用钢笔快速的记录著。 首先,是军队扩建。 第二师的建立,必然要从第一师之中抽调一些军官,以及立功士兵充入第二师之中。 一则是方便第二师快速形成战斗力。將第一师成熟的作战经验、训练方法、纪律作风乃至团队精神,直接带到第二师,以这些骨干力量带动,快速的形成战斗力。 二则是保证忠诚。这些军官骨干力量对於安昕的忠诚,经过了战火的考验,由他们组建的第二师,能確保在政治上和军事上的可靠性,避免日后指挥失灵的风险。 三则是军魂传承。安国军的建立与发展,以“三民论”为建军基础,其传统、文化和荣誉,需要通过老兵来传承,抽调的这些军官和立功老兵充任第二师基层军官,可以將第一师的“军魂”赋予第二师。 四则是赏罚分明,激励士兵立功之心。对於立功老兵而言,这是晋升和待遇提升的机会,能极大地激励第一师士兵的立功之心,提升第一师的战斗力。 但从第一师抽调骨干力量,必然会对第一师的战斗力造成短期影响,需要在第一师进行一系列人事调整和补充一定新鲜血液来恢復元气。 这也是安昕急於在七月底第二师编制完成之前,先將吴南四府打下来的原因。 军队扩建,组建教育司,这些工作虽然已经做了前期工作,也早已制订了方案。 但在最后的组织编制,人员选任上,还是需要一个忙碌的过程。 安昕继续道:“下旬,你和我一起回一趟东阳府,再去看一看东阳府的发展情况,並寻求继续扩大梦龙湖工业区的发展。” “老爷,我来安排行程。梦龙湖区的行程,需要提前和葛绒他们说一声么?” 张良记下来以后,又问了一句。 安昕点头道:“通知他一声,军械局的几个单位都要去看一看,尤其是钢铁厂和製造厂。 另外通知张则士,在我去东阳府时,要和他见一面。” “是。” 张良应道。 这一趟返回东阳府的时间很紧。 在著重和安昕对了一下此次行程要调研的项目以后,张良正打算告辞离开去制定出行计划时,就听老爷问道:“这一次下达给各府的人口、田亩大普查试点,可有哪些已经开始了?” 为了了解吴州省的家底儿,也为了方便为接下来的吴州发展做参考数据,安昕打算从整个吴州搞一场土地人口大调查,其中包括城邑人口、乡村地主、自耕农和佃户。 “目前各地都未曾呈报。” 张良回答道。 现在的难度,主要集中在佃户上,他们失去了土地,许多都已经没有了户籍,成为了隱户、黑户,相当於地主的私產。 此事牵连甚广,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安昕点了下头,示意张良离开。 “青云银行如今发行的票证有多少了?” 安昕向武丽君问道。 武丽君闻言,脱口而出道:“总共一亿两千四百万两!扬州城的盐商在银行存银增加四千余万两,其中项家存的最多,达到一千四百万两。” 哪怕这个数字早已经熟稔於心,在说出口的时候依然让她感到精神振奋。可以说,整个大燕国所有的钱庄加起来,存银也未必比得上如今青云银行。 可以说青云银行自前已经是整个大燕国最大的钱庄。 不过,武丽君心里也十分清楚,旧式钱庄和如今的青云银行已经不是一种东西。对於青云银行所要达成的目標来说,目前的也只是处於初级的奋斗阶段。 “是伍仁项家?” 安昕问道。 “对!” 武丽君答道。 安昕点了点头,隨即又说道:“发展银行也要儘快立起来,青云银行的网点可以转为吴州发展银行的牌子。 青云银行日后作为央行职能存在,逐步將具体业务交出去。” 武丽君闻言,眸光中带著惊讶。她已经学习了宏观经济学基础,自然知道央行的含义是什么。 虽然青云银行確实在朝著这个方向发展,但此前安昕却从未说过这样直白的话。 安昕伸手摸了摸武丽君的脑袋。 既然成道之基不在大燕,就少了非常多的约束和桎梏,安昕不需要过多考虑崇寧帝和朝廷的看法,能做的事的力度自然更大。 “接下来,官府会签发命令,严厉打击非法民间借贷。而吴州发展银行则趁机开通存贷款业务,承接存款、借贷业务。 对於一些肯干实业的人,给予一定的授信额度,扶持民间工厂的建设。 但一定要做好风险控制,对於借贷人的身份、口碑、抵押物等要格外谨慎。” 安昕已经决定藉助行政手段来干预民间借贷。这玩意儿对於社会稳定不是个好东西,还会影响发展银行的发展。 “我明白!” 武丽君应声道。 说话的功夫,天边的乌云阴了上来,雨水也隨著云气哗啦啦的落下。 七月的扬州城,本就是雨季,豆大的雨点子打在荷池里,霎时间涟漪密密的圈圈散开,相互碰撞晕散。荷叶上面,泛著银色的水珠来回的滚动,压得荷叶贴紧了水面,转著圈融入到了池水之中。 伍仁县,暴雨倾盆。 安昕虽然在这里只有短短一年时间,但他的影响却无处不在。 不论是地里种的粮食,还是在这里留下的土地套种方法,以及修整过得石板路,售卖的青天布等,都已经將安昕的名字深深的刻在了老百姓的记忆里。 提到“县尊老爷”,百姓们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安知县”,而非现在衙门里的祁知县口但祁羡羊也乐得如此。 他这官本就是钱“买”来的,本来只想著上任搂钱。 结果一上任就被上任县令给敲打了一番,做了一个泥塑木偶。结果,前任县令离开伍仁县后,不过两年时间又成了高高在上的“部堂大人”! 这一番变化,让他看到了更进一步的希望,心思也活泛起来。 没有大腿,可以借著这个关係抱大腿。 没有关係,可以借著这个机会经营关係。 只要部堂大人说他行,那他即便只是个举人,这个官即便是买来的,也照样能行! 当巡抚衙门的公文到了府里,要搞试点,展开“人口、土地大普查”的时候,他一咬牙就將这个既苦又累,还容易得罪人的活给接了下来。 在他想来,既然是巡抚衙门下来的公文,十之八九是安部堂亲自关注的大活。而他,现在需要的就是安部堂的关注,接下这个活,至少等於是先表態,自己是忠於部堂大人的! 接下来,就看他自己的能力能不能入得了部堂大人的法眼了。 “县尊!” 季博达在雨幕之中快步跑来,急道:“孟集乡的小张村和赵店乡望江村发生械斗,已经死人了!” “什么!” 本来还在思考自己如何开展普查工作的祁羡羊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拿起雨伞出了门,一看这滂沱大雨,又扔掉了手里的伞:“给本县取蓑衣来。” 片刻后,隨从给他披上蓑衣,祁羡羊带著三班衙役冲入了雨幕之中:“为何械斗?何种原因? 谁人带头?” 他在人搀扶下上了马,衝著季博达问道。 “好像是为了爭抢东阳府军械局来伍仁县投建的罐头厂的原因,两边都想让罐头厂建立在自己村里!” 因为宝利肥料厂一直在伍仁县这边设有工厂,附近百姓在里面打工每月都有可观的进帐,一年下来比种地收入都要多出不少。 这让临近乡村的百姓眼红不已。 此次,军械局来伍仁县考察,一是因为这里是安昕的起家之地,有著特殊的意义。二是这里粮食、鱼肉、蔬果丰富,有著独特的自然稟赋。三是紧邻洛河,交通发达,运输方便。 而这些罐头,日后则会送入安国军中,充当军粮。 但知道这个消息的老百姓可就不淡定了,尤其是孟集乡和赵店乡这两个被重点考察过的地方。 明天白天更新 明天白天更新 今天赶车太累了,回来的也不早,明天早上起来再码字更新。(づ3)づ 第198章 清查田亩 发展窗口 第198章 清查田亩 发展窗口 大雨滂沱,黑沉沉的天色像是末日的序曲,霹雳一道道划过天空厚重的铅云,震耳欲聋如重鼓般在耳边撕裂,天地就这样漫入一个水做的世界里了。 这样的天气之下,便是两军对阵都要鸣金收兵了,小张村和望月村的械斗,却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军械局选址,不止会给村里一些钱財,还会带给村里村民更多的赚钱机会,带动周边农业发展。 但此事只能算是一个导火索。 小张村和望江村本就有矛盾,往年农时为了爭抢水源打过,因为耕地界限划分不清晰打过,因为对方村庄修路破坏本村风水打过,因为小张村的王麻子到望江村偷寡妇打过,长年累月下来,两个村庄的村民已经结下了难以化解的世仇。 当他们打起来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已经不只是这一次地界的划分,往日一桩桩一件件的仇恨都涌上心头。 铁杴、镐头往对方的身上砸,打死人以后更是打出了真火! 双方都在下死手! 不远处,洛河上一伙因为暴雨而將船只靠岸的山西人,正在河边看热闹。 曹一城是晋商,近些年才冒出头,但乾的都是杀头的买卖。 贩运私盐、买卖人口、走私军械、贩卖铁器、交易消息,桩桩件件都是狠活。 是一个真正在“法律红线”当中赚钱,游走在“掉脑袋”的边缘的商人。 这次途径伍仁县,是听闻东阳府外的鱼头岛上成立了一个海贸交易市场,他过来看看真假,趟趟路子,顺便买些铁器一东阳府的铁器,要比別的地方质量更好,还更便宜,来这里购买更加实惠一些。 再运到关外金人那里,就是十几倍乃至几十倍的价差。 如果再换些貂皮、人参带回来卖给那些贵人,能赚到的钱更是不可估量。 “头儿,那边好像来了个官儿。” 穿著劲装短打的商队护卫说道。 护卫都是从山西武馆招的,干这行的手下没有几个能打敢杀的,根本於不下去。 不光要上下打点会来事儿,关键时候还要能豁出命去能杀人才行。 这掉脑袋的生意,危险性相比海上的海盗也好不到哪去。 曹一城朝著岸上看去,天地昏暗,重重雨幕之下看不太清楚,因为这一些人都穿著蓑衣,看到眼里像是一团团黑漆漆的影子,但身上挎著的腰刀却在天上的雷光映照下看的清楚,都是官府捕快的制式刀剑。 “伍仁县竟然有这么多良马!” 他看著那群衙役得有几十號人,竟然人人骑马! 而且那些马匹肩高达到了五尺以上,膘肥体壮的,不像是关外蒙古人的马。 这在整个山西,都找不到这样的富裕的县衙。盖因这良马精贵,又要餵精料,一天下来吃的比人都精贵的多,普通人家是养不起的。 一个县衙这么多马,实在是过於奢侈了。 “早就听说伍仁县富得流油,今儿可他娘的算是见识咧!” “伍仁县都这样了,东阳府不得起飞咯!这趟去东阳府,说甚也得美美儿赚上一票!” “俺看,不如做一票无本的买卖,抢劫、绑票,或者青云银行你们听说过没,咱们干上一票,拍屁股走人,美得太!” 这些人无法无天惯了,见不得光的事儿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贩运私盐、走私铁器,对他们来说和抢银行没什么区別,乾的都是掉脑袋的事儿,当然是什么赚钱干什么,什么风险小干什么。 “俺哥前阵子上山入伙咧,天天换大姑娘睡觉,嚯,那光景美滴很! 头儿,咱们干吧!这趟弄下钱,俺回到老家,也要买田置地当財主,再多搞几个婆娘玩玩!” 曹一城听著身边兄弟们的话,脑子里也在盘算著。 “嚯嚯嚯!这群衙役真生猛,这都敢衝进去,比那边军都不差咧!” 忽然一声惊呼。 路岔口前,独臂的刘铁柱抓著一根长哨棒,带著衙役呈箭簇阵型冲入了衝突的两村村民之中,手中哨棒舞的“哗哗”作响,不片刻村民们就被冲的七零八落。 衙役在两村中间,形成了一道人墙,手里紧紧的攥著哨棒。 刘铁柱虽然当年在弓兵营的时候剿匪丟了一条手臂,但后来跟著胡常山当差,却学了一套拳法,这两年勤学苦练,已经是练骨境界,祁羡羊看他是安部堂安排进的县衙,更是升他做了快班班头,此时他一夫当关,高呵一声:“再敢上前者,杀!” 竟是声震百米,惊的杀红了眼村民们清醒过来。 这时候,剩余的衙役才簇拥著祁羡羊走了过来。 “本官伍仁知县祁羡羊,两村里长、耆老何在?” 祁羡羊骑在马背上,这时候另有衙役“护送”著两村的里长、耆老过来。 看著这些人,祁羡羊冷哼了一声,一拉韁绳,朝著下游的望江村去,两村的“话事人”也被一齐“护送”了过来。 到了村中一套红砖大瓦房前,祁羡羊脱掉了蓑衣,身上的官袍还是不可避免的湿了。 “韩老三,你家这大瓦房建的气派。” 祁羡羊观察著大瓦房,房子很大,共有五间,前面还有屋檐遮住雨水,顺著屋顶的沟槽“哗啦啦”像是龙吐水似的砸落在地上,將地面上的硬化地面砸的“啪啪”作响。 “承了安老爷的福,我有了这些买卖。东阳府那边的红砖便宜,再掺了从西川县的水泥,盖了这新房。” 韩老三答道。 祁羡羊又问道:“玻璃都用上了,本县的县衙才换了玻璃没多久呢。你来回做买卖,挺挣钱的吧。” “托祁大人的福,买卖还行。” 韩老三原本就在河帮有些关係,今年来买了几条內河船,专门在洛河上跑西川县到山东省巨野县这一段路线,贩运土豆、地瓜、水泥等產物,赚到了不少钱財。 “那你这好日子看来是不想过了。” 祁羡羊朝著南方抱拳:“巡抚大人说了,天大地大,稳定最大,吴州省不充许乱,凡带头挑动混乱者,从重处罚! 韩老三你放著好日子不过,非得和菜市口的铡刀碰碰硬? 还有你,张连生,你家老二可刚刚考上童生,前途不可限量,你非要被治罪,影响你儿子前程?” 望江村的韩老三,小张村的张连生跪在地上,被祁羡羊说的訥訥不言。 “现在,小张村死了人,你望江村必须把凶手交出来,不要想著法不责眾,此事本官兜不住,等消息传到了巡抚衙门,如果拿不出凶手,本官肯定吃不了兜著走,你们俩的下场也好不了,按照大燕律,聚眾斗殴致死,主犯必判绞刑,从犯流放。 如不配合,全部严办。” 祁羡羊见二人不表態,皱眉继续说道。 凡是死了人,就是大案。 尤其是械斗死人,意味著民风彪悍、教化不力,也是重大失职。而如果处理不当激起民变,后果更不堪设想。 所以,祁羡羊处理起来也觉得棘手。 “县尊,巡抚衙门山高皇帝远的,咱们只要不往上报,他们哪能知道。” 韩老三明显不想交人出去。 “山高皇帝远?你可知道如今的巡抚大人是谁吗?” 祁羡羊气道。 “谁?” 韩老三挠头问道。 祁羡羊站起来一甩衣袖:“正是伍仁的前任知县,安大人!” 这一下,韩老三惊讶道:“啊?不都说安大人已经是兵部尚书了吗?” 安昕的去向,伍仁县的百姓都是很关注的,但他们的消息毕竟闭塞,又不识字,所能得到的消息途径非常有限,如今在伍仁县传的最广的,就是安大人成了朝廷高官,兵部尚书,正在带兵在南方剿贼的消息。 “你懂个什么!兵部尚书是加衔,安大人如今还是漕运总督、吴州巡抚,主管吴州省军政!” 祁羡羊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望江村立即交出凶手,小张村也要交出械斗的组织者。 而他不在乎交出来的是什么人,只要能让他交差即可。 听到了“安大人”三个字,韩老三和张连生都不敢再耍小聪明。实在是安昕的名字,如今在伍仁县人的眼睛里实在是如仙似神般明察秋毫的人物,对於安昕他们不敢欺瞒。 很快,就有一个三十多岁,身体壮硕的望江村壮年被捆绑著送了过来:“人是我杀的,我一镐头下去,那王麻子脑袋就裂开了!” 你还挺光荣! 祁羡羊见他梗著脖子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战场上打了胜仗似的,忍不住心里吐槽了一句,挥了挥手,这人就被带了下去。 接著,两边的“组织者”也被抓了起来,一併带了下去。 正要返回县衙的祁羡羊,忽然灵光一现,和韩老三、张连生以及一眾耆老道:“本官听闻,军械局要在伍仁县建造的罐头厂规模不小,招工要在三百人以上,你们两村肯定都能沾光。 但本官丑话说在前头,没有户籍的人,咱县衙不给作保,而没有县衙的证明,人罐头厂可不收口另外,韩老三,你前段时间去县衙里申请成立施工队,这个归建设局管,但本官可以提醒你,省里虽然放鬆了对於路引的管控,但没有户籍的人可申请不了路引。 村里的隱户、黑户如果想要做工,就得到县衙登入黄册才行。” “啊?” 韩老三、张连生闻言脸色一变。 望江村、小张村,就数著他俩家里的佃户最多。 “你们也不要再爭,军械局的选址,別说你们,本县也做不了主。今日之后,如果再有斗殴伤亡,本县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如果你们不怕本县手段,本县便行文上报巡抚衙门,到时候看看安部堂饶不饶过你们!” 说罢,祁羡羊离开。 只剩下韩老三、张连生两人对视一眼,又相互厌恶的移开目光。祁羡羊这两年来,如泥塑木偶,並没有多大作为。 但对於安老爷,伍仁县的人是又爱又敬又怕。 接下来,“没有户籍,不得做工”的消息就在县衙里放出了风来。县衙趁机派出衙役,以小张村、望江村为突破口,並招呼巡检司配合,清查隱户、隱田,大量隱户人口被清查出来,大量飞酒诡寄的土地被清算出来。 安昕虽然离开伍仁县,但他所留下的“包村制”依然保留下来。 这些书办、衙役对於所包的村子情况,在长时间接触下本就知道一些,这一次清查祁羡羊带著自己隨从幕僚亲眼在户房盯著,时不时下村亲自用脚丈量,將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这一场清查活动中了。 七月底,安国军第二师完成编制。 秦明带领部分军官、立功士兵,总计四百余人进入第二师,在吴北驻训。 赵崢升任第一师师长,在吴南驻训。 扬州城巡抚衙门大楼不远处,增加规划安国大楼,作为安国军军部大楼。 至此,北方混乱还隔著山东,暂时尚未向吴州方向发展的跡象。 南方贼兵被拦在嘉兴府之外,安国军不主动出击,贼军暂时忙於往西扩张,和南京较劲,暂时也不敢和安国军打仗。 吴州省迎来了一个可以稳定发展的窗口期。 安昕的心也终於安定下来,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吴州省的发展上来了。 八月一日,天气晴朗。 太阳像是一个熔炉,毫不吝嗇的將光和热洒给大地,炙烤的人们身上沁出油脂。 大运河,一艘楼船上,身著黑色军装,背著步枪的警卫,戒备的看著沿岸行人、河上船只。 安昕坐在窗边,一只手给警长顺毛,一只手拿著关外密谍传回来的电报。 看完以后,安昕一只手指敲打著桌面,和张良说道:“根据电报所说,近期建虏大部往西调动,其战略意图十分明显,很有可能是要对察哈尔部用兵。 自巴图尔汗死后,漠南蒙古各部便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势力分散,难以形成合力。若如今依然保有一定战斗力的察哈尔部被建虏击溃,其余如科尔沁、內喀尔喀等部必將惶恐。 且这些部落本就与建虏时有往来,在其军事压力和政治诱降之下,很可能为了自保而倒向建虏。 如此一来,建虏不仅解除了侧翼威胁,更能得到大量蒙古精锐骑兵,届时兵锋將直指大同、宣大、蓟镇,大燕也將面临东西两线作战的境况,北疆防线將面临空前压力。 以如今大燕的財政状况,如果真到了这个份上,怕是只能坐以待毙了。” 第199章 东阳府的变化 第199章 东阳府的变化 东阳府,沿著洛河两岸,已经建立起近二十栋高低错落,风格各异,造型迥然的大楼。 蓝色、绿色的玻璃镶嵌在这些高楼的窗户上,在阳光的映射下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影。 而隨著第一钢铁厂钢材產量持续提升,水泥厂多点开,民间投资砖窑的热情持续高涨,原材料的问题得到了有效解决。 建设局又放开了施工队的註册,大量符合条件的民间施工队在建设局培训半个月完成註册,便有了承接建设的资格,这样让建设局的財务压力大幅下降的同时,人力资源也更加的丰富,对干铺桥修路、建设房屋的效率取得大幅提升。 如今洛河两岸处於建设中的,规划建设高度在二十米以上的建筑就有十一栋在同时开工。从洛河上看去,繁忙的工人像是一只只工蚁一样在建筑工地上搬运著砂石、红砖、水泥、钢筋等材料。 手脚架上,泥瓦匠砌墙、浇灌砂浆。 整幅画面看上去凌乱而又有序。 马克穿著一件丝绸长袍,手里摇晃著蒲扇。 离开东阳府短短一年多,再回来感觉自己又变成了一个刚进城的土包子。 城市的剧烈变迁,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自从他傍上安昕以后,拿了安昕的官旗和东阳府市舶司船引,这等於是有了特许经营权,其余外邦商人听闻消息,就像是闻到腥味几的猫一样迅速凑了上来,马克一下就从路边一条变成了香餑。 凭此马克迅速组建起了一支以自己为中心的大型船队。 他隨著船队携带著大量货物返回了一趟欧巴罗,如今再回到东阳府的时候,曾经洛河沿岸熟悉的建筑都已经被一栋栋大楼所取代。 看著路边的高楼,没有欧巴罗建筑那么多立柱、浮雕,但它们凭藉简洁利落的几何线条拔地而起,墙体上一行行、一列列重复的矩形玻璃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是由水晶或宝石镶嵌上去。 这种充满秩序与重复之美的景象,比欧洲那些费上百年建造而成的教堂更令人感到震撼。 “鐺鐺鐺··. 忽然,连续的清越钟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抬头看去,见到位於钞关一侧,一栋高度远远超出东阳府城墙的高大建筑。建筑的最顶上,有著一座四四方方的巨大钟楼,上面的分针还在缓缓的移动著,显然它是一台真正的、正在工作中的钟表。 “四点整。” 他看了一下钟錶上的时间,又掏出自己的铜怀表对了一下,自己的怀表慢了十二分钟,他犹豫了一下,將自己怀表指针拨快。 因为他意识到,这一座钟楼在今后,肯定就代表了整个东阳府的標准时间,所有的钟表时间都会以它为標的而同步。 他打量著这一栋崭新的大楼,七层约莫十五丈高。 上面有著“青云商號”的烫金大字招牌。 他记著自己离开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大片低矮的瓦房,大部分都是做布匹生意的铺子。 (请记住 101 看书网藏书广,101????????????.??????任你读 网站,观看最快的章节更新) 他实在难以想像,这样高大的建筑,是如何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建成的,难道是上帝施展了仙法吗? “兄弟,这个楼是什么时候建成的?” 他看到路边一个正在看报的,过去问道。 那人放下报纸看了他一眼:“上个月刚刚落成,当时还上了半月报,说是东阳府的新地標建筑你看到那个钟楼没有?” 他指著楼顶的钟楼。 “嗯,当然。” 马克忙点头道。 “报纸上介绍,那钟楼由魏泰西带著钟錶厂的工匠精心打造而成,四面錶盘,走字专人负责调教,每过一小时便自动敲击铜钟。 钟声响起,能声传数里,整个金银西街周围都能听到。 每到晚上,钟楼上的四个汽灯就会点亮,和白天一样,人只要仰头就能看到钟楼上显示的时间。 现在,我们码头上工、下工,都要根据钟楼上的时间確定·说著话,一辆駑马拉的小车过来,这个颇为健谈的人和马克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这个钟楼的出现,新式的时间观念开始在民间普及,上工下工的时间,也以更加直观的形式进入到了东阳人的脑子里。 马克走到青云商號大楼的脚下,看著蓝色的玻璃上倒影著的他的样貌,仰头看去,楼宇高大雄伟,仿佛能延伸到天上去。 如果不是“珍宝阁”还在安定门外的金鳞大街上,如果不是还有很多他熟悉的建筑,他都要怀疑自己回到的是不是东阳府了。 就连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精神面貌和一年前也完全不同。 人们变得更精神,身上穿的更体面,气质更昂扬。 “铃铃铃····.” 一阵铃鐺声响起,一个骑著自行车的青年扣动著手里的车铃,在硬化路面上穿行。 一看到自行车,马克的眼睛都直了! 他快步跟了上去,见到青年在一家书店跟前停下车子匆匆进入了店里。 马克蹲下身子,仿佛观看艺术品一样仔细的抚摸著这一辆黑漆反光的两轮车子。车轮有著橡胶车胎减振,有著银亮辐条支撑,又有著转轮和传动链······他觉得这样新鲜又精致的东西,如果拉回到欧洲,肯定会受到上层社会那些贵族老爷夫人们的尖叫和追捧! “太好了!” 马克內心欢喜。 “偷车贼!” 屋里买书出来的张小凡正看到马克鬼鬼祟祟的抬起自己的车子,顿时大喊一声。 当即就有不少人围了上来,面色不善的看著这个黄毛夷人,有人擼起袖子,就准备动手將他押送到官府去。 隨著吴州战事稍歇,军需供应不再那么紧张,製造局的內军工车间借调的一些人也放了回去,保供军需的部分资源也重新下放给了民用领域,现在的自行车已经重新开始销售了,但价格依然高昂,二十两银子的售价,按照《大燕律》来判的话,都够判个绞刑了。 “不不不不、不要误会,我只是太喜欢这个车了,我是在欣赏、观察,我是一个商人,我是想要贩卖它,所以才会观察它。” 一年多没回来,马克著急解释,大燕官话都有些退步了,好在勉强能让人听懂。 张小凡看马克面色真诚,面色乾净,身上穿著丝绸衣裳,不像是盗匪的模样,主动朝著周围人抱拳作了个揖:“蒜鸟蒜鸟,应该是我误会这个人了。” 待人群散开以后,马克衝著张小凡抱拳道:“多谢兄弟。” “好说。” 张小凡说著,跨坐在了自行车上准备离开。 “稍等一下。” 马克问道:“兄弟,这个车在哪里能够买到?” 张小凡一只脚支著地面,指了指金鳞大街:“钞关后头有个青云车行,那里就有得卖。” 说罢,他骑著车子走人。 手里是他新买的东阳半月报和一本刚刚修订的词典。这一本词典的编订有军械局、青云商號参与其中,里面新收录了很多关於工业方面的专业词汇解释,在学习一些专业知识的时候,有助於认识理解。 经过西码头坊以后,就是新建的长安坊,长安坊再往西则是新划的秀水坊,这里距离城区远一些,房价相比长安坊也更低一些。 秀水坊的第一期楼盘一经开盘就销售一空。 张大山如今就在这里上工。 现在,他已经评了初级工,不但挣钱更多,也没有小工那样累了。 当张小凡找到他的时候,张大山正吃著工地上的大锅饭。 “儿子,我听说研究员也能考秀才了?” 一见了面,张大山就急急的问道。 “爹,你也听说了?” 张小凡惊讶道。 “今早听你大刘叔说的,是不是真的?” 张大山心里著急。 在他的心里,“秀才”这两个字的分量是十分重的!如果他老张家也出一个秀才相公,那真就是个改了家门,光宗耀祖了。 张小凡却摇摇头,拿出了手里的报纸:“这是前天的报纸,上面是有一位名为曹錕的名士刊文,建议分文科和工科,文科考取文秀才、文举人、文进士,工科则考取工秀才、工举人、工进士。 我买来看了,这只是曹錕的一家之言,官府並没有证实。” 大运河,楼船上,经过十一天昼夜兼程,东阳府终於遥遥在望。 这一次首先看到的不再是东阳府的城墙,而是一栋栋高低错落的大楼。 有的大楼折射著西天的太阳,如日照金山一般,仿佛镀了一层灿灿的金,远远看去也给人一种震撼感受。 “教育改革的事情,这两天东阳府的反响怎么样?” 安昕站在船头,遥望东阳府。 东阳半月报、吴州月报,都是他的喉舌,是用来宣传他的思想,来帮助他巩固统治,控制舆论的武器。 在这上面刊登的每一篇文章,自然都有其用意。 而这一篇《格致取士议》,在他的意见下,巧妙的將“格物致知”的儒家概念与“工科”相互结合,採用的是更容易被传统儒学学子接受的“旧瓶装新酒”的方式。 为的也是在传统框架內进行改革,减少阻力。 这一次见报,为的就是吹一吹风,看一看目前在东阳府推动的话,阻力究竟大不大。 “批评的言论非常多,尤其是在各县县学、府学之中,大约占了半数左右。” 张良匯报说道。 安昕仔细听著张良的匯报,最集中的问题还是集中在“工科秀才”上。这是一种“锚定效应”,先將“工科秀才、工科进士”放出来,提高大家的閾值上限,那第一步先推出新式学堂的阻力就会小上很多。 但不论外界阻力大小,工科教育他是一定要搞的,不论外界出现任何影响,他都会稳步推进。 “先把学校建起来,至於剩下的,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安昕手按在栏杆上。 阻力最大的工科功名却是不急,因为最快也得等到第一批正式学员毕业的时候再说。再过两三年过去,他也说不准资本的力量会膨胀到什么地步,士林的高阁清谈,又能在机器的轰鸣中坚持多久。 就在船只终於到了东阳码头,安昕准备下船的时候,忽然发现金银市街一片混乱。 十几骑在街上横衝直撞,不少百姓都被衝撞倒地。 后边,则有更多身著黑色制服的军警在骑马追捕,只是他们害怕撞到百姓而心有顾忌。 安昕见此情景,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是忍不住皱起眉来:“去!” 何西闻言,喊了一声,叫了一队亲卫就从还未停稳的船只上跳了下去,稳稳的落在了码头上。 隨即,这一队亲卫在何西的带领下,快逾奔马,屈膝一跃便跳上了路边的瓦房,在屋顶上快速的奔跑著,快速靠近逃跑的贼人。 “嗡~” 快要靠近贼人的时候,何西手里扔出一根短棍。 短棍在空中发出尖锐的嗡鸣声音,下一刻击中为首贼人的后背,巨大力量爆发出来,当即將之掀翻马下。 接著,十几名亲卫纵身跃下。 “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何西大喊一声。 巨大的实力差距之下,贼人被迅速制服趴在地上。 这时候,后面的军警也追了上来。 “大人!” 军警在东阳府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基本上都是从安国军之中因伤、因残而退下来的士兵。 因为东阳府发展,短时间里涌入了大量外地人乃至外邦人,这些人来源复杂,难免不会有一些强盗匪徒。 要维持治安,光靠著原先那些捕快是远远不够的。 也因为军警出身安国军,所以这些人一看何西身上的军装细节,就知道他是军中现役武官。 “这些人犯了什么事?” 何西问到。 “回稟大人,早上前往梦龙湖银行网点的运钞车在城东遭劫,我们经过排查,找到了这些人。” 领头的军警稟报说道。 “打劫运钞车?” 这时候,大量护卫衝上来,將这一片团团围住。 安昕和武丽君联袂而来,一听到运钞车遭劫,武丽君的脸上就掛上了一丝寒意。 第200章 灯火万家 第200章 灯火万家 八月十四,正是东阳府一年之中最热的一段时间,酷暑难当,热气將草炙烤的蔫巴巴的,只有狗尾巴草最顽强,迎著滚烫的风来回招摇。 警长无精打采的趴在武丽君的怀里“咕嚕嚕”的打著响亮的呼嚕。 安昕躺在躺椅上,张嘴吃著桃子送入口中的冰镇西瓜。 西瓜味道远不如穿越前吃过的甘甜,好在冰凉解渴。 但他还是怀念以前的麒麟西瓜、寧夏大西瓜,个个汁水多、味道甜。可惜,这些品种的西瓜,都是从“甜瓜大王”吴明珠院士培育出来“早佳”系列品种而来,这个时代想吃上一口甜滋滋的西瓜,困难度还是挺大的。 这个时代,即便已经位极人臣,所能享受到的物质生活,也不比穿越前的普通人更强。 但权力所带来的精神享受却不同。 “老爷,您尝尝这个。” 这时候,武丽君的小丫鬟环儿,端著一个玉盘过来。 只见那白玉盘中,盛著一汪凝碧般的膏体,颤巍巍,凉丝丝,宛如一块被山泉浸润了千年的极品翡翠,一时將周遭的暑气都驱散了几分。 凑近些看,膏体通透莹润,竟能隱约瞧见盘底雕琢的云纹。 表面光滑得没有一丝瑕疵,像是能工巧匠精心打磨出的玉璧,却又散发著清甜的果香,似是青梅初熟,又带著莲叶的清凉。 武丽君放下警长,走过来蹲在安昕的身侧:“哥哥,这个是我寻来的秘方,特意叫环儿做的。” 她纤指轻执玉匙,甫一触碰,那整块“碧玉”便如受惊般微微荡漾,q弹可人,却又不散不裂。 一勺送入口中,先是沁人心脾的冰凉瞬间在舌尖炸开,驱散了所有烦闷。 紧接著,那难以言喻的嫩滑口感便占据了全部感官一它无需咀嚼,只轻轻一抿,便在口中化作一缕清甜甘冽的汁水,顺著喉舌滑下。酸甜恰到好处,仿佛吞下了一整个江南的初夏,唇齿间只余下茉莉与果香交织的淡淡回甘,令人回味无穷。 “真不错!” 安昕一连吃了几口,夸讚说道:“环儿的手艺不错。” 环儿一听,立即屈膝道:“谢老爷夸奖。” “部堂大人!” 外面有人匆匆而来,在厅外面站定。 “进来吧。” 安昕招呼道。 刘同文撩起帷幔走了进来,小心的站在边缘的位置。 “这半年你做的不错,也不枉本官向朝廷举荐你做了这个官。” 刘同文以前虽然属於胡党,但在安昕担任东阳知府期间,並没有跟安昕使绊子,反而配合的不错。 自身也有能力,安昕交办的事情,也能处理的井井有条。 所以,在胡党失势的时候,不但没有被清算,反而因为安昕的举荐而成为了新任的东阳知府。 “大人早已为东阳府的发展定好了调子,下官不过是坚定沿著部堂大人道路走下去罢了,实在不敢居功。” 刘同文躬身垂立:“那些抢劫银行之人的身份已经审出,这些人来自山西建兴,领头的叫做曹一城,其人做的都是一些贩运私盐、走私军械、贩卖铁器的生意。” “一群亡命之徒。” 安昕闻言评价一句,又问道:“其走私军械往何方?” 贩卖军械,无非卖给农民军、关外建虏。 卖给农民军所赚不多,远不如卖给关外建虏所获丰厚。 安昕猜曹一城应该是卖给了关外建虏。 刘同文回答道:“回稟大人,曹一城乃至不少山西晋商,会將军械、铁器卖给建虏。”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这群晋商既將铁器卖给建虏,可曾审问出他们的交易路线、方式?” 安昕暂拋下抢劫银行一事,坐起身子,关注起了晋商资敌一事。 如今,建虏还在山海关外兴风作浪,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且其自从景顺帝执政中期以后,几乎年年挑起边衅,缕缕劫掠边疆,抢劫无数,杀人无算,在边疆汉人眼里,对这群关外野人的恨是恨不得吃其肉饮其血嚼其骨的! 商人是最不知家国为何物的! 天下承平时,他们如鹊鸟般啄食米粮以自肥。 天下有难时,他们便如鳩鸟,將毒药餵予巢穴之母! 马老师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脏的东西。” 安昕深以为然。 但,也不能因噎废食,只要资本能正向的引导著社会、物质、经济的发展,该用还是要用,只是要打造一只笼子,一道锁链,能將这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禁錮住,不让它失去了秩序,横衝直撞,杀人盈野。 “其人通常从河南卫河进入大运河,再通过大运河將货物运至天津,再通过登州、莱州的海商,运输至旅顺等地,最终在沿海地区与建虏交易,再换取人参、皮毛、东珠,以及那些建虏在我大燕劫掠的金银用以结算。” 刘同文仔细说道。 “真是一群硕鼠。” 武丽君闻言骂道。 安昕摇摇头,这些晋商的路线並不经过吴州,否则他倒是有心將这一条线给他打掉。 “抢劫的票证,如今在哪?” 安昕拉回到正题。 “曹一城尚未归案,这些票证尚在曹一城手中。咱们抓到的这些人,应是其壁虎断尾留下专门迷惑追捕的。” 刘同文说道:“不过,吴中信已经带队前往追捕,並发动了东阳武林。 只要曹一城还未逃出吴州,就必能將之抓住!” 刘同文自信说道。 自从安昕提出武林门派派遣杰出弟子在三班轮班制以后,东阳府署就与江湖门派的联繫紧密起来。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有著这些江湖地头蛇在,官府的眼线眾多,天罗地网织密,抓捕一伙外地亡命徒,如掌上观纹,易如反掌。 “嗯。” 安昕点了点头:“丽君,此事你遣人与府衙联繫,协助侦破。这些人的罪行不但要办成铁案,还要明正典刑,从重量刑,震慑住那些心怀不轨之人。” “好。” 武丽君应声,又补充道:“这次被抢劫,总共价值四百万文票证,每一张票证上面都是有编號的,而每一批送往各网点的票证批次號都有记录,只要哪里流通出这个范围编號的票证,往前摸排,顺藤摸瓜,也能很快锁定贼人所在范围。” 安昕站起来。 “同文,吴州发展,东阳府就是样板。现在,全省官员的目光都在盯著东阳,作为先行者,你肩膀上的担子很重。 好好做。” 他伸出手,拍了拍刘同文的肩膀。 太阳已经落下了西山,只剩下一丝余暉映照著天际。 天地昏暗下来,但暑气未消,风吹在人的身上粘粘的,汗水湿透衣襟。 “丽君,桃子,先回府。” 在刘同文的恭送下,一行人出了府衙,安昕让武丽君一行人先回府。 他则喊上了万泽文和张良,从安定门出了內城,朝著位於金雁坊的“格物学院”而去。 这里原本大海商冯全的私家园林,如今已经改建成了一座书院。 其內屋舍,已经改造成了学堂、饭堂、宿舍,以及办公区。 令安昕感到惊讶的是,学校里竟然已经通上了电! 路边的路灯上,灯泡內的钨丝通电而灼热发亮,將周围的空间照亮。 “靖河上游的水电站发电量不大,早已经无法满足工业区的使用。现在王大成带人建立的火电厂已经快要完工了。 我乾脆让建设局的人架设电线,將水电站的电引到格物学院来。 也让入学的学子真实的感受一下,工科教育的力量。” 万泽文介绍说道。 “不错的巧思。” 安昕赞道。 “八月底,第一批学子就会入学了。其中有半年速成班,一年精进班,三年秀才班。” 走在格物学院中,溪水流过石桥,连空气都凉爽了一些。 万泽文说道:“所谓半年速成班,便是先行学习识文断字、术数几何等,半年以后进厂实践锻链,总共学满一年差不多就能考取初级技工而出师了,这样相比现在工厂之中现学现练效率要高上很多。” “不错。” 安昕对於工科学校只是提出了想法,最终落实落细,还是万泽文和张良深入梦龙湖区调研以后,根据军械局、青云商號的需求而制定的。 “一年精进班,则是仔细学习一些化工、机械等的知识了。这些人多会招收一些有些知识功底的,会在学校之中从基础开始学起,毕业以后就会是各个工厂的中坚力量。” 万泽文继续介绍。 “先生是在哪里请的?” 安昕挑起门帘,进入了一间学堂。 打开灯,房间里说不上多么亮堂,但相比汽灯方便,相比蜡烛明亮,晚上上课也不至於太费眼睛。 学堂空间很大,前面掛上了黑板,粉笔都已经製作好,整齐的码放在讲桌上。 还有三角板、圆规、量角器等教学器具,都一应俱全。 “除了专门的教习之外,还会邀请各个工厂里的专家来授课。採用双向选择的方式,我三月底前往扬州之前就给军械局和青云商號,以及梦龙湖钟錶厂的魏泰西他们发了公文,將他们编入了格物学院”的专家库中。 学院开学以后,在基础课程之外,一些专业课程就由学校沟通专家商议时间,来学校进行授课。” 张良解释说道。 安昕点点头,又问:“秀才班的培养目標是什么。” 万泽文道:“按照老爷您的要求,秀才班是真正培养工科理论人才的地方,他们將会承担起科学研究、经验理论的总结等工作。” 安昕闻言点了点头。 一门学科能不能確立自己的地位,能不能真正的发展起来,还要看能不能抽象成理论,理论又能不能指导实践。 只要工科培养出这样一批“工科秀才”,即便安昕手里的笔记本哪天不能用了,工业也能继续发展下去。 无非就是发展的快慢罢了。 在学院里转了一圈,安昕见到不少教习已经到位了,准备月底开学的事宜。 他这一次回来东阳府,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亲自坐镇,看著这个学校开学。 安昕不希望在这其中,发生任何么蛾子。 又和几个教习聊了聊,安昕才离开学院。 此时的洛河河畔,华灯初上。 硬化马路一侧,沿江的路灯佇立在那,有人拿著三角梯,將路灯上的汽灯摘下,打气点燃以后,汽灯发出炽白的光芒,將周围照的雪亮。 那些高低错落的楼宇上,也亮起了不少悬掛的汽灯,將它们的招牌照亮。 走到洛河边上,波光粼粼的河水映照著岸边的光亮,二百多米的宽阔河面上,船只在河面飘过。 船上的人也走出船舱,欣赏著岸上的繁华夜景。 安昕坐在砖砌的坛上,夜风含著水汽,吹在身上舒服多了。 “公子,我能坐在这里吗?” 安昕正靠著身后的树干,听著流淌的河水,望著街上出来游玩纳凉的东阳市民。一个穿著粉色襦裙,抱著冰豆沙的小女孩跑了过来,风吹在她的身上,带起裙裾飞扬,像是一只粉色的蝴蝶一样。 不等安昕同意,小女孩就已经轻轻一跃,一屁股坐在了坛上。 路灯的光打在她的身上,光滑的小脸蛋上,细细的绒毛都能看见。 “在哪买的冰豆沙?” 安昕和这个看著八九岁的小女孩问道。 “那边。” 小女孩指了指不远处,路边一盏路灯下,一个卖冰豆沙的小摊。 旁边,张良迅速去给安昕买回来一碗。 碎冰、红豆、果酱、白,吃著和刨冰似的,在这炎热的夜晚,吹著夜风,吃上一口,甚是享受。 “小姑娘,你觉得这里美不美?” 安昕问小女孩。 “可美了。” 小女孩连连点头道:“以前这里的路没有这么宽,也没有那些明亮的灯,乱糟糟的,我爹从来不让我出来玩。 现在有好吃的冰豆沙,还有这亮堂堂的街,能一直看到河上的船灯,像星星掉到水里了一样! 我爹娘现在常常带我出来逛,这样的光景,梦里都不曾见过哩!” 小女孩晃著脚丫,嘴角还沾著一点果酱,眼睛亮晶晶地倒映著满城灯火。 > 第201章 张则士回乡 第201章 张则士回乡 吃完了冰豆沙,安昕沿著洛河河畔,吹著河面上徐徐而来的晚风,漫步在金银外滩。 因为这里明亮的灯光吸引了大量的人群,也自然聚集了不少的商贩在路边做些小生意,这些商贩又吸引了不少人来逛街购物,一条夜市也就隨之產生了。 龙山知县在这里安排了捕快和军警巡逻维持秩序,再加上安昕在东阳府期间组织过的严打,影响力还未消退,一路走来治安还算可以。 虽然小偷小摸不可避免,但没有发现真正的恶势力。 正走著,万泽文发现老爷在一个小食摊前驻足。路灯底下,蚊虫围绕著汽灯飞舞碰撞,小摊近两米的长桌后面,男人双手持刀,快速的在树桩砧板上” “的剁著滷好的猪肉,剁碎以后掺著少量酸萝下丁,又拿过一个在铁板上炕著的火烧,用刀从中间剖开,將滷肉填入,隨手用旁边的废报纸一包,递给了摊前一个流著涎水的大馋丫头。 万泽文也跟著凑到了摊前,站在这里就能嗅到锅里浓郁的肉香味。 “这肉饼叫什么?” 安昕看出这和肉夹饃的做法几乎一样,但不知道在这里应该叫它什么。 “夹肉饃,额家乡的特色呢!” 男人的话带著一些口音,但也在尽力贴近东阳这边的方言,让安昕勉强能够听懂。 这个时候,胥吏、商人、士子、士绅、官员等社会精英,是有著自己的一套语言、文字逻辑的。 以京城话为主的“官话”,以“文言文”为主的文字,是这个幅员辽阔的帝国精英交流的纽带桥樑,但落到百姓身上,就以方言为主了,尤其是江南地区方言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调,离家百里交流都会变得分外困难。 “多少钱一个?” 安昕又问道。 “客官,十五文一个。” 摊主一边利落的剁著滷肉,一边和安昕说道:“买一个吧,香滴很!” “这价格不便宜呀。” 安昕看著他摊位前等待的两三个人,说道:“这个价格再低一点,岂不是能吸引更多客人?” 十五文一个,这个价格几乎相当於安昕刚来东阳府的时候,码头苦力大半天的体力劳动所得了。 那个时候,一个苦力辛苦扛包半天,也就是三十文左右的收入。 即便是现在,隨著东阳府梦龙湖区的工厂不断扩张,大大小小的民间资本开始投资纺织厂、窑厂、水泥厂等,吸引了大量人员就业,促使东阳府的平均薪资不断提升,码头苦力如今的收入也翻了两倍有余,但这样一个肉夹饃对於他们来说,依然是非常奢侈的。 况且,刚刚涌入东阳府还没有落脚的人,则生活更加困苦,大量人员只能在府城周围,官府专门规划出来的一片区域搭建茅屋度日。 好在东阳发展非常迅猛,各地的资源又如流水一般,爭先恐后的往东阳府蜂拥而来,各行各业扩张周期內,工作不难找,买点米养活自己不难,但想要天天吃肉就属於异想天开了。 摊主听了安昕的话,却不由露出苦笑道:“东阳居,大不易,光是房价一米见方就要五两四钱银子,额辛苦几个月下来,一算收入还赶不上这几个月房价上涨的速度。 而且成本也高,香料、肉、面都要钱,还有在这里摆摊要给衙门缴费的。 再说了,这里就额自己卖夹肉饃,买的人太多的话,额也做不过来。” 安昕闻言笑道:“你家生意是不错。” 在他看来,东阳府的房价虽高,但在一开始的高额標价以后,便是属於市场行为了,毕竟人多房少,虽然建设局一直在盖房子,但涌入的人越来越多,有钱人也有不少,以前以北渡的南方人为主,现在则以皖州省、河南省那边的人为主,来的很多都是有钱的財主,房价自然也就被炒高了。 这些钱,是进了建设局的口袋,也就相当於是进入了安昕的口袋的。再通过发放薪资、银行贷款等形式,继续放入市场,便是又一轮环流,是推动东阳府的经济快速增长的助推器。 安昕看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人:“来六个肉夹饃吧。多的,就不用找了。 他伸手掏了一下口袋,实际却是从壶天空间里取出了一张“当一百文”的纸幣投进了桌上的钱盒里。 男人却將票证取了出来,放在汽灯下看了一眼才收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真诚道:“多谢先生照顾了!” “还有人用假钱?” 安昕见他检验的动作,开口问道。 “有的,昨天的时候就有人用假钱糊弄额,但那人画的太假了,额一眼就瞧出来了。 不过,额听说前边儿那个炸油条的,因为不在路灯底下,黑乎乎的被人用假钱骗了,还傻乎的给人找钱。” 男人也是个健谈的。 “遇见这样的,直接报官就行,现在官府对使假幣的人严打,与盗窃同罪! 制假造假的,罪责更重!” 安昕说完,又问道:“我听你的口音,应该是山西来的,来这边多久了?可有地方住了?” “快半年嘞,就在西城门外的难民区住著呢,官府提供的材料,额自己找人盖得茅屋,一家五口勉强住著。 还是东阳府好啊,额一个人出来找了这个活计,一家人都能吃饱。 这要是在山西,额一家早饿死了! 东阳人运气好,遇到安部堂这样的好官,额山西要是也出一个安部堂那样的好官就好了,额一家子也不用逃难到东阳府来··男人一说起来,话匣子就收不住了。 “那还可以了,一个人能养活一大家子。” 安昕点了点头。 “还是有点难得,额家大儿十五岁正是能吃的时候,每天光吃地瓜也不是个事儿,有时候也得吃点米麵。 额听说安国军待遇好,不但天天能吃肉,还给安家费。如果秋后徵兵,额就让大几去参军,也能博一份前程。 客官,您的夹肉饃好了!” 男人说著,熟练的展开几张旧报纸。 “不用,自己拿就好,就不浪费你的纸了。” 安昕制止了其用旧报纸包裹的动作,招呼万泽文等人各自拿上夹肉饃。 和传统油墨技术不同,东阳半月报採用实金属活字的铅印技术,含有铅汞等重金属,对於身体健康不利。 他拿过肉夹饃,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肉很烂糊,饼也外焦里嫩,浸了肉汁,又鲜又香。 离开摊位,一边吃著肉夹饃,安昕一边分析著从刚刚这个简短的调研里获得的信息。 这些虽然只是一些市井之中的小事,但作为官员,就要有从小切口看到真实社会情况的能力,有“於微末处见真章”的能力。 这些鲜活的一手消息,远比书面报告更能让他把握住东阳府如今的发展脉搏,从而有针对性的对政策进行微调。 首先是成绩,东阳府的经济高速增长,就业充分,他个人在东阳府的威望极高,安国军的吸引力很强。 其次是问题,房价过高,加剧了社会財富分化,安昕在穿越前就经歷过房价炒作的阶段,自然知道东阳府的房价这样快速往上增长,除了供需关係的原因外,与南方、河南、皖州、山东等地的財主炒作原因在內。 而且,价格越涨,人们购买的热情越高,房子就渐渐从一个商品变成了金融衍生品了。 “除了继续加盖房子,后期也要谋划设置一些公租屋,减轻新移民的压力。 ,方案都是现成的。 但房屋价格上升,对於经济发展也是有著很强助推作用的,在安昕的內心,实际上並没有太多管控房价的动力,至少在现今这个阶段没有。 除了房价之外,东阳府百姓还存在生活成本较高的问题。但这在各行各业快速腾飞的过程中又不算什么问题,百姓的工作机会增多,收入不断提升,一定的温和通胀,还能促进消费,促进经济发展。 但其余诸如贫富差距拉大、新移民生存艰难、金融秩序面临假幣威胁、城市管理存在短板、公共卫生意识缺失等问题,却是需要官府进行一定调控的。 “可精细化的管理,东阳府的衙门如今都做不到,只能一边扩大政府管理范围和管理方法,隨著城市的发展,而不断的与之相適应。” 安昕脑子里思考著,並不断寻找著解决的方案。 一路走著,转过钞关大院以后再往西五百多米,走就到了金雁坊与西码头坊交界的地方。 这里灯光依然璀璨。 朝著不远处银行大楼的钟楼看了一眼,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但街上依然人流如织。 不光是大燕人,也有著不少的深目隆准的外邦人。 吸引他们的是这里次第排开的,不下百家的布行档口。每户档口都悬掛著汽灯,將这一条街照的亮如白昼。 安昕在其中就看到了多家悬掛著“武氏布行”、“青云布行”字样的招牌。 伙计们迎来送往,与外省来的客商,乃至外邦商人交谈著布匹价格。 当然,也有一些东阳府城的百姓过来零买。 在这两三年里,这儿已经自发的成为了整个吴北最大的布匹交易中心,且因为质美价廉的“青天布”已经声名远播,闻名省內外,而东阳府的纺织业也同样隨著“青天布”而將名头打了出去的,极大地增加了东阳府的纺织行业在全国的竞爭力。 “这是压布,也是青天布的一种,不过这上面的提工艺是我们独创的,价格最低就是一匹二百八十文,一文都不能再让了! 真想要再便宜的,这种素布,一匹二百五文您拿走。” 武家布行的伙计熟练的跟外地客商交谈著。 现如今,隨著“青天纺织机”走入各大纺织厂,东阳府乃至周边更远的区域,男耕女织的传统农耕已经被彻底破坏。 市场上最便宜的布匹,零售价已经普遍於到一尺布五文钱。 並且今年七月以来,隨著军械局將第一製造厂將蒸汽机车间分出来,成立了第一蒸汽机製造厂,蒸汽机的產量再次提升,再加上製造厂產能提升,保供军需的需求减弱,更多的產品开始流入民用领域。 青云纺织厂已经订购了大量蒸汽动力纺织机,等到这些在下半年投產以后,普通布的成本在大幅降低的同时,產量也会再次大幅上升! 届时布的价格也肯定会继续大幅下降。 “我要一万匹,价格能不能再让一让。” 有外省客商询价道。 “伙计刚刚跟我说了,我作为掌柜可以做主,一匹可以再让五文利,这已是底价,恕不能再让了,我们也是要赚钱的。” 档口的掌柜说道。 安昕一边走,一边看。 东阳府轻工业的发展,除了青云布行之外,其余民间纺织厂的发展也是如火如茶,大量布的產出,已经开始行销全国。 连续看了十几个档口,听著买卖双方的对话,有的大宗交易还会引入拥有官府牌照的“牙行”,签订“契单”等。 由於缺乏標准和信任基础,除非是老主顾,否则买卖双方在交易完成前大都提心弔胆。 另外,就是因为战乱、天气的影响,的波动极大,会很大的影响纺织厂的成本。 “这些情况,倒是可以考虑官方机构下场,建立现货、期货交易中心,並形成制度和標准流程。 官方背书,以法律制度、市场准入等强制手段,来为交易作保,明码实价,也减少牙行盘剥,有利於规范市场,將东阳府的布匹行业持续扩大影响力,继续做大做强。 而期货中心方面。鑑於此前也有春贷秋偿”、交引”等制度,真正成立以后,商人也很容易接受。” 现在,全国范围內,唯一有可能完成这些设想的,也只有吴州省了。 以后吴州省成功了,其余省份哪怕照葫芦画瓢,其管理能力、金融管理能力等,都很难復刻。 在安昕微服私访的时候,一艘十几米长的乌篷船低调的在洛河码头上靠岸了。 张则士穿著一身深蓝色的宽鬆麻衣,站在船头上,望著河岸上的高大楼宇,热闹街景,一眼望去,十里繁华。 “一转眼,阔別大燕,已经二十年有余。” 近乡情怯,张则士望著眼前繁华,不由怔怔出神。 又想到,这次面见安部堂后,或能衣锦还乡,心里又忍不住激动。 第202章 上国气象 第202章 上国气象 这几年,张则士的海盗集团已经开始收缩。 一个是其自身管理能力的局限,再是葡萄牙人、荷兰人乃至英国人都开始在东亚布局,极大地压缩了张则士集团的生存空间,他只能选择收缩防御,保持自己的核心势力和產业不受影响。 尤其是在与东印度公司开战以后,虽然联合了葡萄牙人对付荷兰人,一度取得了不小的战果。 但在荷兰人反应过来以后,其在巴达维亚和马六甲的舰队进入南海,並开往东海增援。 在盖伦战舰的火力和组织上的碾压下,张则士集团招架不住,只能继续收缩防线。並联合葡萄牙人破坏荷兰商船补给线,继续破坏东印度公司在东亚的贸易链。同时利用舟山、澎湖群岛的复杂水纹,分散隱蔽舰队,以小股船队偷袭荷兰落单商船,以达到破坏小琉球贸易市场经营的目的。 如今,张则士在外部压力的逼迫下,必须依附大燕才能生存下去。 否则,荷兰、葡萄牙、英国等殖民势力不断涌入的情况下,他的生存空间在不断受到挤压,留给他的最终也只有慢慢消亡的命运。 所以,在受到安部堂召见的时候,正在济州岛和几个高丽姬妾高乐的张则士,几乎是拔出来就走,丝毫不敢耽搁。 安排船只,日夜兼程,二十一天就从济州岛抵达了外鱼头岛。 在外鱼头岛登岛报备以后,又由东阳水师派船引导,从內鱼头岛处获得允许后继续进入了洛河,抵达东阳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终於回来了!” 还未下船,张则士就感受到了东阳府的繁华夜景。 这是他在海外二十四载不曾感受到的上国气象! 登岸以后,张则士看著街上路灯下摩肩擦踵、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那充满烟火气的小摊,以及不远处那高大、气派的楼宇上,忽然传来一阵“鐺鐺鐺鐺··...·”整点报时的钟声。 一时间,这些前所未见的场景,给他一种强烈的、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他的老家並非东阳,而是凤棲府的绵阳县人。 但他早年曾在东阳当过学徒,对於东阳风物印象深刻。 可如今,目之所及处,却寻找不到当年旧景,只有那些夜色下巍峨壮丽的雄伟建筑,以及道路上那些神完气足,身体壮硕的东阳百姓。 在他们身上的精气神,在海外那些高丽人、倭国人身上是见不到的,至於在那些东南土著的身上就更见不到这样昂扬的,充满希望眼神了。 “东阳府的变化真是翻天覆地,令人感嘆!” 上岸以后,张则士站在码头上,驻足环视,不由感慨。 后面邓敏也带人从船上下来一在外鱼头岛时,张燕青作为东阳水师参將,身份敏感,为了避嫌並未与张则士多做交流,只派遣了副官邓敏陪同。 “张公,明日邓某还需向部堂大人述职,一路舟车劳顿,就不打扰张公休息了。” 邓敏从后面的船上登岸,朝著张则士抱拳。 “一路上多谢邓大人款待。” 张则士回礼说道。 看著邓敏带人离开的背影,张则士眼睛眯了眯。 从上了外鱼头岛开始,他能感受到东阳水师对於他的不忿,虽然並没有在明面上表现出来,但从张燕青和邓敏这些水师高层的態度之中,他能看的出来。 自己受招安所得的这个吴州总兵一职,显然这些人是不服气的。 由此看来,自己虽任得了总兵一职,但日后在安部堂这一系之中,未必就能有充分的话语权。 甚至,几乎必然会被安部堂旗下其他派系的人联合打压。 “乌峰。” “老爷!” 身后的乌峰上前一步,站在了张则士的身侧。 “陛下的暗詔你可带在身上?” 乌峰頷首:“被属下绣在衣裳夹层中了,必不会被別人发现。” “好。” 张则士点了点头。 “老爷,咱们有陛下暗詔,何必还要再受那鸟官的气·” “嘘!” 乌峰话未说完,就见张则士將食指竖在唇间轻轻摇头。 他赶紧闭上了嘴。 “你且看这东阳城,可看出什么?” 张则士问道。 乌峰环顾看了一圈,疑惑道:“有钱?” 张则士摇摇头:“是组织能力! 现在是晚上九点多,且不论路边所用灯盏为何如此明亮,光是这一条街上起码上万人,但却井井有条,未有任何骚乱发生。 只此一条,便能看出东阳府的组织治理能力。 民间都能如此,军队的战斗力如何,可想而知!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和这位安部堂產生衝突。 甚至,如果在皇帝和安部堂之间选边站的话,我可能会选择安部堂。” 他也有野心,就在此前接到皇帝暗詔的时候,他也曾內心狂喜。 但在仔细打探大燕如今境况以后,他那一颗狂热的心就迅速冷却了下来。 如今的朝廷,虽然还是名义上的天下共主,但內忧外患,早已不復当年盛况。 “二爹!” 一声招呼传来。 张则士脸上露出笑容,抬头看去就见一个穿著紫色长裙的女孩正沿著码头飞快跑来。 隨著她的跑动,身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瑶儿。” 张则士和跑到面前立定的鹿瑶笑道:“在东阳府玩的开心吗?” “嗯!” 鹿瑶高兴的点头道:“安部堂给了我们东华派十二张船引,可以出入东阳府,不必再上下打点,所获利润极丰。” 这时候,代表安昕古来迎接张则士的万泽文也带人走了过来。 鹿瑶转头介绍说道:“二爹,这位是万泽文万大人,安部堂的掌案先生。” 张则士这才看向万泽文。 他虽然派人调查过安昕,但安昕身边也有重重保护,张则士虽然知道安部堂身边有这么个人,但並不了解万泽文在安昕身边的地位,只是见他没有官职,觉得自己受到了慢待,心里有些不爽利。 心里虽然不爽,但面上没有丝毫表现,对方毕竟是代表安部堂过来迎接,他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作揖道:“在下张则士,久闻先生大名!” “今日收到鱼头岛奏报以后,部堂大人就令我联繫鹿姑娘过来迎接。对於张公的到来,部堂大人也是盼望的紧呢。 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大人已经安排好了住宿,一路舟车劳顿,今日且先休息。” 万泽文在前引领,眾人来到了一排马车前面。 拉车的马,都是马克这一次带回来的英国纯血马,身上肌肉分明,皮毛油亮。 马车底以弹簧避震,棚以精钢为骨,榫卯相接,外覆紫檀雕,窗嵌透明玻璃,內衬苏绣软缎,华而不奢,贵而不俗。 隨著车轮滚动,细微的反馈惊动四角悬掛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响声。 车队行走在金银外滩,外面的喧闹声传入车厢,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市井喧闹的张则士心里痒痒的,竟也想要出去玩耍一番。 不久,马车在一栋大楼冠盖下停稳。 门口迎接的人迅速跑了上来,將马凳放在车驾前。 张则士顶著圆滚滚的肚子走了下来。 这里灯光明亮,他抬头看了一眼,便见到顶上有几个玻璃球,绽放出明亮的光芒。 而建筑大门,竟然也是玻璃的,在他走到门前的时候,旁边小二推动玻璃门,大门也就转动起来,张则士则在这种新奇感受中,走进了建筑物的大堂。 他一进来,就被吊在空中的吊灯所吸引。 “太美了!这是什么?” 鹿瑶惊嘆的看著吊灯。 上面大量玻璃晶球,將灯光打散成了碎屑落在地上,像是洒落的星光,给每一个初见之人一种浪漫感受。 “这是水晶吊灯,也是咱们醉仙楼在东阳府青云玻璃厂定製的。” 吴敬仲上来说道。 张则士则看著黑白配色的大理石地面,上面乾乾净净,光可鑑人。 他吸了吸鼻子,在空气中还能嗅到一股香味。 “请跟我来。” 吴敬仲领著眾人朝一个金属柵栏门走去。门內是一个装饰考究的小房间。 拉开金属柵栏,吴敬仲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眾人走入里面的小房间。 隨著柵栏门被吴敬仲关闭,“哐当”一声闭锁。 张则士感到脚下传来一阵轻微的的震动和沉闷的轰隆声。紧接著,一股清晰的失重感传来,他透过前方的玻璃,看到外边的景色在缓缓下降。 “这是?” 他惊异的表情跃然於脸上。 “此物名为电梯”,可以省去诸位攀爬之苦。” 吴敬仲笑著回应说道。 说是电梯,只是形似电梯,实际上是以地下的蒸汽机提供动力,將电梯送到各个楼层中去。 这是吴敬仲买下这一栋楼以后,做的改造之一。 “是有什么人在上面拖拽吗?” 鹿瑶紧紧地抓住了身旁的扶手。 吴敬仲缓缓摇头:“电梯並非依靠人力,而是在底下设置了一台机器,可以通过机器的力量將电梯送到各个楼层。” 听了吴敬仲的解释,张则士等人还是一头雾水。 他们不理解是什么机器,可以不依靠人力將他们拖拽到楼顶。 隨著“咔噠”的顿挫感,电梯停了下来,吴敬仲打开的金属柵栏,將一行人送到五楼走廊。 將屋门打开,挨个和眾人讲解房间內的设施使用方法,將钥匙送到各人手中以后,他才转身离开。 “张公,好好休息,明日早上九点半,部堂大人要去梦龙山游赏,邀请张公同往。” 万泽文告辞说道。 “万大人慢走。” 张则士將万泽文送入电梯,这才返回自己房间。 房间很大,有会客厅、臥房、卫生间,样样俱全。 “醉仙楼內禁止武者习练动功!禁止江湖寻衅!” 房间里有一块立牌,上面写著这些字样。 江湖人,凡是修炼到知微境界以后,磨盘都能打碎,习练动功將天板打穿了都是有可能的。 而江湖寻衅,在酒楼、客栈更是时有发生。真正的高手打起来,將传统的酒楼、客栈拆了都属正常,常常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牵连普通百姓受伤甚至殞命。 张则士站在门口,手在门口垂下的一根蓝色编制线上轻轻一拉“啪嗒”一声响,房间就陷入了黑暗。 再次一拉,“啪嗒”一下,房间里再次亮了起来。 他看著房间里的那一盏灯,一个玻璃罩子,里面有一个通红的东西,发出炽亮的光將房间照亮。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他端详片刻,眼睛都被灼的疼了,才移开目光,但却看不出这究竟是什么。 走到卫生家,打开白瓷马桶。 这样洁白、乾净的瓷器,竟然是出恭用的恭桶。 他好奇的拉了一泡,按动上面的按钮,顿时有水衝出,带著那一坨不知道去了哪里。 又学著刚刚吴敬仲演示的样子,打开水龙头,顿时有热水流入同样烤瓷的浴盆之中。 “真是神奇!” 他惊嘆而又好奇的研究著卫生间里的这些东西等到他泡完澡出来的时候,推开玻璃窗往外看去,金银外滩的灯光已经熄灭了,街上的热闹也已经散去,只余下宽阔洛河河面上穿梭的船只,在月光的光亮中依然繁忙不休。 他走到桌边,这里有一个大大的铜喇叭,他將钢针放在了下面黑色、粗糲的黑胶片上,隨著他按下一个按钮,“吱”的一声后,黑色胶片顿时转动了起来。 一阵短暂琵琶、古琴、编钟、二胡等乐器奏响的音乐之后,不知是何人歌喉响起,声音细腻,婉转柔情,似是包含无线怀念:“红灯笼,摇过桥心映水忙。 乌篷船,载得旧事入东阳。酒旗斜曳三四丈,醉客不知更鼓响。唯有城头旧时月,犹照府衙砖上霜·····.” 歌词声音,一如张则士的心境,少时离家打拼东阳,青年奔赴大海半生奔忙,匆匆二十余年方回东阳,旧时回忆涌入心头歷歷在目,还是当年明月,却已物是人非。 一曲听罢,张则士已经迷上了这个放映音乐的机器。 “真是个好享受的东西,只此一个机器,就顶一个戏班子!” 张则士俯览洛河,忍不住感嘆一声:“东阳府真是一个享乐的好所在!” > 第203章 一声汽笛惊四方 第203章 一声汽笛惊四方 醉仙楼如今已经不能算是安昕旗下產业当中最赚钱的了。 在安昕手中的主要產业之中,青云商號旗下的青云纺织厂、纺织机製造厂的快速扩张期已经过了,如今投入明显减少,而收益还在不断增加,已经一跃成为他手中最赚钱的產业。 是名符其实的下金蛋的鸡。 玻璃厂在东阳府的市场已经基本进入饱和,但並没有减少產能投入,反而在凤棲府的梁河县建设分厂,打算继续扩大。由此,玻璃厂投入產出比虽少,但隨著以后逐渐下沉,依然有著广阔市场,未来可期。 而隶属於军械局旗下的大多数都是重工產业,多数现阶段不但不能赚钱,还需要持续性的往里补贴,但这也是安昕想要推动工业发展的最重要的一环,是万丈高楼平地起的基座。 不过其中的自行车厂、钢笔厂等均已实现了盈利,且销量还在快速增长,以后也会成长为一只新的下金蛋的鸡。 而宝利肥料厂,虽然收入不高但胜在平稳。而农业是人类生存及其他一切发展的基础,宝利肥料厂所研究、生產的肥料、种子,以及培养的农技专家,都在影响著东阳府、云台府,以及周围包括山东、皖北等府县的农业生產。 同时,肥料厂还担任著炸药研究生產的任务,包括颗粒黑火药、雷汞底火、 銨油炸药等,都是宝利肥料厂研究生產出来的。 重要性不言而喻。 其余安昕参股的,诸如以黄家为主的远洋船队,以马克为主的贸易船队等,也都为他带来大量的收益。 “鐺鐺鐺鐺···....” 窗外隱约传来清越的钟声,张则士睁眼时天已经亮了,晨曦的阳光通过轻薄的窗纱照在床上,房间里洁净明亮。 他手掌一按床板,一股巧劲之下,整个人一翻就站到了地板上。 拿过掛在衣架上的衣服,简单穿好。 他到了卫生间,还是很新鲜的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然后端著神奇的保温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小四。” 他喊了一声。 一个高丽僕人赶紧从另一间小小的侍从房里出来,跪在地上:“老爷。” “给老子找一身最精神的衣裳。” 张则士脚踢了僕人一下,端著水杯朝著躺椅走去。 一会儿就要去面见部堂,他不想给予对方一个不好的初印象。 “呜——呜” 刚在柔软的躺椅上坐下,张则士就忽然听闻一阵高亢、洪亮,仿佛巨兽咆哮一般的声音在外面传来。 这浑厚的似史前巨兽发出的声音,让他惊的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晨风习习吹入的同时,一副极具衝击力的画面就闯入了他的眼帘。 在洛河宽阔的河面上,一艘巨大的、奇怪的,周身黑漆漆的,没有船帆却扛著一根漆黑大烟囱的船只,正喷吐著浓浓的黑烟,像是一只臥在水面上的庞然妖兽,发出令人惊恐的咆哮,从河面上正往上游而去。 “那是炮吗?” 他敏锐的观察到,在这一艘船只上,前后都有狰狞的巨炮! 虽然距离很远,但以他常年海战的敏锐性,他能判断出这巨炮的狰狞口径。 “这就是之前密报中,东阳的铁船吗?” 此前他难以相信,铁怎么可能製造成船,又怎么可能在水面上行驶。 如今却亲眼见到,这直观画面,令他感到无比震撼,眼见船只走远,他连忙跑到臥房从行李中找到一根望远镜,又跑到窗边拉开镜筒仔细观察著那一艘炮舰。 “长十二丈有余,宽十三米左右,前后各有一门炮,这炮底座高出来一部分,应当是可以藉助底座旋转方向吧?这么粗的炮管子,如果发射那种铜壳炮,岂不是一炮就能轰沉一艘大鸟船? 还有侧面船舷上还各有两门速射炮。 这炮也和普通的速射炮不同,看上去构造复杂很多,看那炮管子,应该能发射十二斤炮。 钢铁铸造的船,还不用船帆,不受风向影响,而且这速度起码得有····草他娘的,什么船能跑得过这个呀!” 张则士越看越惊,终於忍不住骂出声来。 这铁船,肯定能吃下更多的炮弹而不伤,但它那狰狞的巨炮却能一炮一个敌船。况且,东阳水师的船只射的远、射的准那是出了名的。 打不过想要逃,也不行,看著这铁船在洛河水面上破开的水纹白浪一这不是风帆舰船靠著风推开的碎波,而是两道铁船犁开的怒涛。 它跑別的船也追不上,但它追,別的船不论顺风逆风也都跑不了! “如果是这艘船跑去济州岛,怕是七八天的功夫就能到。 他安昕有这样的船,別说是我,那什么荷兰人、弗朗机人、英国人来了也没用!” 张则士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 內心感受到了被碾压的深深震撼感。 实际上,在他亲眼看到铁甲船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手下海上集团与东阳水师之间的差距了。 作为在海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海上梟雄,他已经意识到,属於自己的时代已经快要落幕了。 他原先以为,即將升起来的或许会是东印度公司的荷兰人,南海的弗朗机人,或者如今虎视眈眈的英国人。 但现在,什么荷兰人?什么英国人?下一个冉再升起,並即將统治海洋的,只有眼前的这一艘铁甲船,只有安部堂! 它有著统治世界的力量! 一直到张则士换好了衣裳,又和乌峰、鹿瑶到了二楼餐厅吃饭的时候,心里依然不平静。 不平静的不只是他,乌峰、鹿瑶也同样如此。 早晨的那一声汽笛,不只惊到了他,也同样惊到了他们。 “老爷,那暗詔··...” 乌峰悄声问道。 昨日还说著“不受鸟官那气”的乌峰,此刻说话也小心翼翼了起来。 “给我!” 张则士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是!” 乌峰闻言,用力撕开了自己身上衣裳的內衬,从里面抽出来一面绣有龙纹的明黄詔书。 张则士接过詔书,收入了自己的內衬袋里。 “二爹你说,安部堂他,是不是故意的呀?” 鹿瑶忽然问道。 “这不重要。” 张则士轻轻摇头:“就算这是给我张则士的一个下马威,我也是真的被嚇到了。 吴州的船是实实在在的,炮也是实实在在的。 现在我看到了,总比稀里糊涂的和部堂大人作对以后再看到要强!” 他心里十分感慨。 就在看到这一艘铁甲炮舰之前,他还是有著野心的,暗藏著崇寧帝的暗詔,对於安昕心里时刻想著“彼可取而代之”。 但如今,炮舰明明一炮未放,却已经彻底击碎了他那不肯放下的野心。 所以,这个下马威对於他来说,是真的被震慑到了。 他都难以想像,当在海上遇到这样的铁甲舰队的时候,哪怕对方不放一炮,只是凭藉著那钢铁的身躯,比他们舰队快上三倍的速度衝上来的时候,光是那狰狞的撞角都能將他们的风帆战舰撞成海上漂浮的碎片、垃圾。 那种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掉的战爭,究竟会有多绝望? 一时间,张则士心里忽然有一种即將被时代拋弃的悲凉感。 吃过了饭,张则士收拾了一下心態。整理了一下衣服,马车已经在醉仙楼大门口等待了。 白天的金银外滩又有不同,尤其是这个时间点,街上的人流量格外多。 人们身上穿著的衣裳,鲜少有补丁摞补丁的,甚至顏色也很鲜艷,各式各样的顏色,像是一道风景线,將夏天的早晨映衬的格外靚丽。 这就说明,东阳府人的生活物资极为丰裕。 他犹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东阳府人,虽然比自己凤棲府的老家要富裕,但普通老百姓身上穿的哪有不打补丁的! “铃铃铃铃铃···.·.” 一阵清脆的铃声,张则士透过车厢帘子看去,就见到有几个穿著样式统一的衣裳的青年,骑著两个轮子的“怪车”正在街上穿梭,只需要两只脚踩著蹬子,那车轮就快速的转动著,让他一眼就对其產生了兴趣。 “那是什么车?” 他朝著万泽文好奇问道。 “自行车,是东阳府生產的一种车子。” 万泽文说道。 张则士又问道:“有卖的吗?” “当然,如果张公喜欢,可以到梦龙山的时候学一学骑行。” 万泽文说道。 说著话,马车转过了东阳卫指挥使司,就离开了金银市街。 但马车行驶依然平稳,张则士好奇的掀起帘子,朝著外面看去,就见到整条路往前看去一眼望不到头,竟然全部都是石头铺就的一样,全是平整的大路! 想到鹿瑶曾给他写过的信笺之中所说的:“其法以青灰细末合砂石搅之,泼地成浆,初如稠粥,不消半日竟坚若磐石! 尤异者,雨雪不能蚀,车马不能损,千人踏过而平如砚面。 其神异之处,犹如点石成金也!” 文中描述,虽然细腻,但未曾眼见,依然难以想像。 直到此时,他亲眼所见,终於与信中文字对上了號,吴州铺上这样的路,如果打仗,吴州的军队岂不是能更快的抵达和支援各处战略要衝! 他朝万泽文问道:“这就是水泥路?” “不错。” 万泽文说道:“从东阳府城到梦龙湖区这一段名为梦飞路”,是部堂大人亲自起的名字。 全部都是用水泥硬化的路面。 在未来五年的计划中,整个吴州主要官道,全部都要铺设上这样的水泥路。” 隨著水泥產量节节拔高,在整个吴州铺设水泥路,已经成为了可以实现的现实。 为此,除了建设局之外,安昕还命令万泽文起草了成立路政局的文件。路政局是一个隶属於安昕个人,但同时又带著官方性质的衙门,实际上也是安昕权力的一个小小的“任性”,等到实际落地以后,几乎可以预见,肯定会被朝廷官员弹劾。 但这个“路政局”对於安昕来说很重要,其职能不是建设道路,而是负责行政,协调建设局建设水泥路,以及以后建设铁路。並负责协调其他单位,日后维护水泥路和铁路的一个单位。 实际上就和负责漕运的漕运衙门职能差不多。 张则士一路走一路看。 梦飞路上时而见到穿著衣裳样式统一,虽然很多人穿的也有区別,但大都是窄袖长裤,一副乾净利落的模样。 有的下步走,有的骑著自行车,但每个人气质都是朝气蓬勃,充满希望的。 “这里的普通人都充斥著昂扬向上的精神,不似別处的麻木。 到处都是一副生机勃勃,万物竞发的境界。” 张则士今年钻营回大燕做官,自然也有著自己的消息渠道。 如今,在別处都是战乱之下民不聊生的时候,这里被安部堂经营的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他不知道这是仿佛被精心保护起来的,一碰就碎的景观园林,还是即將茁壮成长的万里长城。 但早上的铁船又告诉他,这里或许就是下一个王朝的起点。 在一片乱糟糟的想像中,马车已经来到了梦龙山下。 梦龙山已经开发了出来,山脚下一直到山坡,都修建了一些高耸的建筑,虽不似別处园林那般精致,但屋舍儼然,二三十栋,高低错落,大小不一,是一个占地很大的建筑群落了。 这里还没有完全建设完,里面还有一些房屋在修建中。 如果说府城中的工科学校是初级、中级学校,那这里就是日后的工科大学了o 当张则士见到安昕的时候,他正站在学校正门內的一座纯铜雕塑前面。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出这一座雕塑的面容,和安昕起码有八九分相似! 他手按剑柄,高高站立,目视前方,面容坚毅,目光坚定。 狂风吹在他的身上,衣袂猎猎,但他的身体却站得笔直,身上似乎蕴藏著无穷无尽的力量,让他气势极为强盛,不將眼前一切敌人放在眼里。 “小的张则士,拜见部堂大人!” 张则士跪在安昕的身后,看上去像是在拜安昕,又像是在拜这一尊给人以极强衝击力的雕像。 第204章 惊为天人 第204章 惊为天人 ”其实,我不太喜欢神化个人的感觉。” 安昕本身已经是练气士,是修仙者,並不在意外界的神化,只追求內心的寧静与超脱。 “但,有些时候,为了做些事情,又不得不搞些个人崇拜。” 安昕仿佛是说给张则士听的,又仿佛是自言自语:“我要发展工业,就要让学子安心,要让学子安心,我就要全力支持,这一座雕像佇立在这里,只要我不倒台,只要他们不敢掀翻我的雕像,便不敢对付我的学校,不敢欺负我的学子。 所以,我要做这一座学校的校长,我要衝破这个时代的重重阻力,学校也要衝破这重重阻力,学生同样这样。” 他作为这个学校的校长,进入这个学校的学子就是他安部堂的门生。 安昕不允许別人质疑工科大学,同时也给予天下学子以鼓励和信心,慢慢改造人们的思想,以“实学经世”之论,来破除士人偏见,塑造文科、工科的同等地位。 他要重释圣贤之言,將儒家的“格物致知”四个字拿出来,从前贤旧註里辟出一条新路,让它成长起来,成为最为显赫的一门学问。 而这门学问又在於“解苍生之困”,是如今还在完善中的“三民论”的践行之法。 张则士想到刚刚校门之上所鐫刻的对联,其上所书“格物致知,穷宇宙之理方为真学问;经邦济世,解苍生之困始是大文章。”其横批“知行合一”更是给人以醍醐灌顶之感,只此四字却仿佛有大学问、大道理,让人有一种“朝闻道矣!”的深刻感受。 可惜!他这些年管理偌大海上集团,逐渐力不从心,便也修身养性,寻找管理的真諦,找了夫子研习了儒道经典,但学不到家,此时见到王阳明的核心主张,虽心有感悟,却积累不足,无法真正“得道”。 记住我们101看书网 “部堂大人经世致用之论,小的无比赞同,就如那铁甲船,航行在海洋之上,必能扬我国威。 如今之世界,唯有经世致用,才有坚船利炮,唯有坚船利炮,方能立足天下“” o 张则士叩首说道。 安昕这才转过身来,目光投向了这个大腹便便的胖子。 说他胖,也不算胖,虽然有肚子,但整体属於脂包肌的体格,属於孔武有力的身材。 “今早的铁甲船,感觉如何?” 张则士听到安昕的问话,不由得一愣。 他没有想到,部堂竟然大大方方的承认了那铁甲船就是他特意安排的。 “回稟大人!小的无比震撼!从今日始,我大燕拥有这样的铁甲舰队,必能称霸海洋之上! 必能令我大燕,成为世界之中心! 大人必能,冠冕······天下!” 他说完,脑袋就叩的更低了。 一息、两息、三息,对方没有说话,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起来吧!” 安部堂的声音再次传来,张则士鬆了一口气。 对方没有斥责,没有反驳,也没有喜悦,只是轻飘飘的揭过。 但他认为自己猜对了,安部堂確实有冠冕天下的心。 张则士反而放鬆了一些,此刻他已经確信,对方应当不会再將他怎么样了。 “谢大人!” 张则士再次叩谢以后,方才站了起来。 安昕这时候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著张则士。 他平日不喜別人的跪拜,此刻却让张则士跪了將近十分钟。 张则士是真正的海上梟雄,要把这样的人真的收服,怀柔是不可以的。只有让其明白双方之间的鸿沟,將之真正的慑服,他才会认真听话、认真思考、认真投靠。 早上安排第一造船厂下水的第二条铁甲船一伍仁號,在洛河之上巡游夸耀武力,便是为了如此。 而张则士此人,纵横海上半生,或许学问还不如些老明经,但其眼界却远超朝堂之上的袞袞诸公。 此人合用。 只要收服其人,不但少了此人掣肘,还立即拥有强势的海上势力,立即就能在东海之上立住。 而指望东阳水师,哪怕稳步推进,造船要时间、招募训练船员要时间、打出威名要时间,几年乃至十几年时间恐怕都难以真正控制偌大东海。 “可有字?” 安昕问道。 “回稟部堂大人,允中。” 张则士回道。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安昕轻声念道。 为官以后,他为了不在同僚交流中露怯,也曾苦研经义。 以他穿越前一路卷出来的精神,后来又在“飞飞”的帮助下研习,再结合前世两宋之后发展而出的大量经典,包括朱熹、王阳明、顾炎武、黄宗羲等人的经义。 安昕的学问水平早已经不比朝中正统官员差了,再加诸位大家理论加持,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不说独树一帜,也已算得上见解独到。 “允中,陪我走走。” 安昕移步,绕过雕塑以后,沿著宽阔的石板路,朝著山上走去。 “是!” 张则士小心应了一声,小步追上,亦步亦趋的跟在安昕身后半步,小心陪著。 张良、万泽文、何西及数名护卫坠在后面几米。 其余人等,则落后几十米远远跟著。 “当今天下局势,允中怎么看?” 安昕背负双手,攀爬著梦龙山。 吴州工科大学的校舍,一路从山脚建设到了山腰中段,还囊括了两个平静无波的湖泊,一个如月牙,一个如生,从山上看下去,像是镶嵌在山间的两块碧绿翡翠。 “小的身在海外,对於当今天下,只觉扑朔迷离,不知大势。” 张则士小心说道。 “听说允中早年在海上闯荡的时候,敢打敢拼,九死一生,才拼出了如今东海王”的美誉。 如今功成名就,反而胆子小了?” 安昕脚步不停,阔步向前,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感情。 张则士听了,脑子里疯狂的分析著对方话里的意思,最终嘆息一声,苦笑诉道:“部堂大人不知,如今东海之上,先是弗朗机人从澳门驻扎,虎踞南海,东望东海,虎视眈眈。 荷兰人又占据了小琉球,不断蚕食东海上的利益。 英国人这几年也不老实,舰队占据吕宋设贸易点,並不断侵蚀南海、东海利益,一面假意与我船队共分航线”,背地里却勾结荷兰人封锁小琉球水道。 更派快船偽装海盗,专劫我国输往倭国的生丝、瓷器。 这几年的东海、南海,形式越来越复杂,小的越来越看不清楚,左支右拙,便是守成都难,又哪来当初的豪情壮志呢·: ” “这些问题,大燕朝廷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安昕说道:“此中问题,表面看似纷繁复杂,实则四字可以概括。” 张则士听闻,心中带著一丝怀疑,但表情却非常激动的道:“愿闻其详!” “华夷之变。” 安昕平静说道:“这是我天朝上国朝贡体系,与夷人殖民资本主义的结构性衝突。” 知道张则士或听不懂殖民、资本主义、结构性衝突为何物,他解释说道:“所谓殖民,就是一个国家通过强大的政治、军事、经济、宗教文化等手段,对远方的弱小土地及其人民进行征服、控制、剥削的系统性压榨统治的行为。” “啊对对对,不论是弗朗机人还是荷兰人,就是这样做的。他们侵占当地土地,控制当地贸易,压榨当地百姓,掠夺金钱財富。” 张则士连连点头。 “大燕的瓷器、生丝,以及亿兆人民生產的財富,对於他们来说,就像是蜜吸引老鼠,如此天量的利益,只会让这些趋利之人如蝗虫一般源源不断的聚集而来,未来的东海、南海,在没有决出胜负之前,只会越来越乱。 而如今,大燕在变得屏弱,夷人在变得强壮。 大燕海禁近二百年,水师战船早已落后欧洲人盖伦船。 欧洲人小国寡民,但通过坚船利炮,在海外打下广阔地盘,殖民无数人口,国力在对殖民地的劫掠与压榨中不断壮大。 如今他们已经来到了家门口,我华夏如不经略海洋,这泼天富贵不只是拱手让人,再过百年,东落西升,夷人怕是要当这个天下的家了。” 安昕走到了一个亭子,在这里朝下看去,学校建设尽在眼中。 想著再过个一年半载,这里即將迎来大量承载著他的工业希望的学子,在这里读书学习,再將吴州,將这个国家建设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而这个国家强大起来,方有国运匯聚,龙气灌体,这不只是国家发展的一颗种子,也是自己成仙路上的一个重要助力! 张则士低著头,思考著部堂大人所说的话。 他此前还在想著“夷人狡诈”,想不明白如今东海陷入这般混乱的,如同“三国混战”局面的原因,其幕僚抽丝剥茧,分析一个个原因,一个个理由,但多数却站不住脚,他也寻不到破局的契机,所能找到的,只有上岸当官,藉助大燕的力量来与这些夷人周旋方能保障自己的部分利益。 但此时,却有人站在另一个高度,直接抓住內在的核心问题,听在他的耳朵里,虽然还未想明白,但也像是一柄剑直接劈开了他脑子里的乱作一团的线团,然后直接给他重塑新的思考方向。 “部堂大人之言,近乎道矣,小的今日一听,只觉拨云见日,豁然开朗。小的日后在部堂大人麾下,有部堂指引方向,必能披荆斩棘,破浪前行。” 张则士躬身说道。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安昕继续爬山。 张则士则立即跟上。 安昕今日之所以说这一番话,既是为了试探张则士,是否真心投靠,也是为了看看此人,是否有足够的悟性和格局。 忠心可用,上人大用,中人小用,庸人不用。 这是安昕的用人原则。 而张则士能在东海操持这样一番景象,庸人必不可能。 但忠心不敢保证,悟性和格局也需要试探。 一路上,安昕和张则士谈论世界的形势,又从世界形势谈到国內局势,在安昕的引导下,张则士也慢慢的放下了戒心,打开了话匣子。 在安昕看来,张则士此人虽然站位不高,理论水平不足。 但对於一些事情看的比较精准,尤其是在战略层面,是有著一定眼光的。 而在张则士一路交谈下来,对於安昕则是惊为天人了! 在能力、见识方面,他感受到被彻底的碾压。 部堂对於未来世界的大局势,对於大燕国內的发展形势,分析的丝丝入扣,说完以后引人深思,尤其是他亲身经歷的、日夜思考而得不到答案的,现在甚至不用部堂大人去分析解释,很多问题套用上部堂的所说的理论以后,他自己就琢磨出了答案。 他平生不服別人,觉得自己天下第一等,但今天却知道了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等来到了梦龙山的山顶上时,他对於部堂已经是心服口服。 阳光明媚,安昕双手叉腰,望向山下。 梦龙山不算很高,但周围並无其他高山,一眼望去,倒是“日垂平野阔,一览眾山小”了。 不远处的梦龙湖工业区,一条条规划有序,秩序井然的“井”字形街道。 笔直的道路街道將大地切割成规整的方格,如棋盘一般,將一个个巨大工厂规划在一个个格子里面。 工厂之中又有著巨大的厂房、车间林立,以及粗壮的烟囱向著天空喷吐著灰黑色的烟气,滚滚而上,如黑龙一样上了天,化作了一团团黑色的云气。 机器的轰鸣声隨风而来,像是工业区的心跳。 “铁甲船,就是在这里造出来的。” 安昕指著梦龙湖区说道。 张则士闻言,立即在这井然有序的画面之中,感受到了一股蓬勃的巨大力量。 “部堂大人,小的有事要报!” 他忽然从胸口內衬之中掏出一张明黄綾锦,双手奉上。 本想两头占的他,如今已经彻底熄了这个想法,將皇帝暗詔,给予安昕,表明忠心。 安昕探手去来,展开一看,对照此前圣旨字跡,他確定是崇寧帝亲笔所书不假。 > 第205章 安大人和別的官不一样 第205章 安大人和別的官不一样 崇寧帝是有著拉拢张则士的理由的。 这理由在安昕呈送朝廷的《招安张则士疏》的奏摺之中写的很清楚。 张则士集团近十万海上部眾,南北方粮食调运、官兵调运,从海上打击东北建虏、南方贼寇,这些都是崇寧帝所亟需的。 而暗詔之中最主要的內容还有一牵制吴州巡抚安昕。 “崇寧帝真是急了。” 安昕感嘆一声,將暗詔隨手递给张则士。 张则士却犹疑未接,安昕知道他的想法,又將詔书递给张良。 张良连忙快速往前几步,接过詔书收了起来。 安昕倒是没想到小皇帝还暗地里搞这一套,毕竟张则士是他建议招安之人。 不过他也不在意。 在明晰了自己的道途以后,他就越来越不在意崇寧帝了。他並不能妨碍自己的前途,而其人又是个志大才疏之人,以如今天下形势之复杂,崇寧帝已经维护不了帝国的利益,难以堪任“天下之主”的大位了。 “允中,朝廷册封你为吴州总兵的文书、官印、袍服等都已在东阳府,回去以后著手筹建总兵府事宜。 其余佐官,兵部那边已经行文,一应官职尽皆应允。” 安昕是兼领兵部尚书衔,但实际上並不能插手兵部的职权。 但兵部尚书是夏吉,作为安昕的座师,同为西林党的核心人物之一,对於安昕的举荐自然不会拒绝。 “小的,多谢部堂大人栽培!” 崇庆帝的允诺远在天边,但部堂大人的给予,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从之前为胡党做事,到如今因为安昕的一句话而与荷兰人撕破脸皮,將自己在小琉球投入的资本捨弃,不全都是为了这样一个官职吗! 如今亲耳听到,自己孜孜所求的终於到手,他的人生也算是圆满了。 张则士跪在地上,叩首说道。 “世事变迁,人世不易,既然做官,本官提点你一句:做官就要做事,人须在事上磨,方立得住。” 安昕伸手將张则士扶了起来,告诫说道。 “小的明白。” 张则士发现对方的力气很大,几乎是將他提拉起来的。之前听闻江湖传言,说安部堂是宗师高手时他还不相信,现在感觉似乎也可能是真的。 “本官立志革新,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这江山是百家姓的江山。为官不易,思之甚多,各方掣肘,利益相关,腐化侵蚀,各式各样,尽皆挑人性最薄弱处攻击,內心一旦失守,曾经豪迈万丈,也成跳樑小丑,成全了欲望,就辜负人生的大志向,走了邪路,就失去初心坚守。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做了官,细细体会吧。” 安昕说罢,挥一挥衣袖,沿著另一条下山的小路走去。 “大人教诲,小的永不敢忘。” 张则士连忙追上去。其余站在数十米外的隨从,也连忙跟了上去。 小路难行,但下山却快。 安昕脚力又好,倒让张良、万泽文等人困於脚力,分外难受。 “我俩还是要把武功捡起来,否则外出调研的时候,都跟不上老爷的脚步了。” 张良苦笑著和万泽文说道。 万泽文喘著粗气,附和道:“是啊,不求能打架,只求能增强体力,健壮体魄。回头和府里的教习请教一下。” 当十二点的时候,眾人已经来到了山下。 张良把气喘匀了,才带著眾人前往军械局,准备去军械局的寅宾馆。 安昕发现,军械局再次往外扩张了一大圈,占地面积已经有一万五千多亩,而周围除去西边还有空地之外,其余三个方向都已经是规划开发过的地块。 这些地方被青云玻璃厂、自行车厂、钢笔厂,以及一些其他的纺织厂、钟錶厂、家具厂等工厂所占据,再想要往外扩张地盘就只剩下西边,但西边以山地丘陵为主,再想扩张开发就变得比较困难了。 “梦龙湖区的纺织厂有多少?” 路过军械局外一条宽阔的硬化路,安昕发现一个非常长的,一眼望不到边的骡车车队,正押运著大量的布匹,看方向应该是朝著在梦龙湖区北片区所建设的洛河码头而去的。 光是这样一个车队究竟运送多少布匹,数都数不过来。 “纺织厂主要集中在东南片区那边,总共十六家纺织厂,其中四家规模在五百人以上。 青云纺织厂也在这边建有分厂,有一千余纺织工。” 万泽文开口说道。 整个梦龙湖区的建设,他是全程参与的。在安昕前往扬州以后,他更是將大量精力放在了这上面,对於这里面的每一个区域、每一个行业、每一家大型的工厂都是熟悉的。 “这个车队是哪一家的?” 安昕好奇问道。 万泽文挠了挠头。 显然这样细枝末节的事情,他也不甚清楚。 安昕乾脆从隨从手中拿来一把摺扇,朝著车队一个看上去应该是管事儿的人走去。 “老哥,你是车队管事?” 安昕走近问道。 “不敢不敢。” 这人刚刚及注意到了安昕一行人,毕竟他身边隨员十数人,个个衣衫靚丽,气势不凡,还有人身材魁梧,手持腰刀,一看就是护卫之类的人物,一看就像是大人物出行,不想让人注意到都难。 “你们是哪个纺织厂的?” 安昕面露笑容,颇为亲和。 “回大人话,我不是纺织厂的。我是隨山车行的掌柜,这一次是给四海纺织厂、隋记纺织厂运送布的。” 车行掌柜解释说道。 安昕闻言点点头。 由此看来,梦龙湖区的分工更加精细了。车行可以看做是运输行业,这样越发细化的分工,也是供应链的延展,可以更加提高社会的总体效率,是一件好事。 “老哥知道这些布是送往哪里的吗?” 安昕又问。 “我听说是运往扬州、苏州一带的,我只负责將这些布送到北区的洛河码头,那里有南方来的船只,他们具体送去哪里,我们就不管了。” 车行掌柜说道。 说完,他似乎认为这是一个推销生意的机会,又主动说道:“我们还可以承接玻璃、瓷器的运输,不只可以运输到洛河码头,周围北到大泽县、南到古沂府的林泉县,西到龙山、元和县,我们都可以运输。 像是上月底,我们就运送了一批玻璃到了古沂府的海寧县,一共十二车玻璃,无一破损! 而且,我们正在购置船只。等到月底船只就能到位,到时候洛河、大运河我们就都能跑了。” “不错,以后运输行业必然是大有发展前途的,老哥的眼光很好啊。” 安昕讚许道。 “可惜,就是关税太多了,尤其是古沂府,不光在大运河上设卡,在官道上也设卡,只能逼的我们绕小路走。 而小路上,又常常遇到劫道的马子,有时候奉上孝敬也就行了,比走官道缴税还少一些。 但有时候遇到一些大马子,连钱带货都要抢。 所以,我们只敢走以前走熟了的、打点好了的路来走。 如果大人有货要走这些地方,找我们准没错。我们不光蹚出了熟路,也有武师护航,光是练骨的武功高手,我们就有四个!” 车行掌柜的夸耀道。 “不错不错,老哥是车行是有实力的,今后如果需要,一定找您。” 安昕见著车队已经渐渐地来到了队尾,笑著和急著赶路的车行掌柜告辞。 这时候,久在大门口等待的葛绒,已经带著人匆匆走了过来,一见到安昕连忙行礼说道:“葛绒拜见老爷!” 安昕离开东阳府的时候,是去年十二月初,如今已经是八月下旬,一別近十个月,葛绒再见安昕非常激动。 安昕扶起葛绒:“精气饱满,想来实力已经恢復了吧?” “托老爷的福,日日在车间之中廝混,修炼效率高,伤势大好,实力也恢復了。” 说到这个,葛绒脸上带上了笑意:“老爷,寅宾馆已备好薄酒,给老爷接风洗尘。” 在葛绒的殷切引路下,眾人走向军械局的大门。 后面,车行掌柜回过头,不自禁的瞪大了眼。 “掌柜,那个人好像是军械局的局长!” 车队的管事凑到车行掌柜跟前,小声的说道。 葛绒身材魁梧,长相也有特点,还酷爱在又热又累的车间里打铁,这在梦龙湖区被很多人所津津乐道。 而作为位高权重的军械局局长,其一言一行都影响著整个梦龙湖区的发展与格局,可以说其是一句话就能定“隨山车行”生死的存在。 但他却听到,这位葛局长向刚刚那个喊自己“老哥”的年轻人喊老爷。 这不由让大胆猜测:“刚刚那位大人,难道就是··....” “安大人!?” 管事小声说道。 两人不由再次回头看去,却见那位安大人已经拐进了远处军械局的大门。 “安大人那么大的官,对我们这些跑腿的,竟然也没有一点架子!” “以前,我老家知县那派头,上个街都要净街,不说是我们根本没机会见上,真的见上了你要不跪下磕头,能把你腿都打折!” “我上个月看半月报的时候,见到一篇文章说,部堂大人善解民忧”,常常白龙鱼服、微服私访,问民间疾苦,解百姓忧愁。 本以为是假的,以为那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和会在意咱们这些泥腿子的死活。 没想到,这就是真的! 安大人和別的官儿,確实不一样!” 两人怀著激动的心情,一边討论著离开了这里。 对於他们来说,这样一次见面,就是值得向人吹嘘一辈子的经歷。 当然,安昕的形象也会在这样的吹嘘中而越发受到百姓的爱戴。 进入了军械局,这里环境颇为清雅,不过其两侧就分別是钢铁厂和製造厂的厂区,那烟囱里排出的黑灰烟气让空气没有那么美好。 道路两侧的地上,有著一层没有打扫乾净的粉末,灰白色的粉末应当是两边厂里產生的煤灰,经过烟囱飘落后的堆积。 工厂的污染其实已经开始显现了。 不光是对於空气,对于靖河水源的污染也已经显现,等到梦龙湖自身的净化能力再也无法抵抗,整个梦龙湖区的生態环境恐怕也会遭到很大的破坏。 但发展与环境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在如今一切都刚刚起步的条件之下,安昕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也只能走先发展后治理的路子不可。 至少,工业发展以后,人们能穿得起衣裳,吃得上饭。 先解决温饱问题是最重要的,其余的只能往后捎捎。 吃过了饭,安昕又往钢铁厂去参观。 一进入钢铁厂中,就看到一列小火车,“哐喊哐喊”的拉著满满的铁锭在钢轨上穿梭。 但火车並没有火车头,而是被铁链牵引著,类似登山缆车似的,在轨道起点和转折点设置了固定蒸汽机,来驱动火车运动。 张则士,以及鹿瑶、乌峰等人一进入钢铁厂,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这里的一切他们都看不懂! 只觉得震撼。 但別的看不懂,那些铁锭,钢钉他们却看得懂。 这些东西在他们看来,就代表了战斗力。 而在这里,却是如山一般,隨处可见。 “在后方的山脚下,绕过军械局的后院设置了一条轨道相互连接,钢铁厂生產的钢铁可以直接通过火车运往织造局。 葛绒介绍说道。 “轨道钢已经搞出来了?” 安昕走到轨道尽头止冲挡后的冗余处,蹲下身来,伸出手来捏了捏钢轨的硬度。 以他本身的力量仅凭著食指和拇指,充其量也就在钢轨上留下两个指纹印。 但隨著他施展“大力”术,其力量得到极大的增幅,钢轨立即就如泥捏的一样,轻轻鬆鬆就將之捏的变了形而裂开一道口子。 安昕乾脆將之掰了下来,抓握著感受钢轨的硬度和韧性。 抓铁如泥! 这一幕,让葛绒都看的目瞪口呆,觉得自己的武功不如安部堂,不愧是“大光明王”的转世身。 他自身都做不到,也只有凭藉麒麟环加持的时候,才能一拳一拳將铁锭当成泥团打。但以抓握这种方式,他也做不到。 而老爷抓的还不是普通铁锭,而是强度、韧性更强的钢轨,这让他更感震撼o 第206章 军械局的扩张 四国岛的局势 第206章 军械局的扩张 四国岛的局势 张则士等人看著安昕抓握钢轨的手段,也不禁面色一变。 这样的握力,估计任何人都禁不住对方的轻轻一握! 虽说在天下大势之前,依靠个人勇武也不能逆势而行。但人是尊重英雄,崇尚英雄的,对於力量有著天然的嚮往和崇拜,尤其对方还是文武双全的时候,则更加令人钦佩服气了。 “老爷,铁轨如今已经基本满足使用了。 现在已经在钢铁厂、製造厂,以及在龙山煤矿、大泽煤矿、扶阳煤矿,还有铜山矿场,昆西山矿场等都已经铺设了铁轨,目前运行正常。 在接下来的使用中,也会收集使用数据,如果一切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按照吴州省发展纲要的计划,为建造局提供铁轨並辅助铺设轨道了。” 葛绒介绍说道。 “好!” 安昕闻言脸上露出笑意。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虽说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去筹划建设,但钢材的突破,就是一个新的起点。 从扬州到东阳府,哪怕是乘船走大运河,也费了他十来天的时间。 哪怕回去改乘铁甲船也需要三天左右。 车马很慢,一趟行程都要费很长时间。不只是官府的行政效率,包括经济社会发展,也会受到行程的影响而拖累总体效率。 道路运输是人类社会运输大动脉,车辆运输就是为经济社会的运行提供氧气的红细胞。 等到火车投入使用,就等於血液运输更加通畅,红细胞输氧能力大幅提升,能大幅度提升官府行政、军事部署、经济社会等方方面面的总体效率,令吴州省各府越发的紧密团结起来,並在各方面都能发挥出更大的力量来。 安昕在钢铁厂转了一圈。 到处都能看到蒸汽机使用的场景,在这里蒸汽动力已经得到了普遍使用,人与机器分工协作,生產效率相比他上一次来视察的时候已经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钢铁厂打算筹建第二钢铁厂,前段时间军械局与第一钢铁厂的人在梁河县考察发现那边的煤炭、石灰、铁锰等资源非常丰富,兼且大运河流经梁河县,交通运输也非常方便。 军械局已经形成了筹建方案,打算匯报以后便开始建设工作。” 在安昕视察下来一圈之后,葛绒適时匯报说道。 “梁河县的位置是不错的,一会儿將详实的方案给张良一份,带回去看看。” 安昕说道。 新钢铁厂的建设,不光能提升生產效率,也能带动当地的就业岗位和社会经济。 “是!” 葛绒连忙应道。 筹建新的厂区肯定是要钱的,而军械局的重工业主要供应军需。在伍仁县开始,军械局的资金便是依赖於安昕注入的资金。其后,钢铁厂和製造厂逐渐走上正轨,军械局也从矿场到运输到生產,成长为了全產业链的军工复合体。 且军用技术开始外溢,如今也涉及民用,且开始对青云商號旗下的工厂给提供蒸汽机的安装和维护,这些也是盈利的。 而到了这个时候,安昕也已经改变策略,將直接给军械局注资,变为了给安国军、东阳卫的划拨军费,军队採购物资则以成本价从军械局当中购置。而军械局则负责军事生產的,以及部分后勤运输工作。 所赚取的利润,再反哺研发。 而同时,安昕也並未完全放弃对军械局的注资,譬如葛绣的研究所,就一直是安昕审批註资,按照项目预算来进行申请,以此保障安昕所想、现实所需的各类技术能快速的落地。 但是,军械局想要建立第二钢铁厂,其投资规模並非军械局自己能拿出来的,这就需要向吴州发展银行提请贷款,而这样大的一笔款项的审批,最终不经过安昕点头同意,是不可能落实的。 “另外,第二造船厂已经开始动工建设,先期在龙山县內鱼头岛南边不远的银滩,规划了一千四百亩土地。 建成以后,除了从第一造船厂抽调过去的工匠之外,还要对社会招聘两千人以上。 但造船毕竟需要一些人才,所以我想申请在格物学院申请培养一批专业人才,由造船厂先行招聘然后在格物学院进行深造学习半年到一年时间,届时第二造船厂也已经建成,这些人正好上岗实习。” 趁著安昕这一次过来视察的机会,葛绒將之后的一些困难趁机和他匯报提请。 “你是想定向培养?” 安昕没料到葛绒还能想到这样的方法。 不过他对於第二造船厂是有著很大期许的,想要建设称霸天下的海军,大型造船厂的建设必不可少。 他想了想说道:“可以给你一些名额,但整个梦龙湖区的工厂都缺人,尤其缺技能人才,而格物学院第一批所能培养的人也有限,你可以和老万商议此事,但人数不能超过第一批总人数的三成。” “是。” 得到了安昕的首肯,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 第一製造厂,如今的变化相比钢铁厂更大。 三十多个占地庞大的车间次第排开,又分成了数个生產区。每一个生產区所生產的產品又有所不同。 火炮、炮弹、枪械、子弹的生產区,隶属於军备生產区。 而蒸汽机、各类工具机的生產区,则属於装备生產区。 还有位置较偏的高危品隔离区,这里位於山脚下,手榴弹、炸药包、雷汞等火药、炸药合成等就在这里的车间。 “这个车间是为了配合王大成而刚刚建立不久的。” 当走到位於製造厂大门不远的一个大型车间的时候,葛绒介绍说道:“这里面生產的几个大型涡轮发电机,是专门用来供应给王大成建设的火电厂提供配件的。” “王大成在哪?” 安昕问道。 “他在月初的时候,带人跟著东阳水师的舰队去了倭国。” 葛绒说道。 安昕闻言蹙眉:“月初的时候,我见到军械局递交的报告上所言,火电厂已经快要完工。 这样重要的时候,王大成不快点完成电厂建设,安排电厂运行调试,去倭国作甚?” “老爷有所不知,倭国四国岛的別子铜山的铜產量极高,王大成为了发展电力需要消耗大量的铜,此行便是为了拿下別子铜山的特许权。 月初的时候,黄家的船队带著大量玻璃、布以及我们淘汰下来的部分火炮,前往倭国做生意,东阳水师护航,王大成就趁机跟著水师舰队去了。” 葛绒解释说道。 安昕依然皱眉:“王大成作为第一製造厂的厂长,身负重要责任,又保有重大技术秘密,私自出境,实为不妥。 你作为军械局的局长,对其此举未能考虑完全,也属失察。” 葛绒一听,才警觉王大成所做之事的危险性,与自己没有考虑周全,未曾將之拦住竟是可能导致泄露重大秘密,这已经不是关乎个人安危,而是有可能影响老爷所谋划的发展大局了! 再联想到之前造船厂宿舍之中,军警所抓到的那一批过来偷窃技术的倭寇、 夷人,他脑子里一下明白过来,顿时脸色变化,整个人就推金山倒玉柱朝著安昕跪了下去。 却被安昕伸出单手拦住。 但安昕明显感受到葛绒下跪的气力之大,决心之重,他即便加大力气也未曾改变葛绒跪下的决心。 他便收回了手臂,任由葛绒跪在了地上:“请老爷治我思虑不周,失察之罪” 。 “现在制度尚不完善,此事是你思考不周,就减你半年薪资。 日后凡事多想,拿不准的事就上报巡抚衙门。 待制度完善以后,照章办事,凡事不可隨意拍脑袋决定。 起来吧!” 虽然葛绒这个军械局局长並非是官方机构,也不是个有编制的正式衙门。但对於安昕来说,確是非常重要的部门,且葛绒一早就跟了自己,平日里做事勤勉,为人公道,军械局旗下大小单位在他的手中也从未掉过链子,安昕对他也只是小惩大诫。 “谢老爷!” 葛绒这才站了起来。 “倭国的铜矿,空口白牙想要来特许权也非那么简单。” 安昕对於王大成此行却並不那么看好。 虽然倭国明面上属於大燕的藩属国,但这个藩属国却也並非是那么听话的。 在没有强大的外力,譬如军事、外交层面的斡旋,倭国幕府也不会选择卖掉铜矿。 而如果派军军事干预,先不说现在吴州只有两艘铁甲船,一艘初號机、一艘伍仁號,还都是內陆炮艇。只靠著东阳水师打下別子铜山比较困难不说,即便是打下来了也必须驻军以弹压当地反抗,铜矿的收益甚至可能无法覆盖支出的军费! 而外交层面,先不说安昕现在还不能代表朝廷,就算是可以代表,没有军事上的一次胜利作为后盾,幕府也不会割让別子铜山这样的大矿。 “大人,小的与四国岛的松山番的加藤家颇有几分情谊,倒是可以尝试做一个说客从中斡旋。” 张则士忽然插嘴说道。 安昕闻言,脑子里忽然有了另一种取得的別子铜矿的想法。可以想办法选择挑起倭国的內乱,譬如四国岛內几个藩主的战斗,亦或是四国岛与幕府的爭斗等,以此扶持自己的代理人,用代理人战爭汲取其岛上的铜矿、金矿、银矿、硫磺,乃至人口等资源,以此不必从吴州出动军队,又可以汲取其营养壮大吴州的发展。 “倭国四国岛上,如今局势如何?其上有几个主要势力?其互相间关係又如何?其与幕府关係如何?” 安昕向张则士问道。 他对於海外毕竟眼线较少,原先神箭卫、齐心社两个探子机构撒到东海上的探子,也主要是针对张则士的,对於这些海外国家的內部情况,关注度明显要低得多。 “回稟大人,四国岛上局势表面上还是比较平稳的。 其上有伊予国松山藩、土佐国土佐藩,以及阿波国德岛藩和赞岐国高松藩等四国势力。 松山藩和土佐藩都是德川幕府的人,但二者关係不睦。松山藩的藩主加藤家,是原先丰臣系的武將,后来因为支持德川家康才在战后受封建立松山藩,但因阵营、渔场、盐场、別子铜山,乃至长期社会百姓之间的矛盾,双方关係矛盾重重。 我听说,幕府有意换掉如今掌权的加藤家,换上更加亲近的松平家。 如果是送松平藩接手了松山藩,我就说不上话了。 而其余两家,我並不熟悉,只知道德岛藩实力很强,高松藩则的松井家是贵族出身的。” 张则士细细的介绍著四国岛上的情况。 他在倭国也有著相当多利益,但他的利益大多集中在广岛藩,甚至在很多方面架空了广岛藩大名浅野氏的权力,说是广岛藩实质上的大名也没有错。 可惜,广岛藩的资源稟赋並不好,並没有什么大型矿產,否则从广岛藩走私铜矿过来,將是非常容易和实惠的。 此时,天已擦黑。 安昕离开了军械局,喊上张则士同乘一车,在返回东阳府城的路上,继续谈论关於倭国的话题。 有了张则士这个在东海上消息网广泛的人加入,在仔细询问之间,安昕对於东海诸国诸如倭国、朝鲜也都有了一些了解。 如今的倭国,已经进入了德川幕府的统治时代。 也和大燕一样,进入了紧张的闭关锁国状態。 以吴州现在的能力,想要在倭国大范围的挑起战事是比较困难的。 但在四国岛挑起爭斗,倒是有可能的。 暗地里,派遣使者以大燕的名义与松山藩的加藤家接触,以大燕授予其“大义”的名堂,再通过將淘汰的燧发枪、红夷大炮等武器援助等换取铜矿,將加藤家扶持成为吴州的代理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接触试探一下。 “允中,你且遣人与松山藩接触一番,可以用一些燧发枪、铸铁大炮、臼炮、布等,换取松山藩的铜矿。 但要採取走私的方式,避免给幕府、住友家的分成,且看加藤家能否做得到。” 安昕安排说道。 有了张则士的投靠,有著他在东海上的十大舰队,东海之上的走私就变得简单了。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