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烬在商场人流中找寻了许久。
    刚刚在浓烟、尘埃和骚乱人群中看到的那双眼睛，与梦里的眼睛就那么奇异的重合了。
    梦里那双眼睛瞬间就有了具体的模样。
    只是在一个转角，那女孩忽然就不见了。
    楼下保安大喊著先別拥堵下楼，安全通道那里这会儿也有浓烟。
    於是骚乱的人群又哭喊著被涌了上来，时烬在几百人里搜寻，但是没有找到那个女孩。
    他坚信自己不会看错，既然没有下楼，那很可能还在这一层，他立刻折身开始寻找。
    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
    直到他走过此时无人问津的女卫生间，那里门口光可见人的地面上，散落著几点血跡。
    白色的地板砖上，点点血跡就像红梅突兀绽开。
    时烬心头忽然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他鬆了松领带，踱步往女卫生间走去。
    这种商场的卫生间一般会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是一排洗手池和大镜子，而里间才是一个个厕所隔间。
    他看到的血跡，就是在外间门口。
    犹豫片刻，他还是鬼使神差的走近了女厕所的隔间。
    “踏、踏、踏……”
    还没走进去，他便听到了奇怪的脚步声，伴隨著脚步声的，似乎还有不怎么规律的水滴声。
    “噠……噠……噠……”
    中间的间隔声有些长，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沉闷。
    心里糟糕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立刻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
    隨即紧绷著神经走进去，刚一进去就看到了令人目眥欲裂的一幕——
    一个满脸满身是血的男人，被悬掛在厕所里间和外间的门框上，脚步声是他来回摇晃与地面发出的摩擦声。
    “噠噠”的鲜血顺著他的嘴巴往下滴落。
    男人双眼严重暴突，显然是已经死去了。
    “哐！”
    与此同时，里间的一扇厕所门被大力推开。
    一个穿著黑色衣服的女孩右手拎著瓷白的马桶水箱盖冲了出来。
    她身体紧绷眼神警惕，一眼看到被悬掛的尸体时，眼底闪过了极度的惊恐和愕然。
    她短促的尖叫了一声，又立刻闭上了嘴。
    时烬本来悬著的心忽然就那么放鬆了一些，他隔著滴血的尸体看女孩。
    隨后竟毫不犹豫的大步走了过去，门口悬掛的尸体並不是阻碍，他將尸体拨到一边，大步走向警惕的女孩。
    “別……”
    一个“怕”字还没说出口，便见女孩那双带著惊恐的黑眸里闪过坚决，她抱著瓷白东西的手扬起。
    “咣当！”
    手中东西向自己砸了过来。
    时烬：？？？
    时烬：“……”
    -
    “姓名？”
    “姜恋。”
    “年龄？”
    “23……这些问题已经重复问三遍了，要不然换点別的问题吧？”
    “可以，”面前做笔录的女警员认真看向姜恋，问道：“你看到时烬先生向你走过来，为什么会用马桶水箱盖子砸他？”
    “因为他直接就把尸体掀到一边，似乎还笑的有点不怀好意，我本能觉得他是个坏人，在那种情况下，为了自保我只能先攻击他了。否则他人高马大，真动手我很难有胜算。”
    女警员点点头，又问：“能再说一次你是如何到那个卫生间里的吗？”
    “我跟著眾人走逃生通道，走过一个转角忽然眼前一黑……等等，商场应该是有监控的，监控里有录到吗？我也很好奇我是怎么过去的。”
    女警员摇头：“那一时间段，商场所有的监控都被破坏了，具体的东西现在还在调查。另外……陈锋死前，你俩发生过矛盾衝突吗？”
    姜恋沉默了片刻，她当时走出卫生间的时候，被嚇到尖叫。
    除了视觉衝击太大之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
    她从背后看衣著鞋子，认出了那是陈锋。
    “应该不算是矛盾。”
    姜恋嘆一口气，將从聚餐开始到商场的一切，每句话都仔细回忆和盘托出。
    女警认真做著笔录，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据我所知你们今天的聚餐就是为了欢迎时烬这个新老板，你在卫生间走出来的时候，没有认出他吗？”
    “认出来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为什么……”
    “就算他是时总，如果有杀人嫌疑，我也要第一时间保护自己才行。任何时候，我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谈其他，对了根据你们的调查，那个时总……”
    “他已经完全排除了嫌疑，他长相突出，即使监控坏了也有很多人可以做出目击证明，唯一消失的几分钟是去了那个厕所，不过他有手机录像，他当时衝过去似乎是担心你害怕。”
    女警收起笔录，站了起来。
    姜恋沉默了，按照这个女警的说法，也就是当时人家担心她害怕，好心来救她。
    她反手给了时总一马桶盖……
    哈！
    哈哈哈……简直就是地狱笑话了……
    不敢睁开眼，她不相信这是真的。
    “警察姐姐，那我呢？我的嫌疑……”
    “你也暂时排除嫌疑了，时烬为你作证，证明在他进厕所前大概五分钟的时间里，他见过你，到处找也是为了去找你。”
    姜恋是真的震惊了：“找我？”
    “因为你是公司员工，担心你的安危。”
    姜恋再次沉默了，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
    直到看到外面站著的满脸焦急的姜青青，她这才觉得自己似乎活了过来。
    “姐……”
    姜恋奔过去，眼泪就那么在眼眶里打转，但再一瞥姜青青身边高大的身影，又硬生生把眼睛使劲眨了两下。
    眼泪总算是憋回去了。
    姜青青迎了上来，还未走近便上下打量姜恋，满眼担忧。
    等两人接近，一把搂住姜恋，一手揉她的头髮，一手轻轻拍她后背。
    轻声细语的哄著：“没事、没事，不怕了，姐姐来接你回家。”
    眼前水雾瀰漫，又不爭气的想哭了怎么办？
    半晌，两人分开。
    姜青青这才回过头，看向时烬，对他歉疚的说道：“抱歉时总，我代替妹妹跟您道歉，她也是嚇坏了。”
    时烬摆摆手，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看起来十分温和。
    姜恋心底嘆一口气，但还是硬著头皮直视那双眼睛：“对不起时总，当时昏头了，您受的伤我会全权负责的。”
    时烬看著姜恋，他也是在进局子之前，才知道姜恋是他旗下公司的。
    还好提前知道了，否则跟警方说找人理由的时候都不好编。
    他总不能说对她一见钟情吧？